有話講:才子遇才子,每有憐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無惜美之意。
莫蘭見蘇蔬,雖然面色不佳,形容疲倦,但骨子裡那種超凡脫俗的氣質卻昭昭畢現,眉眼間那傲然的氣度更是凜凜迫人,步履緩緩,風姿綽約,恁是無情也動人。
一個美人面對另外一個比自己更美之人,她斷然不會心悅誠服,因爲莫笑天,她們可以是姊妹,因爲司空軒武,她們卻是情敵,這複雜凌亂的關係,讓莫蘭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講話。
“師姐,來了爲何不進去?”蘇蔬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她首先顧念師父莫笑天,纔對莫蘭客氣,其次她秉承先禮後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未知莫蘭來者何意。
莫蘭此番前來,是聽父親莫笑天說,蘇蔬和司空軒武成親,蘇蔬還有了身孕,勸她隨自己回淮陰,不要再攪擾司空軒武和蘇蔬。
自被司空軒武逐出將軍府,莫蘭萬念俱滅,細數從去年秋日往青州蘇家成親,先是差點成了未婚寡婦,後父親身陷文字獄,她和奶孃逃命到汴梁,至她和奶孃被抓開封府欲砍頭,再幾次三番的被司空軒武拒絕,她此時心灰意冷,感覺命運捉弄,自己時乖運蹇,突然看破紅塵,想青燈古佛前度過餘生。
被奶孃一頓呵斥罵醒,失去的,就奪回來,蘇蔬美貌,你也不差,爲何司空軒武能被蘇蔬迷惑,都是蘇蔬有手段罷了,奶孃又對她面授機宜,不久,蔡太師會重新起復,對付蘇蔬,易如反掌。
莫蘭來此,又是奶孃的蠱惑,她騙莫笑天,讓莫蘭出來買些吃食, 其實是讓莫蘭登門蘇家,過來羞辱蘇蔬一番,不想她逍遙快活。
莫蘭見蘇蔬大方的跟自己打招呼,非但沒有高興,彷彿蘇蔬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還是在這裡說幾句吧,我如今被逐出家門,臭名遠揚,誰都唯恐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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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蔬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樣,心就有些軟了,拉着她道:“師姐,快別這樣講,我們可是親人。”
“親人?”莫蘭冷冷一笑,扯下她的手,道:“蘇蔬,司空軒武爲了把你接回來,就將我趕出家門,好歹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算什麼?私定終身,老夫人承認嗎?世人承認嗎?你生出的孩子也是私生子,就像這個麒麟一樣。你現在快活了,可是我呢,我孤零零的飄落在外,不敢上街怕被人笑罵。你和司空軒武同牀共枕卿卿我我的時候,我就躲在客棧裡偷偷的哭,誰人可憐?蘇蔬,你奪人之夫,你於心何忍?你不怕遭報應嗎?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你不怕別人對你唾沫嗎?”
開始,她是按奶孃教的說,後來全是自己的心裡話,她本身就嫉妒蘇蔬,對司空軒武不能忘懷,更恨蘇蔬,總以爲無有蘇蔬,憑自己秀外慧中,司空軒武定然能接受她。
被人家一頓謾罵,蘇蔬非但沒生氣,還啪啪鼓掌叫好,後朝莫蘭獰笑道:“精彩,襲香,記住沒記住莫小姐剛剛問了我幾個問題?”
襲香哦了聲,點頭,“回當家的,記住了。”
蘇蔬心道,你給臉不要臉,自討沒趣,別怪我不念姊妹情義,她問:“襲香,第一個問題。”
襲香道:“莫小姐說她是司空將軍明媒正娶,她說,她說……”下半句有辱蘇蔬,襲香不敢說出口。
蘇蔬道:“她說我算什麼?好,我就告訴你我算什麼,我是司空軒武最愛的女人,我是司空軒武把腦袋咚咚磕在地上,請求天地作證月亮爲媒而娶的妻子,我是司空軒武孩子的娘。”她說到此處,故意挺着肚子,向莫蘭示威。
莫蘭氣的杏眼圓睜,怒卻不知如何反駁。
蘇蔬繼續道:“襲香,第二個問題。”
襲香道:“莫小姐說,老夫人不承認你和司空將軍的婚事。”
蘇蔬呵呵笑着,“老夫人不知有多高興呢,她現在即在我府裡吃酒,不信你進去看看。”
此時,很應景的,小紅因爲擔心蘇蔬而出來,偏巧莫蘭看見,小紅在,老夫人當然在,莫蘭突然感覺自己一敗塗地,老夫人曾經那樣的喜歡自己,那樣的討厭蘇蔬,如今,她們團團圓圓,和和美美,自己,彷彿風中飄零的落葉,任人踐踏。
別說襲香是蘇家人,見莫蘭這樣謾罵蘇蔬,她早就火起,沒等蘇蔬發問,她自己道:“莫小姐還說,世人不承認您和司空將軍的婚事。”
她話音剛撂,蘇蔬呸了口,喝道:“我的婚事,關世人屁事。”
襲香和洛青依彼此看看竊笑,這位,又恢復瘋癲了,嫁了人懷了孩子,依舊做不得淑女。
不等襲香說出下個問題,蘇蔬氣道:“莫蘭,你我之間的糾葛,爲何要牽扯到孩子,他是無辜,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孩子當然不是私生子,他有爹叫司空軒武,有娘叫蘇蔬,有祖父叫司空舉,有祖母叫一品誥命明陽郡主趙熙兒。”
她噼裡啪啦,爆豆似的說出一堆,有關老夫人這個稱呼,還是當初徽宗御賜金匾時,老夫人登門蘇記酒樓,見了徽宗自報家門的嘮叨一串,被蘇蔬記住。
莫蘭再也言語,唯有氣的渾身發抖。
蘇蔬心道,跟我吵架,你這叫自取其辱,她低頭看看麒麟道:“麟兒更不是私生子,他爹叫蘇子翰,他娘叫仙兒,他還個姑姑就是我,現在連姑父都有了,那便是司空軒武,他是蘇家的小少爺,是少主人,以後他讀書識字練武,快快樂樂的長大,光明正大的活着。”
麒麟仰着頭聽蘇蔬說了半天,看蘇蔬和莫蘭吵的面紅耳赤,他突然一拳打在莫蘭身上,喊道:“你是個壞人!”
莫蘭不知是心裡發虛,還是知道只根本吵不過蘇蔬,身子綿軟,雙腿打顫,被麒麟一拳竟打的一個趔趄,她手指蘇蔬道:“別以爲你現在很得意,風水輪流轉而已。”
蘇蔬朝她吹了聲口哨,很輕佻的模樣,洋洋得意道:“我就是春風得意,因爲我心懷正義,從無害人,你被逐出將軍府感到委屈嗎?那是你咎由自取,老夫人對你那樣好,你竟然想害她,此時你還好意思說出口,我呸!”
“不是你說的那樣!”莫蘭喊道。
蘇蔬本能的手捂腹部,怕嚇到腹中寶貝,道:“我很忙,沒工夫和你閒扯,最後回答你一個問題,所謂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她說着,走向莫蘭,歪着腦袋看着她,逼問:“誰是新人?誰又是舊人?我和司空軒武早在你之前相親相愛,他娶你,是因爲他太善良,不過是看在師父的面子上而救你,你別拿雞毛當令箭。你歡天喜地,不知羞恥的同一個不愛你的人拜堂成親,你可知道我當時的痛苦,我差點自殺,繼而離開汴梁,遠去廣西,九死一生。你可憐嗎?我纔可憐!但我不會像你,對此事糾纏不清,若非司空軒武去廣西找我,若非他愛我太深,我不會像某些人死皮賴臉的對人家投懷送抱,以身相許人家都不要!”
蘇蔬最後那句,近乎在吼。
“啊!”莫蘭只覺耳膜鼓脹,氣的臉煞白,慘叫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摔倒,轉頭跌跌撞撞的跑出門去。
她一口氣跑出好遠,邊跑邊哭,後悔自己前來,沒得到半點好處,還被蘇蔬好頓羞辱。街上熙來攘往,紅塵紛擾,路人從她身邊經過,皆是一副嘲弄之表情,她越看越怕,捂着自己的臉左躲右閃,咚的撞在一個人身上,卻是奶孃。
“奶孃!”她撲進奶孃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不用問,奶孃都明白她是吃了敗仗,當下摟着她一頓安慰。
莫蘭道:“奶孃,我想回淮陰,我不要留在汴梁。”
奶孃點頭,“好,但在回淮陰之前,我們必須做件事。”
她拉着莫蘭穿街過巷,於一處繁華地段駐足,找了半天,發現一個叫“銀鼎”的酒樓,帶着莫蘭進去,上了二樓,又四處打量尋找一番,行至走廊盡頭,在一個雅間門口停下,輕輕敲門,門開。
“白女俠,請進。”說話者,竟然是童貫。
奶孃躬身施禮,“讓大人久候,罪過。”
莫蘭不識童貫,被奶孃拉着進去,機械的給童貫道了萬福。
童貫卻識得莫蘭,司空軒武成親那日,他和蔡京等人都在場。
奶孃手指莫蘭,對童貫道:“大人,與那蘇蔬相比,我家小姐不輸半分。”
童貫呵呵一笑,“輸,還是輸了,輸的或許不是才貌,輸的是,她不是蘇蔬,皇上認準蘇蔬,我能奈何。”
奶孃起身,再次躬身施禮,道:“請大人玉成此事,白鳳揚,定當厚報。”
莫蘭茫然的看着奶孃,把皇上、玉成這些詞彙串聯,預感到什麼,問:“奶孃,你想作何?”
奶孃反問:“皇上,比那司空將軍如何?”
莫蘭心裡一個激靈,莫非,奶孃要把我許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