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撤走,蘇蔬病倒,病因非是面對那浩浩蕩蕩的朝廷大軍嚇破膽,而是大山大河的野蠻行爲,卻也怪不得他二人,那是蘇蔬自己授意,爲的不過是恐嚇宋軍,雖然宋軍中招,她自己亦是渾身綿軟,若非坐着,只怕就會跌倒,再親手拿着黑虎血淋淋的人頭,心理承受已經到了極限,於敵前故作鎮定,宋軍一撤退,她再也支撐不住。
巫醫來看過,說她是心魔,非草藥所能治療,術法亦不可,除非她自己走出桎梏。
雖如此,軍師還是讓巫醫開了些調解身體的藥,看蘇蔬在牀上昏昏沉沉不吃不喝,好歹維持生命。
次日,蘇蔬還是昏睡不醒。
再一日,照舊,軍師同阿黎站在她牀前看了有一會兒,擔心焦慮。
噔噔噔!一兵士來報:“軍師,宋軍重新來襲。”
蘇蔬眼皮動動,聽見這樣的話,萬分焦急下,微微睜開眼睛,竟然開口說話:“我去。”
氣若游絲,卻讓軍師等人聽見,急忙按下她道:“不行,你此時走路都費勁,如何能對敵。”
軍師說完轉身下了蘇蔬所住的竹樓,往摩天堂主持大局。
那麼,宋軍爲何昨晚撤離,今日再來?
皮太守命令軍隊行至五十里外安營紮寨,幾個頭頭聚在一起商議,集合三州兵馬,浩浩蕩蕩的趕來,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未動一刀一槍,豈不讓世人恥笑。
據聞皇上派遣司空軒武巡查官員政績,未知何時能到達廣南西路,個州府皆在忙着接待事務,這段時間挖空心思、竭盡全力的表現,皮太守就是想在司空軒武到達桂州之前,撈個大功,好讓皇上嘉許,把自己從這個蠻荒之地調回京師,才聽了土官黃守業的建議,集合三州兵馬,雖然不想其他官員同自己爭功,然瞭解雄風寨的底細,怕自己撼其不動,攻其不下,自己親自掛帥,而其他兩個州只要了兵馬都監作爲輔助。
如是,皮太守纔沒有撤回桂州,半路紮營,他想,即使剿滅不了雄風寨,好歹重重打擊一下再班師,然後在司空軒武那裡添枝加葉的誇大戰功,也能矇混過去。
至於阿凰要求黃守業的,只求蘇蔬死,不要雄風寨出事,無異於癡人說夢,她沒有陳圓圓那種讓吳三桂衝冠一怒爲紅顏的魅力,更無辛普森夫人的幸運能遇到癡情的溫莎公爵,黃守業即使不爲她,亦會鼓動皮太守等人攻打雄風寨,他想對儂志高取而代之,卻無能力,唯有藉助別人的力量。
話說回來,此時皮太守靜下來,仔細分析當時的情勢,雄風寨不出兵對抗,卻弄了三個怪人在那裡故弄虛玄,其中有詐。
而那顆所謂黑虎的人頭,血肉模糊,只看了個大概,究竟是不是他,還未可知,難道就不能弄個長相類同的人糊弄。
即便他知道被騙,亦不敢隨意攻打,同陸其名和吳岫商議之後,決定先派人往雄風寨打探虛實,再做計議。
從自己屬下中選了個機靈且功夫不賴的小將爲細作,主要這小將是本土人,言語上過關,皮太守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看雄風寨內部兵力大概多少,二看各個寨門何處有空虛,三看那個面具人何許人也。
那細作領命而去,穿着族人的服飾,一早來到雄風寨。
雄風寨雖然工事高築,層層把守,但族人可以出入雄風寨往別處去探親訪友,然族人大多聚居在此,很少有親人朋友在外面,是以外出者寥寥無幾,特別是這樣的戰爭之際,即便迫不得已必須外出,族人身上都有腰牌,那是出入雄風寨的證件,亮出腰牌,守門官纔會側開小門,放他們出去。
那細作來到寨門前,看出入之人亮出腰牌給兵士看,他自己沒有,想了想,轉身離開,跟上剛剛出來的一個販賣瓷器的商人,那商人趕着牛車,正不停吆喝,就聽後背有聲響,轉頭去看,一人躍上牛車,撲哧一刀刺入他腹部,他撲騰摔落車下,那細作解下他的腰牌,又把他拖入樹叢中,打了那牛一下,牛拉着車吱嘎吱嘎走遠。
那細作重新來到寨門口,定定心神,掏出腰牌混了進去。
他在寨中四處轉悠,沒有發現兵士,只見一些族人在耕田犁地,各個淡定,一副世外桃源之景象。
他又轉悠一番,發現寨內的兵力都在忙着守各處的寨門,寨內確是空虛。
想探聽面具人,拉着族人問過,卻非一問三不知,而是各個把面具人吹噓得仿若神仙降臨,問其來歷,均搖頭。
探看差不多,他又轉身出了雄風寨,回去報給皮太守等人。
“雄風寨太大,他們兵力有限,之前才故弄虛玄,而儂志高不在,沒了首領,這些蠻夷定然亂了方寸,此是我們進攻的大好機會。”柳州兵馬都監陸其名道。
吳岫道:“我們進攻主寨,那些旁寨和副寨的兵馬不敢過來,他們還要守住各自的地方,我們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若是主寨寨門的守衛兵殺回寨內,寨門必定空虛,我們就從那裡進攻。”
皮太守腆着肚子,捻着鬍鬚,還在想面具人,可以說是心有餘悸,看大家磨刀霍霍、信心百倍,他這個主帥當然不能示弱,道:“吳都監熟悉雄風寨,與我負責進攻主寨,陸都監負責往雄風寨東邊的第四道寨門處,我們這裡打響,第四道門離主寨內部最近,必定會去救援,到時你就趁虛而入,從後邊打那些賊人個措手不及。”
幾位又仔細研究一番,感覺無懈可擊,於是,又重新返回雄風寨。
摩天堂內,軍師在分配任務,首先把百姓帶到山洞藏妥,至於田裡耕種的,皆是兵士所扮,各個將領已經各就各位,知道宋軍重新返回,必不會輕易撤退,一場惡戰即將開始。
竹樓內,蘇蔬頭昏腦脹,身子飄忽,讓阿黎通知軍師,“告訴軍師,閉門不出,故意讓宋軍以爲我之前所做是故弄玄虛,讓宋軍以爲我們懼怕,他們纔敢進攻,若他們進攻,就賣個破綻,讓宋軍破了寨門,放進,剩下的,照舊,關門打狗。”
阿黎匆匆趕往摩天堂,對軍師相告蘇蔬的話,軍師點頭,“我亦是如此想法。”
當下,照着蘇蔬所說,雄風寨兵士堅守不出,宋軍以火炮攻擊,雄風寨兵士抵擋不住,棄寨門而逃,宋軍破寨門而入,喊殺聲一片,進到寨子裡面,發現果然空虛,皮太守吩咐,直取雄風寨的重要地點摩天堂,猜想那個怪人並軍師會在那裡指揮,若是能殺了雄風寨軍師或是面具人,兵則升爲將領,將領則連升三極,並且不得戀戰,小勝即退,不給雄風寨各處援兵機會。
竹樓內的蘇蔬亦聽到喊殺聲,着急,忽然腳步欻欻,有人走了進來,她道:“阿黎,怎麼樣?”
對方沒言語,又欻欻的離開。
蘇蔬等了半天沒人搭理自己,微微睜開雙目,見阿黎咚咚的跑進。
“阿蘇,你切莫出聲,軍師交代,你現在身體不好,我要把你藏起來,宋軍已經攻入,我要去幫忙。”阿黎說着,搬動牆上的一個機關,蘇蔬連同那張大牀一同升起,直到竹樓頂部,從下面看,那張大牀剛好就是竹樓的頂棚一般。
等阿黎手握牛角彎刀來到摩天堂,就見一人帶着面具從摩天堂走出。
“阿蘇!”阿黎驚呆,蘇蔬分明被自己藏起,她怎會在此出現?
軍師隨在面具人之後,問:“還照此前計劃嗎?”
面具人點點頭,然後抽出背後的雙刀,傲然立在摩天堂門口。
宋軍沒有阻攔,不多時衝到摩天堂,爲首正是吳岫,遭遇面具人,他心裡亦是打鼓,喊自己的兵士衝,那面具人雙刀揮起,如同切菜,一人之力,竟然使得密密麻麻的宋軍不能前進半步。
吳岫揮舞長矛,直喊宋軍:“衝!”
面具人行動迅疾,雙刀落處,宋軍紛紛倒地,至吳岫面前,吳岫挺長矛而刺,面具人呼啦啦飛起,竟然落在吳岫的槍桿上,雙手分不同方向,一刀砍向吳岫腦袋,待他躲,另一刀已經補上,剛好是吳岫躲避的方向,咔嚓!吳右臂砍斷,嗷嗷一聲嚎叫,面具人第三刀落下,他登時斃命。
兵士見主帥死了,狼奔豕突,各自逃命。
第四號門處的陸其名,正興奮,原來這裡的守衛都去主寨內救援,僅留下二十幾個兵士把守,陸其名不費吹灰之力,就破門而入,剛想喊“殺”,卻發現身後馳來一隊騎兵,按說這樣的地勢騎馬難行,然那隊騎兵卻訓練有素,不多時追上他,兩下拼殺起來,人家是馬上,他們是步下,吃虧,不多時死傷無數,他落荒而逃。
皮太守心機多,既不跟吳岫去打摩天堂,亦不去雄風寨各寨門處拼殺,而是選擇往族人聚居處來,他想砍幾個百姓的腦袋,提了回去慶功。
誰知,等他靠近,那些田裡的百姓突然人手一件兵器,一起殺了過來,他知道中計,掉頭就逃。
宋軍不熟悉寨內地形,亂跑亂撞,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最後,只剩下正六神無主的皮太守,他就想抓個族人喬裝逃走,忽然,他面前閃出一人。
“是你!”皮太守驚呼,正是面具人,他雙膝跪地,“求高人放我一條生路,我回去之後,定向朝廷上報,雄風寨對朝廷一心無二。”
面具人遲疑良久,突然抓起他就跑,左拐右拐,穿行在山間,不多時再看,已經出了雄風寨,把他放下。
皮太守有點懵,沒想到自己那麼一告饒竟然好用,拱手道謝,面具人轉身飛奔而去。
宋軍大勢已去,阿黎看看不需自己幫忙,返回蘇蔬住處,又搬動牆上的機關,把蘇蔬大牀放下,看着她莫名其妙道:“阿蘇,你怎麼在這裡?”
蘇蔬奇怪,“不是你把我弄上去的嗎?還問我。”
阿黎道:“剛剛你分明在外面廝殺。”
蘇蔬道:“看來,不是我病了,而是你病了。”
阿黎道:“真的,還帶着面具,難道你會分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