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來得烈去得快, 當然,還是多虧了小白。
平息下藥效,小白連忙收功將我扶起, 奈何她身子太小, 雖有力卻施不上正點, 乾脆顯出蛇尾一甩, 將我纏住拖了起來。海水隨着她的蛇尾劃過漾起一道道水痕, 往上的魚羣被蕩散不少。
莫旭從珊瑚叢裡風度翩翩地走了出來,巧的是,他剛出來, 珊瑚便被水痕掃得朝後歪斜了幾分。
我抹了一把虛汗:“上仙您又是算好的吧?總是這麼會掐時辰,真是一次比一次準, 您看這都幾次了一、二、三……”
莫旭扣起扇子, 在掌心啪嗒一敲, 淡淡笑道:“別數了,我們得回去了。”
小白半人半蛇的身子立在我一旁, 悠悠搖着蛇尾,原本紅潤的小臉也有些發白,看向莫旭的眼神還是透着一股提防。
我摸了摸被蛇尾託得和我差不多同等高的小白,有些不忍的柔聲道:“小白,不知道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來看你, 你好好待在這裡保護好自己。”
小白沒有多問, 眼中泛着淚花抿住嘴脣點頭。
與小白告別後, 隨在莫旭身後往海面上浮, 身子乏力得發軟, 不知不覺就想往下倒,他牽着我的手能感覺到我時不時會往下墜那麼一下, 便回身直接攬過我,讓我靠在他身上,左右都習慣了,便也不做推,面上話都省了。
出水後還是深夜,莫旭擡頭望了眼星辰,眸子暗了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又什麼都不說。
瀛海的夜色看了幾千年,再美也提不起興趣,入冬的涼氣吹來冷雖冷卻很醒人。玄清宮的結界入口騰着一層濁氣,霧濛濛的,不知是不是因爲多重結界重疊的緣故。我有些擔心鳳泯他們,於是在回去之前扯住了莫旭,問他:“他們會不會有事?我也想去看看,我都知道了,仙界要和妖魔開戰……”
莫旭看着我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道:“別操心她們了,你顧好自己就行,尚昊上仙也不會有事的。”
我點了點頭選擇沉默,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挺沒用的,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也不再自找嘲笑,便老老實實回家去。
默默地走了一趟玄清宮裡的小道,這些小道是再熟悉不過的路,此時此刻竟覺得有些淒冷,往日裡只有我與鳳泯兩個也不曾有過這般感覺,如今除了青靈她們還有莫旭,我心裡居然生出孤單一人的悽楚感,委實神奇。
衣袂飄飄,走在小路上掃起的風帶落幾片花瓣,散了一地。自責的感覺更重了些,身爲一個小主子護不住鳳泯就罷了,連自己都護不住,還得讓她給我報仇解恨去,眼睜睜將她的命懸在生死的邊緣,何止是沒用,簡直就是個廢物。
莫旭一路領着我進屋。
我一揮袖,屋裡透亮,莫旭拍着兩手笑道:“可以呀,小白果然沒讓我失望。”
我萎靡地攤在一旁,茫然道:“什麼?怎麼了?”
他關起窗子,伸手暖好茶爲我倒了一杯,對我招招手:“沒什麼,你好了就好,要睡麼?不要的話過來喝杯暖茶。”
我想了想,知道他帶我下海找小白並不是光爲了履行我的承諾,還是有目的的,小白的種族,真要論起來不比延維一族低,受命守護神草,肯定寶貝多,能治好我恢復我的修爲再助仙力大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終歸還是爲了我,便跳過這個話題,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莫旭道:“亥時了。”
我搖了搖頭,仰倒上牀榻,懶懶道:“不喝了,睡會吧,有點累。”
“噠”的一聲,我聽到他放下茶杯,片刻後探着身子半趴在牀上,一張俊容出現在我的正上方。
我一緊張,縮起身子朝着旁邊滾去,怯生生地問道:“你,你要做什麼?”
莫旭蹙眉,撐起身坐在一旁躺下,笑道:“沒要做什麼,你想做些什麼麼?”
看到他緊挨着我躺下的一瞬間,我就坐了起來,離他遠遠的,磕磕巴巴道:“不……不……不想做什麼,你……很喜歡這間屋子麼?”
屋裡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我不由得心中一緊,妖界風俗奔放,看上眼就趕着實行繁衍大計的比比皆是,在仙界卻是了不得,是不能存在的,說到底還是臉面上的事,臉面這東西多多少少都存在於各種生靈的心中,我也未能免俗。
莫旭雖不像面上那般冰清玉潔,無有瑕疵,到底還是不能有凡間子弟喜於尋花問柳的性子,今日裡玩笑說得實在有些沒掌握好分寸,過頭了。
他起身望着我,正色道:“是,喜歡。”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從牀上跳了起來,甚是善解人意地說:“那,那這間就讓給你住了,我去別處,您好生歇着。”
言罷,奪門而逃。
藉着清冷的月光一陣狂奔,停下步子才發現自己站在鳳泯的院落裡,面前這扇門後正是以往她睡覺的地方。
唏噓過後,慢吞吞推開了木門,房間裡很乾淨,一塵不染。
我伸手輕彈指尖,點亮牀榻邊的燭火,透出一小片昏黃微弱的光,我嘆了聲,關門走到牀榻前。
剛剛坐下,不知跟了何時的莫旭突然道:“真就這麼放心不下?”
本仙被這一嚇,猛地打了個哆嗦,喘着粗氣道:“你怎麼也來了。”
莫旭從黑暗中走出,也坐到牀榻邊上:“我放心不下你,怕你這恢復了仙力會亂跑。”
我乾乾笑了兩聲:“我不會再跑出去給你們添麻煩的,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
他嘆了一聲,道:“也罷,既然如此放心不下,明日我就走一趟,等鳳泯好了親自帶回來,行否?”
我感激地將他望着:“行,很行。”
莫旭笑着起身過來拉住我:“那便回房睡吧,鳳泯的地兒給她留着,我睡你隔壁就可以了。”
明月皎潔,繁星寥寥,滿院花香,我這顆懸着的心終於算是落了半個地了,穩當不少。
一夜心安無夢,再醒時已近午時,我搖了搖頭起身穿衣,之後便開了窗子。
青靈許是一直在外候着,聽到聲響,站在門外道:“仙君,你要用午膳麼?”
我撫了撫肚子:“先不用了,莫旭上仙他吃過了?”
青靈拖着音道:“上仙一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