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啊,只是連你都能看清楚的事,皇上爲何看不出來?”
“呵,你是不是傻,皇上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唉,算了,不跟你說了,你真是已經蠢得無藥可救了。你自己去找人探個前因後果吧,反正我猜這件事絕不可能就這麼簡單結束的。
我可警告你啊,你可千萬別趁我不注意,像剛纔那樣那般不客氣地對他啊。你想找死我管不着,可是別牽累了我們。在塵埃落定之前,還是小心照應着點吧。”
“是是,我絕對會注意的,會注意的。”
高高瘦瘦的獄卒點頭應道。
走在前面的蘇傾予將二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個清楚,心裡卻毫無波動。
眼前的景象已經將她的靈魂拉回了十歲那年的夢魘裡,她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使自己保持冷靜,沒有崩潰。
陰暗的牢房裡,總會讓人忽略掉時間的流逝。
若非是在高牆最上面開了一小扇四四方方的小窗,着實讓人難分晝夜。
她坐在鋪着乾草的石牀上,盯着面前的油燈,眼神渙散。
若細細觀察,則能看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牢門外,總有些獄卒偷偷地伸頭看她。
雖然她眼下臉色並不好看,但是並不妨礙旁人欣賞她身上那種沉靜精緻的美。
“你們在做什麼?”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一個人的到來才被打破。
衆人聞見呵斥聲不由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便見渾身素衣的鳳月寒一臉冰冷地站在那裡。
“參……參見七皇子,殿下千歲……”
“行了,都先給本殿下去,本殿有事要與右相相談。”
站在鳳月寒身後,陪同前來的獄卒長見衆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由跟看不爭氣的傻子似的看着他們,嘆着氣連連對他們招手。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對鳳月寒行過禮之後趕忙小跑着離開。
遠遠地似乎還能聽見獄卒長對一衆獄卒的訓斥聲。
即使出了這麼一番動靜,蘇傾予仍舊沒有半點動靜,只是盯着面前的油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鳳月寒隔着牢門看着帶着鐐銬坐在那的蘇傾予,那道單薄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沉重的鎖鏈壓斷。
他看着有些心疼,便用獄卒長提前給他的鑰匙打開牢門,走了進去。
他張口想叫他,可又覺得喚“傾予”太過親暱,很不合適,於是糾結了半天,嘴裡卻也沒蹦出半個字來。
蘇傾予像是這時才意識到有人進來了一般,她僵硬地擡起頭,見是鳳月寒,她眼裡才逐漸有了些亮光,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帶我回家好不好,月……”
只是話還沒說完,她怔了一下,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她眼底的亮光逐漸熄滅,變得如往日般黑沉沉的見不着底。
她立即改口問道:“殿下怎麼來了?”
“你……身子可好些了,聽說你中了毒,毒可有解?今早金鑾殿上,我有向父皇求情……”一打開話匣就收不住了,像是倒豆子似的噼裡啪啦說了一堆。
然而後知不覺自己在說什麼的鳳月寒連忙止住了話茬,他這是在做什麼,爲什麼要對蘇傾予解釋這件事?
後者挑了下眉道:“殿下費心了,暫時死不了。”
二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一瞬。
鳳月寒不知是出於對自己的懊惱,還是出於對蘇傾予如此生疏態度的憤怒,徑直掩下所有的關心,直截了當地問:“蘇傾予,我想知道真相,我母妃,到底是不是你殺的,你到底有沒有瞞着我什麼?”
“嗯,人是我殺的,卻也不是我殺的。”
這件事,她沒什麼可辯駁的,可若當真計較起來,說是婉妃是自殺的也不爲過。
畢竟當時她神志不清,待清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手握匕首扎進了婉妃的心窩裡。
“你什麼意思?”
“若是我說,你母妃不惜以自殺爲代價來陷害我,你信嗎?”
“我母妃與你無冤無仇爲何要這樣做?”
蘇傾予搖了搖頭,話已至此,便沒必要作過多的解釋了。
因爲很顯然,鳳月寒是不信的,就如他所說,婉妃素日裡跟她沒有什麼接觸也沒有什麼抽菸,何故好端端要用命來陷害她?
鳳月寒性子太過耿直,朝堂中的陰謀詭計他接觸的太少。
他忘了,有時候想害一個人,並不需要有多大的仇怨,可能僅是影響了他的利益,他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害死你。
蘇傾予一下子沒了談話的興致,她盯着面前的油燈,火苗忽明忽暗映射在她眼底,照的她表情明暗不定。
“傾予……”
“殿下若只是想說此事,便請回吧。”
“傾予,你爲何不能仔細向我解釋一番,你若解釋,我便……”
“我若解釋,你便聽是嗎?”蘇傾予冷笑一聲,也不擡眸看他,打斷他道:“可我解釋了,你又哪裡聽進去了?”
鳳月寒聞言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半晌無言。不反駁,是因爲對於事實,根本無力反駁。
蘇傾予也不再說話,兀自沉默着。
在鳳月寒來之前,她沉浸在過去的夢魘裡無法自拔,蘇甜甜被玷污的那一幕不停地在她眼前回放,還有蘇聖泓無力地躺在陰暗的角落裡,卻還強笑着安撫他的表情也不斷出現在眼前。
她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所以在看見鳳月寒的那一刻,她彷彿一個溺水之人終於看見了一塊浮木。
只是還不等她爬上去,一個浪花都迎面將她拍醒,哪裡有什麼救命的浮木,不過是水中幻影罷了。
她不是前世的蘇傾予,鳳月寒自然也不是前世的鳳月寒,他們竟還陰差陽錯的成了仇人,她還能向他求救什麼?真是造化弄人!
“我今天來找你,還有一事。”
“說吧。”
“我願意幫你洗刷冠在蘇家頭上的罪名,甚至……幫你洗淨你身上的罪狀。”
“條件。”蘇傾予擡頭,臉在暖橘色的燈光映照下有些晦暗不明,眼神很是複雜。
其實她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可是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她還是抱着一些期望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