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江寧,又稱金陵,是本朝陪都,前朝又多爲都城,氣度不與其他地方相同。這裡既有京城的恢弘大氣,又有江南的富裕與風流——許文華和連翹是一天前抵達江寧的,因爲船上有大量的貨物要在江寧出,又有一些江寧的貨物要販賣到蘇州去,所以會在此停留兩三天。

對於這個停留,連翹是求之不得的。上次從蘇州北上,船也在江寧靠港過。只是當時沒有打算在蘇州停留,只稍作補給就離開了。她自然也只得看港口幾眼,對於這個曾經的國都不曾真的遊玩過。

這次倒是有機會了。

而許文華,他倒是不很在意這個。蘇州周圍很多地方他都玩過,江寧雖然離蘇州已經不算近了(按照古人的觀點),但相對於真正的北方,這裡也算是江南大區域。這樣一塊地方,又有秦淮河的名聲在外,早年間許文華愛往外跑的時候怎麼可能沒來過!

對於連翹來說,江寧陪都不陪都的倒是沒有什麼,曾經的國都身份也只是讓這裡多了幾座寥落的建築...再多也沒有了,王朝更替,很多東西都無奈地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當中。

相對而言,秦淮河倒是很好玩...那可是秦淮河誒!流人如織,香粉遍地,好多好多小姐姐!

這裡出了太多有意思的風流韻事了,比起杭州西湖、蘇州太湖,這裡更加接近‘文人騷客’心中的風流故地——連翹是見識過蘇州的秦樓楚館的,但也只是遠遠地看而已,並沒有真正登門過!如果倒是有機會了。

畢竟,她在蘇州的時候算是個公衆人物,去了這種地方,恐怕有人說閒話!別的也就罷了,傳到吳美娘耳朵裡,說不定她就要強制連翹去嘉定生活,不許她呆在蘇州了!

這個時候在江寧,無人認得她,只要避過吳美孃的眼睛,一切都好說...吳美娘倒是很放心連翹跟着許文華遊覽江寧,當然了,正常情況下也沒人想得到一個男子會把喜歡的女子往那些地方帶。

關於這個,其實許文華也很冤,將連翹帶到秦淮河上,這種餿主意...他倒不是想不出來,只是他不會去做啊!到底還是連翹躍躍欲試想搞搞事情,他只能捨命陪君子了——不能去告密,若是不一起去,就等於要看着連翹單獨去了!

“你是一個女子...到時候怎麼上船?”這話其實是許文華最後的掙扎了。實際上,女眷想要上秦淮河上的花船,也不是沒有辦法,譬如說扮成許文華的小丫鬟啥的。花船上,帶着丫頭小廝的貴人也是不少的。

連翹卻對這個沒興趣,想要體會一下小說裡面女扮男裝逛花船的樂趣...當然了,這件事得需要準備準備。所以頭一天她沒有去,只是在逛看江寧之餘,買了一些東西,就是男子的衣物之類。

連翹這次的女扮男裝和前次在蘇州時不一樣,當時的她女扮男裝就真的只是穿男裝而已,實際上並沒有將自己往男子方面打扮。所以看起來只是一個穿着男裝的女子,這一點是很清楚的。

這次就不一樣了,目標是越像男子越好!

女扮男裝這件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後世影視劇裡那種是不可能的了,基本上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但是看過後世一些男裝大佬視頻的就應該知道,就像女裝大佬雌雄難辨一樣,男裝大佬也一樣分分鐘讓人懷疑人生!

首先連翹就用了束胸,雖然有些透不過氣來,但是配上款式寬大的一件衣衫,真的完全看不出胸部了!再然後就是廣大人民羣衆吐槽過的喉結,說實話,喉結這個東西並不是男人都有,也有喉結真的非常不明顯的那種男子。

連翹用了一些接近膚色的顏料,再加上化妝品,用那種打造陰影的方法弄出了一個不太明顯的喉結。屬於看看還行,只要不上手去摸,這就沒問題了。

再然後是身高,連翹在此時的江南女子中並不算矮,足足有五尺恰好,換算成後世的度量單位,就是一米六五!爲了拔高身高,連翹用了高底靴,又在靴子裡頭加了內增高。好在曾經穿高跟鞋的功底還在,不然走個路都得小心翼翼。

另外,頭髮被高高束起,連翹沒有如時下一般男子一樣挽髮髻,而是紮了個高馬尾,然後用金玉的束髮冠裝飾。這種髮型倒是在視覺上將人拔高了不少——加上靴子增高的部分,連翹已經有一米七出頭了,再加上束髮的視覺誤差,讓人覺得她至少有一米七五。

這樣一來,甚至有些超過此時的江南男子平均身高。

除此之外,最後就是臉了!這個臉分爲兩個部分,一個是手,另一個是真正的臉。

手是人的第二張臉,甚至比真正的臉更能夠暴露一個人的來歷。連翹的手屬於很修長的那種類型,不至於讓人說像個男子,但也沒有讓人一下就覺得是女人的手。連翹並不會幫手化妝,只能用一些飾物稍作遮掩。

譬如玉扳指之類男性的裝飾物,這是一種心理暗示,暗示其他人這就是一雙男子的手。好在到時候連翹就算上了花船,也不會真的喝花酒,露出手的機會不多,她自己也會注意這一點。

最後就是臉了,也是連翹最關注的一點!

化妝術是很神奇的,雖然這個時候化妝品並不齊全,但連翹也沒有打算施展出後世堪稱魔術一樣的手段啊!利用已有的化妝品,在臉上塗塗抹抹、描描畫畫...其實重點就是突出棱角、製造陰影,顯得無關立體而鋒利一些。

於是等到連翹搖着扇子出門的時候,許文華也驚住了!

連翹穿月白色罩衫,頭戴金玉束髮冠,眉目如畫,手上輕輕搖動着一把墨骨折扇,踏月而出,彷彿真的是哪家的風流公子一樣!許文華聽說某些女子爲了方便也會男裝行事,但也沒有這樣雌雄難辨的吧!

更何況許文華很清楚,連翹本來的長相一點也不像男子!

連翹笑意盈盈地點點頭:“幸好是晚間了,這個時候即便是點燈也不如白日,更容易遮掩過去!”

許文華帶着她往秦淮河邊走:“我覺得你白日也能唬住人了!”

說着似乎想要上手去摸,連翹躲了躲:“用了粉黛才能這個樣子的,可別上手去摸!”

許文華這才安生下來,兩人胡扯了一會兒閒話,很快的,秦淮河像連翹展露出了出來——這可能是連翹見到的最接近現代夜景的一片景色了!秦淮河上的花船何其多,至少碼頭附近是一隻連着一隻的,經過碼頭的時候會停一停,招徠客人。

這倒是和後世的公交車很像,都是逢站停一停。

這些花船本來就是做的夜間生意,所以整艘花船都燈火通明。再加上外面掛了大量的燈籠,其中還要標識花船名號的燈牌。再加上河水倒映了燈光,波光粼粼,一片望過去,和後世的夜景很像。

最多就是多了一些溫婉和古香古色。

兩人在碼頭上看了一會兒,反正也不知道哪一家好,連翹看着一家‘錦繡班’燈牌的格外華麗大氣,料想應該不錯,就拉着許文華上船了。其實這個時候許文華還想掙扎一下的,所以上船上的心不甘情不願。可是連翹都費了那麼大的勁兒化妝了,怎麼可能半途而廢?

‘錦繡班’的確算是一等一的花船,這裡規模大、姑娘多,小姐姐們也都長的水準以上,而且基本上都是十幾歲二十多的。

服務也很到位,兩人才上了船,立刻就有人過來問‘幾位’‘哪裡來’‘有什麼要求之類’。連翹不太會學男生講話,所以做的是溫柔寡言型的人設,這個問題由許文華來答。

“蘇州人,從京城販貨南下,歇歇腳罷了——請兩三位姑娘來作陪,通音律、言辭得體的安排來,別的倒是不拘了。”許文華隨口道。

一般的男子都對樣貌年紀之類的有很大要求,別的倒是靠後了。但連翹和許文華的真實目的只是讓連翹過來開開眼界而已,更重要的當然就是規矩要好!要是隨隨便便就能撲上身,先不說許文華怎麼想,連翹的秘密恐怕就維持不住了!

順手給了小費,迎客的估計這是兩個有錢的,而且看氣度也不是一般人,態度又好了一層。穿過大堂,給兩人安排了一個雅間,然後就退了出去。

他也算是兩頭賣好了,到了姑娘這邊,立刻宣揚道:“剛纔有兩位公子,都是極精彩的人物!一個二十幾歲不上三十歲,另一個恐怕不上二十!兩人都是蘇州人,打京城販貨來——你們可得好好把握,這樣俊俏又有錢的郎君可不多見!”

“祝老爹可不是騙我們的吧?”一個紅裝女子笑了起來。

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這是天下通行的道理!現在有兩個又有錢又長得一表人才的,這種好事可不多!

“人家也不拘別的,只要通音律、言辭得體的!想來也是出身好人家,不常來花船的,你們規矩一些也就是了!”這樣說着,被稱爲‘祝老爹’的迎客看大家的意願,挑了三個女孩。

這三人中有兩個自然對祝老爹千恩萬謝,其中一個不怎麼說話的是一個穿淺藍色裙衫的。這位姑娘新到‘錦繡班’,還沒有融入進來。據說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只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人的命運真的是說不好。

好在她的態度雖然不積極,但也沒有一些女子尋死覓活的樣子。再加上才藝出衆、長相滿分,就算態度很消極老鴇也不在意——那些反抗的很厲害的女孩子固然是有氣節,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等待她們的只有嚴厲的懲罰,直到最終被馴服......

這一次也是一樣,她雖然沒有主動要求接客,但祝老爹想到她平素的爲人,覺得正對今日的客人,於是乾乾脆脆地點了她。

“客人就在這間了,你們進去,都不是初入行的雛兒了,小心恭敬一些。”祝老爹臨到最後還不厭其煩地叮囑着三個抱着樂器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