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50

“童兒,千萬記得,這些日子,不要挑食、偏食,不然,會影響到孩子。”

“知道啦。”

臨別之時,慕容熙挽著我的手叮囑完了,才依依不捨的走開。但沒走幾步,但轉回身,步履匆匆走了回來。

“童兒,還要記住,不要貪玩把手浸入冷水中,寒冷刺激會引起流產的。”

“知道啦。”

真受不了慕容熙啦。這都是從哪聽來的啊?人家肚子裡的小baby連個影兒都沒呢,哪裡就要操這個心了?

“童兒!”

“又有什麼要交待?”

滿心以爲這下慕容熙一定不會再回來了,誰知,沒過一會,慕容熙又急步走了回來,老遠便招著手,呼喚我的名字。等她走近了,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掐起腰,問她有什麼要說。

“童兒,廢掉不挑食、偏食的那條,喜歡的就多吃點,不喜歡就別吃,孩子怎樣在其次,你纔是最重要的。”

“知道啦。”

這下,我徹底氣樂了。叮囑了三句話,有兩句自相矛盾,叫我怎麼照著辦嘛!

“那,那我走啦。”

“走吧走吧!”

慕容熙說完,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走開,我則不耐煩地揮著手帕,走啦走啦。再回來,人家會捨不得你走了。

看著慕容熙的背影在碧欄雕檻間漸走漸遠,我心中涌起想要追上她抱住的衝動。她要回雍國了,下次見面不知是什麼時候?在她身影終於消失在視線之內時,我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童兒!”

啊?不是我耳鳴吧?慕容熙又回來了?聽到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我急忙擦乾眼淚,尋聲望去,遠遠跑回來的那個人,不是慕容熙是誰。

“你怎麼又回來了?”

“童兒……”慕容熙低著頭,也不回我的話,直直走到我身旁,將我擁進懷裡,柔聲道,“我捨不得走……”

“熙兒……”

我也捨不得你走啊。聽了慕容熙的話,我眼淚立時像斷了弦的珠子般滴滴落下,伏在慕容熙懷裡輕輕啜泣起來。

“童兒,我決定了,我要帶你回雍國,回鎮南王府,誰敢攔我,我就殺了他!”慕容熙突然放開我身體,緊緊抓住我手,雙眸寒光湛湛,咬牙切齒地說完,拉著我就走,“走,童兒,和我一起回雍國!”我和你相親相愛,兩情相悅,就應該在一起,讓那些阻攔的人都去死!

我知道,因爲難以忍受離別之痛,慕容熙徹底喪失理智了。我很感動,但也很害怕。慕容熙殺人不眨眼。她說誰攔就殺誰,是說的出做的到。然而,出來阻攔的人,必定不計其數,宇文昊更會首當其衝。可我,真的不想讓慕容熙和宇文昊翻臉。

“熙兒不要……”我身體後傾,不願跟慕容熙走,邊哭邊道,“我不要你和宇文昊翻臉,我搶走了他身體,還搶走了他的愛人,你要是再和他翻臉,我再也沒臉見他了,嗚嗚……”

“童兒……”慕容熙見我揉搓流涕嚶嚶哭泣,忙放下我手,邊拿衣袖給我擦眼淚,邊道,“童兒,你怎麼這麼想?要欠,也是我欠宇文昊……你什麼也不欠他……”

“父皇,母後,蘭萱姐姐,我都喜歡,我不要你和他們鬧僵,以後見面成仇人,還有很多無辜的人,我也不要你殺他們……嗚嗚……你以前殺的那個馬倌,他好無辜……嗚嗚……”

“童兒……”童兒生性善良,不願見一絲血腥,我怎麼把這個忘記了?要是帶著她殺出去,一定會嚇壞她,慕容熙頓時冷靜下來,“童兒……對不起……我錯了。”

“你放心去吧,父皇、母後、蘭萱會照顧我,若果真遇到不測,師父師母也一定會幫我,你不要爲我擔心,我和……孩子一定會好好的等你回來。”

“好,那……我……我走了……”

你說的對,有這麼多人幫忙照顧,一定不會有事。慕容熙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一咬牙,頭也不回地走了。等我,我很快會回來。

慕容熙領著三十萬雍軍剛出明都城門,南宮瑾也領著慶軍浩浩蕩蕩地起程回國好送妹妹南宮璇到雍國成親,宇文昊於次日與我、父皇、母後、蘭萱一一告別後,在五萬虎賁衛的護送下,也擺駕去了雍國。

做公主本就沒什麼正事要做,宇文昊這個滋事的人一走,就更閒了。我在明月宮覺得無聊,便去東宮找蘭萱姐姐玩兒。蘭萱姐姐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最是彈的一手好琴,那悠揚的琴聲,令我聽的如癡如醉。聽完琴,就和她下棋玩兒。蘭萱的棋藝算是精湛,但卻不是我的對手,下了好幾局,都是我贏。

“姐姐,我又贏啦!”

每贏一局,我都喜的直拍手,一連數局,樂此不疲。蘭萱看著我得意的樣子,也是被我逗的直樂。

“曌兒,姐姐有一件事想不通,想要問你。”

蘭萱端起一杯茶輕抿一口,放下茶杯,笑著看了我一眼,試探地說道。

“喔?姐姐這麼聰明,還有想不明白的事?”

蘭萱會有什麼問題想不明白呢?我聽了,立時托起下巴,忽閃著水眸,饒有興致地問她。

“你說……慕容熙……是女子嗎?”

那天晚上,宇文昊臨幸我時,口中一直喊著“熙兒”,熙兒若是慕容熙,那她一定是女子。

“呃……”蘭萱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問題?!難道她看出了慕容熙的什麼破綻?先不正面回答,套套她的口氣再說,想到這裡,我便對蘭萱呵呵笑著問道,“姐姐怎麼這樣問?”

蘭萱卻勿自陷入回憶,根本沒有聽到我的問話。那晚醒來時發現宇文昊正在自己身上大動,不久便被席捲全身的狂潮淹沒,身體在極度的顫抖中失去知覺,再次醒來時宇文昊已不知去向,想要坐起身時,發現渾身痠疼沒有一絲力氣,根本動彈不得,很快在疲勞和睏倦中睡去。第二天便發現宇文昊整個像變了個人般……

“蘭姐姐?”我見蘭萱呆呆地發愣,便伸手拉了拉蘭萱的衣襟,“蘭姐姐你想什麼呢?聽見我問你的問題了嗎?”

“什……什麼問題?”蘭萱回過神來,錯愕地看著我,“你問什麼了?”

“我問……”果然沒聽到我的話,看來方纔走神已經走到九霄雲外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問我什麼還記得麼?”

“我有問你問題麼?”蘭萱蹙起蛾眉,極力回想著,半天才想起來,歉意地笑了笑,道,“你瞧我的記性,我見慕容熙生的清麗脫俗、秀美絕塵,如女子般貌美,所以……隨口問問。”不知曌兒問了什麼問題?整件事我一直稀裡糊塗,卻怎好跟她解釋?算了,還是搪塞過去,自己慢慢想吧。

“喔──”明顯是在糊弄我嘛?真當我是小孩子,連這一點也看不出?我聽了蘭萱的解釋,拖著長長的尾音喔了一聲,點了點頭,笑道,“姐姐覺得熙兒長得像女子,就不覺得昊哥哥也像女子嗎?”宇文昊若是穿上女裝,姐姐你也要遜色三分呢。

“你昊哥哥麼,”蘭萱“哧”的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方接著說道,“你昊哥哥是男兒身,女兒貌,女兒心,姐姐不知他究竟算是男子還是女子,曌兒怎麼看?”

“噗!”我見蘭萱端起茶杯的動作說不出的優雅,便也學著她的樣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聽了她的話,一口茶還沒來得咽入腹中,便悉數噴了出來,蘭姐姐對昊哥哥真是觀察入微,這評語說的實在是精妙絕倫啊,哈,“姐姐說的是呢,昊哥哥骨子裡就是個女子。呵呵。”原來的梓童在他裡面呢,他能不是女兒心嗎?

“可姐姐我呢,雖生的女兒身、女兒貌,卻有一顆男兒心,處處要強,從來不甘示弱,”大婚快三年了,一直都瞧不起他的無能,天天跟他賭氣做對,以爲這輩子再也不會看他順眼了,誰知他受了廢黜之苦重登太子之位後,整個兒變了個人,從一個猶柔寡斷懦弱無能,下雨打雷雷聲大了點都會嚇得病好幾天的人,變成疏通知事,靜淵有謀,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臨危不亂,鎮定自如的人,我雖不知不覺傾心與他,而他那女兒家的脾氣卻是比從前更大幾分,賭起氣來越發的狠,現在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了,蘭萱悠悠地想著,搖了搖頭,慘然地笑道,“積怨太深了,我跟你昊哥哥這一輩子怕是永遠水火難容……”

“姐姐既知昊哥哥是女兒心,爲何不讓著他點,非要處處與昊哥哥做對呢?”果然讓我猜中,蘭姐姐雖然每日冷對昊哥哥,總與他做對,但心中還是愛他的,而昊哥哥也不見得就是真的討厭蘭萱,若是蘭萱對昊哥哥溫柔些,說不定昊哥哥會逐漸愛上蘭萱,再不會糾纏住熙兒不放了,想到這裡,便笑道,“女孩子是需要哄的啦,你要學會哄他纔是。”

“讓我哄他?”蘭萱聽了,掩嘴直笑,笑畢,連連搖頭,他會給我哄纔怪,在徵遠軍軍營時,見他睡著了,怕他著涼,便拿鶴毛氈給他蓋上,他卻睜開眼,拉著長臉,說用不著!他這種人,只有和他對著來,他纔會注意我,把我放在心上,如若不然,早將我廢掉打發到一個角落去,哪裡還能留我在身邊?“我纔不會哄他。”

“哎呀,蘭姐姐,有誰規定只可男子哄女子丈夫哄妻子,不可女子哄男子妻子哄丈夫呢?”我見蘭萱又搖頭又擺手,以爲她是覺得自己是女子,怎可去哄昊哥哥呢?便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拉住蘭萱胳膊邊搖邊笑道,“蘭姐姐,昊哥哥是女兒貌,女兒心,蘭姐姐就當昊哥哥是女子嘛!怎麼不能哄啊?”

“我……我……”蘭萱被我晃急了,推開我手,有點難爲情地說道,“我跟你說不清楚,”頓了頓,轉臉盯著我看了半晌,輕啓丹脣,道,“你這麼喜歡哄人,以後多哄哄你家慕容熙。”說完,“噗哧”一聲笑起來。

“蘭姐姐!”人家跟你說正經事呢,你卻當笑話,我一把掐住蘭萱胳膊,正要扭時,她卻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掙開我手,“格格”笑著跑開,“你別跑,我非抓住扭一把不可!”說完,便提著裙角跟在後面追。

以我的功夫,要追上蘭姐姐的淑女蓮步,自是不在話下,但卻哪裡能和她認真呢?只是逗逗她罷了。像我們這樣生在皇宮深院的人,能有這樣嘻笑追逐的時候,是很少的,所以,我很珍惜的,不想讓它這麼快就結束。

然而,即使每天和蘭姐姐有說有笑,玩的很開心,隨著慕容熙離開的日子越來越長,心中情絲縈繞,思念糾結,我還是禁不住覺得失落。

派去雍國打聽消息的太監一次回來說玉容公主的鳳駕半道遇到山崩,耽擱了兩天才重新起程;二次回來說雍帝的大婚之後正逢雍國皇太後壽辰;三次回來說,後天是雍國鎮南王先考祭日,如此云云,直到一個月以後,派去打聽消息的太監才喜滋滋地來向我和蘭萱稟報說,“陛下今日便將起駕回國。”

我和蘭萱聽了,欣喜不已。蘭萱掰著手指一算,今日起駕的話,後天上午就應該能到京城了。我則比蘭萱少伸了一個指頭,慕容熙和侍衛們騎馬定然要比宇文昊坐龍輦快許多,慕容熙應該是明天上午就能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在第二天時根本沒見到慕容熙的身影,蘭萱在第三天也未等到宇文昊歸來。

“又怎麼了?!”

派去打聽消息的太監急急走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我和蘭萱便猜到十之八九──肯定又因爲什麼耽誤了,於是,沒等太監開口,我和蘭萱便異口同聲地詢問。

“回蘭妃娘娘,回寶公主,雍國境內下起大雨,陛下御駕只好在半道暫避一天,估計得到後天傍晚十分才能回宮。”說完,低著頭,轉向我,道,“陛下御駕起程時,雍國鎮南王還未出發,現在到了什麼地方,老奴也不清楚。”

“知道了,退下吧。”

蘭萱聽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揮退了太監。

慕容熙你個死人,明明說會盡快趕回來陪我來著,怎麼昊哥哥都回來了,你還呆在王府不走?真是氣死我了。

今天又等不到人了。

我和蘭萱失望至及地大眼瞪小眼。

瞪著瞪著,就覺胃裡翻江倒海,很是不舒服,雙雙拿手撫上肚子,剛想揉揉時,一股酸水猛然涌到口中。幾乎是同一時間,我和蘭萱開始嘔吐起來。隨侍的太監見狀立即叫來了兩個太醫。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有……有喜了?!”

蘭萱聽完,木然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寶公主也……也……也有喜了……”

給蘭萱診脈的太醫捋須大笑,給我診脈的太醫,則面承難色,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出診脈結果。公主還未嫁人,便懷有身孕,真……真是傷風敗俗啊,這要是傳出去……哎……

“什……什……什麼?我……我……我也有喜了?”

聽了太醫的話,我不知是驚是喜,身子一軟,順著椅子滑了下來,坐在地上,呆住──我,竟然,真的,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