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所言不錯,貧僧是特意再次恭候小施主。”胖和尚說着,便朝露薇走進。
兩名玄衣衛此刻沒有隱匿,就站在露薇旁邊,所以見和尚走近,本能的做出警戒的動作,擋在露薇身前。
胖和尚不以爲意,徑直走到跟前,二話不說就和玄衣衛動起手來。
這和尚的武功很高,而且很邪門,十招之後,兩名玄衣衛便被和尚點了穴,身體僵直的站在原地,半點都動彈不得。
露薇見勢不對,準備動手,胖和尚卻高唱一聲法號:“阿彌陀佛,小施主不要誤會,貧僧並無惡意。貧僧只是想要請施主去見一見故人。”
“故人?是誰?”露薇心中驚醒,目光直視胖和尚那雙笑眯眯的眼睛。
胖和尚道:“說起那故人,倒是和施主頗有淵源。他如今是名道人,曾幾次三番救施主於水火之中,不知施主可還有印象?”
露薇心裡頓時浮現出那個白衣道士的身影,還有她夢裡時常出現的那個三哥哥!那人應該和她這個身體的本尊有莫大的牽扯,每次夢到那個人,她的心中都會覺得酸澀無比,悲傷無比。
“我記得。敢問大師法號?”
胖和尚道:“貧僧法號戒癡!”
露薇心知自己不是這個和尚的對手,而且眼下兩個玄衣衛都被他制住了,這深山老林裡,如果他想取她的性命,簡直是輕而易舉,所以她現在要做什麼無謂的掙扎也不管用。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她的直覺告訴他,這個胖和尚真的沒有惡意。不如她就和他去見見那個白衣道士,也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
“我和大師去見故人,可是我這兩名手下留在這裡,又被點了穴,難免會被林中的毒蛇猛獸襲擊,不知大師可否解了他們的穴道,我自會跟你走一趟。”
胖和尚爽朗的笑了笑:“好。”說完,他一揮手,隔空射出兩股真氣打在兩名玄衣衛身上,玄衣衛立時恢復了行動自由。
此時,胖和尚笑着,一手搭在露薇的肩上,隨後,帶着露薇平地而起,飛入了茂密蔥鬱的樹林深處……戒癡帶着她飛至一處由竹林布成的陣法當中。這地方地處太峰山最頂端的一個山坳中,十分隱秘偏僻,外面又有陣法護着,如果不是有人帶領,恐怕誰都不會發現這太峰山頂的玄機。
戒癡和露薇雙雙落在地上,只是瞬間,露薇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啊——”
一聲暴戾的吼聲平地而起,那個被困在陣法中的男子披頭散髮,本應不染纖塵的雪白道袍早已襤褸不堪,那一塊塊紫紅的斑駁印在道袍之上,說不出是血漬還是其他。
那飄逸出塵,恍若謫仙的俊美容顏此刻猙獰不堪,曾經澄澈至極悲憫世人的雙目此刻遍佈紅絲,他彷彿正被巨大的痛苦衝擊着,撕扯着,嘴脣上是不正常的紫紅色,彷彿嗜血一般的鮮豔。
莫明的,露薇的心中一陣揪痛,她分不清那痛是來自於哪裡,是那個早已逝去的凝雪,還是此刻的自己。
可是心,就是很痛,眼底被莫名的酸澀充斥,彷彿下一瞬,便會有淚水奪眶而出。
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驚駭,問一旁的戒癡道:“他……是走火入魔了?爲什麼會這樣?”
戒癡看着本困在陣中,苦苦掙扎的逸塵道:“不錯,他就是走火入魔。如果不是我用天罡陣法壓制他,恐怕他此刻早已自爆經脈而亡了。”
露薇心中隱隱的有一種預感,逸塵變成這個樣子,應該和她有關。
“他……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和我有關?”
戒癡:“是和你有關,否則我也不會找你來,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世上每個生命都有自己必須承受的苦痛和劫數,我只能告訴你,幾個月前,他正在閉關應劫,可是忽然卜算到你有一大劫,恐有性命之憂,所以他不管不顧,強行出關,想要去救你。可是沒想到被自己的真氣反噬,心神大亂,後又邪火攻心,他壓制無法,最後……就成了這個樣子。”如此說着,戒癡那笑眯眯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惋惜之色,連語氣都沉重了不少。
露薇在心中感嘆,幾個月前,她的大劫?那不正是大長老打傷她,把她劫道契丹軍營的那次!說來也對,那次她的確是九死一生,如今能夠平安歸來真的算是她的造化了。
一時間,她的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想些什麼。
靜默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道:“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做?”這個‘三哥哥’屢次救她,只要不太爲難,她是很願意幫他解脫困境的。然後,她還要告訴他,她已經不是那個凝雪了……“我要你入陣!”戒癡轉過頭,堅定的看着她,道:“我要你入陣,然後我會變換陣法,讓你二人神識相交,你進入他的夢中,幫他解開心結,然後,他自會回到最初……或許,他能夠就此放下,得到解脫。”
露薇吃驚的看着他:“入他夢中?這……可能嗎?”
戒癡:“你只管信我就是。記住,到了夢中,不管他要什麼,你都依他,順他。人心,往往都是得不到的最珍貴,若真得到了,也許就會了悟。你無需介懷,須知,夢中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待到陣法解除,幻想湮滅,你還是你,而他……”說到這裡,戒癡住了口。
露薇心中還是有一絲顧忌,但是她心底卻有一個更強烈的聲音在對她說,去吧,幫幫他,救救他,他曾是你最親近的人啊!
不,不是!洛翔纔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是白露薇,是洛翔的貴妃,不是什麼凝雪!
反正都是鏡花水月,眼前這個人屢次救下你和洛翔的性命,你真的忍心看他飽受折磨而無動於衷?況且,這於你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你的心,真的已經連這點憐憫都開始吝嗇了嗎?
終於,露薇擡起頭,對戒癡道:“好,就依你說的。只要能救他,就好。”
戒癡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隨後他廣袖一揮,露薇便覺得有一股力量將她推入了陣中,然後霎時間,陣中泛起道道金光,她輕而易舉的就來到了逸塵身邊,而後,她牽起了他的手,再然後,兩人都被一片炫目的金光包圍,籠罩。
“啊欠!”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露薇是被冷醒的,她打了個噴嚏,然後揉揉鼻子,睜開眼睛,隨後,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大叫!
“啊!”
同樣的,睡在她旁邊的俊美男子也是一臉的驚駭,那表情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震驚?欣喜?難以置信?還是侷促不安?
“你……你怎麼?”露薇看看和她睡在同一張牀上的逸塵,結結巴巴的問道。她想問,爲什麼她會和他睡在同一張牀上,可是問到一半,實在問不出口。
此刻,逸塵已經稍稍恢復鎮定了,雖然她沒有說完,可是他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後,他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薇兒……這裡是我的房間,我的牀,你怎麼會在這?”
露薇此時回過神了,她知道,此刻,應該是她已經走入他的夢了。反正是夢,她又是幫他來解開心結的,那麼她也不用那麼拘謹了。
“我呀,還不是因爲你太想我了,所以我就大發慈悲,過來看看你啊。怎麼?你不歡迎?三哥哥!”她說着,那雙燦若星河的眼眸靈動一轉,無限的狡黠調皮,隱隱的,還透着一點天真可愛。
逸塵望着她,眼中有遲疑,有欣喜,可就是沒有說話。
露薇:“怎麼了?我來看你,你不高興?那我走好了。”說完,露薇就要從牀上跳下來。
逸塵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激動道:“不是!我……很高興,只是,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會不會是我在做夢?”
露薇粲然一笑:“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人生本來就是似幻似真,虛虛實實,就算是夢,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懂得珍惜眼前,珍惜當下不就好了?”
逸塵澄澈至極的眼眸微動,隨後露出比之朝霞還要明亮千倍的笑顏:“你說的對。不管是真是假,是夢是幻只要珍惜眼前這一刻就好。”說完,他將她擁入懷中,用盡自己全部的心力,去感受,去銘記這一刻的真實。
有多少年了,他無緣像這樣把她擁在懷中?
露薇本來乖乖的任她抱着,可是此刻,她的心底忽而生出一個聲音:“抱抱他吧,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微微的痛楚在心底蔓延開來,露薇知道,那個心底的聲音來自另外一個靈魂,那個叫做凝雪的女孩。她不確定那一縷魂魄是否還寄宿在這個軀體裡,但是她知道,自己的雙手想要擁抱他,這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
罷了,露薇放鬆自己的意志。任由自己的雙手緊緊環抱住他,心跳莫名的加速。
自己的靈魂佔據了這個身體這麼多年,此刻夢中,就讓另一個靈魂來主宰吧。也算是幫他們了了一樁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