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真是瘋了。”月色中，裂刃拄着手中的巨斬劍，仰望着北側的山麓。
山麓上，看不見的地方，一聲長長的狼嚎，彷彿在迴應他。
原本裂刃覺得，已經習慣了頭兒帶給他們的各種震撼，可哪曾想到，現在頭兒竟然能夠與獸羣建立聯繫。他像個傻瓜似的，試圖從過去幾個月的種種經歷，來分辨到底從什麼時候頭兒開始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後，但已經到了半夜，還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裂刃，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預兆？”枯葉坐在裂刃的身邊，他並不像裂刃那般困惑和緊張，他出生在獵人世家，對自然的敬畏，遠比其他人來的更真切一些。
“狼羣將在半夜路過領地，禁止捕殺。”
當這個指令從領主城堡發出，並傳達到領地所有的領民，不同族羣的反應，也截然不同。
洞穴族人整齊的跪地禱唱，讚頌他們的神使，正將無畏的力量擴散到野獸的族羣，這代表了首領大人正在成爲這片土地真正的王……
半獸人則齊齊的噤了聲，能與獸**流甚至驅使它們的人，往往只有巫師或者薩滿才能做到，不管領主大人擁有了什麼能力，都足以讓半獸人重新在心目中，建立對領主大人的強者定義。
至於蠻族，他們認爲這一切理所當然。
誰讓他們最崇尚的就是強大的力量呢……
“預兆？”裂刃皺了皺眉頭，“怎麼說？”
“還記得頭兒剛到獵矛山谷的時候，這裡是什麼樣的嗎？”枯葉笑着問道。
怎麼會不記得……
裂刃握着劍柄的手，用力緊了緊，似乎回到了半年之前的時光。
不過是一羣二流的虎族傢伙的襲擾，就讓護衛小隊死傷多人，若是沒有頭兒靈機一動想到的火彈這個神秘的武器，恐怕兄弟們幾個，都會陪着頭兒長眠在這個偏僻的邊境領地。
護衛小隊的兄弟們，原本早已心灰意冷，也做好了在這個貧瘠山谷，默默無聞，終老一生的準備。可後來事態的發展線路，似乎有點……
莫名其妙？
這個詞雖然不太恰當，但裂刃心裡確實覺得這一切都莫名其妙。
如果非要找到一個理由來解釋，那就只能是幸運女神眷顧了頭兒。
非但是眷顧，幸運女神簡直就是在山谷裡住下來了。
否則怎麼能解釋，短短半年時間，連端血石家族三座奴隸營，救出了上千名不同族羣的奴隸，又說服了洞穴族十幾個部落、幾千名族人全部遷徙到山谷，修建城牆，蓋奇怪的房子、領主城堡、野牛堡壘……
還有，開拓商隊，建立領地事務部，組建軍團，收復血玫瑰冒險團，現在又開闢了河谷，擁有了守護獸，現在，甚至能驅使獸羣……
感覺頭兒身體裡，像是住了一個魔法神靈……
“你是說……”裂刃指了指東邊的方向。
枯葉點點頭：“我們或許很快就能回高原了。”
“就因爲狼羣？”裂刃問道。
“其實你心裡有答案。”枯葉笑了起來，“我們都在期待某個時刻，只不過，在等待頭兒的決定。”
裂刃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領主城堡，那裡燈火通明，血玫瑰的姑娘們正日以繼夜的製作着神秘的卷軸。
“戰爭很快就會來臨嗎？”他低聲問道，不知道是問枯葉，還是問自己。
“當那麼多商隊出現在山谷裡，頭兒的光芒，就無法掩蓋了。”枯葉說道，“如果被王族那幾個傢伙知曉這裡發生的一切，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當初沒有趕盡殺絕，現在，嘿嘿……”裂刃笑了笑，目光卻陰冷了下來。
“只是不知道，戰爭會從哪個方向而來。”枯葉也笑起來。
他們早已不是當初整天混日子的護衛小隊了。
曠野部落拋棄了他們，就算是有人心懷惻隱，可那又有什麼用？
誰在乎他們會不會死在前往領地的路上？
誰又會在意，爲什麼曠野部落的王族私生子，會被趕到千里之外的邊境荒原？
頭兒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首領了。
他們以前從未有過期待。
但現在，他們無比期待着下一個奇蹟的到來。
山麓上，土狼，不，自封爲狼族之王的一隻眼，也在期待奇蹟的到來。
心中有團火莫名驅使着它向前。毫無疑問，此刻它感受到濃烈的、來自狼羣的情緒，茫然與期盼，緊張與不安，更多的，則是親近與感激。
山麓上的泥土，鬆軟而潮溼，夜色如睡夢般，帶着某種迷濛。潔白的月色，從暗淡的雲層中穿透而出，將天空的繁星光芒全都掩蓋住了。
它能看到狼羣穿越崎嶇的身影，山下是點點光明，那是主人的領地，許多人應該守在營地裡，猜測着狼羣如何穿越領地，又如何會與主人之間保持友好的聯絡。山的另一側是刀劈斧砍的懸崖峭壁，沒有任何人可以攀越而上，就連最擅長攀爬陡峭山崖的岩羊也不行。
輕輕的呼吸聲，在它的身邊出現。
閉上眼它都熟悉的味道，白毛母狼。
這種感覺，讓它想起被主人召喚之前，它的族人們，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
我的兄弟們，我的族狼們，我的夥伴們，我的家人們……
它們守護着彼此，它們存在於對方的生命之中。多少個夜晚，它們抵足而眠；多少次外出遊蕩的路途中，它們一起圍獵，把血肉帶回來，分享給族裡的幼崽；它們一同被族裡的母狼吸引，爲了它爭風吃醋，甚至決鬥，贏者自然可以獨享那豐饒的身體……
它望向白毛母狼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絲炙熱。
狼羣翻越過前面的山麓，白毛母狼走在最後，等待着它。
和往常一樣，白毛母狼把身體躲藏在暗影裡，這樣，目光就會被黑暗所隱藏。
但它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注視。
白毛母狼突然覺得一陣燥熱，它一直以爲這頭莫名其妙闖進它的世界的土狼，是一頭冷酷的、無情的傢伙。
誰知道，這個傢伙哪裡是無情？簡直要狼命啊……
“一隻眼，你想幹嘛？”
白毛母狼有些發懵，已經成年的它有些慌亂，土狼的眼神，它在別的公狼那裡見過無數次，唯獨這一次，它沒有力氣拒絕。
土狼嗅了嗅它的尾巴，然後騎了上去。
雖然……個頭有點矮……
但還是成功的騎了上去……
……
遙遠的山麓，傳來一聲長長的狼嚎。
更多的狼嚎，開始迴應。
領主城堡裡，夏洛突然停下動作，忍不住拍了拍腦門……
“真是愁人啊……”
“怎麼了？”水流咬着嘴脣，喘息着問道。
“你想不想養一羣狼崽兒？”
夏洛壞笑着，低下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