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掛了電話,慢慢起身走到木婉的身前,笑容淡淡地說道:“很漂亮……”
木婉笑了一下,低頭扯了扯裙角,問邵絨:“這件禮服是誰訂了?感覺好特別的樣子。”
邵絨沉默了一下,笑着問道:“是我定的,怎麼了?不喜歡嗎?”
木婉搖搖頭:“不是,沒什麼……”
她訂的?她顯然沒見過她穿那條裙子的樣子,難不成是高小虎說的?
她正低頭想着,就聽葉小紅咯咯笑着走了出來:“你們看,我穿得怎麼樣?”
葉小紅的禮服是一件白色的及膝蓬蓬裙,後面微微有些露背,她穿起來到是自帶了一種俏皮可愛的感覺。
顯然她自己也對這件禮服的上身效果感覺不錯,一出來先轉了個圈,笑着問木婉:“好看嗎?”
木婉笑了笑:“好看。”
邵絨點點頭:“那咱們過去吧,已經開始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梳妝檯上的三個精緻的面具,把其中兩個遞給木婉:“把這個帶上吧,這是今晚的主題……”
木婉伸手接過,拿在手上看了看,只見這種面具就是電視上常見的那種,用羽毛和各色寶石粘起來的,上面鑲着小小的水鑽,兩邊拖着兩根細細的緞帶,做得到是很漂亮,只是戴在臉上的話,會不會很奇怪?
葉小紅一聽,伸手從木婉手裡拿起一個,興奮地往臉上戴了戴,朝着鏡子裡一看,只見那張面具因爲粘了羽毛的緣故,一戴之下竟然遮了半張臉。
這樣一來,即便真的是很熟悉的人,也不容易認出來了。
她扭頭看着木婉,嘴一咧:“快戴上!”
木婉看了一眼同樣已經戴好的邵絨,緩緩將面具戴在了臉上。
邵絨掃了她一眼,淡淡說道:“走吧。”
她說完,轉身倒是先走了出去。
邵絨的態度冷淡的這麼明顯,葉小紅即便是再遲鈍也感覺出來了。
她皺眉看了看她的背影,沒說話,反而是木婉一把拉起她的手,笑着說道:“走吧,咱們快過去看看吧。”
跟着邵絨繞過一處燈光閃爍的水晶牆幕,兩扇與樓下一樣,同樣厚重的隔音門出現在眼前,侍者在前面,低頭輕輕推開了門。
震耳欲聾的音樂頓時衝了過來。
木婉一皺眉,邵絨回頭看了她們一眼,轉身走了進去。
開了門之後有兩三級臺階,中間一個下沉式的舞池,大約能容納二三十個人的樣子,舞池周圍一圈卡坐,正對面的方向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可是看到外面舞池裡正搖頭晃腦的青年男女,和領舞臺上身姿妖嬈的領舞。
整個大廳裡一片奢靡的景象,每一個人都穿着考究的禮服,戴着精緻的面具,流光溢彩間,他們的臉都如夢似幻起來。
卡座上的男男女女一見木婉他們過來,紛紛擡頭看去,包間裡的燈光更是瞬間聚了過來。
光線太亮了,正好打在她的臉上,木婉皺着眉偏了偏頭。
坐在卡坐另一端一個帶着面具的男人扣酒杯的動作一下了停住,盯着木婉輕輕笑了起來。
周俊人心想,蘇睿今天真是做戲做到家了,竟然讓木婉穿了和那年一模一樣的裙子,確實是有心了。
一個戴着棒球帽的男DJ一邊切着碟一邊說着:“好了,今晚的來賓都到齊了,那麼我宣佈,舞會現在開始……”
他一說完,澎湃的入場音樂頓時響起。
邵絨一臉笑意地緩緩走了進去。
幾個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士走上前來,彎腰行了個禮,微笑着站在三個人的面前。
其中一個男人緩緩站在了她的面前。
五彩流離的燈光下,他的嘴脣微微地抿着。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木婉一愣,擡眼看着葉小紅,低聲問道:“這是要幹什麼?”
葉小紅同樣驚訝地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偏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請咱們進去吧……”
她說完,果然見邵絨把手緩緩地遞了過去。
她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低頭親了她的手背一下,然後把她的手放在臂彎裡,帶着她走進了舞池。
木婉的眉頭微微皺起,卻見葉小紅有樣學樣地把手遞了過去。
同樣被那個男人帶走,只是這一次不是走向舞池而是走向卡座。
木婉面前的男人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燈光不停地在他們兩人的身上梭巡着,臺上的DJ笑着喊道:“那位女士怎麼了?對您面前的男士不滿意嗎?”
面具下的男人聽了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依然不變,只是眼神更加地幽深了起來。
木婉輕輕一笑,伸手一把挽在了他的臂彎裡,仰臉看着他:“謝謝,吻就不必了,我不習慣那種禮節……”
男人面具下的臉好像微微皺了皺眉,沒說話,拉着她緩緩走到最近的卡座裡。
木婉和那個男人剛剛坐下,彩色的燈光一收,一道耀眼的光柱打在舞池中間的邵絨身上,她的嘴角勾着笑,對着DJ點了點頭,DJ做了個OK的手勢,接着音樂驟然停了下來,下一秒,音樂再次響起,卻變成了聞香識女人裡那段經典的探戈舞曲。
一步之遙。
木婉的眼睛猛然看過去,這首舞曲是木婉最喜歡的曲子,當年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幾乎僅僅只是聽了很小一段前奏就愛上了。
那大概也是她十五歲那一年,那是她看小黃片被周俊人捉到後的第二天,王江南跟她要光碟,她不敢說被周俊人沒收了,於是只說忘了拿,明早再給他,晚上放學的時候,她趁周俊人還沒回家,在他的臥室裡到處翻着找,最後實在是找不到,卻發現了那張聞香識女人的光碟。
看了這個題目她以爲又是關於那方面的碟子,心中笑周俊人裝得一本正經,結果自己卻藏着偷看。
好奇心驅使之下,木婉把那張光碟拿到樓下一邊盯着門口處一邊放低聲音看了起來。
她想,丟了那張,把這張還給王江南抵賬應該也可以。
那時夕陽西下,陽光昏黃地透過落地窗照在她的身上,光碟放到中間的時候,電影裡陌生人之間溫暖的感情瞬間就在她的心裡瀰漫了開來。
竟然是一部很溫馨動人的片子。
她倚着沙發,手中抱着軟軟的抱枕,全神貫注的連周俊人何時走了進來都不知道。
那時舞曲剛剛響起,她聽了開頭,不由得放大了音量,他就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看着她,等她反應過來看向他的時候,周俊人卻緩緩坐在沙發上和她一起看起來。
那是他們兩個這些年來唯一一次一起看完一部電影。
木婉的心輕輕地顫着,就見邵絨隨着那男人翩翩起舞起來。
每一個轉身,每一個低頭,每一個風情萬種的兩兩相望,無不彰顯着她身上讓人着迷的女人氣質,一時之間,整個大廳裡的人都看得呆掉了。
同樣呆掉的還有木婉。
她幾乎是摒着呼吸看完了這一整支舞。
今晚的邵絨,真的是讓她刮目相看了。從前那個乖乖女一樣的鄰家女孩,竟然在不知不覺蛻變成了女人味十足的場上明星。
一支華麗的開場舞,兩人含笑鞠躬退了場,音樂重新切換,卡座上的男男女女這才三三兩兩地走了下去。
這纔是一場真正的舞會,衣香鬢影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疏離又曖昧的笑容。
木婉所坐的卡座上,只有一個人沒有下去,就是剛剛把她領過來的那個男人,他始終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倚着沙發,面無表情地看着舞池裡的人。
整個一圈卡座裡,還有剛剛下場的邵絨和舞伴,另外最裡面的卡座裡還坐着一個全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他身上的西裝穿得很隨意,並不是像他旁邊男人這樣的燕尾服,而是平時穿的那種上班西裝。
他的眼睛遙遙地望着她,伸手把領帶鬆了鬆,然後緩緩將身子靠在了沙發上。
木婉心中一動,卻莫名的緊張起來,可是,她明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啊?
她把目光重新放到舞池裡的人羣中,一眼便看到了葉小紅,她根本不會跳舞,只在男伴的帶領下笑着亂踩着舞步,一支舞跳得七零八落。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他女人,從那些熟練的舞姿就可以看出來,這些人,絕不是她的同學,她的同學裡面,幾乎除了邵絨一個因爲和高小虎在一起之後接觸到了這些東西,其他人都是標準的學生妹,別說跳交誼舞,就是這種地方都鮮少來。
木婉伸手從茶几上拿起一根菸來,剛要點上,就聽旁邊的男人低聲問道:“你抽菸?”
只這三個字,她便知道他是誰。
她愣了一下:“是你。”
蘇君威把她手中的煙拿了下來,,淡淡說道:“女孩子抽菸不好。”
木婉挑了挑眉:“你要是不說話的話,我還真認不出來是你……”
蘇君威掃了她一眼,沒吭聲,把臉扭向舞池裡。
木婉輕輕笑了一下:“怎麼?你也感覺無聊了?”
蘇君威不說話,木婉接着說道:“真想不到邵絨現在變成這樣了,邵絨你還記得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是不是也向你表白過?”
那時她剛進大學不久,因爲不住校的緣故,只是隱隱聽說邵絨一進學校就喜歡上了一個比她們高一級的學長,那個學長家裡是開4S店的,也是學計算機的,只是好像喜歡了很短的時間,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再也沒聽人提起過,反而不久之後,邵絨就跟高小虎在一起了。
木婉現在想來,那個學長十之八九就是蘇君威了。
蘇君威聽完,緩緩轉頭看向她。
木婉瞪着他:“不是你嗎?可是你家不是開4S店的嗎?”
蘇君威沉默了一下,一字一句問道:“木婉,你現在怎麼能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跟我說這些事情呢?你喜歡了我兩年,難道真的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嗎?你給我寫過的那些信,上面說起過的那些感受,難道真的就那麼快風輕雲淡了?你真的就一點也不喜歡我了嗎?”
木婉一聽他這些話,一下子愣了起來。
蘇君威這是在埋怨她忘他忘得太快了嗎?
可是,明明先放手的那個人是他啊?再往深裡說的話,他根本從頭到尾就沒握起過她的手,怎麼現在反而指責她忘他忘得太快?
她呆呆地看着他,皺了皺眉,低聲說道:“蘇君威,我喜歡你是過去式,可是你卻從來就沒喜歡過我,現在你這樣埋怨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蘇君威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的眼睛,低聲說道:“誰說我沒喜歡過你?”
木婉一愣,心中微微有些發慌,反應過來時,輕輕笑了起來:“好了,蘇君威,不要再說這個了……”
蘇君威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問道:“木婉,是不是我現在說喜歡你的話,已經太晚了?”
木婉看着他沉默了一下,舉了桌上的一杯酒,輕輕地晃着,緩緩說道:“是,太晚了……”
她的話音剛落,舞曲一下子停了下來。
舞池裡的人停下了動作,面面相覷起來。
DJ在臺上笑着說道:“下面我們先休息一下,我剛剛忽然看到卡座上有幾位寂寞的先生和女士,本着不冷落一個人的宗旨,我決定先暫停跳舞,進行一個小遊戲,熱鬧一下……”
他說着,目光在卡座上掃了一圈:“剛剛沒有跳舞的先生女士們,現在請你們走下卡座,同時剛剛在舞池裡跳舞的各位先生美女,請你們回到卡座上。”
他的話音剛落,舞池裡的衆人笑着走向了各自卡坐。
木婉看都沒看蘇君威,直接走到了舞池裡。
剛剛在卡座上的幾個人陸續走了進去,蘇君威是最後一個。
有侍者拿來五個軟墊。
DJ在臺上笑着說道:“好了,現在我們要玩的遊戲叫擊鼓傳花……”
他的話音剛落,卡座上的人都輕輕笑了起來。
DJ做了個手勢:“大家別笑,它另外還有個洋氣的名字,叫真心話大冒險!”
衆人一聽這個,瞬間都叫了起來,有男人更吹起了口哨。
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
DJ伸手指着場中已經擺好的坐墊:“請大家任意選擇一個坐墊坐好。”
他說着,笑着看向邵絨:“女士們可能不太方便,不過請將就一下,大家只是放鬆放鬆……”
木婉低了頭,選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坐墊。
剛要坐下,身旁的男人把自己的西裝外套遞給了她。
木婉愣了一下,他卻偏過頭去。
木婉道了聲謝謝,便蓋在了腿上。
衆人都圍成一圈坐好,DJ接着說道:“好了,這樣,我左手邊這位先生是我剛剛隨意拉來的,今天的鼓就由他來敲,他手中拿了一枝玫瑰花,大家放心,已經去了刺,呆會兒他擊鼓,大家就傳這隻玫瑰花,傳的時候不準停頓,鼓聲停,傳到誰,這位先生或女士就把花放在想要問問題或是想讓他大冒險的人的面前,問完了之後由回答問題的人繼續往下傳……大家都明白了嗎……”
他說完,衆人又笑了起來,鼓手把玫瑰花交到了其中一人的手中,然後回到了臺上,早有人等不及地喊道:“快開始!”
DJ笑了笑,對旁邊的鼓手點了點頭。
鼓手一笑,架子鼓前擺好姿勢,咚咚咚咚幾下試了試音,然後對DJ比了個剪刀手。
DJ看着舞池裡的衆人:“那好,現在開始!”
他的話音剛落,鼓聲頓時如雨點般地響起。
舞池裡的衆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手中的玫瑰花快速地往下傳着。
臺上的鼓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枝花,剛傳了一圈半,鼓聲一下子停住。
衆人的目光瞬間聚到了那隻拿着玫瑰花的男人。
那男人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衣,木婉扭頭一看,赫然就是剛剛給她外套蓋腿的男人。
她咧了嘴,剛要笑,就見那男人捏着那枝玫瑰花輕輕地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你……”
燈光瞬間暗下來。
周俊人偏頭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幾不可辨。
場上的氣氛頓時沸騰起來,有人尖叫着,笑着,紛紛起鬨:“大冒險!大冒險!大冒險!”
DJ噓了一聲:“大家安靜!大家安靜!聽聽這位女士到底要什麼!”
衆人一聽,忙收了聲,瞪着眼睛含笑看着場中的女人。
木婉尷尬地看了看DJ,DJ含笑問她:“這位女士,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木婉咬了咬牙:“真心話。”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那男人緩緩說道:“你最愛的男人的名字……”
木婉聽到這個聲音,身上猛地哆嗦了一下,臉上一下子白了起來,猛然回頭,像看鬼一樣地看着他:“怎麼是你!”
DJ一聽忙說道:“哎這位女士,請你正面回答問題,不要說與問題無關的話!”
卡座裡的人也紛紛起鬨。
那一小圈的人的目光也瞬間聚了過來。
木婉臉上一紅,無比的尷尬,咬牙瞪着周俊人:“我換大冒險!”
周俊人低低一笑,偏頭看着她,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嘴脣,緩緩說道:“吻我。”
場上的笑聲更響了起來。
連鼓手都激動了,咚咚咚咚來了一段緊張時刻的鼓聲。
衆人的心一下子都懸了起來。
蘇君威擡頭看着臺上的鼓手,臉色一下子黯下來。
木婉握着拳頭閉了閉眼睛,心想要是讓我拿到花,周俊人!我非得讓你裸奔不可!
她心裡這麼想着,然後猛地睜開眼睛湊過去狠狠地吻了一下他的脣,脣瓣剛一貼上,周俊人伸手一把扶住她的腰,眼睛一彎,舌尖用力渡過去,來了一個真真正正的法式熱吻。
尖叫聲四起。
蘇君威的臉都鐵青了起來。
木婉瞪着周俊人身上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她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周俊人低笑着把她鬆開。
木婉伸手用力擦了擦嘴,就聽DJ笑着說道:“好的,非常好,這位先生和女士開了個好頭,好了,我數一二三繼續,我們看看下一位拿到花的幸運兒是誰!”
他朝着鼓手點了點頭,然後嘴裡說着一二三開始。
鼓聲瞬間響起。
衆人幾乎是摒着呼吸伸頭看了過去,更有甚者,有些性子急的,已經走下卡座,站到舞池邊上看起來。
木婉憋着一鼓勁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隻花,誓要把那枝花卡着鼓點搶過來。
她全神灌注地看着那枝花又快速傳了過來,耳尖地聽到鼓聲一下子加重,心中竊喜,心想到她這裡,她只要稍微停頓一下,那麼這枝花就是她的了。
她正摩拳擦掌等着那枝花,卻聽鼓聲咚地一下停下來。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周俊人,只見那枝花竟然又傳到了他的手裡!
木婉嚇得一身冷汗就出來了,擡頭看時,只見周俊人一臉滿意的笑,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