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贖了我的靈魂, 此刻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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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30。
進球發生之前的三十秒, 陸靈坐在教練席上緊緊盯着場上。
皮埃爾在那十一個皇馬的首發球員裡,無疑是相對容易預測的球員之一。這個法國小孩兒才華橫溢,但無論是比賽經驗還是比賽技巧都不足夠。更重要的, 皮埃爾還在依靠本能踢球。派特上搶那一下很狡詐,思路跟之前打埃弗頓時從皮埃爾那裡斷球本質是一樣的。派特知道法國小子多半會如何反應, 那是因爲派特自己幾年前也那麼踢球。皮埃爾顯然還不瞭解自己的偶像如今是個什麼樣的球員, 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球場上被偶像屢次“戲弄”。
至於子翔的進攻習慣,看來即便是尼克也很難壓抑。你讓一個看到漂亮女孩兒就去搭訕的傢伙在一個派對上一整晚都不跟漂亮女孩兒說句話……噢那就不是著名花花公子喻了。
而後,陸靈看到那個藍白18號如風如閃電一樣掠過黑色球衣的球員,範德伯格坦克一樣的身體也無法阻攔他。然後,她訥訥從教練席上站了起來, 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站起來了,她更不知道那個時刻球場裡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了。再然後, 她看到了皮球入網。
這一秒, QPR主帥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身邊發生的一切。地震般的雷動與海嘯一樣的歡呼,每一個她身邊的人都在搖晃她的肩膀。
只是個扳平的進球,只是個扳平的進球, 她在心裡默唸着。但她回身跟提姆擊掌時, 力度大到掌心疼。
場上慶祝的男孩兒們逐漸散開, 陸靈緩緩走到了邊線,她看到派特往她這邊跑來。她知道無數雙眼睛盯着這一幕。但他們可能會失望。她衝他暢快地笑了笑, 伸出了一個拳頭。他也笑着, 他的拳頭抵住她的拳頭。
此刻與永遠。(NOW AND FOREVER)
看臺上又響起比賽開始時的那首歌, 這一回,聲音更大,可能一開始不會唱的QPR球迷和一些中立球迷也學會了。但歌聲也伴隨着皇馬球迷的噓聲與口哨聲。
陸靈望着跑回場上的18號。他相信了她,她也很慶幸她相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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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30。
比分牌上的比分變成了1:1。尼古拉斯擡了下頭,眸光一閃,並無太大波動。他可以爆發情緒,也可以隱藏情緒,在絕大多數時候,那對他而言都不是太難的事情。
就像他告訴過她的,他出生於馬德里北部,是家中長子,從小就面臨學業和足球的雙重壓力。成長過程中,把控所有事情逐漸成爲了他的習慣。他無意去尋找自己性格形成的根源,他很清楚即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學家也無法解釋一切。儘管在過去的幾年裡,他接受過很多專訪,而無論是英格蘭的記者還是西班牙的記者,都在竭力嘗試理解他與他的足球哲學。這樣的話,自然就要談到他的童年,他的過往經歷,尤其,他作爲球員的職業生涯。但這些方面,他所談總是不多,撒謊沒有必要,給出過多信息更沒有必要。
尼古拉斯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成爲比現在更成功的足球教練,人們想要了解的會更多。或者,如果有一天他出自傳,他會告訴幫他寫傳記的記者更多。
不是現在。
帶自己愛的人去自己出生與成長的地方是很玄妙的感覺。他沒有放心中的小男孩兒出來,沒有讓那個小男孩兒嘰嘰喳喳地告訴那個漂亮女孩兒,你瞧這是我八歲時喜歡的球星給我的簽名球衣,這是我十歲時看的書,這是我十三歲時聽的最多的CD,這是我籤的第一份職業合同……我曾經坐在這裡思考對於那時的我來說是整個人生中最艱難的問題,我是否應該現在就退役去當足球教練?
那是馬德里的炎炎夏日,那時我才二十一歲,我還不知道十二年後,在距離我一千七百公里的倫敦,你在等我。我更不可能知道,十八年後,我會跟我的一生摯愛在巴塞羅那在歐冠決賽上相遇。
其實他也不必說。
那個夏天,她坐在他的牀上,翻着他看過的書和聽過的CD,突然擡起頭露出甜美的笑容跟他說:“我想早一點認識你。”她說罷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又道,“我責怪巴塞羅那俱樂部,我大學畢業以後給他們寫過求職信,還專門去了一趟巴塞羅那,如果那時候他們願意僱用我,也許我們會在西班牙相遇。”
尼古拉斯不認爲那個假設一定成立,儘管他喜歡那個假設,那是一個美好的假設。但那畢竟是假設。而他們本質上都不喜歡假設。
我們只活一次的。
諾坎普里十萬人涌動,有些人快樂,有些人失望。尼古拉斯側了側臉,他看到她的拳頭抵住派崔克的拳頭。幾個月前在漫天雪花的古迪遜公園,他們也曾這樣。
拳頭抵住拳頭的意思是什麼?
克里斯汀-陸之所以成爲今天的克里斯汀-陸,無疑跟她有一個性格相對軟弱的父親有關。難以把控的是——就像童年有過被虐待經歷一樣,有些人成年以後成了施虐者,有些人成年以後則在全力避免對他人造成任何傷害——克里斯汀可能會在潛意識裡找尋像她父親一樣的男人;也可能……
實際上,克里斯汀-陸終其一生尋找的都是與她父親截然相反的男人。她不僅自己需要力量與掌控,她愛的男人也得如此。
也許還有別的意思,但那是尼古拉斯不可能知道的了。他也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派崔克的慶祝動作一樣。
從來只關乎他和她,沒別人。
對於尼古拉斯來說,這個丟球並不可怕,但讓他生氣。
皇馬主帥望向場上的皮埃爾和子翔,這個丟球很大概率是可以避免的。
重新開球以後,雙方都進入控制節奏的階段,小心謹慎。看上去誰都不希望在上半場結束之前讓對方再進一球。
1:1的比分保持到了上半場哨響。
尼古拉斯一言不發地往球員通道走,他始終沒有回頭。
天氣依舊悶熱。巴塞羅那的雨遲遲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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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38。BT Sport的歐冠決賽直播。
“榮凱的第一個進球體現了他和熱蘇斯之間的默契。”BT Sport的分析嘉賓弗蘭克-蘭帕德對着畫面,稱讚着,“熱蘇斯的凌空腳後跟助攻,和榮凱的挑球射門,這的確是精彩的表演,這樣的想象力……”
里奧-費迪南德接過話頭,“而且,他們在後來又這樣來了一次。榮凱和熱蘇斯的空中二過一,熱蘇斯用肩膀做牆!但這一次榮凱面對的是派崔克-安柏……”費迪南德聲音變得高昂起來,“安柏和漢密爾頓,幾乎用同樣的方式,在空中完成了雜耍式的回擊,安柏的腳後跟截球和挑球,漢密爾頓用胸口做牆,安柏又用頭傳球……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美妙的配合!”
“就像拍電影一樣。”史蒂文-傑拉德說,“上半場這兩個進球一定會在以後被無數次地播放,歐冠決賽的賽場上出現這樣如此戲劇的場面……”
“比之伊斯坦布爾如何?”主持人加里-萊因克爾笑着插了一句。2015年的伊斯坦布爾之夜,傑拉德帶領利物浦在三球落後米蘭的情況下完成絕地逆轉,堪稱最戲劇性的歐冠決賽。
傑拉德自豪地笑了,他標誌性的利物浦口音跟着響起,“我看無論是QPR還是皇馬都失去了複製那一年的驚心動魄的機會,上半場已經結束了,誰也沒落後三個球,不是嗎?”
直播間裡四個男人一起笑出了聲。
里奧-費迪南德突然拋出一個問題:“那你們覺得,在進球前,派崔克-安柏的後撤,是克里斯汀的要求,還是他自己的決定?”
屏幕上出現了那個進球之前,QPR18號選擇的站位。
“我們的另一個機位顯示,在那一階段QPR的教練們沒有對安柏做出任何指示。”萊因克爾說完後,BT Sport的節目製作調出了邊線的畫面。“當然,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敢確定什麼,也許是在賽前就有的佈置,我們很難真正知道。”
畫面裡,克里斯汀-陸的助教半捂着嘴在她耳邊說着話,但QPR主帥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起伏。
“我必須得說,那時候安柏回去參與防守,我完全沒有想到。我覺得這是責任心的體現。”傑拉德繼續說道。
“但後來發生的事,就不止是責任心能解釋的了。”蘭帕德笑着說。
“沒錯,他再次讓我們看到了絕對的才華。”萊因克爾做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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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39,皇馬更衣室。
五分鐘前,喻子翔急匆匆闖入更衣室。他的汗水浸溼了整個上衣。坐在位置上,他一把拽過毛巾,直接披在頭上。過了一分鐘,他又猛地把毛巾扔掉,要了件新球衣,然後把溼透的那件脫下扔給球衣管理員。
這時,主教練從隔間裡進來了,他身邊有胡安,還有加比。子翔擡了一下頭,然後馬上又低下去。他頭上蒙着那件乾淨的新球衣,雙肘支着膝蓋坐在那裡,沒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違反了戰術佈置。當派特回撤到中場後,他沒有等主帥做出指令,就擅自向前進攻了。在當時的他看來,有充分的理由,因爲那時QPR已經退的很深,連派特都回去了,自己如果投入進攻,那麼就有可能幫助球隊再進一球。可是後來的事情證明,自己太蠢了。他明明知道派特是什麼樣的球員,卻依然做出了愚蠢輕率的決定。
真他媽的蠢。
主教練的聲音傳來:“我們上半場打得很好,但是犯了錯誤,是那種無法容忍的錯誤。”
鴉雀無聲。子翔感覺到一滴汗水又從耳朵落下,砸到大腿上。
“我所說的無法容忍,是那些我們可以避免的錯誤。我們在比賽前有計劃,比賽中有調整。你們的每一個舉動都事關全局。這樣的比賽中,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超出我預期的東西。”
子翔使勁吸了下鼻子。更衣室裡的味道難聞,空氣裡充滿着悶熱和壓抑。
“好了,不要垂頭喪氣。目前只是平局,下半時纔是最關鍵的,希望你們都聽懂了我的意思。QPR在下半時一定會……”
子翔重新擡起頭來。他一邊聽主教練說的話,一邊側頭看了一下那邊的皮埃爾。顯然法國小子也有點失落。他還注意到,剛纔加比是跟主教練一起進來的,巴西人同樣神情不悅,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但這是決賽,犯下錯誤就意味着自己得吞下苦果,子翔這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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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40。
羅恩賽前喝多了啤酒,總是想撒尿,剛纔中場哨還沒響的時候,他就搶先幾步跑進通道。
這一面都是通過俱樂部抽票的QPR死忠球迷,藍白的顏色隨處可見。羅恩一邊向廁所擠去,一邊對陣身邊的球迷大聲說着“抱歉”。沒辦法,人太多了,他不想在上廁所上耗太久。
諾坎普這個大球場對羅恩來說,當然沒有家的感覺。事實上新女王公園也就是這一年才讓羅恩感覺稍微親切一點。他更懷念在洛夫圖斯路的休息區喝啤酒的感覺。而洛夫圖斯路球場附近的黑馬十字酒館曾經是他最喜歡的酒館。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那個酒館就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就曾經混進去喝酒,第二次去是他十八歲的時候……那是1973年?沒錯,那時QPR剛剛成功升回頂級聯賽。
羅恩覺得頭還有些眩暈,派特小子幾分鐘前那個進球太他媽有勁兒了!一瞬間他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曾經那麼艱難……他第一次被他那個性格乖僻的老爹帶去洛夫圖斯路時,QPR還在第三級聯賽。他十二歲的時候,他老爹帶着他翻牆爬進老溫布利,看着球隊拿到聯賽盃冠軍,那一年他們升到了第二級聯賽。
羅恩想着自己經歷過這支該死的球隊六次降級和八次升級,卻從來沒有真的認爲自己的球隊有一天能到達這裡,直到最近這幾年。他使勁眨了下眼睛。
羅恩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幻想這支球隊進入歐冠決賽,是在四年前克里斯汀把球隊帶進足總盃決賽時。但即便是好吹牛的羅恩,也沒敢跟自己的老夥計說過自己這個宏偉的願景。
這個賽季,居然真他媽的實現了。而且,真的有機會贏得歐洲冠軍。
不知不覺,羅恩已經返回了自己所在的那層看臺。羅恩身邊坐了兩個老夥計,都是一起看了幾十年球的傢伙,還有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人,是這個賽季才認識的,叫盧克。平日裡最好開克里斯汀和派崔克的玩笑,也好吹牛,說他十二歲的時候去阿森納試訓過,差點就進入阿森納的青訓營,還說他要是球員肯定得想法子把克里斯汀睡了……有些話羅恩不太愛聽,但他覺得盧克跟自己年輕時有點像。
現在,盧克正低着頭在用手機刷着什麼。羅恩剛想過去問,突然想起,自己得拿自己的手機在中場再下兩個注。加投“QPR奪冠”和“派崔克-安柏還會進球”好了。羅恩點進賭球APP在兩項裡各自下了20鎊進去,然後轉向身旁的小夥計。“推特上都說什麼了,盧克?”
盧克給他一條條念出來。兩個老夥計也靠過來。
【派崔克-安柏真他媽是我的神。】
【雖然扳平了,但還是覺得有點危險。說實話,我們的後衛不如皇馬。】
【派特之前有點太安靜了,但是進球真他媽牛逼。】
【給克里斯汀最大的尊重吧。老實說,QPR球迷們,你們不覺得像做夢嗎?】
羅恩聽到這裡微微點了兩下頭,確實像做夢,但去他媽的,我們可是驕傲的藍白軍團,創造歷史的QPR。
【我們已經是他媽的英格蘭國內三冠王了,皇馬算什麼?冠軍是我們的。】
【別小看皇馬。我們都知道尼克是個超級教練。】
【輸給克里斯汀兩次的超級教練?那克里斯汀是什麼?】
羅恩聽到這幾條的時候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爛牙。
盧克擡了擡頭,雀斑彷彿在他臉上跳動起來,“嘿,羅恩,我們自拍一張,我發到Instagram上去。萬一他媽我們輸了,我就沒心情自拍了。”
羅恩還沒開口,一個老夥計就扯着嗓門道,“他媽的說什麼喪氣話!!!我們會贏得歐冠冠軍!”
羅恩連忙接道:“對!我們他媽的要把那個大傢伙帶回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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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42,貴賓休息區。
索菲亞去了洗手間,現在是蘿拉-弗洛雷斯在照顧迭戈。蘿拉微微嘟着嘴,父母在另外一邊跟朋友寒暄,她一個人總是對小迭戈沒什麼辦法。小迭戈最近半年開始變得吵鬧,索菲說他正是最可愛也最討人厭的年紀。蘿拉無奈地跟着小迭戈的步伐,完全不知道他想去哪兒。
蘿拉一擡頭,在人羣裡看到了那個亞裔女人。今天貴賓區的亞裔有好幾位。蘿拉知道一邊是皇馬球員子翔的多位親友,一邊就是那個亞裔女人——克里斯汀-陸的母親。她愣了一愣,那個女人也看到了她,她顯然不認識她,不過還是衝她禮貌地微笑。但那個女人垂眼馬上看到了迭戈,她拿着香檳杯走了過來。她用英文說了一句什麼,蘿拉沒太聽懂,她猶豫了一下,用蹩腳的英文說道,“抱歉,我的英語……”亞裔女人笑了下,這一笑跟克里斯汀很像,她用西班牙語問,“西班牙語嗎?”蘿拉點點頭。亞裔女人繼續用不太標準但還算流利的西班牙語道,“抱歉,女士,我剛纔只是說這個小寶貝很可愛,是你的兒子嗎?”
蘿拉還沒來得及說話,迭戈就自己昂起頭眨着眼道:“我不是她的兒子。她是我爸爸的妹妹。”他奶聲奶氣,語速也慢,說完露出了驕傲的表情,聲音也大了些,“我爸爸是皇馬的主教練。你是誰?”
蘿拉於是看到了亞裔女人臉上的驚訝。這時,蘿拉也聽到索菲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歉意地跟亞裔女人說,“他叫迭戈。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得過去了,是他的媽媽在找我們……”
劉莉莉低頭看着迭戈,確實跟尼克有幾分相似。她衝小男孩兒微笑,用西班牙語說道:“你好迭戈,我女兒是QPR的主教練。”她說完擡起頭跟面前漂亮的西班牙女郎說,“當然不介意,回頭見。”
“回頭見。”蘿拉於是帶着迭戈回到了皇馬親友區。
索菲亞往那頭望了望,隨意問了句,“克里斯汀的母親?”蘿拉點點頭。接着,蘿拉又聽到媽媽的聲音傳來,“我還以爲我們會在他們的婚禮上見面。”蘿拉沒說話。她當然知道媽媽嘴裡的“我們”和“他們”指的是誰。只是或許從來都不可能有那麼一個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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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46。QPR更衣室。
一切該佈置的已經佈置完畢。
提姆再次仔細觀察眼前的一切,球員們的情緒看上去依然很亢奮,在上半時最後時刻扳平,不僅讓所有人的壓力都緩解了不少,而且還讓所有人更加有信念贏得這場決賽。
下半時馬上就要開始。球員們已經準備出去。
派崔克站起來,走過提姆身邊,提姆跟他擊掌。他又想到那個進球前發生的事情。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派特太急了。他認爲,QPR的防守固然受到很大壓力,但作爲進攻中的軸心人物,派特如果退回來就正中對手下懷。他看到過不止一個巨星掉進這樣的圈套,其根本原因就是巨星都不希望腳下無球。
顯然,這次,他的直覺錯了。他不知道克里斯汀爲什麼沒有馬上讓派特回到原來的位置,而是說她要想一想。他在上半場結束,走回通道時,問了克里斯汀這個問題。她只回答了一句話:“那一刻我想到了三年前的索契。”
三年前的索契,俄羅斯……費什特奧林匹克球場。世界盃上英格蘭對陣巴西的四分之一決賽。
提姆剛纔忙於向球員佈置戰術任務和解釋下半場的一些細節,沒有來得及細想這裡面的含義。現在他可以想一想。
那一場比賽的最後階段,當時的英格蘭主帥阿勒代斯把三名中鋒(凱恩、拉什福德和斯圖裡奇)一起放在了場上,這明顯是個絕望之下不要命的失衡踢法,毫無理性可言,提姆看到時就是這個感覺。
然而,那一場派特居然支撐這個打法成功存在了二十幾分鍾,併成功製造了扳平比分的進球,把比賽拖入了加時。加時裡英格蘭最終沒有撐住,但是派特那段時間的發揮堪稱當屆盃賽最震撼的表演。
強行改變足球裡面的常識和常理,這就是他能做到的事。
提姆這樣想着,目送最後一個QPR球員走出更衣室。
這時,主教練走到身旁。提姆便開口,“我理解爲什麼你當時不阻止他了。”
克里斯汀對他點頭,然後笑了,“你覺得我阻止得了嗎?”
提姆看着那雙眼睛,心裡說,如果你真的想,當然能,但你不會。而派特知道你不會。
派特擅自回撤之後,產生了連帶效果,就是對面的喻子翔插上了。看上去,同樣是違反戰術指令的行爲,因爲提姆沒有看到尼克在場邊做出任何指示。另外,皮埃爾在那一刻選擇了挑戰派特,也是草率的——皇馬主帥給他的任務,提姆估計是以牽制爲主,主動攻擊要慎重。
這些思緒在QPR助教的腦子裡快速轉了一圈之後,提姆也準備跟克里斯汀回到場上了。臨踏出球員通道,他又問了一句身旁的主帥,“關於我們應對那個希臘人的方案……”
“我知道他很難對付,提姆,那個西奧……”
“西奧法尼斯-吉安納科普洛斯,他的名字太難記了,大家都叫他的綽號‘泰坦’,西班牙媒體好像也這麼叫。所以我也跟球員們這麼叫他。”
“是的,等他們把‘泰坦’拿到場上來,我們再看時機拿出我們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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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49。
皇馬主帥和QPR主帥再次站到了各自教練席前方的邊線。
陸靈往那邊瞥了一眼,尼古拉斯正好也朝她望了過來。
“我愛你的眼睛。我也愛你眼睛裡我的倒影。”
一滴雨砸了下來,砸在了陸靈的左邊臉頰上。她轉開目光的瞬間,他也轉開了。
巴塞羅那下雨了。清脆響亮的哨聲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