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靈每次都很頭疼那些回南美參加國家隊比賽的球員們。時差和旅途, 讓他們難以恢復，而這次回來, 萊昂又帶着輕微的小腿肌肉傷勢。她與愛麗絲和朱利安討論之後, 決定不讓烏拉圭人進入英超第四輪對陣斯托克城的比賽大名單。
萊昂有些嘟嘟囔囔, 顯然認爲自己至少可以替補上場, 但陸靈不想冒險。烏拉圭人並非真的抱怨，也知道教練組和醫療組是爲了長遠利益。
而且, 萊昂的目光盯着場上。球隊目前在Bet365球場並沒有遇到太多的困難。
分析師德懷特在中場休息時跟陸靈說了一句：“我們在賽前分析了對手的很多攻防模式, 誰能想到我們是那樣進的球。”
陸靈無奈笑道，“這就是足球。”
球隊分析師這個工作, 是很繁重，而且分析出來的90%，甚至更多的東西可能並無用處。剩餘的部分，也許會很關鍵, 但今天, 沒用着。
QPR的國腳衆多, 國際比賽周歸來, 疲勞之勢在更衣室蔓延。甚至, 這場比賽開始時, 球員們在場上都有些懶散。陸靈在場邊手勢和叫喊不停, 臉色一度非常陰沉。後來他們總算漸漸進入了狀態。但前43分鐘QPR沒取得進球。
而就在上半場快進入補時階段時，一個意外事件讓菲爾-沃倫抓住——斯托克的中衛因迪的回傳球直接送到他腳下。
菲爾輕易地把球射入網內。
兩分鐘後, 當裁判的哨聲即將吹響時, 已經亂了陣腳的斯托克再次出現失誤, 這次是兩名中衛互相讓球，結果派崔克-安柏直接從中間穿過，把球抽入網底。
2:0。
如此輕鬆。
但是，比賽最終的比分也定格在2:0。這就讓全場哨響之後QPR主帥走向球員通道時的表情有些難看了。
那時，電視機前的球迷都可以聽到天空體育的解說員的總結：“斯托克城無疑是下半場表現更好的那支球隊，非常可惜他們沒有取得進球。QPR應該感謝他們的德國門將，若非巴赫邁爾的幾次神奇撲救，克里斯汀-陸未必能在這裡帶走三分。”
後來，QPR在主帥接受電視採訪時，以及賽後新聞發佈會上，也都隱晦地表示了自己對球隊下半場表現的不滿。但她仍然盛讚了漢斯-巴赫邁爾的表現，提到了菲爾-沃倫和派崔克-安柏上半場最後時段的機敏幫助球隊取得進球。
陸靈回更衣室以後沒有發脾氣，不是對的時候。但她希望她賽後說的話，球員們之後能從電視或者社交媒體上知曉。
無論如何，最終還是零封拿下的比賽。這是一場勝利。在狂風大作的斯托克主場2:0擊敗對手，是很好的結果。
接下來，她要考慮的顯然是歐冠小組賽的第一場——前往意大利，客戰那不勒斯的比賽。
****
萊昂迴歸了，他在下半時登場。藍白軍團又以2:0的比分客場擊敗那不勒斯，烏拉圭人上場五分鐘後就打入一球，在那之後，QPR的18號從中路連續擺脫三人，禁區弧頂低射破網。
這是派崔克迴歸QPR之後的第五粒進球。
四天後，在新女王公園的第5輪英超當中，QPR勢如破竹，讓來訪的南倫敦球隊水晶宮遭遇到5:0的潰敗。派崔克上半時梅開二度，下半時萊昂、亨克和門薩各入一球。
“你怎麼看我們現在的狀態？”陸靈在辦公室裡，一邊看對陣水晶宮的比賽錄像，一邊問自己的助教。
提姆愉快地說道，“我們已經在榜首了，克里斯汀。我想我們踢的不錯。”但他說完在她臉上發現了一點不對勁。果然，她皺起眉問，“只有這些嗎？”
提姆沒有馬上答話。有些事情，主帥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考慮到她是她。
下午的訓練課結束以後，提姆跟一線隊教練達里爾-羅德里格斯去了趟更衣室。
達里爾是提姆多年前在布萊頓的同僚。貝尼特斯在任期間解僱了喬治，而後貝尼特斯及團隊又被解僱。自那時一線隊教練便空缺着。提姆代理主帥期間，把舊友達里爾帶到了QPR，成爲了他暫時的助教。克里斯汀-陸回來以後，對達里爾很滿意，所以這位跟克里斯汀-陸同齡的英西混血英國人繼續留任。
提姆和達里爾進去時，球員們處於一種極度鬆散的狀態。他們知道主帥很少在訓練結束以後來更衣室，全身赤/裸的傢伙非常多。各種不着邊際的笑話同樣很多。
而助教和一線隊教練的到來並沒有讓他們拘謹。
菲爾正光着身子跟JT和格倫這兩個平日話不多且有些羞赧的男孩兒說MILF（mother I’d like to fuck）之類的。雅各布、亨克、索林這幾個時不時插句嘴，岡薩洛則一副很努力想要融入進去的模樣。
“For fuck’s sake，岡薩洛，你他媽每次張嘴，我都覺得有螞蟻在咬我！你就不能跟個正常的西班牙人一樣說話嗎？”菲爾突然大聲打斷了岡薩洛。
岡薩洛的表情無辜極了。
老實說，就連提姆都覺得岡薩洛說話的方式怪異得很。一個帶着西班牙口音的西班牙男孩兒操着古怪的東倫敦（Cockney）口音在說話。他簡直懷疑岡薩洛是在學克里斯汀。那他媽可不好聽。
另外，如果不是提姆瞭解菲爾，他會認爲他在欺凌這個新來的西班牙小子。提姆轉過頭，想跟達里爾說話，但一線隊教練已經去找本傑明談話了。提姆在這一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制止菲爾這種看上去有些像欺凌的行爲。他鬱悶地想，如果是克里斯汀在這裡，她就知道。只是，如果是克里斯汀在這裡，他們大概不會聊MILF。
“蠢蛋，你管岡薩洛怎麼說話！”這是派崔克的聲音。他背對着菲爾擦着身體和頭髮突然闖入談話。“你難道不想聽聽他怎麼說西班牙的MILF嗎？”
菲爾一瞬間似乎覺得派崔克說的有道理極了。他改變了態度，興沖沖地去拍岡薩洛的肩膀，“快說說。”
JT和格倫也都是一副很期待的表情。事實上，更衣室裡的大部分男孩兒都豎起了耳朵。
岡薩洛便開始說西班牙的MILF。
“提姆！”陸靈叫着助教的名字。
提姆回過神，他依舊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知道如果克里斯汀知道派崔克在更衣室裡跟菲爾那羣蠢蛋們聊MILF會是什麼反應。當然，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正確時間。
球隊確實處於一種很輕鬆的狀態當中。助教咳了一聲，說道，“這種情況以前也出現過。克里斯汀，聯賽有38場，他們不可能時時保持警醒，而且我們這三場不是都沒丟球嗎？”
陸靈沒有反駁。但她心裡有一種不安。
是因爲她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教練還是球員們的心態真的出了問題？
****
QPR仍在勝利。
他們用全替補陣容輕鬆通過聯賽盃第三輪的考驗，6:0擊敗了英冠的巴恩斯利，而後又在聯賽第6輪中憑藉派崔克的兩粒進球客場拿下了萊斯特城。開局六輪，五勝一平，各項比賽七勝一平，各項比賽打入25球僅丟4球……
QPR已經成爲所有博/彩商認定的最大熱門。
派崔克-安柏每時每刻出現在英國各大報紙的尾版頭條。他的球衣銷售量在這段時間內穩居全球第一。18號因爲他成爲了一個特殊的號碼。以及，QPR的球迷數量在全球各地迅猛地誇張地上漲。這是CCO在週中的會議上說的。
這支球隊看上去處於狂歡當中。
越是如此，陸靈心底就越不安。她又一次把提姆拽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你看這裡。”陸靈定格電視屏幕上的畫面。“你再看這裡……”你不覺得球員們的動作變得太隨意了嗎？她在心裡說。但是指望助教自己說出來。
“沒有完美的球隊，克里斯汀。”提姆緩慢道，“我認爲他們可能確實有些鬆懈，但我們連續取勝，進球數很多，最近都沒丟球……”
“的確。也許，也許是我太挑剔了。但是，提姆，你明白的，我們的競爭者，不是斯托克城和萊斯特城。”
提姆低着頭思索了片刻。“你擔心我們會在未來受到打擊？”
“我預測不了未來，提姆。但我確定這些傢伙們開始認爲一切都很輕鬆，哪怕在場上不那麼努力的跑動也會贏球。良性循環，是好事，但是這個，不是。而且，我們在訓練課上強調的一些東西，有時候，在比賽的時候，呈現出完全相反的執行。”
提姆終於開始認真思索她說的一切。賽季那麼漫長，比賽繁多，這纔剛開始。他看向主教練，問道：“如果你已經這麼認爲，你準備怎麼做？”
“我不會無端發脾氣，除非我瘋了，想攪亂更衣室。球員們是人，在他們連續贏球的時候打擊他們，恁是他們再尊重我，也會有微詞。不少主帥犯過這樣的錯誤。我希望自己可以避免。”陸靈的表情很嚴肅，她繼續道，“但是我需要你配合我之後的工作，比如訓練的時候更加嚴厲，請同樣轉達給達里爾。還有，比如在更衣室，你要讓他們覺得你是路易斯先生，可以開玩笑，但不能肆無忌憚。”
提姆乾笑了兩聲。爾後慎重點了點頭，“放心，我任何時候都跟你站在一起。”助教說着轉頭看向電視屏幕。此刻屏幕正定格在本傑明-漢密爾頓的臉上。他想起件事，一直沒時間跟主帥談起。於是他用下巴點了點屏幕，“他倒是個謹慎的人。”
陸靈也看向屏幕。本傑明的體能一直在提升，她很欣慰。這個球員跟QPR衆多球員一樣，最近頻繁的見諸報端。而因爲漢密爾頓這個姓氏，他還頻繁的出現在八卦媒體上。她聽愛麗絲說，甚至有個女性雜誌發起了一個投票。
安柏和漢密爾頓，你更想嫁給誰？
“克里斯汀，你一定沒想到，本的票數更高。不是因爲他姓漢密爾頓，而是因爲你——顯然，很多姑娘認爲18號安柏的心只屬於你，漢密爾頓是個概率更高的選擇。”
陸靈眉頭依舊擰着。
“你想聊聊本嗎？”提姆見她不說話，有些深意地問道。
陸靈把目光從電視屏幕上轉開，看了助教一眼，然後她又看向自己辦公桌上的綠色植物。已經換了一盆，是她的私人助理換的，她都不記得那是什麼。
“直接說你想說的吧，提姆。”陸靈的目光最終回到了助教臉上。
提姆頗爲猶疑，表情和聲音都如此。“萊昂和菲爾都不喜歡本，這有目共睹。好在目前在場上沒出現問題。希望我們可以一直不擔憂這個。但是，這個小子是不是找你找的太頻繁了？”他的措辭也比較講究。
陸靈想了想，看向提姆，直截了當地說道：“其實你也覺得他並非愛慕我，不然你不會現在才談起這個。球員們都喜歡上了主教練，真是一出好的肥皂劇的開始，不是嗎？”
她調侃了此事。提姆想。他走到茶几邊拿起了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纔開始說話。
“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從頭到腳的好教養，一句妄議他人的話都不會說，反正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有基本善意，又生的一副好樣貌。我知道他在富勒姆時還有些懶散，但來到哈靈頓以後，訓練很刻苦。”說到這，提姆的目光再次望向了主帥，但他接下來的話鋒變了。
“不過，他也從頭到腳都透着冷酷和虛僞。典型的精英階層做派，不怪菲爾和萊昂不喜歡他。克里斯汀，老實說，我的確不認爲這樣一個男人會純情的愛慕你。並非冒犯，你很有魅力，但於他而言，總有你之外的選擇。還有，你也看得出來，他不喜歡浪費時間，討厭所有低效的事情。有一次，我甚至聽到他跟過來更衣室採訪拍攝的QPRTV的團隊婉轉建議，把娛樂部分與技戰術訓練的部分割開來做，因爲他認爲那樣更高效並且更專業。”
陸靈也看着提姆，等他說完。
“這是浪費時間的事，漢斯可能不懂或者不願意懂，但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