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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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實一個難得的明朗好天氣,碧空如洗,萬里無雲,陽光雖然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任雨澤帶着江可蕊到了給自己準備的這套房子裡,這裡是市委的家屬樓,過去住在這裡的是一個老廳級幹部,年前才搬走,這次任雨澤來的突然,所以用了近乎一週的時間才把這裡收拾出來。
江可蕊四處打量着房間安排,四室兩廳三衛一廚,一百六十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即便是三世同堂也不嫌擁擠,兩個主臥都已經隔着走廊和客廳,仿錘形的設計使得主臥互不相擾,客房和書房則遙遙相望。
兩間主臥風格迥然各異,文秘書長幫任雨澤選擇的是淺色基調,與陽臺隔絕開來的寬大的落地玻璃門窗,被厚重的米色幕簾遮得嚴嚴實實,任雨澤走過去拉開幕簾,讓陽光折射進來。
牀相當大,一對箭新的枕頭和靠墊擺放得整整齊齊,同色的木質櫥櫃懸掛在牀上方,可以方便夜裡閱讀時不用下牀就隨時取書,木紋落地臺燈置放在牀頭,讓任雨澤禁不住浮想聯翩。
似乎是覺察到了任雨澤的不良心思,江可蕊嬌媚的白了任雨澤一眼,說:“真不錯啊,不過我暫時還不能過來。”
“爲什麼啊?”任雨澤奇怪的問。
“我們臺還有一個節目正在錄製中,整個節目我都參與了,現在過來不大好吧?至少要等做完才行。”
任雨澤就搖頭說:“你這人,工作比老公都重要啊。”
“且,老公又跑不了。”
任雨澤知道江可蕊對工作很認真的,也不好拖她的後退,自己在這上班也挺忙的,剛來,什麼都要從頭開始,所以江可蕊她們遲一點過來也好,免得自己還真沒時間照顧到家裡,晚點過來就晚點過來吧。
另外任雨澤還有個顧慮的,前幾天見到了謝部長的時候,自己還說起江可蕊過來之後的工作問題,謝部長說先等等,他還是希望江可蕊到電視臺上班。
但怎麼安排,謝部長自己也沒有想好,他說要和雲婷之他們碰個頭。
那就等等吧。
任雨澤坐在門邊的布藝沙發上舒適的享受着清晨的陽光:“這兒環境不錯,對了,可蕊啊,旁邊就是人民公園,住在這兒就能享受到最好的空氣。”
“嗯,我當然知道,要記住,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北江市人。”
“奧,我怎麼把這忘了,我已經把你當成新屏市的人了,呵呵呵。”任雨澤斜靠在沙發背上,聽憑陽光落在自己臉上身上。
任雨澤臉上的灑脫不羈的表情和詼諧幽默的言語讓江可蕊充滿了迷戀,這個男人現在已經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主心骨,她不奢望對方能經常來陪伴自己,她只希望和他走完這一生。
江可蕊輕輕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實本地板踩在上面很舒服,房間裡也很暖和,江可蕊甚至連拖鞋都不想穿,她很享受現在這份恬靜和安逸。
“世界是美好的,只要你去感受和追求。”任雨澤也站起身來走到江可蕊背後,面向窗外陽光,輕輕摟住對方的腰肢,俯瞰對面的寥廓的城市華景,河畔綠意仍濃,鴦鳥翩飛,沉浸在幸福靜謐中的兩人一時間有一絲忘卻身處何處的飄浮感。
任雨澤溫燕的鼻息在自己耳畔流濤,江可蕊覺得自己脖頸有些,輕輕扭動身體,任雨澤的手已經悄悄滑進套裝上衣的下襬,手穿過襯衣,在溫軟的小腹上細細摩挲。
嘴脣終於捕極到對方喘息的香舌,一對飽滿的雙丸也掙脫文胸的束縛落入任雨澤手中,江可蕊喘息着,一邊哀求:“不要,老公,這是白天啊,下面司機還在呢。”
任雨澤有些遺憾的把手收回來,放在鼻尖聞了聞,露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羞得江可蕊忍不住擂了任雨澤一拳。
江可蕊在省城新房子裡面住了兩天,這兩天任雨澤和江可蕊自然少不得那個魚水之歡了,這裡暫不細述。
江可蕊走了之後,任雨澤繼續忙着,所有的常委也都和任雨澤見面做了較爲詳細的交流,任雨澤對北江市的認識也比過去更深刻了許多。
那些政府的副市長們,任雨澤還沒有時間約談,雖然他們也都過來拜訪過任雨澤,但都是隻泛泛而談,根本沒有觸及到一些實質問題,因爲任雨澤也是知道的,這些副市長恐怕對自己的顧慮會更多一點。
也不急,來日方長,慢慢的接觸。
今天上午,任雨澤剛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就見文秘書長帶着一個老頭走了進來,任雨澤正想詢問,文秘書長就說:“任書記,這是北江市有名的書法大師宮懷玉老先生,今天特意送來了爲你撰寫的那首詩。”
任雨澤趕忙讓座,自己前幾天偶然的說起了那件事情,沒想到這文秘書長就記下了,請人把自己在上任路上想的那首詩找名家寫了出來。
任雨澤對這個宮懷玉老先生是很禮貌的,這是一位面相慈祥的老人,頭髮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凌亂。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髮還是在黑髮中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着歲月的滄桑。
任雨澤的新秘書小劉趕忙給到上了水,文秘書長又讓小劉叫來了辦公室的幾個幹部,讓他們把這副以行草書寫好,裝裱後的詩懸掛在了任雨澤辦公室的牆上,懸掛好後,幾位幹部看了看效果,都一個勁地說好。
好什麼呢?任雨澤想了想,他們說的好,是說詩好?字好?還是效果好?任雨澤覺得他們說的好應該是兼而有之的。但是,他覺得,這些幹部都只看到表象,並沒有完全領會到他掛這首詩的真正用意,畢竟,這幾個幹部都還年輕,社會歷練還不夠,官場經驗也不足,是很難一下子就看透一個市委書記的心思的。
“字好、詩好、效果好、意境好,”文秘書長很滿意,他把這首詩從頭到尾默唸了一遍,在心裡一連說了三個“好”,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宮老先生站在一旁沒有作聲。
“宮老先生,您在想什麼呢?”任雨澤一向稱那些舞文弄墨的人爲“先生”,用他的話說,這是對文人的一種敬重。
“任書記,宮某人在此先預祝薛書記得嘗所願了。”宮懷玉兩手一拱,就要告辭。
“得嘗所願?”任雨澤一驚,難不成這個清高自傲、不諳世故的老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宮老先生慢走一步,不知先生所說的‘得嘗所願’是什麼意思?還請先生明示。”
“任書記,不滿您說,當我得知求這幅字的是您時,我就明白您選這首詩的用意了。至於其中深意,我們就心照不宣吧。”宮懷玉看了看旁邊嘰嘰喳喳的幾名幹部,又看了看任雨澤一眼,輕聲說道。
任雨澤心領神會,說道:“感謝宮老先生賜字,改日定當登門拜訪致謝!”
“登門拜訪就免了吧。任書記初到北江市,物換人新,手頭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這幅字,就當是老朽送給任書記的上任之禮吧,舉手之勞,任書記不必掛在心上。”
他停了停,又說,“任書記,您忙,我就先告辭了。”
任雨澤猶豫了一下,也就不挽留,說:“宮老先生慢走。劉秘書,派車送宮老先生回去。”
文秘書長也一起把宮老先生送出了辦公室,其他幾名幹部也就跟着走了,任雨澤看着那幅字,想起宮老先生說的話,心中還是很有點得意的。
自己當了整整三年的閒散秘書,後來遇上了雲婷之,又當了幾年雲婷之的貼身秘書,然後是副縣長,縣長,縣委書記,一直到市長,再到今天的市委書記,一路走來,真的也很辛苦,這些年來,任雨澤總會回想起當年在洋河現任縣委書記的那段日子,每次回想起來都是倍感愜意。
作爲一個有着五十萬人口大縣的一把手,大權在握,事事把關,真有種率領千軍萬馬馳騁沙場的感覺。那種感覺真的是好啊,幾年過去了,這種感覺依然停留於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然而,自從當了副市長、代市長、市長之後,那種感覺就再也沒有了。總覺得凡事都得瞻前顧後,顧及他人,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現在好了,當上了北江市委書記,在這個比縣委書記還更寬廣的舞臺上,他又將重拾當年的那種感覺了。
但實話實說,對於北江市,任雨澤可以說並不是很熟悉,雖然任雨澤也來了一週的時間,但對這裡的人和事他都是極爲陌生的,前幾天任雨澤到省委見了李雲中書記,
李雲中書記和任雨澤做了一個很深的談話,談話都主要圍繞了三個主題,其一就是希望他到北江市後儘快熟悉環境,掌握情況,爭取在他的屆期內,讓北江市的經濟來個大跨步,另一個就是關於省鋼搬遷的事情,這也是國務院點名督辦的項目,最後一個就是北江市很多工業需要大換血,任雨澤身感責任重大,面對這樣的形勢,要加油啊!任雨澤一次又一次這樣對自己說。
這一週來,任雨澤去了一個下轄的縣、也走了很多鄉、鎮,聽了不少的彙報。
他認爲,只有把自己完全沉下去,才能把北江市的情況摸清吃透,至於搬遷省鋼的問題,任雨澤只是初步的瞭解了一下,根本沒有時間深入,這幾天就北江市的很多文件都讓任雨澤看的頭大。
本來任雨澤還想找一下市政府部門的一把手談話,希望他們直言進柬,爲北江市的發展獻計獻策。
可是,隱隱中,任雨澤感覺到市政府部門的一把手還是下面各縣的縣委書記、縣長,區長,以及一些大局的局長們對他這個市委書記似乎都不怎麼歡迎,反而感覺這些人在排斥他這個市委書記。
雖不明顯,但稍作留意便會察覺得到他們對楊市長和對他的態度截然不同。
其實任雨澤也能理解的,許多領導幹部羣衆看好的是北江市的市長楊喻義。楊喻義生於北江市,長於北江市,大學畢業以後第一個工作的地方又是北江市,經過幾次調任之後,又回到北江市幹起了秘書長,副市長、副書記兼市長。回到北江市後這些年來,尤其是當上市長以後,又爲北江市辦了幾件好事實事,也提拔了不少人。
這就自然的有了一定得根基,更重要的是,不管那個地方的幹部,都是希望在有空位置的時候能從本土提拔晉升,這樣會給大家都帶來一個挪動的機會,而外面的人一來,就了所有人的機遇了。
所以當傳出北江市原市委書記雲婷之將要調往省裡任職之後,很多人就寄希望於瞭解北江市情況又眷顧家鄉之情的楊喻義能夠當上市委書記。這樣,無論是百姓還是幹部,都能從中得到更多的實惠。
誰曾想,來了一個對北江市一無所知的外地人掌管北江市的“家”,這,也就不難理解那些領導幹部爲什麼會不歡迎任雨澤這個外地書記的到來了。
市政府部門的一把手、縣委書記、縣長這些人不歡迎他,任雨澤倒覺得沒什麼,只要時間一長,他的威信樹立起來了,他在北江市站穩腳根了,他就不怕那些幹部不歡迎他。他在意的是市長楊喻義對他的到來持什麼態度,是歡迎還是排斥,任雨澤有些猜不準。
他來報到的那天,楊喻義帶着市委,政府的班子成員和部分市政府部門的一把手列隊迎接他上任,從表象上看,楊喻義對他的到來還是很歡迎的,但身在官場十多年的經驗告訴任雨澤,看一個人對自己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是不能光看錶象的。特別是楊喻義這樣官場經驗豐富又擔任領導要職多年的市政領導,基本上都是表面一張臉,背後一張臉。
當然了,任雨澤自己最近也是如此,也在僞裝,這一點是很正常的。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任雨澤吟着這幾句詩,心中泛起幾絲憂愁。
任雨澤正在想着,就見文秘書長走了進來,他應該是把宮老先生送走了,任雨澤就收住了自己的漫天亂想,問:“文秘書長,你覺得宮老先生的這幅字怎麼樣?”
文秘書長是一個很成熟穩重、精明能幹的人,任雨澤很想聽聽他的看法。雖然剛纔那幾名幹部對着字幅連連叫好時文秘書長也在一旁咐和,但任雨澤感覺得到,文秘書長對這首詩肯定有他自己獨到的見解的,只是人多不便說罷了。
“宮老先生是我省的名家,他的字,那是沒得說的。”文秘書長避重就輕地說道。
任雨澤剜了文秘書長一眼,說:“你別跟我打馬虎眼了,宮老先生的字好我也知道,不用你說,我問的是這首詩怎麼樣?”
“詩也很不錯啊,差不了。”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的,卻故意在這跟我繞圈子。”任雨澤作出要生氣的樣子,
“任書記,我說,我說,我說還不成嗎。不過,說得不對您可不能批評我。”文秘書長說。
任雨澤一笑,說:“不生氣,你說說。”
“任書記,我覺得您把這詩掛在辦公室有些不妥,弄不好會讓某些人心生誤會。還是掛家裡好些。”文秘書長說。
“怎麼講?”
“雖說您裱這首詩,抒發的只是一種心情,可別人不見得會這麼看。”文秘書長說完後看着任雨澤,“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可能有點……”
文秘書長話未完,就被任雨澤打斷了,“文秘書長啊,你的這種擔心其實在選這首詩時我就想到過,可最終,我還是選了這首詩。一是我確實很喜歡這首詩,二是形勢所逼啊。這一週來,一些幹部對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一些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我這個市委書記的位子要想坐穩並幹出點成績,沒有霸氣,怎麼可以,現在也只有這首詩,才能一表我現在的處境和心境了。”
任雨澤話語間帶着些無奈。
想了想,任雨澤說:“文秘書長,你給樣市長打個電話,請他來趟我辦公室,我想和他商議一下下一階段的工作。”
任雨澤叫楊市長來,除了談工作外,還想趁機摸摸楊市長的“脈”,楊喻義在北江市工作時間長,又是北江市人,他在北江市的社會關係可以說是盤根錯節。自己這個市委書記要想在北江市有所作爲,沒有楊喻義這個市長的配合,那肯定是一事無成的。
所以,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弄清楊喻義的真實想法。
文秘書長正要去打電話,任雨澤的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任雨澤一看來電號碼,是市長辦公室的電話,文秘書長要去接,被任雨澤攔住了,說:”我來接吧,很可能是楊市長打來的。”
沒錯,打來電話的正是楊喻義,說有事情要當面向任雨澤彙報。
“楊市長要過來?”任雨澤掛完電話後,文秘書長問道。
任雨澤點點頭,說:“是啊,說有事找我談。”
文秘書長擡眼看了看牆上的那幅字,似乎在思考什麼。他的這一舉動被任雨澤看到了:“秘書長,在想什麼呢?”
“任書記,我在想等下楊市長看到這幅字後會說些什麼呢。”停了一會兒又說道,“任書記,楊市長找您是什麼事情呢?”‘
任雨澤搖搖頭說:“沒說,我也沒問,來了才知道。”
兩人又談了一會,楊喻義過來了,任雨澤注意到,楊喻義進門看到那幅字時,臉上的表情瞬間浮過幾絲異樣。不過,楊喻義很快就把那幾絲異樣之色收起來了。
進了辦公室後,楊喻義沒有馬上坐下,而是走近那幅字,看了幾秒鐘後方坐了下來。
“任書記,那幅字什麼時候掛上去的?”楊喻義指着字幅問道。他非常清楚,這堵牆一直是空白的。他也曾跟雲婷之提過掛幅字畫什麼的,可雲婷之說什麼都不掛,簡簡單單,潔白無瑕,跟做官做人一樣,最好。
“今天剛掛的。感覺那牆有姓,就叫文秘書長給我選了首詩給掛這了。”任雨澤離座,走到辦公室中央看了看那幅字,然後,和楊喻義坐在同一張會客沙發上。
文秘書長馬上聽出了任雨澤的意思,說:“是我選的。楊市長,覺得這詩怎麼樣?跟任書記的辦公室的風格還匹配吧?”
任雨澤看着楊喻義,等待楊喻義回答這一問題。
楊喻義笑笑,說:“文秘書長,這你可問錯人了。我就是一個詩盲。不管是古體詩還是現代詩我一概不懂。”停了會兒,接着說道:“詩我不懂,但對字還是略有研究的。宮老先生的行草在北江是出了名的,就是在我們省也是數一數二的。他的行草用墨酣暢、筆法明快,沉實遒勁,古樸厚重,拙中見巧,寬博大度,放縱開張,凝重洗練,讓人印象深刻,過目不忘。而且宮老先生這人除了寫得一手好字之外,也是滿腹經綸,出口成章,由他來書寫這一佳作,那是再適合不過了。”
任雨澤見楊喻義只評字不評詩,便說:“說起詩我也不是很懂,無非就是言物詠志,再說我只是用來裝飾一下辦公室,應該沒有那麼多講究的。”
“文秘書長是中文系的高材生,他選的詩,肯定是好詩,這點任書記大可放心。”楊喻義看了眼文秘書長,說道:“任書記,今天我來找您是想跟您彙報一下省鋼搬遷的事。”
楊喻義不再談詩說字,開始切入正題。文秘書長覺得任雨澤跟楊喻義談事他待在旁邊不太妥當,況且楊喻義剛纔給他的那個眼神似乎也有讓他迴避之意,便藉故離開了。
任雨澤給楊喻義發上了一支菸,楊喻義卻裝作在思考問題,並沒有幫任雨澤點上,任雨澤暗自一笑,自己點上後把打火機從茶几推給了楊喻義,說:“我也在考慮省鋼的問題,最近幾天太忙,還沒顧的上過去看看,也不知道他們重組談判的怎麼樣了。”
楊喻義慢慢的拿起了打火機,給自己把煙點上,吸了一口才說:“談判已經結束,合約也簽了,外資方也把啓動資金打過來了,那面新廠車間也開始修了,按說老廠的設備搬遷也應該動手準備了,光是拆卸設備,恐怕都要三兩個月才能完成,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們什麼時候搬遷,省鋼在這個問題上和對方有一點分歧啊,所以我想抽機會請任書記親自和對方談談,儘快促成這件事。”
任雨澤就眉頭一皺,這楊喻義也有點太託大了吧?好像他是書記,自己是市長一樣,工作由他來安排了,任雨澤瞬間又恢復了表情,笑着說:“難道楊市長都講不通?”
任雨澤的話是很刁鑽的,看似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卻讓楊喻義不大好接,要說自己都沒有辦法,這豈不是表明了自己的無能,要說自己也成,那爲什麼要讓任雨澤出面?
楊喻義就頓了頓,說:“我最近有其他事情啊,所以也沒顧得上過去,主要想讓任書記你和他們認識一下,以後還要常打交道的。”
“奧,不過我的意思是這樣,最近我也有些事情,你先和他們見個面吧,要是談不下來,我在出面,這樣也有個層次感,你說對不對?”
任雨澤有一次把皮球踢到了楊喻義的腳下,這倒不是任雨澤喜歡這種工作方式,而是他隱隱約約的感到這裡面章的,否則楊喻義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處理。
顯而易見的,楊喻義是談過,而且應該很艱難,所以他想讓自己去接最後一棒,談好了,那是他前期工作做的好,談不好只能說明我任雨澤水平差,到北江市來的第一件事情都給人家辦砸了,所以必須讓楊喻義先談,這樣不管事情最後是什麼結果,都能封堵上他的口。
任雨澤心裡還有另一層的意思在,自己這是第一次和楊喻義正兒八經的談工作,那就一定要讓楊喻義明白一個道理,這個北江市現在是自己做主,當然了,這是不能用太強硬的手段,但自己還是要表露出這個意思,不能讓他養成習慣。
楊喻義猶豫了好一會,任雨澤的這個委婉,但很堅決的決定讓他明白了,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年輕書記,一點都不愚笨,他已經洞悉了自己的用心和想法,也找到了完美應對自己的策略,看來啊,自己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不能過於小瞧這個對手了。
楊喻義就朗聲笑了幾聲,說:“行啊,那我今天就過去先談談,要是頂不住,還得書記你親自出馬呢?”
任雨澤很理解的點點頭說:“這是肯定的,我永遠都會支持你的工作。”
楊喻義心中那個氣啊,任雨澤貌似客氣,禮貌,軟弱很謙虛,但他在每一步都剛好踏在了自己的軟肋上,讓自己很難否決他的提議,不得不按他的思路走下去,這火候的把握已經是漸入佳境,爐火純青,看來啊,要想讓他早點離開北江市,的確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啊。
兩人又在談了一會,楊喻義也就匆匆告辭了。
任雨澤看着楊喻義的身形消失在了門口,也慢慢的擰起了眉頭,從第一天喝酒時候楊喻義的表現,再到自己最近一個階段受到政府的排斥,又到今天楊喻義對自己的試探,種種跡象表明了楊喻義那個蠢蠢欲動的心態。
今天自己柔中帶剛的迴應了一下他,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厲害,但這不過是一個前奏和相互的試探,後面楊喻義難道就會這樣知難而退嗎?恐怕不會的。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自己剛到北江市來,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利於自己,自己還沒有站住,絕對不能貿然的和楊喻義發生摩擦,但同時也不能讓楊喻義以地頭蛇的強勢來壓住自己,這其中的進退分寸要把握的恰到好處才行啊。
任雨澤在面對這樣一個局面的時候,心中的憂慮又多了幾分。
任雨澤拿起了電話,給文秘書長撥了過去:“文秘書長,我任雨澤啊,你來一趟我辦公室吧。”
“嗯,好的,稍等。”
任雨澤站起來,走動了幾圈,文秘書長就很快的到了任雨澤的辦公室,任雨澤點頭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慢慢的走了過來,有點沉重的坐在了文秘書長的對面,說:“剛纔楊市長談了談省鋼搬遷的事情,這兩天我只是紙上談兵的看了看省鋼的資料,所以很多事情也說不上多麼清楚,我希望你能給我介紹一下。”
文秘書長點點頭說:“沒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任書記你想主要了解什麼方向的。”因爲作爲省鋼搬遷合併是一件很紛繁複雜的事情,文秘書長也相信任雨澤是不會全部了都感興趣的。
任雨澤想了下說:“我希望瞭解一下省鋼搬遷和重組方的分歧是什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分歧,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文秘書長一笑說:“看來剛纔楊市長是想請你親自出面說服外資方?”
“不錯,他是這樣想的。”
“呵呵,這樣說來,任書記你沒有答應?”文秘書長饒有興致的問。
任雨澤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文秘書長說:“你想我會隨意的答應嗎?這其中的門門道道我都還沒有看懂,我去了不是給人家楊市長誤事嗎?所以我要先武裝一下自己。”
文秘書長搖着頭,很是佩服的笑笑說:“任書記果然非同小可,一般新來的領導都是很希望早點接觸一下實事,早點幹出成績了,但任書記你很穩得住。佩服啊。”
任雨澤卻沒有讓文秘書長這幾句奉承話拍暈,任雨澤明白,文秘書長佩服的不是自己的忍性,而是他看到了自己沒有落入楊市長的圈套,只是這個事情涉及到一些勾心鬥角的手段,所以文秘書長不能提及。
任雨澤就擺擺手說:“好了,我們言歸正傳嗎。”
文秘書長也很快的收斂起了剛纔的笑容,沉下臉來,很認真的說:“其實簡單的來說,就是這個搬遷費用的問題談不攏。”
“誰和誰談不攏?”
“省鋼和外資方談不攏,省鋼最近聯繫了一家搬遷公司,但搬遷費用太高,外資方不願意,他們要重新找公司搬遷,省鋼又不同意,兩面就有點頂牛了。”
任雨澤聽的有點糊塗,說:“這搬遷能化多錢啊,小事情頂什麼啊。”
文秘書長笑着解釋說:“可能任書記把工礦搬遷當成居民搬家了吧?呵呵,這不一樣的,省鋼搬遷很麻煩,特別是設備搬遷,不僅要各種大型運輸工具,而且就是拆卸和安裝都必須要很強的技術,這有時候比新進一些新設備都費事的,所以現在省鋼談的搬遷價格是6千萬。”
任雨澤吃了一驚,說:“這麼多啊,我以爲就是幾十萬上百萬了不起了。”
“是很高的,但也不至於這麼高,這就是問題的所在。”說完,文秘書長意味深長的看了任雨澤一眼。
任雨澤是什麼人,就算有的行業不是很熟悉,但萬流歸宗,什麼事情都有他的共性,任雨澤從文秘書長的語義和眼神中也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蹺,一定是省鋼的領導答應了搬遷公司,所以現在這個價錢就不能隨便的降低,而外資是不想出這個冤枉錢的,那麼省鋼爲什麼會幫着搬遷公司硬頂呢?這就是關鍵了。
任雨澤沒有談自己的看法:“那麼文秘書長你覺得這個費用高不高?”
“這我還真的不知道,這是要通過專業預算才能得出數據,但不管高不高吧?至少外資方自己說可以找到比這低的搬遷公司。”
任雨澤也就大概的明白了一些情況了,事情要說複雜也不復雜,那就是讓出搬遷費,或者對搬遷做一次公開,公正的招標,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但要說簡單吧,恐怕也不是自己理解的那麼簡單了,爲什麼連楊喻義都談不下來,這其中自然有一些不爲人知的貓膩,要麼就是省鋼的領導被搬遷公司拉下了水,要麼就是搬遷公司的來頭很大,除此再無原因,但就算這兩個原因,自己又怎麼能解決?
這兩天也看了一些資料,對省鋼大概的也瞭解了一下,這名譽上叫省鋼,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歸北江省管理,北江市和北江省充其量也不過是代管而已,人家一直隸屬於冶金部垂直管理,這其實也是當初王封蘊書記遲遲下不了決心讓省鋼搬遷的原因,省鋼每年只是支付少量的費用給北江省,但讓北江省出錢讓他們搬遷,北江省肯定不會太過主動,單位是掛靠我北江省的,我就是有錢也不能往這個窟窿裡填啊。
但工廠在你北江市的地盤上,污染的是你北江市,要求省鋼換地方的也是北江市提出來,並且最積極的,所以在搬遷問題上,北江市有必須承擔一定的協助和管理工作,而北江市在很多問題上又缺乏對省鋼足夠的制約手段。
任雨澤在想通了這些問題之後,一時也沒有一個良策,而且他還知道,楊市長今天去肯定是無功而返的,自己必須面對這個麻煩,那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任雨澤對文秘書長說:“文秘書長啊,看來要想讓他們早點搬遷,我們只要抽時間過去和他們好好接觸一下了,我們拖不起啊,李雲中書記前幾天還專門提到這個事情,所以就算楊市長沒有來找我,我也義不容辭的要參與進去。”
文秘書長附和着說:“是啊,是啊,就算是個硬骨頭,是個圈套,你也非進不可。”
“在我們的工作中,很多事情都是如此,這應該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哈哈哈,任書記這個形容很好啊,有氣慨,不過話說回來了,省鋼搬遷對北江市也確實很有益處,省鋼那個舊廠址,現在是很值錢的,比起給他們新建的廠區土地來說,北江市能賺好大一把,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個地方將來就可以建成一座新城,這對北江市和任書記個人來說,都是有利的。”
這一點任雨澤在這兩天對省鋼的研究中也看出來了,省鋼過去的土地是幾十年前國家劃撥的土地,它們自己是沒有土地所有權的,現在給他們在遠離市區幾十公里的地方又劃一塊,雖然地都是北江市的土地,但兩塊土地的價值絕不一樣,那裡是荒地,這裡可以成爲商業和居住區,北江市大賺一把也是肯定的。
關鍵的還有一點,一但這個新城建成,不僅能分流新屏市的人口居住過度飽和,而且說不上還能降低北江市整體房價,更重要的是,這也是實實在在的政績,這個政績就大了,連北江省恐怕都會沾光。
所以任雨澤決定了,這個地雷陣自己是一定要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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