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案二:獨雁歸(八)

朱員外哭天抹淚的跪坐在停放朱慶喜屍體的木牀下方, 捶胸頓足地嚎哭着:“爹的乖寶啊……乖巧憨厚又孝順…………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你怎麼就遇此橫禍?!你要爹如何活?”

符一往雙手環胸渾身僵硬地依靠在門口,眼神努力不往驗屍房內瞄一眼,在心中對自己說:不怕, 又不是沒殺過人, 怕什麼屍體。我就是單純地有些噁心, 畢竟剛吃完飯。

王青秀不拿好眼神看朱家衆人, “難怪之前我們去朱家一個個都將我們當成騙子。朱老爺還扔下死了的兒子自己跑到衙門準備救鄭幕僚。原來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兒子已經死了。”

孫仵作壓低聲音跟冷文宇說:“冷師爺我已經問過, 都推說弄不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麼,好像有百姓自告奮勇去通知朱家,又有人說是朱家下人傳話將朱慶喜送衙門來的。朱慶喜這種人……會這種事情, 也在情理之中。”

冷文宇已經從街上的老大娘口中知道朱慶喜做的那些缺德事,自然也知道孫仵作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想起之前慶紅樓前那個衙役當時的表現, 只怕對方也在其中參了一腳。

“……天道不公啊——”朱員外打着翻了個身, 從跪地抱兒子的動作變做癱坐在地, 手不小心刮掉旁邊停屍位屍體上的白布。

朱員外的臉就和王詢青白的臉對上了,出乎意料他不但不害怕還變得憤怒起來, 起身捶打王詢屍身:“都是你們害了我家乖寶!”

其他人見狀緊忙阻攔朱員外,“朱老爺你別!”“趕緊放開王公子的身體。”

冷文宇已經到了朱員外跟前,伸手拎着朱員外後脖領子,將龐大的朱員外提在了半空中。朱員外四爪在半空刨動,還要打王詢的屍體呢。

冷文宇玄冰似的眼中閃過不耐:“王詢已死, 怎麼就害了你的兒子?”

朱員外咬牙切齒道:“他們招惹了邪祟, 接二連三被水鬼找了替身, 現在我兒也……中了邪!不是他們害得又是誰?!”

這倒是與慶紅樓青染姑娘說的一致。冷文宇眼中不壓抑對朱老闆的厭惡:“哦?那又是誰與你說的這些?”

朱員外聞言傷感極了:“水鬼之事全城百姓早已傳遍……我早就警告乖……慶兒最近不要和那些朋友去花街喝酒。我的乖寶啊——”

冷文宇手中扇子輕緩地敲着手心, 與朱慶喜一案相關的紛雜信息在腦中轉動, 一個猜測已然形成。

她招來衙役、孫仵作,讓他們將近日來花巷河溺亡的人的驗屍報告和資料給她, 並吩咐衙役將朱慶喜一夥人的案底拿來。

衙役和孫仵作沒有立即去:“是所有死者的?還只是朱少爺所有友人的?”

“冷先生不知,花巷河每年都會溺死很多人。”

冷文宇想也沒想,立即道:“自然是所有人……畢竟現如今無法肯定溺水事件只與朱慶喜一夥有關。”

天色徹底黑下,天際處有顆最爲明亮的星子閃爍。驗屍房外的庭院偶有微涼的風颳過。

符一往見冷文宇吩咐完衙役孫仵作後走出驗屍房,也迅速逃離魔音穿耳跟了出去:“屋裡老頭一直哭,你不管他?”

“那是他自食其果怨不得人。冷某隻有嫌他哭得不夠慘,哪裡可能會同情他。”冷文宇面露嘲諷,瞧見符一往臉上有塊青紫分外明顯,順手扯下符一往身上布條,“反正已經破了,不如一用。”

符一往嚇得直往後躲,伸手護住衣服:“小……你幹什麼?”對了不能叫小白臉。

冷文宇用水瓢弄了些水,往手心一倒的同時掌心陰寒內力外放,落下的水瞬間結冰。冷文宇將冰塊包裹在布中,轉身手就往符一往的顴骨上按:“自個按着。”

“幹嘛?”符一往因她親近,差點內力全放將人彈飛,努力忍得脖頸青筋顯露。

阿銀與符一往心脈相聯,感知到符一往心跳加速整個人血流速度加快,以爲冷文宇要襲擊主人,在冷文宇手中冰塊按到她臉上之前竄出,張開大嘴就要咬。

冷文宇手腕一轉,“你這小東西真是天生和我不對付。”用碎布包裹的冰塊逗弄得敲向阿銀腦袋。

符一往動作比冷文宇早了一步,感知阿銀又要咬冷文宇的想法,手指就敲上阿銀的腦袋:“老實點。”

阿銀暈倒軟軟掛在符一往脖子上。

冷文宇準備砸阿銀腦袋的手就砸在了符一往的手上,她手上動作微微頓住,擡起黝黑若夜下深潭的眼眸將符一往看着,包布冰塊壓在了符一往臉上:“自己臉上青了一塊也不知道嗎?果然是皮糙肉厚的黑大壯。”

符一往微微迴避地往後躲開冷文宇按在她臉上的冰塊,但躲開的動作剛開始就停住不動了:“皮糙肉厚纔對,哪裡像你……”

他別開的視線偷偷挪回,結果不小心與冷文宇涼涼的視線對上,戛然消音。

停屍房內朱員外的哭喊聲仍在繼續。

符一往慢慢伸手按向冷文宇按着冰塊的手。冷文宇毫不迴避地看着他的雙眼,卻是收回了手。符一往的手就取代冷文宇的手指,按住了敷在他臉上的冰塊。

符一往心裡微微有些失落,用很小聲的從嗓子哼出:“謝謝。”

遠處王青秀一臉古怪地看着二人方向: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冷先生和符少俠之間怪怪的。

孫仵作、衙役很快就將最近溺死花巷河的死者資料拿來了,近來慶紅樓後面的花巷河一共淹死了十四個人。

冷文宇分別根據死因經過、出事地點、和朱慶喜有無關係、年齡和階層等分類。最終選出篩選出多種分類重合能關聯在一起的五個人,細細查看他們的資料——

最早的一人死於一個月前。名爲張大栓,是一個轎伕,與朱慶喜等人並無交集。此人性格懦弱,每當發了月錢就到慶紅樓消費。

經調查驗屍:張大栓胃中有大量酒和食物,食道和口腔鼻腔含有嘔吐物。小石橋左側欄杆外、河邊的臺階上殘餘有嘔吐物,以及其本人踩過滑摔痕跡。

確認其酒後到河邊嘔吐,踩到自己吐出的穢物摔入河中溺亡。

第二人,張大栓死後九天。朱慶喜的跟班,平日溜鬚拍馬。屍體在小石橋下發現。

經檢驗,額頭有鈍物撞傷,手指等處有掙扎痕跡,胃中有大量酒和食物,死因溺亡。衙役在小石橋頭的欄杆上找到血跡。

最終確認其爲酒後過橋回家,跌倒幾次,最終失足落水溺亡。

第三人六天前……第四人三天前,都與朱慶喜相識。屍體在小石橋下方發現,渾身無掙扎痕跡,胃中有大量酒和食物,死因溺亡。應是醉酒失足最終於昏睡中溺亡。

第五人,前天清晨,名爲王詢,朱慶喜的友人。於小石橋下發現。雖胃中有大量酒和食物,是在水中發現的,渾身更有泡過的痕跡,但死因卻是心疾發作。其家人堅持他生前身體健康絕不會有心疾。

冷文宇一雙狹長的冰眸微垂,視線定在衙役今早送來的資料上,手上鉛筆隨着她思考不斷轉動,最後寫下“慶紅樓、小石橋、朱慶喜、溺亡、心疾、命案”。

這一樁樁溺水事件未免太過刻意,就像是、像是……在仿造第一個死者“張大栓”的溺亡過程。而且王詢的心疾發作到底是偶然,還是也出自兇手的手筆?兇手又是如何做到讓他們紛紛“失足落水”的?

這其中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爲何都選擇在慶紅樓後?朱慶喜爲何不是溺亡而是發瘋跳樓自盡?他的友人、那個叫香雪的慶紅樓姑娘都在其中扮演着什麼角色?

王青秀看到冷文宇寫的一串字,“冷先生已經發現了什麼?”

符一往也緊緊看着冷文宇。

“目前尚不知曉兇手是如何做到的。但此事的確直指朱慶喜等人……他們溺亡的過程、屍體表徵都太過雷同。再加上同樣的事發地點,非常刻意。”冷文宇合上手中資料,銳利的視線看向衙役,“你們說誰會費心思弄死幾個人渣?”

她看着幾人表情變了,才說:“朱慶喜曾和他的豬朋狗友鬧出過幾樁人命案。都是鄭幕僚從中作梗最後達成和解,朱慶喜等人才逃脫制裁?你們去將這些鄭幕僚促成的和解資料拿來。”

王青秀反應過來:“冷先生懷疑是被朱慶喜等人害了的家屬報復殺人?”

符一往想了下:“他們死的活該。”

冷文宇點了點頭:“不錯。”也不知是在迴應王青秀,還是在贊同符一往的話。

衆人覺得若是在贊同符一往,那冷師爺也未免有些可怕。

衙役和孫仵作這會正遲疑着,沒有立即去辦。

冷文宇冷眼瞧着他們,面露譏嘲:“鄭幕僚此刻自身難保,你們還怕他不成?”

衙役看向孫仵作。孫仵作似乎知道點什麼,或許全小念城的人全部都默認地知道些什麼。

孫仵作說:“冷師爺……我們平日只是聽命行事,絕不是與鄭幕僚同流合污之人。只是若是……鄭幕僚有朝一日被放出來,您可一定要說是您自己找到的那些賬本。”

等等?還有賬本?冷文宇眼瞳微微一緊,其實她只是讓他們將案底拿來,只是不小心口誤說成了資料。

她表面上裝作一些盡知的模樣,狹長的雙眼露出眼珠最爲黑濃的一部分,顯得非常高深,“這是自然,速速將賬簿取來。”

衙役和孫仵作這才歡快地去取鄭幕僚收受賄賂維護罪犯的賬簿。王青秀看着他們背影,戳了戳符一往,“看來他們早就想收拾鄭幕僚了,只是苦於沒有機會。”

符一往躲開他的手指,認同道:“是不壞。”

冷文宇擡眼看着二人,幽幽道:“尚有良知。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鄭幕僚的賬本被他藏在臥室牀底的機關中,其中朱慶喜、陳枇、朱攬財的名字多次在案卷中出現,倒是同樣作爲朱慶喜友人的“劉諾謙”的名字一次沒有出現過。

賬本主要是記錄鄭幕僚收受的賄賂,書寫的極爲簡單,只留下一些姓名和“調解”結果——

城西周家杏兒自縊身亡,白銀百兩,達成和解;城外武家二孃癱瘓,白銀六十兩,和解……短坡村李家卉兒亡……望平縣來此探親的張氏、菜市口竇家小女、臨縣王家小女……竟是將近二十人慘遭朱慶喜等人毒手最終或是瘋癲或是殘疾或是……死亡。

“好一個鄭幕僚!”冷文宇看完,怒氣在胸腔竄動,渾身冷冽的殺意彷彿化作了實質,捏着賬簿的手青筋畢露,手指尖發白。

“冷先生您消消氣。”王青秀試着從冷文宇緊攥得手中拿過賬本。

“他們已經死了。像你說的他們都自食其果。”符一往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冷文宇這才緩緩鬆開手指。王青秀這才從冷文宇手中拿過賬本。

冷文宇擡頭看着目光灼灼擔心看着自己的符一往,冷哼道:“若真像我猜想的那般。我真不想查下去。”

“冷先生又說氣話了。也許不是呢?對吧。”王青秀警惕地看看周圍支愣耳朵的衙役和孫仵作。

隨後王青秀也被鄭幕僚賬本上的受害者人數嚇了一跳:“……現在我們就去調查這些受害者的家屬。”顯然也有些消極怠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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