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爭寵的孩子
諾娃有些絕望地問道，不可思議的是，作爲妹妹的她就算被怨恨與強烈的嫉妒所填滿，可此刻從心情中滿溢出來的卻是悲傷。
因爲這個故事已經到了結局，只要諾娃發難，凜湘必定會死在這裡，神格被泯滅，從此世界上再無鹹豆腐腦，而且林檎也跑不了，這位市長小姐上臺還不到一個月就要被人在這個偏遠的廢棄工廠裡找到屍體。
現在的場面就像是冬日裡傍晚的太陽，只剩下幾絲讓人感受不到溫暖的光芒，對於凜湘她們是來說是末路，而對於諾娃來說，只剩下淒涼。
“對於林檎就要百般呵護，對我的時候就抱着殺死我的決心。”
諾娃又繼續補充道，除了哭腔之外，語氣裡還多了很多不甘，就像是爲了消滅害蟲而把整片田地毀掉了一樣，這樣的結局誰都無法接受。
“這是肯定的吧！明明是你先想要殺死凜湘的！而且還對她做出了這麼過分的事情！”
聽到諾娃的言論，憤怒的林檎大聲地喊了出來，話音之中充滿了對諾娃的譴責與控訴。
“都說了我們姐妹兩個說話，你這個外人少在那裡插嘴！”
諾娃用響徹整個工廠的咆哮蓋住了林檎的責備，就像之前一樣，只要林檎一參合進來，諾娃就會立刻暴怒，就像踩了名爲嫉妒的地雷一樣。
“唔……”
被震懾到的林檎也不敢再多做言論，只是將凜湘抱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像看惡霸一樣盯着諾娃。
因爲諾娃的樣子看起來的確有些反常，所以凜湘也不着急讓林檎逃跑了。
“吶，姐姐大人……”
抱着腦袋自我煩惱了一會兒之後，諾娃突然用十分冷清的語氣對凜湘說道：
“向我道歉吧，那樣的話我今天就放過你們。”
爲了將自己早已崩壞的念想延續下去，諾娃如此提議道。
“道歉？”
凜湘有些懵逼，雖然她因爲失血過多本身意識就有些不清醒，可還是對諾娃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迷茫。
“抱着想要殺死你的心情真是對不起，覺得代行者比你重要真是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沒能注意到你真是對不起，還有……”
說道這裡，諾娃的呼吸聽起來十分紊亂，似乎胸中有什麼十分強烈的衝動正在醞釀着。
“作爲姐姐從來沒有愛過你，真是對不起。”
“諾娃，你……”
聽到諾娃說這種話，凜湘十分驚愕，然而還沒等她說什麼，諾娃就立刻打斷道：
“少給我廢話！按我說的向我道歉啊！”
大概是因爲喊得太過用力了，方纔一直隱藏着的淚花終於還是從眼角偷偷地飛濺了出來。
“對不起……”
凜湘謹慎而順從地道出了第一個對不起，可從她的語氣裡並沒有聽出來什麼悔恨，就好像是在機械式地完成朗讀任務一般。
“抱着想要殺死你的心情真是對不起，覺得代行者比你重要真是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沒能注意到你真是對不起。”
說完這些之後，凜湘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準備將最後一句道歉說出口。
“可是……”
說好的最後一句道歉，凜湘卻改了口。
“作爲你的姐姐，我一直以來都深愛着你。”
凜湘用沉靜而溫柔的聲音，堅定地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儘管在這個時候，這種話顯得十分無力，甚至十分滑稽。
反目成仇的兩兄妹，以取對方性命爲前提的全力廝殺，還有被凌虐到血肉模糊的自己。
可是，凜湘方纔說的那句話既不感到羞愧，也不打算做任何補充。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所以也就這麼說了。
“呼~~呵呵~~哈哈哈哈！”
聽到凜湘的這句話，諾娃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淒涼，十分陰慘。
“即便現在死到臨頭，也要用這種無聊的謊言欺騙我嗎？”
悽笑之後就是怒吼，諾娃給了凜湘一個求生的機會，可對方並沒有去握住這根救命稻草，諾娃已經不再打算將這種無聊的局面拖延下去了。
“纔不是！凜湘說的都是真的！”
在諾娃將匕首架在凜湘脖子上的時候，林檎叫喊了出來。
“我說過你這傢伙不要……”
“我纔不管你的意見！這些事情我一定要說出來！”
這一次，因爲林檎心中的一種莫名而強烈的責任感，讓她克服了所有的恐懼，用手按住了諾娃的匕首，頂着諾娃的臉龐堅定地宣言着。
現在的她雙手被利刃割傷，鮮血毫無保留地開始滴落下來，可這些都無法阻止她繼續發言，她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凜湘她和我提到過關於你的事情！”
忍受着手掌被利刃穿透的疼痛，林檎努力地把一直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她說自己這輩子最失敗的地方就是沒能好好地面對你。”
“！”
那一瞬間，原本殺意已決的諾娃心中突然出現了一絲裂隙，一種類似於期待的感情一下子通過這個縫隙涌入進來，導致她持刀的那隻手也忘記了發力。
“這種事情……”
可是，在片刻的驚訝之後，諾娃立刻又恢復了方纔那股狠勁。
“是真的！凜湘是一個從不說廢話的人，可偏偏在提到你的時候總喜歡嘀嘀咕咕的。”
察覺到諾娃不相信自己，林檎立刻將自己所說的事情又細緻化了一些。
“凜湘說她多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回到最初的時候，放下自己爭強好勝的功利心，好好地陪伴你。”
“唔！”
說到這裡，諾娃也開始動搖起來。
自己和姐姐的情感裂痕的確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而至高天上所發生的事情凡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換而言之，關於“凜湘經常在林檎面前提起諾娃”的這件事並沒有撒謊。
“有一次，凜湘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十分沮喪地坐在沙發上，我從沒見過她如此難過的樣子，她說她從沒有想過你竟然真的抱着想要殺死她的決心。”
“……”
林檎說的這件事，正是之前發生在綠城廣場的那場騷亂。
當諾娃想要用鋒利的刀刃將自己割喉的時候，雖然凜湘利用自己的能力化解了險境、保住了自己的喉嚨，可心中卻被這無情的攻擊劃開了一道難以癒合的傷口。
所以那個時候的她纔會十分無奈地砸了砸嘴，那是對自己妹妹的徹底失望，以及被宣判無法挽回這段姐妹感情的悲哀。
“那又如何？方纔她還不是想要取我的性命！”
諾娃回想起之前凜關於自己失誤的那套說辭，十分不服氣地將林檎的發言駁斥了回去。
“那是因爲在殺死你之後我也會在你旁邊自刎的！咳咳！”
倒在旁邊的凜湘突然之間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接着便因爲太過沖動而不停地咳血。
“唉？”
“啊！”
而在一旁努力想要說服諾娃的林檎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被嚇了一跳，原本組織好的語言一下子全忘記了。不只是林檎，諾娃也是一臉的懵逼，凜湘這突然插入其中的發言實在是太過勁爆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懵逼之後便是好奇與驚慌，諾娃又把刀鋒轉到了凜湘的面前，激動地質問着她。
“我知道我們已經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而且還連累到了其他的人，所以與其繼續和你這樣爭鬥下去，還不如讓我來將這一切都結束掉！”
凜湘十分絕望地喊了出來。
在拿起刀子向自己的妹妹衝過去的時候，凜湘的心中已經做出了這樣沉重的覺悟。
“別開玩笑了！”
可是，凜湘一副聲淚俱下的樣子，諾娃依舊不肯相信這件事。
“殺死我之後自刎？那你的信仰怎麼辦？你的信徒怎麼辦？那些千千萬萬喝鹹豆腐腦的人該怎麼辦？”
“這種事情我纔不要管啊啊！”
突然間，凜湘像一個小孩子那樣任性地大聲叫道。
“唔？”
聽到凜湘不講道理地回覆諾娃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未見過姐姐這個樣子，不只是諾娃，一邊的林檎也在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凜湘，就好像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樣。
“擴充信仰，增加信徒，增長神力，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把你從錯誤的邊緣拉回來而已！其他的事情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之前已經因爲那些瑣事做得足夠多了！”
“那你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告訴我這些呢？爲什麼不在我還愛着你的時候，告訴我你也愛着我！”
話說到這裡，諾娃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把之前忍回去好幾次的淚水一下子傾撒了出來，雖然是撕心裂肺的咆哮，可那聲音之中卻能聽得出少女滿滿的幽怨，彷彿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大聲地質問着“爲什麼？”
“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啊！”
看到自己妹妹對自己的責問，凜湘也吼了回去，悲傷的語氣之中竟然也能聽得出與妹妹起鼓相當的不滿。
同時她所說的這句話也是曾經向林檎抱怨過的。
“剛剛誕生的時候，爲了我的信仰和信徒，匆匆忙忙地作爲女神開展着各種各樣的工作，完全沒有把你的呼喊放在心上，這也是我承認自己做錯的一點。”
似乎是因爲之前的吶喊把力量都消耗完了，凜湘現在只能緩慢地訴說着之前的故事。
“當我回過頭來想要去履行姐姐的責任時，卻發現你已經變得無比的叛逆，無論幹什麼都要和我作對。”
“那麼你直說不就好了！只要你能溫柔地對待我，我自然也不會鬧彆扭的！”
雖然這件事錯在諾娃，可她的話也很有道理。
身爲妹妹的她之所以做這麼多讓凜湘厭惡的事情，本來就是爲了引起姐姐的注意，在一開始還沒有產生惡意的時候，諾娃只不過是一個爭寵的孩子罷了。
“我自打誕生以來，無論做什麼事都非常順利，就算是其他女神遇到了困擾，只要乖乖聽從我的意見也能完美地解決。”
“凜湘……”
聽起來有些自大的話，但一旁的林檎卻感同身受，不只是擺弄權術那麼簡單，凜湘簡直就是爲工作而生的，她的辦事能力真的太強了。
“所以，我漸漸地習慣於在所有人都順從我的基礎上與人交流，可當我看到你那個處處與我作對的你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知道是因爲貧血而導致的暈眩還是因爲真的認識到了自己身上的毛病，凜湘說話的時候一直低着頭。
雖然凜湘的確是一位辦事能力超羣的天生領袖，可在那個時候，依舊是一位剛剛誕生不久，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年輕女神而已。
一旦認定一種思維模式就不懂得變通的她自然無法和諾娃正常地溝通。
“姐姐大人……”
到頭來，該說的也都說了，不該說的也全都說完了。
得知所有真相的諾娃對凜湘的怨恨猶如被爆破的樓房一般，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凜湘一直深愛着諾娃，而諾娃也可以坦率地去接受自己喜歡姐姐的實事。
故事到了這個時候，兩個人應該互相體諒握手言和，然後過上相親相愛的生活纔對。
可是，這一切都太晚了。
身中數刀的凜湘已經在方纔的對話中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失血過多很臟器都開始衰弱的她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如果現在就送往醫院救治的話也許還能搶救，可是……這裡是郊區，距離最近的正規醫院也有至少半小時的車程，就算現在打120急救，等車過來再把凜湘送回醫院，來回也要一個小時。
而凜湘的身體，頂多也只能再撐20分鐘了。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也許正是因爲知道了自己的錯誤已經不可挽回，所以諾娃乾脆把惡人做到底，十分自私地想要解開這最後一個謎題。
“爲什麼你會爲了保護那個代行者而產生和我同歸於盡的想法，她就那麼重要嗎？”
嫉妒
就算這麼多年天上天下的恩怨就此抹除，可燃燒在諾娃心中的妒火卻不會消失，正是因爲她對凜湘愛得深沉，所以纔會產生如此瘋狂、以至於即便對方即將身死形滅也要與這個代行者爭寵的妒火。
“理所當然的吧……我們女神是如何選擇代行者的，你應該很清楚纔是。”
“如果打擾到你們的話我先道歉，不過能不能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女神是如何選擇代行者的？我很想聽到關於後續的講解。”
就在這時，廢棄的工廠裡突然傳來了原本不該存在與此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