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幾年國主幾乎不問世事,其實算起來,南明真的要比往常少了一些……振奮人心的消息。
不是說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差,相反,他們的生活都變好了。
卻正因爲變好了,當他們不再因爲自己的肚子而花費自己所有的精力的時候,這些過剩的精力就會去關心‘面子’‘尊嚴’‘榮辱’。
所以他們開始對國家失望了。
開始懂得抱怨了。
然後,就想到了一件可以振奮人心的東西了。
歷史。
而南明建國的時間太短了,真的能在這個國家裡稱得上傳奇的,而且廣爲流傳的,真的好像就只剩下他這位一戶侯了。
所以他的故事更加廣泛的被流傳了起來。
從他第一次出現,接連創造一個個的奇蹟,然後到他失蹤,各國對他表示出來的尊重。
無異,相對於整個南明,幾大國家反而更尊重天罪一些。
自然整個南明的國民,更是要把天罪當成是自己的一個‘自豪點’。
如今他的迴歸,他的強勢,他的作爲,都讓南明民衆再一次挺起了自己的脊樑。
天罪回到一戶侯府之後,笑容便沒有停過。
如今確定了百姓的心,他就有信心跟闇氣之主來一場‘拉鋸戰’了。
而現在要做的,就是他需要權利。
權利。
定人生死,讓人肯於效命的權勢。
可是他現在僅僅是一戶侯,是‘一戶’的侯爺,除了他自己家之外,他並不擁有任何權勢。
這倒是有些爲難了。
走出門,活動一下筋骨,站在院落裡看着冬日驕陽。
要說這裡的冬季還真是暖和。
有些像是曾經那個世界的春天,萬物復甦,春暖花開,風稍微有點涼,但陽光卻足夠暖,讓人安心。
“呼,好一個晴朗天。”
“小小一個人,每天都這樣多愁善感的,知道的明白你是境界高,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吶。”
狐狸姐姐打趣的從遠處走來,趴在天罪的背上,胸口卻直接墊在他的頭頂,看起來有點怪。
要說天罪並不算矮,跟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差不多。
可惜狐狸姐姐的身高卻有些太高了。
平日裡她豐滿的身材還有獨特的韻味,尤其那美麗的大尾巴,讓人容易忽略她的身高罷了。
天罪小臉微微紅了一下,不着痕跡的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摸了一下,入手柔軟彈滑。
隨後兩步躲開,笑道:“如果你知道我真實的年齡的話,你說不定會以爲我太老了。”
是的,天罪到底活了多少年?
不是指*,而是心靈。
在浩瀚的宇宙中,各個世界,各個時空之中的穿梭,早就讓天罪看到的太多,接觸的太多,所以導致他有些多愁善感了。
這說來有趣。
人往往會在這種境地下走向兩個極端。
一個是變得麻木不仁,一個是變得更加軟弱。
天罪卻是後者。
正這時,一名侍女從門口小跑過來,向天罪躬身施禮,隨後道:“啓稟侯爺,川子家裡有人來了。”
天罪愣了一下,隨後趕忙說道:“快請!”
這兩個字讓侍女整個人呆在當場。
這不奇怪。
從天罪前一步到家,後一步,不,幾乎是同時,幾乎整座都城所有的權貴都來了,分別交了拜帖,甚至有些大家族,是家主拄着柺杖親自來送的。
可即便是這樣,天罪回家這麼多天,也是一個人都沒有見。
如今這川子家的人來了,他卻馬上接見,很奇怪不是嗎?
不敢停留,侍女趕忙跑到門口,將川子一家人請了進來。
一家人?說來好像很多。
其實只有三個。
一個老婦,一個姿色平庸的女子,還有一個滿眼睛都是好奇的小男孩。
他們有幾個共同特點。
瘦,骨瘦如柴,眼窩深陷,面色蠟黃。
破,全身破衣爛衫,女子都有些衣不遮體,肩膀手肘的部位都漏了肉,她試圖遮擋,但一面要攙扶着老婦,一面要拉扯着孩子,倒是沒有辦法。
天罪看着這一家人,深深的嘆了口氣。
果然。
不到萬不得已的境地,他們這一家人真的就不會來這裡。
天罪幾步上前,面帶微笑道:“想來這位就是家中老孃吧?這位就是嫂子?哦,想來這一位就是我那侄兒了吧?快請進,這大老遠的跑來,想來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看着天罪一身華服,俊美的面容,和藹的語氣,還有微微彎下來的腰,更有不嫌髒的用手摸着小男孩滿是灰土的頭髮……
讓三個人眼眶一溼,什麼都不想了,所有的委屈通過淚水都一股腦的流了出來。
天罪嘆了口氣,轉頭對侍女說道:“快,帶他們進去洗洗,再備上一桌酒菜,我要好好的招待一下他們,對了,他們是我的家裡人,懂嗎?”
侍女滿臉驚慌,趕忙點頭稱是,小心的將三個人帶到後屋去了。
院裡的雜役很多都看到了這幅景象,大多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手下的活幹的更加有勁。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三人便坐在了天罪的對面。
哭過了,也就不哭了。
卻顯得更加緊張。
都低着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因爲洗澡的時候那侍女跟他們說,‘你們可真是貴人,在府裡這麼多年,也沒看侯爺對哪個外人如此重視過。’
三個人第一個反應就是,‘剛纔那個漂亮的不似凡人的孩子,就是侯……侯爺?!’
老婦直接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嚇死過去。
就連正是‘狗惹閒’年紀的小男孩,都知道其中的厲害,所有的好奇心和興奮瞬間消失不見,把腦袋差點縮進脖頸裡。
天罪看着他們三個,別說是動筷子,便是動一下手指彷彿都不敢。
只不過聞着這凝香樓特意送來的最上等的酒菜,三個咽口水的聲音卻是此起彼伏,好似交響樂。
這些酒菜,就是能超越人類的最大恐懼,讓人流出口水。
天罪哈哈一笑,親自站起身來,用筷子夾了一塊肉遞到小男孩的碗裡,說道:“來,嚐嚐我這凝香樓的手藝。”
小男孩拼命的搖頭,死死盯着那塊肉,嘴裡卻說道:“不……不能吃。村裡人說了,這凝香樓的一塊肉,就趕得上我們一年的收成,那得是多少錢?俺可不敢吃。”
天罪笑了笑。
大陸上真有這種流言?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種說法……還是低了。普通農戶家一年的收成,在凝香樓也吃不上一塊肉的。
天罪搖頭笑道:“我這侄兒啊,難道你很怕我?”
小男孩拼命點頭,卻被自己的母親碰了一下,趕忙又慌張搖頭。
天罪笑道:“既然你怕我,卻又不聽我的命令,這很奇怪啊,我親自給你夾肉,你卻不吃,這非但是不怕我,還是要折煞我的臉面,哎呀呀……”
這番話可把三個人給嚇瘋了。
嘩啦一聲響,竟然全跳出椅子,跪在地上了。
天罪一愣,又是一陣苦笑。
知道自己這玩笑是開的有些過了。
趕忙將三人扶起,嘆了口氣說道:“來,吃點吧,如果你們不吃的話,我這心裡……不,本侯這心裡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三個人是誰?
正如侍女所說的一樣,川子的家人。
川子又是誰?
他不是誰,甚至不是一戶侯府的家丁,因爲一戶侯府的家丁不會有這麼貧瘠的家人,他們收入極高。
川子是一個落魄戶,玩掛子,說白了就是街面上的混混。
因爲義氣之爭,在其它地方犯了事,跑到都城來想尋一個謀生。
但都城之地,魚龍混雜不說,關鍵是權貴滿街走,富賈多如狗,他一個三流小混混,自然是某不到什麼差事。
又發起橫來,偷了東西,被貨主一頓毒打後扔到後巷。
人倒是沒死,不過也落下了病根。
那一日,飢寒交迫之下,直接昏倒在一戶侯府的門前。
要說天罪的秉性很好,所以帶出來的家人一個個性情也是不錯。
見他可憐,非但沒有趕走他,還在外院中尋了一個柴房讓他住,給他一頓熱乎飯。
而隔天。
卻是天罪面對闇氣之主的橫空出世,留下家人跑路的日子。
當天,闇氣之主派人來要將所有天罪的家人都‘請’進皇宮裡去。
而闇氣之主展現了自己強大的力量,讓上官思青直接做了一個‘不抵抗’的決定,所以整座一戶侯府都沒有人反抗,跟着那大隊人馬就去了皇宮。
只有一個人反抗了。
正是這個‘川子’。
他一個人站在一戶侯府前,背對數千禁衛軍,雙手死死扣住門栓……
據上官思青說,當時他是笑着的,笑着說,能不能用我這條賤命,換你們開這扇門吶?
結果當然是不行。
他不讓,禁衛軍頭領舉刀在他背後砍了十七刀,人都斷氣了,雙手卻依然在門栓上,上前去拉,也拉不下來,原來是十指深扣其中,深到金屬裡面,好似溶進去一樣。
最終禁衛軍無奈,喊着晦氣把整個大門拆了,才把一戶侯府中的人都‘請’到皇宮之中。
一飯之恩,以死相報。
天罪這次回來後才知道這件事,聽上官思青講完後,大喝三聲‘壯士’,就要派人到鄉下把川子的家人接來。
但上官思青說,其實早些年早就派人去了,但那家人卻根本不來,只說川子是活的不值,但死的時候,總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