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黑暗持續了整整一天。
當人們漸漸陷入恐懼,舉足無措的時候,太陽依然沒有升起。
有一句話說,不管人們面臨怎樣的困難艱苦,等到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但……它一直沒有升起來,那要怎麼辦?
“完了完了!我們完了!”
一個年歲比較大的夥計抱着腦袋大聲喊了起來。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驚容,但遇到這種大聲喊叫的,卻都十分不高興,圍上去喝道:“喊什麼喊?老郭,你平日裡可不是這麼膽小的,大小姐還沒哭,你個大老爺們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那老郭哭喪着說道:“你們不知道,你們都不知道的!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奶奶就跟我說過這種事的!”
“這種事?怎麼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
老郭道:“奶奶說,走路走的多了,不小心就會走到岔路里。其中就有一條,走進去後就再也看不到太陽升起了,也回不了家了,那就是……地府!我們肯定是走進地府了,我們是活着走進來的,但這裡只能有死人!”
說着說着他再次大聲哭嚎起來。
一羣人的冷汗不由的往出冒,也不再管他是不是哭號了,都擠在一起四下觀望,滿是恐懼。
天罪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他知道這世界上確實有可能出現一些時空裂縫,那種裂縫不是真的就有一道縫隙能讓你看到,而是走過了某個點,某條線,就毫無所覺的進入到另一個空間。
這裡未必是什麼地府,但真的有可能是另一個世界。
此時繼續走也不是辦法,但停留在這裡同樣不是辦法。
天罪也難得的陷入了糾結之中。
正這時,一個夥計猛地站起身,手指着前方大聲喊道:“你們看,好象有光!”
所有人都向那個方向看去,初時什麼都沒有看到,但緊接着,就看到一道微弱的白光飄飄忽忽的從那邊‘飄’了過來。
細長,好像傘形。
大家都定睛細看。
等白光近了,衆人卻又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那是一個人,或者說看起來像是個‘人’。
一身白衣,上面有尖尖的斗篷遮住了頭臉,‘它’手中提着一個白色的燈籠,將‘它’整個身形照了出來。
毛骨悚然。
衆人都一個勁的往後縮。
天罪也是吞了口口水。
“這個世界……不會有鬼吧?!”
一個‘鬼’字,彷彿是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禁忌,立即一大堆人就抖成了篩子,就差抱在一起了。
秋兒第一時間跑到天罪身邊,一把將他給摟住,幾乎是咬着他的肩膀說道:“你……你可別嚇我啊!”
看來只要是女孩子對這種‘鬼’之類的東西,就沒有什麼抵抗力,天性的害怕。
天罪道:“放心吧,萬事有我吶。”
“那……那你爲什麼要往後退啊?!”
“呃……”天罪滿頭黑線,不情願的說道:“現在我唯一的自信,就是比在場所有人跑得快。”
秋兒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這邊在害怕,可是那白影卻不會因爲他們的害怕而降低速度。
不一會‘它’就到了衆人的面前,先是微微鞠一個躬,然後用一種根本不是人類的聲音說道:“請諸位跟在下走。”
在下?男人?
不知道爲什麼,衆人竟然鬆了口氣。
天罪的膽子也一下子大了起來,走上前問道:“請問……這位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要領我們去哪裡啊?”
白衣人輕聲說道:“此處是幽冥幻境,在下現在要帶你們去見尊王。”
“尊王?那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帶我們去見他?”
“尊王是這幽冥幻境的主人,帶你們去見他,是爲了安排你們的歸屬。”
天罪眼角抽動一下,問道:“歸屬?什麼……什麼意思?”
白衣人彷彿根本不知道不耐煩是什麼意思,耐心的爲天罪解答着一切。
“幽冥幻境四下方圓十二州,還需要尊王將你們分配到其中一州。”
“分配……”
天罪額頭的冷汗開始往下流了,顫聲問道:“那個……能問一下嗎,現在我們還是在……還是在現實世界之中嗎?”
白衣人道:“現實世界?自然不在了,這裡是幽冥幻境,是死者輪迴之地,你們要根據往生功德衡量勞作或者刑罰,在此處經歷千年到萬年不等的時光,就可以從入輪迴,再生爲物。”
天罪忍不住吐槽道:“也就是說當人還是當動物都不一定唄?”
白衣人笑道:“萬物可通過功德成爲人類,人類名額自然有限,想要投胎成人還是需要積攢功德去除業報的。”
“呃……”
他在這裡打屁,其他人卻都瘋了。
他們怎麼可能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其中一個大喊一聲,就瘋狂的向旁邊跑去。
天罪眉頭一跳,趕忙喊道:“不要亂動!”
可是已經晚了,從白衣人出現,他們就被那微弱的白光所籠罩住。
而那個人兩三步就跑出白光的範圍。
“啊!”
一聲慘叫,就看他的皮膚肌肉骨骼還有鮮血,就在空中這樣分散開,整個人憑空分化成了粉末,消失不見了。
所有人都要被嚇哭了,幾個大老爺們直接抱在一起,嘴脣發青的哆嗦着。
白衣人說道:“對了,忘了提醒你們了,從現在開始不要離開這燈籠照到的地方,要不然會魂飛魄散的。”
“奶奶的這種事情你要早說啊!”
天罪忍不住大聲喊了一嗓子。
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脣,滿心憤怒。
那可是一個人就死了啊!
每一天這大陸上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去,但畢竟沒有死在他面前,如今不但憤怒,更重要的是身邊人這樣突兀的死亡,會給他的修爲帶來很大的影響。再者,他還記得那個傢伙,平日裡嘻嘻哈哈的,幹起活來卻不含糊,還會做一手好飯,尤其他認得野菜,一種長得像耳朵一樣的野菜被他庖制過就變成了美味,至今味道難忘。
白衣人轉過身悄然而行,衆人趕忙跟上,生怕走出這燈光範圍。
與其前面這個不人不鬼的傢伙,那燈光照不到的黑暗才更可怕。
天罪深吸一口氣,壓了壓自己的怒火,沉聲問道:“爲什麼?爲什麼我們會出現在這裡?我們一直走的是官道大路,本來就有人火氣運,怎麼可能一步邁入這裡?”
白衣人說道:“蟲災去氣,*去生。生氣已斷,生機已斷,這隔天的道路自然就開了,你們走進來並不是誰的錯,反而是你們自己主動進來的。條條大路皆生機,唯獨這條是死地,你們自己走進來,怨不得別人。還是想想自己生前罪孽吧。”
天罪愣了一下,轉瞬就領會了白衣人言語中的意思。
這意思就是因爲蟲災的出現,整個大陸的氣運就被擾亂了,在某些地方更是沒有了。
糧食被吃光,人們就開始出現慘烈的禍事,尤其有些地方甚至能出現人吃人的慘劇,這樣一來,天地間生機就斷了。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大疫之後必有神鬼出沒。
大陸上會出現這種空間裂縫的東西,自然也算是很正常。
但他不理解的是,自己一夥人明明大多都是男子,火力旺,氣勢盛,又要到京城去,大多帶着激動,更是應該神鬼辟易纔對啊,怎麼就說是主動走進了這裡?
突然天罪心臟猛地一跳,急忙問道:“是不是我們主動招惹了不該碰的東西?!”
白衣人停下腳步,轉頭看了天罪一眼。
斗篷很大,依舊是看不到臉,只是黑暗中透出兩道慘白的光,那應是目光。
“人鬼殊途,生死兩離。碰到死物而不避,反倒主動讓它們‘進門’,你們自然就會走到這裡。”
進門。
一種鬼神的說法,不是單單指的走進房門。
幾乎什麼門都算,窗戶,帳篷,營寨,甚至……進入車內!
天罪猛地轉頭,看向隊伍最後面那輛馬車,裡面應該是躺着兩個孩子纔對。
彷彿是感受到天罪的目光,車簾打開,男孩從車上跳了下來,伸手抱着女孩也跳下來,兩個小傢伙懵懂錯愕的看着四周的黑暗,興許是因爲害怕,緊走幾步到了衆人身邊。
男孩膽怯的小聲問道:“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好黑,我們睡了很久嗎?”
天罪眼皮狂抖。
一步上前伸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微微眯着眼睛用自己的神識仔細檢查。
發現這男孩身上所有的地方都跟常人無異,唯獨一個,天罪找不到他的‘機緣’!
機緣在常人看來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但對於天罪來說,便是腦海內一個白色的小球。
一般人都只有綠豆大小,某些事情會讓這個小球變大,某些事情則相反。
但……卻是人人都有,或大或小而已。
機緣是天道賦予人類的‘本源力量’之一,代表人與周圍世界的聯繫,各種各樣的聯繫。
沒有一個人是跟萬物沒有聯繫的,正如即便是石頭蹦出來的人,也起碼跟那塊石頭有聯繫。
人站在地面,就跟這整個大地有聯繫,呼吸空氣,就跟着天地氣息有聯繫……
可是小男孩卻根本沒有。
這意味着什麼?
‘脫離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天罪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