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呵呵一笑,站起身來,從座位上走了下來,在場地中間來回踱步,並悠然說道:“湯頭在於熬製,熬製又在於材料選擇。這大山之上別的沒有,珍奇野獸倒是不少,尤其有一種叫做‘鬼面魚’的河中猛獸,雖然長相醜陋無比,但肉質卻是人間絕品,可它吃來卻如同沙子,只能熬湯。還有一種小獸名爲‘喚月’,因每晚都要衝着月亮鳴叫而得名,也算得上是一味珍饈,不管是何種烹製手法都能讓它變得極爲鮮美,村裡人更是把它的肉稱爲‘神仙留’。意思是神仙聞到它的味道,都會駐足停留,好好地吃上一頓才行。可是……對我而言它的味道還是不夠,所以經過多次的篩選和嘗試,我終於發現‘鬼面魚和’‘喚月’兩種奇珍碰撞在一起之後,會發生很奇妙的變化,形成一種前所未有的味道……我便命名它爲‘龍鬚’,是我這樣的‘龍’才能想得出和享用的。呵呵,至於熬製,只用山上南喬木的木心取材,火焰控制在一尺,用三尺大鍋慢熬,沒半個時辰添一次水,連熬二十四個時辰,將一鍋湯水瀝出清湯,直至無一絲雜質……便成了這湯頭。”
九個人都聽傻了,一邊聽一邊嚥着口水,然後在心中憤恨的想道:“他媽的,原來老子纔是土鱉,正宗的土鱉!”
你看人家,吃個麪條都要講究的要死了,自己成天還覺得只要有肉有酒就已經算是很幸福的事了,這……差距也太大了吧?這還是在這種小村莊裡面,要是真正的姬府和皇宮,那又得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吶?他孃的!現在總算是明白爲什麼那麼高手揹着賣身救榮的罵名,還甘願在帝王門閥手下做事,他孃的,原來他們享受這麼好的生活,根本不跟外人說啊!這太過分了!
至此,他們九個人包括那個大漢在內,同時在心中升起了一個想法,不同於之前的想要把姬家秘寶也弄在手裡,而是……跟着這個臭小子混!話說他們成天忙忙碌碌,刀尖舔血,還不是在追求一個更高的修爲更好的生活?而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有一條更容易更簡單的道路可走,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們要捨棄自己的一點什麼,比如……自尊。
天罪自己也在清晰的感受着這幫‘匪徒’的火候,他手法很淡,好似小火慢熬,不強不弱。
此時他擺了擺手,笑道:“這個‘龍鬚’無非也就是讓諸位嚐嚐鮮,有句話說‘客隨主便’,但我總覺得賓客既然來了,就要照顧到賓客的習慣,呵呵,大家肯定是沒有吃飽吧?”
說着伸出雙手,用力的拍打了兩下,外面的村長直接會意,趕忙讓村民費力的擡着一個火烤的不知道什麼獸類走了進來,放在天罪的面前,有拿幾個盤子和一把小刀擺在旁邊,就退了下去。
天罪拿起小刀,在那還在冒着熱氣滴着油的烤肉上劃了兩下,說道:“烤肉,不管是什麼世界也不管是什麼國家,只要有人類的出現,就必然是第一個被人類所掌握的烹飪技能。烤肉好吃,呵呵,這是一個被刻印在我們骨子裡的概念,或者說是意識,也是祖先的傳承,但同樣是烤肉,卻味道大有不同,甚至切割的手法和路線也將影響口感。爲了避免諸位貴客享受不到最好的美食,我就親自動手爲你們抄刀,來來來,一個個上前來吧。”
說着,就優雅的用小刀在‘烤全獸’的表面一劃,割下一片酥嫩流油的脆皮來。擡手對黑衣女子笑道:“來來,你先來,這烤肉的皮肉最是肥美,女子吃了更是嫩膚明目。”
黑衣女子呆呆的點了點頭,趕忙站起,雙手在褲管上抹了兩下,才走上前端起盤子,一邊流着口水看着那滴着油的透明的金黃的肥肉,她敢保證,這是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看到肥肉可以被烤成這麼‘美觀’。擡起眼看着天罪微笑的臉,突然心中沒底,竟然又把頭低了下去,顯出一種‘緊張’,不可思議的‘緊張’和惶恐。
這種表情,連天罪都是一愣。但也並沒有多想,直接將那塊肉放在她的盤子裡面,從旁邊的一個罈子裡面抓出一點白色粉末,均勻的撒在上面。笑道:“敞開胃口吃吧,如果招待不週,我會感覺很困擾的。”
黑衣女子掙扎了一會,還是點了一下頭,但更像是鞠躬,隨後回到座位上,小心的吃了起來,但只吃了一口,卻再也控制不住,竟然三兩口毫無吃相的就把那些肉都吃光了。
一個接着一個,天罪都給他們了足夠分量的肉,尤其面對體壯的男子,他會將靠近內側的那些還是鮮紅的肉切給他們,半生的肉才最補身子。
直到大漢走上前去,他呆呆的看着天罪,不知道心裡在想着什麼。
天罪啞然一笑,說道:“美食在前,你倒是有功夫來觀察起我了,倒是難得,來,給你一塊大的。”
看起來賞心悅目的幾刀,一塊起碼三斤重的肉被切割成一個個美觀的小方塊,外側金黃,內側泛紅,看起來如同寶石一般。
大漢卻苦笑一聲,拿着盤子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也認真的吃了起來。
其實……天罪和對面的九個人,同時出現了一種……誤會!
天罪是儘可能的讓自己成爲‘姬家最正統的大少爺’,未來是要接掌天下神器的,要當皇帝的人,所以他先騙過了自己,讓自己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種帝王之態,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從未離開過小院落的傢伙,怎麼會這套玩意,好像是……生而知之一樣。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也是極爲簡單,就是讓對方也相信他的身份,從而不會對自己還有卓一凡還有這個村落的人下毒手。
對方九個人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是按照天罪的‘路數’在思考,但漸漸的,也許是天罪弄得太像了,又描繪出來一個太過美好的前景,所以……九個人竟然都在心中慢慢考慮,是否……就在這位少爺落難之時,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投身在他身上,若日後他真能成爲帝王,自己等人……那不就是開國功勳,永享富貴了?!
所以……誤會就這麼來了,九個人以爲天罪是在考驗他們,所以還一個勁的擺出‘大俠’作爲,但氣勢已經弱了。天罪以爲他們還不太相信,所以更加賣弄,氣勢也是越來越足。此消彼長,這個小小的村莊祠堂竟然真的好似那金鑾殿一樣,滲透出一種讓人窒息的氛圍。
要說九個人還真能吃,但絕對是吃不過小劍,這個小傢伙的肚皮彷彿就是個無底洞,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可以幾天滴水不進,但如果食物充足,她絕對能把那些捱餓的日子一股腦都吃回來。整個‘烤全獸’起碼有三百多斤,其中到有一百斤進了她的肚皮。
一百斤啊!什麼概念?小劍自己才四五十斤的體重,合着這麼一會的功夫她吃了等於兩個自己的量的東西,竟然……只是小肚皮微微鼓起了一點。
而那九個人竟然還‘見怪不怪’,認爲天罪的身邊就是應該都是‘奇人異事’,沒見白衣鬼眼卓一凡都是他的手下被他喚來喚去嗎?帝王之相啊,果然是帝王之相啊!
一頓飯吃完,大家邊喝着茶邊互相看,九個人拘謹,天罪也有些猶豫。他在考量,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更進一步。
最終,天罪咬了咬牙,放下手中的茶碗,對大漢說道:“諸位,其實我們的見面算得上一個巧合,但我這裡還是被一個問題困擾着,按說諸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大能中的絕世,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你們跑到這種窮鄉僻野來的吶?呵呵,莫非也是像我一樣,爲了躲避什麼?”
開門見山,一句話就捅在‘根’上了。
大漢一下子就爲難起來了。天罪這麼問,其實是希望他們編個理由,隨便說一個原因,然後……就各自上路,皆大歡喜。而大漢卻直接認爲這是天罪在要求他們表忠心,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加入到天罪陣營的意圖。
所以從開始大漢就沒想過要說謊,要麼說,要麼不說,就這麼簡單。
九個人同時爲難,互相看着,最終目光竟然都集中在黑衣女子的身上,大家都認爲她是天罪的‘親近人’了,這種重要的事情應該由她來說纔好。畢竟他們之前的目的……可是不太和平,是要把整個村子的人都殺死的。
黑衣女子恨得牙癢癢,但還是嘆了口氣後轉頭對天罪苦笑道:“這個……少君還真是奇人異象,隨便到一個地方,也是緊要之所,聽老一代人講,但凡君王之體總要遇到諸多奇事……”
她扯了半天,目的就是爲了後面的話。
“此次我們來到這裡……不瞞少君,其實是要……其實是要……”
她再次看了一眼衆人,直到大漢衝她微微點了下頭,才繼續道:“其實是受命將此村莊……清除掉。”
天罪眉頭猛地抖了幾下,果然跟他所想的一樣!他衝動了,面色並沒有不着痕跡,這讓他很擔心。趕忙伸手撓了撓自己的眉毛,試圖掩蓋住自己的情緒激動。但實際上……他剛纔的眉心顫動都被九個人看在眼裡,而他們的反應是……這臭小子生氣了!這可咋整?
黑衣女子趕忙說道:“少君莫怪,我們也是受命於人……你看,我們也並沒有……並沒有這麼做啊……”
天罪一愣,對方道歉了?爲什麼?他有些想不明白,但卻不妨礙他很會裝。
“咳咳!哪國曆法,也不會治臆想之罪,既然只是想象,並未形成事實,我又有什麼理由怪罪?只是……我不明白,這裡方圓百里不接城鄉,民風又是淳樸,更沒有任何可圖之利,這到底……爲什麼?!”
天罪突然站起,用力的用小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在場所有人,包括牆角的卓一凡,身體都猛地震了一下,而門外的那些村民,更是紛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的一點聲音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