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天罪腦海中某個對戰遊戲是這樣用事實證明的了,只要不是豬一樣笨,都能配合的不錯。
而最關鍵的,想從一隻天地大手中逃脫出去,這是需要眼光、經驗、睿智、預測……等等能力的,一個軍隊不可能同時擁有這樣的能力,而他們的指揮……卻擁有,便是天罪。
他表面上看來是瘋狂的跑路,但實際上卻是用自己的身體來指路,指出一條可以逃脫這必殺之圍的道路來。
鮮血,落在依舊有些泥濘的地面上,形成讓人作嘔的暗紅色。野獸一般的喊殺聲透着絕望與瘋狂,一*的向萬字軍襲來,即便萬字軍現在使用的是最爲省力而且合理的戰法,但海浪遇到潮水,終究也是顯出了疲態,偶爾幾個失誤,便留下了幾條性命。
從萬字軍出戰以來第一次出現了減員,幾十具屍體緊緊握着長矛,身上遍佈傷口,而他們卻都是最終死在蠻夷的懷裡,手中緊握的長矛從他們胸膛穿過,長矛的另一端卻死命抵住了背後的土地,明明人死了,卻依舊制止住了蠻夷前進的速度,他們……是拿自己的生命當做了‘拒馬’。
天罪一直在小露的懷中回頭看着,當他看到傷亡,眉心忍不住顫抖了幾下,眼睛也有些發紅。雖然預備營大部分正是死在他手上的,但……不一樣,這萬字軍是自己的軍隊,是自己人,他們是忠誠的自己的利劍,向這個世界無聲吶喊的脊樑。他們的犧牲讓天罪心中很不舒服,尤其是胃,一陣翻騰之下讓他忍不住乾嘔了幾聲。
他難受,而蠻夷之中的蠻熊首領就更加難受了。萬字軍死了幾十人是沒有錯,但這一路行進之上滿地都是蠻夷的屍首了,甚至……萬字軍的人死的時候都是把自己變成了拒馬,同長矛一體固定在那裡,所以……躺着死去的人,萬字軍一個都沒有。
蠻熊首領感受到了危機,這樣下去肯定不行,但他一直沒有出手,而是注意着戰局,看到裡面最細微的部分,隨後……終於讓他發現了萬字軍的死穴,那便是奔跑在最前面的天罪,作爲一個指揮着他身邊竟然只有一個柔弱的女子在保護,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驚喜’!
猛地衝天而起,蠻熊首領全身突然爆出一陣紅色光芒,整個人彷彿大鵬展翅一般直衝雲霄又向前俯衝過來。
天罪心中一顫,一股危險氣息讓他背脊一陣發涼,轉頭一瞧,就看到一個如野獸般的身體正好隱匿在夕陽光線中衝着他的這個方向飛來,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曾經看到的老鷹發現地面一個獵物,無所顧忌的過來肆虐一番一樣。
大驚失色下天罪大聲喊道:“快跑,快啊快啊,他過來了!”
小露轉頭也看了一眼,直接嚇得亡魂直冒,咬着牙拼命的跑動起來,話說她這輩子好像都沒有跑的這麼用力過,畢竟從生下來她就是紅級七星修爲,經過數十年的努力添了一星,變成紅級八星,更修習無數神奇功法秘術,平日裡高來高去哪會這樣用自己的雙腳奔跑?可如今……綠級修爲,星級還未知,又怎麼能是對方的對手?
卓一凡不在,整個萬字軍中修爲最高的也不過是孫佺的紫級,又有什麼能跟對方抗衡?
天罪還是失算了,這個極重武力的世界軍隊固然重要,但其中‘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的傢伙也是確實存在的,要不然陛下也不會成天到晚,恨不得跟妃子恩愛的時候都會帶着一個帝國劍神了!
也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小露在拼命的閉着眼睛猛跑,萬字軍扔在前方不停的廝殺,卓一凡剛剛用盡全身力量毀掉攻城機關,現在正躲在一處山林中休息,天罪呆呆的望着如血夕陽……蠻牛頭領的攻擊就到了,一把巨大的砍刀,從上而下試圖將天罪一劈兩半,這一瞬間,砍刀距離天罪的頭頂也不過只有一米不到的距離了。
要……死了?
同樣的一瞬間,天罪卻異常的平靜,他不想死,但面對死亡他也無需驚恐害怕。遺憾自然是有,自己不過僅僅不足十歲光陰,未來大好的生活還在等着自己,偏生要攙和進這國家之爭中,認定自己天賦異稟可以鳥瞰衆生……報應嗎?懲罰嗎?命運嗎?
突然……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一樣。平靜的如同一汪靜潭的天罪在這極爲短暫的過程中想到了很多。
其中就包括腦海中一個很久遠的記憶,那次,他跟隨一個旅行團參觀了一個牧場,期間自己淘氣的私自跑進屠宰間,看到了現代化殺牛的過程。
一隻牛,憨厚的迷茫的,雙眼漆黑水潤漂亮的走進一條只能容它一個身形的通道,轉身都不可能。通道的盡頭,一個人站在高臺之上,手中拿着一個好似加油站加油的油槍,靜靜的等着牛的到來。牛走近了,它彷彿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開始抗爭,晃動身軀,卻被一隻無力的手抓住了繩索,偌大的力氣根本發揮不出來,就被牽着鼻子走上進了地獄的門口。
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大大的眼睛中流出了眼淚,那‘油槍’一樣的東西抵住了它的額頭,猛地一聲響,並沒有子彈,也不知道是光還是氣壓什麼的,瞬間洞穿了它的頭骨,將它的大腦攪成一鍋粥,死亡來的極快。
快到它身體還保持着最後一個動作,歪着頭,試圖躲開那隻槍,睜着眼,滿是恐慌。
接着,旁邊的門打開,另一個男人費力的將它拖了出去,然後盯着它睜開的眼睛,一刀捅進它的喉嚨,並且上下切割,直接將半個腦袋都割了下來,鮮紅的缺口,深色和淺色並存。腦袋還在,卻距離身體多處了一個血紅缺口的空檔,看起來極不和諧。
天罪當時卻僅僅看着它的眼睛,那是一雙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眼睛,就那麼睜着,毫無意識的睜着,它……在看什麼?牧場上鮮嫩的草?平日裡對它極好的飼養員?還是跟它爭奪草場的同伴?亦或者……是旅遊而去的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
它不知道的是,它將成爲那些它曾經看到的孩子的盤中餐,起碼在當天,天罪就在那個牧場吃到了一頓新鮮非常的牛肉,他記得很嫩,很香,還有些甜絲絲的,是他吃過的最好的牛肉,但……咀嚼在嘴裡,卻滿不是滋味。
吃牛肉是美妙的,人們用陸地上最美好的食材去餵飽自己的肚子,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殺牛的過程卻是無比的骯髒的,挑戰着每一個正常人的心靈。
君子遠庖廚?呵,古人就告訴了天罪,遠離那種殘忍的地方,保存自己的善良。但……這是否就意味着‘無視’便是善良?裝作不知道,去不看,不去懂,是否便是正道?
但髒活,總得有人幹!沒有殺牛,或者日益更新的殺牛技法,牛肉便不會越發的美味越發的考究。同樣,沒有戰場上慘然的殺戮,也沒有後方城市中人們那種恬靜淡雅的生活。他們可以一個個表示自己反對戰爭反對武力,大言不慚的享受着武力帶來的和平與安寧,大肆指責着爲了他們一時安康而流血犧牲的所有人,但……那些人的奮戰卻不能停息。
因爲那些人,那些軍人,那些尚武者,爲的並非是那些空口白牙享受和平的人,而是他們所在乎的人。家中的母親,暗戀了多年的女子,一片樸素的院落,一流日漸骯髒的溪流。
天地初開,歷經億萬歲月,直到現在,卻只有一點未變。未有以戰,方可證道!
“開!”
所有思緒猛地迴歸心田腦海,天罪突然從小露的懷中跳了起來,身體懸在半空緊閉雙眼,神識與控物之法同時最大程度的張開。神識對準蠻熊頭領心臟,控物之法拼死將它震動。僅僅一下,應該只有一秒,蠻熊頭領的心跳驟停,隨後,八十一把無雙飛刃猛地從天罪雙臂噴薄而出,以八十一個方向同時向蠻熊頭領全身各處洶涌刺去。
隨後天罪又落進小露懷中,瞪圓眼睛大聲吼道:“走,北方森林!”
小露哪會有一絲遲疑?咬緊牙關直接用自己衣袖將天罪牢牢捆在自己懷中,身體一彎,雙手並作雙腿用,四肢猛地在地上不停刨動,速度更是提升一倍,瘋狂前行。
蠻熊頭領心臟受到撞擊,突然的停滯讓他全身也禁不住停了下來,甚至大腦都出現一瞬間的隔斷,持續三秒,才堪堪反應過來,可纔要追擊,又發現無數飛刀正向自己衝來,無奈之下只好頓下身形舞動手中大刀瘋狂劈砍,將飛刀一柄柄抽飛。
可即便他速度再快,也終究沒有提前發出的無雙飛刃快,超過大半的飛刃還是命中了他的身體,破開身上獸皮的鎧甲刺進肉裡。也便是這一個短短的瞬間,他猛地大吼一聲,全身紅光乍現,猛地一陣激盪紅芒四下綻放,將那些飛刃盡數崩開。
但……他力量卻在爆發中去了九成,需要緩上一陣才能恢復過來,而從開始到現在,他被阻隔下的時間已經達到了十數秒,而天罪這次爆發的意圖也並非爲了給自己創造出這麼短暫的逃亡時間,而是……萬字軍的隊伍……終於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