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教科書式的損人不利己

荊棘藤蔓像章魚觸手一樣蠕動的殺人藤旁,梅林停下腳步,伸手搭在這殺人藤附生的巨樹樹幹上,手指正在輕微的顫抖。作爲一個活了五百多年的老傢伙,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他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緊張,還有些呼吸困難,心跳比平常激烈許多。到底有多少年不曾戰鬥?他已經不記得確切的數字,只依稀記得是三百年到四百年之間的一個數字。他倒是記得最後一戰的對手,那是一隻大惡魔,被南方那些不肖子孫召喚到了凡間。他與這隻大惡魔激戰三天四夜,從山頂打到峽谷再回到山頂,最後在一處雪山上殺死它。

那一戰的事蹟現今仍在各個部落間傳唱,是的,當年他也是一個傳奇英雄。只不過時光之刀會摧殘一切,現在他仍然活着,卻不復傳說中的豪勇。昨天到現在的戰鬥中,他並沒發揮十分之一的力量。他不是故意保存實力,而是不知道該怎麼發揮實力。他只是一個人,從精神到身體都是凡人,身體是脆弱的,精神也是。數百年的宅居生活讓他嚴重的退化,他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不知道何去何從,略微運動一下就心跳氣喘得厲害。

如果可以選擇,他真心是不想動。他已經老了,儘管身體蒙艾璐娜的恩賜恢復了青春,但心靈依然蒼老。他的慾望已經淡漠如白開水,不知多少夜晚的入睡前,他都希望自己能化作一棵樹,永遠不必動的矗立在一處,享受一場永遠無夢的場面,知道被天雷劈成焦炭。

但現實讓他沒有選擇,凱爾特斯族的命運讓他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心繼續掙扎。

因爲他明白,凱爾特斯族僅存的子民已經站在生死存亡的風頭浪尖上,一步不慎就會消失在即將來臨的浩劫中,化作歷史書上的一段文字和博物館中的幾件文物。這不是誇張的形容,而是真實的現實。暴風雨來臨前,傷疤總會沉悶的癢痛。漫長的歲月中,他經歷了成千上萬的災厄,累積了不計其數的疤痕。現在,這些傷疤正癢得厲害,癢得揪心。他必須要振作,像年輕人一樣積極的奮鬥,作爲最後的王族,這是他對人民的義務。

“唉,要打起精神好好幹一場,既然決定跟着艾璐娜大人混,總得好好的表現。”

梅林深深的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精神投入到觸摸的大樹中。樹與樹看似是獨立的,其實它們在地下的根鬚有着緊密的交織。五百年沉積的精神洪流涌入到巨樹中,順着地下的根鬚向四面八方光速擴散,注入一棵接一棵的大樹中。轉眼間,他的意識覆蓋整座森林,森林就是他,他就是森林。他將自己的怒意注入到每一棵古樹中,賦予它們臨時的智慧,激發它們累積千百年的生命活力,讓它們改變生命的形態,讓它們知道憤怒和戰鬥。

這片古老的森林開始變異,一隻只巨大的眼睛在樹幹上睜開,粗壯的樹枝變成一條條的舉臂,每一棵古樹都如同一隻百眼百臂的巨人。它們傲然矗立在地上,無差別的注視身周的領地。怒火在它們心中熊熊燃燒,它們將驅逐一切外來者,直到它們的生命燃盡。

梅林周圍的森林則是另一種景象。這裡有一個環形的殺人植物區,在梅林意志的驅使下攻擊任何一個不速之客。現在這些殺人植物全都枯萎,大量幼小的新芽從地下長出。它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斷增長增粗,相互糾結相互纏繞,共同編織成一道環形的壁障。這壁障繼續向上增生,並在頂端逐漸合攏,最後變成一個倒扣碗型的封閉壁壘。在地下,這些新芽的根鬚也急遽的增生並相互糾纏,以與地面對稱的形狀結成一個碗型的封閉壁壘。

梅林不在壁壘外,也不在壁壘內,而留在巨藤編織的牆壁中。

只要他還活着,嘆息之牆將不可摧毀。

………………

森林的更深處,妖狐、鋼手、冰鳥和隕星背靠背的看着四周突然變成妖怪的巨樹,都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她們起初還以爲,梅林會讓全森林的所有古樹都長出殺人藤,啪啪的猛抽路過的客人,哪知道梅林的口味這麼另類,竟然讓樹幹長出眼球,樹枝變長舉臂。

離她們最近的一棵巨樹瞪着錯亂不整大小不一的許多隻眼睛,掄起一隻巨掌呼嘯拍下。“小心。”面對這邊的隕星一聲大喝,推着女伴們匆匆閃避。轟隆一聲悶響中,古樹的巨掌砸在她們先前站立的地方,一下就拍出一個及膝深,足有雙人浴缸大小的大坑。

“這邊還有。”鋼手推着女伴們再度後退,又避開另一棵古樹的打巴掌。每棵古書都有幾十上百的樹杈,也是幾十上百支胳膊。兩棵古樹拍打兩次之後,立刻接連不斷的連續拍打,一隻又一隻的巨臂相繼拍下,打得四女非常狼狽的滿地摸爬滾打。

冰鳥擁有最輕盈的腳步和最敏銳的眼光,但還是被一根根古樹巨臂逼得狼狽不堪。她淡淡的說:“老四,我不得不說你這戰術實在很糟糕。”妖狐輕哼一聲,冷冷的說:“我也這麼感覺,但現在不能回去讓梅林停下,我們不能丟薩迦的臉。別分散,跟我衝。”

妖狐匍匐避開一棵古樹橫掃來的舉臂,隨後像獵豹一樣弓腰爬起,奇快無比的衝向艾爾達人的陣地。“你不能丟薩迦的臉,跟我有什麼關係?”冰鳥唸叨一句,纔跟着妖狐衝出去。“我纔是真沒關係的。”隕星看着三妹和四妹嘆了口氣,也跟着受苦受累的追上去。

鋼手看看隕星再看看冰鳥,視線最後停留在妖狐的背上,遲疑一會才追上去。

不知道爲什麼,她已經在心中爲自家主人擔心。

妖狐、隕星、鋼手三個穿着聖甲,擁有超乎尋常的耐力和爆發力。冰鳥雖然沒穿聖甲,但比穿着聖甲的她們更快。她們機警的避開大樹的阻隔,很快衝到煙火滾滾的艾爾達陣地。艾爾達人正在用閃電和火焰攻擊活化的大樹,弄得到處都是混亂的濃煙。

妖狐揮舞雙刀正要衝進去,但隕星依仗更優秀的聖甲和更強的爆發力搶到最前面,頂着槍盾先一步衝擊。察覺到異動的艾爾達守護戰士迅速用箭雨防禦,但隕星的槍盾實在太厚實,最鋒銳的破甲箭也無法穿透。妖狐、冰鳥和鋼手很識趣的站成一列,尾隨在隕星身後。

就這樣,隕星帶着姐妹們直衝入艾爾達陣地,撞飛一個猝不及防的艾爾達守護戰士。艾爾達人正分散成五六隊,有忙着對付樹怪,也有忙着搶救傷員,站在隕星面前的只有半隊,不到五六個人。妖狐立刻從隕星身後閃出,尖嘯着追向剛剛被隕星撞飛的守護戰士。

她追着傷員不放,倒不是想搶隕星的人頭,只是利用這個傷員。艾爾達人速度都很快,追上一個健康的艾爾達戰士很不容易,還不如追那些受傷的艾爾達戰士。艾爾達人都很重視保護傷員,她直奔着傷員衝去,周圍健康的艾爾達戰士都會趕過來讓她砍。

果然有三個艾爾達戰士趕來支援,兩個堵截妖狐,一個抱着傷員就跑。妖狐衝上去一通亂砍,壓得這兩個艾爾達戰士喘不過氣。不一會兒,一個艾爾達戰士被死星砍傷,傷口不是很深,但血流不止。更多的艾爾達戰士倉促的救援,使得妖狐的目標更多。

妖狐的身後,冰鳥一邊拉開滑輪弓,一邊盯着煙火混亂的戰場亂掃,兜帽陰影中的雙眸閃爍着銳利的紅光。她現在無比的感激薩迦賜予的這雙魔眼,明明周圍的煙霧這麼弄火光怎麼亂,她卻能穿透混亂的妨礙,清晰的看見每一個倉促奔跑的艾爾達人。

五十米外一棵燃燒的大樹下,冰鳥看見一個手持精製長弓的艾爾達射手,他正瞄着妖狐拉開弓,細長的錐形箭頭上泛着刺眼的冷光,赫然是艾爾達人的破甲箭,足夠射穿塔蘭人聖甲的利箭。冰鳥當即一箭射出,被滑輪弓的強勁彈力發出的精金箭穿透滾滾濃煙,準確的射中這艾爾達射手的胸口。艾爾達射手瀕死之際失控的射出破甲箭,險而又險的與妖狐擦肩而過,射中妖狐旁邊一個艾爾達戰士的面罩上,穿透面罩貫入頭顱中,一箭斃命。

妖狐當即補刀砍掉這倒黴蛋的頭顱,再大喝震退圍攻的艾爾達武士,就招呼姐妹們開始撤退。她的選擇沒有任何的錯誤,因爲艾爾達人集結得很快,沉迷戰鬥會吃大虧。並沒衝前戰鬥的鋼手一直很靠近戰場邊緣,聽妖狐這麼一喊,她立刻端着雌狼長戟開始炮擊。一團團雷電彈高速落入到艾爾達人羣中,擾亂艾爾達人倉促集結的陣型,迫使他們無法成羣結隊的追擊。妖狐、冰鳥和隕星相互掩護着撤退,與鋼手回合後一起退離煙火滾滾的戰場。

第一次突襲戰很順利,殺死兩個艾爾達人,己方無一傷亡。

但四位女勇者都很嚴肅,因爲戰鬥纔剛剛開始。

她們像矯健的獵豹一般從煙火滾滾的艾爾達陣地跑出,就一頭衝入所有樹木全部妖魔化的森林中,後面還跟着十多個艾爾達追兵。但她們毫無懼色,直奔着一棵最粗壯的古樹衝去。很快,她們衝到樹下,迎面是一根掃來的古樹巨臂,迅捷非凡的艾爾達戰士也已經追到身後。

“臥倒。”妖狐一聲大喝,帶着姐妹們紛紛撲地,然後迅捷的匍匐前進。

這巨臂擦着她們後背掃過,直奔着艾爾達追兵掃過去。艾爾達人不是撲倒就是避讓,卻有一個腦子秀逗的艾爾達戰士高高跳起。樹怪可有幾十上百隻眼睛和幾十上百條胳膊,非常清晰的看見這個艾爾達的跳躍方向,立刻調動四五隻巨臂上下左右一起拍過去。

艾爾達人雖然跑得快,但不是鳥,沒辦法在天上飛。面對一起拍來的四五隻巨臂,他當然沒法躲,只能被嚴嚴實實的拍上。一通噼裡啪啦的骨頭爆裂聲後,樹怪鬆開巨臂,已經破爛如抹布的艾爾達戰士軟綿綿的落在地上,渾身都在流血,不是全死也是半死。

兩個艾爾達戰士企圖救護這個傷員,但在前面匍匐爬行的冰鳥突然掏出一枚手雷反手扔出,剛好落在這傷員身邊。兩個艾爾達戰士不得不後退,看着戰友被炸得支離破碎。這兩個艾爾達戰士怒了,其他艾爾達戰士也怒不可遏,不顧周圍樹怪的威脅繼續追擊。

但樹怪實在太多,揮舞的巨臂接連不絕,艾爾達戰士們一邊追一邊躲,十多人很快分散得三三兩兩,雖然相距不遠,但並不在一起。妖狐小組見到這一幕立刻掉頭反擊,一邊躲着樹怪的攻擊一邊攻擊艾爾達人。最前的兩個艾爾達戰士很快出現傷亡。

…………………

兩個小時後,樹怪森林間的一處林間空地,周圍的樹怪們雖然能看見四位療傷的女戰士,但無奈臂長有限夠不着她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們性感的嬌軀。鋼手卸下妖狐的左肩甲,先爲她治療右肩的傷口,接着開始修理左肩甲的破損。妖狐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粗氣,惡龍面罩已經不知落到哪裡,俏臉上被汗水、血污和泥污點綴後,更顯得剽悍英武。冰鳥把水壺送到妖狐嘴邊,微笑着說:“老四,如果說‘請’,姐姐就喂水給你喝。”

妖狐眉頭皺了一會,還是從牙關中擠出一聲:“請。”

冰鳥抿嘴一笑,一邊打開壺蓋喂妖狐喝水,一邊說:“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我們已經殺掉十一個艾爾達,重傷將近二十個,剩餘的都很疲憊。如果繼續遊擊兩個鐘頭,我們很有把握全殲它們。但問題是親愛的妖狐妹妹,你還跑得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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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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