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人員揭開天花板的其中一塊板磚,挪動了片刻,總算是挪出一個可容一人上下的空間,他爬了上去,半天之後探下頭來說道:“發現了監聽設備,而且……”
他頓了頓,從裡面扯出一條長長的線:“這條線,是通用的。”
“什麼意思?”劉學斌不解的問道。
技術人員爬了下來,將手中的線遞給劉學斌:“劉局,我的意思是這一片區域都被監聽了。”
“整棟樓都被監聽了?”劉學斌微微蹙起眉頭,眼神裡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若是單是監聽一戶,倒也簡單,但是現在對方卻把整棟房子,都作爲監聽對象,這到底是爲什麼?
“是的,整棟樓都能被監聽。”技術人員回答道。
劉學斌轉頭去看江宇,江宇也微微蹙眉,擡起頭,看向他。
“監聽整棟樓的成本也太高了吧,”劉學斌壓低聲音,跟江宇走到門外,才繼續說道,“陳深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江宇蹙着的眉頭鬆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人其實是單獨獨立的個體,就比如說唐孟慶這件事,還有葉秋涵,相對來說都是獨立的,這個殺害唐孟慶的嫌疑人,跟唐孟慶是一條線的,而當初傷害葉秋涵的,則是和葉秋涵在一條線上,陳深又是一條單獨的線,這些線,是單獨存在的,彼此之間沒有交叉。”
“彼此之間沒有交叉,那要是按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說,陳深也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棋局裡的一顆棋子?”
劉學斌看着江宇,問道。
江宇點頭:“這雖然是我的猜想,但不妨把這種猜想作爲是真實存在的,他們之間相互是單獨的線,所以,陳深不知道殺死唐孟慶的嫌疑人,什麼時候自殺,在哪間房間自殺。但是他知道在這個地點!”
“那爲什麼不乾脆把時間點都告訴陳深呢?”
既然已經告訴陳深,對方將會在這種小區裡面自殺,那說明肯定是有人已經跟陳深接頭了,已經接頭的話,直接把所有信息告訴他就行了,爲什麼要藏着掖着呢?
“我覺得是因爲彼此之間的相互不信任,所以對方不宜告訴他太多,陳深是一個聰明人,一旦告訴他太多的東西,他可能會聯想到,甚至意識到自己身在棋局之中。”
“那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其實這兩個人之間的合作關係並不牢固,也不長久,如果我們趁這個機會一擊擊破的話,說不定能揪出這個藏在幕後的黑手。”劉學斌的眼眸微微一亮,就像是夜晚的星光一樣,閃閃發光。
江宇就知道,一旦只要提到破案,犯罪嫌疑人這些詞彙,總會讓這位劉大局長興奮,倒不是因爲他是個變態,反而是因爲他是一個兢兢業業的警察,心中所想的便是給整個龍江市的老百姓一個平平安安的白天和夜晚。
“這倒是有可能。”他不想把話說的太滿,“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給你們了。”
“交給我們?”劉學斌微微一愣,他還想跟江宇並肩作戰呢。
江宇擡起眼眸看了一眼劉學斌:“你忘了,我現在可是清水縣副縣長。”
他回來太長時間了,清水縣的工作也被耽擱這麼長時間,必須儘快趕回去。
“你就這麼回去了?”劉學斌雖然知道責職所在,必須要回去,但還是抱着最後一次希望說道,“他之所以出現,而且這麼大張旗鼓的,很大的可能是衝着你來的,要是知道你走了,他不被氣死嗎?”
“他是爲我來的,我可不是爲他來的,再說了,也許在他的餘生之中,我就是他最大的敵人,可是對於我來說不是,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可沒有空理他。”江宇笑着說道。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走,總該讓我送送你吧?”劉學斌想起上次都沒有送江宇,總覺得有些缺憾。
“不用,這麼近的距離送來送去的,你不嫌麻煩我都嫌麻煩。”江宇轉身走向電梯,“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這一次回來,最大的收穫大概就是,知道了這些案子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躺在病牀上的葉秋涵。
當初的那一抹眼淚,並不是劉學斌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
想來想去,他還是打算去看看葉秋涵,也不知道,下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了?
到了醫院,他快步往葉秋涵的病房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被胡鵬飛攔住了。
“江院長,你要去看她?”因爲上一次,劉學斌發現葉秋涵在流淚之後,就有專門的醫生在看守葉秋涵,今天剛好輪到了胡鵬飛。
江宇點點頭,問道:“怎麼,不方便?”
胡鵬飛連忙搖頭:“不是,江院長,只是……”
胡鵬飛說着,一邊低下頭了。江宇看出他是有什麼話想要對自己說,於是說道:“你有話要跟我說?”
胡鵬飛見自己的心思已經被江宇看出來了,乾脆直接說道:“是的,江院長,你真的要回清水縣嗎?”
江宇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對呀,上頭的命令已經下來了。”
這次他之所以可以在龍江市呆這麼長的時間,就是因爲抓住了唐孟慶,不然的話,恐怕也沒機會回來。
胡鵬飛磨磨蹭蹭半天之後,才忽然擡起頭看向江宇:“江院長,以前我跟你學習醫術,你說醫者,胸懷天下,可是你現在卻走上了仕途之路……”
他不是見不得江宇變得更好,只是覺得江宇醫術這麼高明,最後卻走了另外一條道路,實在是太可惜了。
江宇微微一笑,總算是明白他要表達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輩子都應該當一個醫生,纔是最好的歸宿?”
胡鵬飛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覺得……覺得您的醫術這麼高明,如果最後是走上仕途之路的話,實在是可惜和浪費。”
“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人在每個位置上都有屬於他自己的作用,我以前是在這個醫院,作爲副院長,我有義務,也有責任讓這個醫院起死回生,到了清水縣衛生局,我的責任和義務,則是讓衛生局一改舊貌……”
說到這裡,江宇擡起手重重地壓在胡鵬飛的身上,“在其位,謀其政,人就像水流一樣,隨波而動,有的時候不能自主選擇,那就去適應環境。”
“可是……”胡鵬飛的上下嘴脣輕輕的移動,最後還是忍住了。
江宇卻知道胡鵬飛要說什麼:“你是不是想說,我們不應該被環境改變,而應該去改變環境。”
江宇一下子就說出了胡鵬飛內心深處想要反駁的話,他不好說什麼,只好默默的點點頭。
江宇輕笑一聲:“千百年前,人口不是像現在一樣,固定居住在一個地方,而是靠着遷徙不斷的尋找食物,後來有人發現了麥子稻穀,發現這些東西是可以吃的,可以種植的,再也不用像以前,不斷的遷徙尋找食物。”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看着胡鵬飛迷茫的眼睛,並沒有打啞謎,而是說道:“千百年之後,我們因爲固定的土地上可以產出固定的糧食,所以已經改變了過去的生存方式,被圈養在這一方土地之上,可是在人類看來,是人類種植食物,把食物圈養,你覺得到底是環境改變了我們還是我們去適應的環境呢?”
這個問題有些深奧,胡鵬飛滿腦子裝的都是中藥西藥,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他只是覺得,一個人一旦選擇了一條道路,就應該堅持走下去。
何況……
江宇就像是他的老師,領路人一樣,一直帶領他,帶領他在中醫的領域裡探索,可是忽然這個老師對他說,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再也不能陪你走。
就像是小時候學走路,走着走着,父母忽然鬆開了你的手,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害怕的,只是當時年幼無知,害怕的記憶還沒有被大腦獲取,等到第一次學習騎自行車的時候,就會被無限的放大。
江宇見胡鵬飛不說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小胡,以後我不在醫院,這裡的事情就交到你手上了,你現在已經是個男子漢了,一定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天生我才必有用,你不是依附別人生長的蛀蟲,所以,千萬不要小看了你自己。”
“我……我真的行嗎?”
之前,江宇說去清水縣一段時間就回來了,這一次回來,他已經是清水縣的副縣長,胡鵬飛忽然意識到,曾經的老師,再也不會手把手的教他了。
“怎麼不行?”江宇笑笑說道,“你可是我帶出來的學生,你說行不行?”
胡鵬飛一聽,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笑容:“是呀,江院長,我可是您帶出來的學生!”
胡鵬飛是江宇的學生,江宇的學生又怎麼能不行呢?
看到胡鵬飛的眼眸裡漸漸浮現出的自信光芒,江宇笑着拍了拍胡鵬飛的肩膀:“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