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走到凌亂的骨頭面前,這完全是一次依靠骨頭來拼接的挑戰。
宋法醫看到這堆骨頭,頭就更疼,有些認命的說道:“我們現在就按照標準的人體解剖學姿勢,把屍塊拼湊起來,大家有沒有信心?”
雖然他這樣問,但是其實最沒有信心的是他,主要是依靠他一個人的作用,估計五六天也不能完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江宇的聲音:“何必這麼麻煩,我們現在要拼湊的是屍體,跟解剖姿勢沒有關係,而且表皮已經被嚴重破壞,難以分清哪部分是面部肌膚,哪一部分是臀部,手部肌膚,現在我們只能靠骨頭,來辨別。”
江宇說得頭頭是道,把好幾個小姑娘都唬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這幾個小姑娘也是學醫的,不是沒有什麼判斷能力的人,自然也聽出江宇說的話是對的。
宋法醫也呆愣的看着江宇,那是剛纔劉學斌明明跟他說,他是衛生局的副局長,這……對醫學知識信手拈來的姿態,可不像是養尊處優的二代。
他帶着一絲絲的希冀問道:“冒昧問一句,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學醫的,怎麼了?”江宇不解的問道。
“學醫的?”宋法醫吸了一口冷氣,又追問道,“那你以前在什麼醫院上班呢?”
這貨以前絕對是在醫院上過班,不然的話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醫學知識就像是英語單詞一樣,你要是不背它,會遺忘它,江宇剛纔口若懸河的一番話,一看就是經常跟醫學打交道的人。
“經開區醫院。”江宇耐着性子回答道。
聽到這個答案,好幾個法醫都猛得睜大眼睛看向江宇,問道:“我聽說你們醫院有一個很牛逼的神醫,是嗎?”
江宇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這名字都流傳到鄉下了?
“之前我有個姑媽生病了,也跑到龍江市去看,很多人推薦她去這個經開區醫院看病,說這裡面的醫生很牛逼,比一些三甲醫院的專家級別的醫生還要牛,我姑媽聽了他們的話,去這個醫院看病,結果發現他們醫院的隊伍排得比省級醫院還要誇張。”
“這個我也聽說過,好像是因爲他們來了一個新的副院長,然後就把整個醫院的經濟都帶動起來了,這個副院長可是真牛逼。”
“……”
宋法醫無奈的看着這幾個嘰嘰喳喳的女人,女人多了就是麻煩,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現在是工作時間,工作結束之後你們再聊這些吧。”
江宇已經低下頭,開始拼湊屍體,他的速度飛快,就像是在拼拼圖一樣,只是把需要的拼圖拿起來,下一秒就立刻能找到拼圖,應該放在什麼地方。
其他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飛速地手速,站在一旁,插手也不是,不插手也不是。
過了片刻,江宇總算是放慢速度,看着已經被她大概拼出人形模樣的屍體,皺起的眉頭鬆開,視線落到一旁。
“看來這裡不止一具屍體,還有第二具屍體。”
江宇說完這句話之後,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情,不是吧?
江宇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把剩下的骨頭也拼湊成一個人型。兩具只剩下骨頭的屍體,安靜地擺在桌面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還真的是,除了部分骨頭的遺失之外,真的是拼湊成了兩個屍體。
“從盆骨可以看出來,這是男性屍體,這是女性屍體。”江宇指着兩具屍體說道,“男性骨盆外型窄而長,骨盆上口較小,近似桃心,骨盆腔的形態似漏斗,而女性的,骨盆外形寬而短,骨盆上口較大,近似圓形,骨盆腔的形態呈圓筒狀。所以最先拼的那個是男性的屍體,最後這個是女性的屍體,而且從屍體的骨齡可以看出,一個應該是在20歲左右,另外一個應該是在八歲左右。”
江宇說完,看向劉學斌。
劉學斌也看向江宇。
他們去福利院見沈敏的時候,沈敏曾經說過,郭大的小女兒,今年才八歲,難道這個孩子是……
劉學斌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江宇,心臟的位置不知道爲何一直往下墜落。
他強忍着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剛纔死者的父母曾經來過,他們是怎麼確定死者就是他們兒子的?”
宋法醫已經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住了,他們一直以爲這些屍體,只是一個人的屍骨,卻沒有想到,竟然有兩個人。
此刻聽到劉學斌說的話,他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張所長已經提前跟他們說過孩子的死狀,郭大怕他的妻子受不了,於是沒有見孩子最後一面,只是看了孩子衣物,確定確實是郭國明的遺物,而我們也通過dna對比發現和郭大吻合。所以才確定死者就是郭國明的。”
郭國明大部分的屍骨都是在下面,剛纔江宇倒出來的時候,這些屍骨就呈現在上面,從屍骨的狀態來看,不像是死了36小時,反倒像是七八天。
倒是另外一具屍體的屍首,像是剛剛死亡36小時。
“做個全面的比對吧,確認一下,兩個死者到底是誰?”江宇心情有些沉重的說道。
宋法醫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其他幾個花癡的法醫也沉默了。
整個房間都陷入到沉默中。
江宇呆立了片刻,才說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們先出去了。”
說完走出房間。
劉學斌也跟了出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張兆民走了過來問道:“有什麼新的發現嗎?劉局長。”
劉學斌深深地下了一眼張兆民,才緩緩地說道:“你們發現的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兩具屍體。”
聽到這句話,張兆民震驚地看着劉學斌。
“怎麼……怎麼可能呢?”法醫明明告訴他,那具屍體就是郭國明的屍體,怎麼現在還出現了第二具屍體?
這個案子已經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劉學斌說道:“沒錯,就是兩具屍體,而且我們現在有理由懷疑第二具屍體,就是郭大的第三個女兒。”
說完,沉默地繞過張兆民,往椅子上走去。
他坐在椅子上,頭緒萬千。
江宇走到他身邊說道:“……八歲,她纔剛剛八歲,兇手怎麼可以做到這麼狠心呢?”
劉學斌的拳頭捏的緊緊的,雙眼早是一片通紅了,他低着頭,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這麼多年,他處理過太多的案子,以爲自己早已經麻木不仁了,不管是遇到怎麼樣的受害者,都可以泰然處之,可是當他看到江宇一點一點的把那個小孩子拼湊起來的時候,他清楚的聽到心臟坍塌的聲音。
他永遠都記得上第一堂課的時候,老師說的話。一個警察,就應該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沒有任何感情,因爲感情用事對你們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他永遠都記得這句話。
但是當他看到那個小小的屍體的時候,情緒卻再也繃不住了。
兩人繼續陷入沉默。
而走進去的張兆民走出來那一刻,眼圈已經是紅彤彤的,應該也是看到那具八歲的屍體。
他走到江宇的面前,一米七八的漢子竟然完全不顧此刻的場所,哭了出來。
“他奶奶個腿,到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兇手,竟然做出這樣兇殘的事情,要是讓老子抓住他,我肯定不會輕饒他!”
吼完,發泄完,卻還是留下一片沉默。
大家都在等,等法醫那邊確定那具屍體到底是誰的。
很快就有了結果。
不過,宋法醫出來的時候,明顯臉上都寫滿疲憊。
江宇知道,其實這些人都不是麻木不仁人,只是在工作中,他們不得不逼迫自己成爲一臺機器,一臺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機器。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維護法律的公正。
“基本可以確定,就是郭大最小的女兒。”
這句話一說出完,宋法醫的眼也紅了。
江宇和劉學斌相互看了一眼,幾乎是同時走了出去的。
宋法醫看到他們的動作,愣了一下,忽然追了上去,問道:“那個……江先生,可以問一下,你以前在龍江市經開區醫院,是做什麼的嗎?”
他誠懇的發問,心中卻有了一個答案。
江宇不解地看着他,問道:“這很重要嗎?”
他們現在要去福利院。
不知道沈敏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是怎麼樣的表現。
宋法醫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因爲這個拼接工作,我以爲要六七天才能完成,但是你卻怎麼快就完成了,所以我想知道,你師承何人。”
要是可以的話,請這位老師來講講課,肯定能獲益匪淺的。
江宇看向宋法醫,說道:“我的老師在美國,恐怕你請不了了。”
“那你呢!”宋法醫充滿期待地看着江宇。
江宇沉默片刻,搖搖頭,說道:“不行。”
“爲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不耐煩的劉學斌猛地轉過頭,說道:“因爲他是經開區醫院的副院長!”
說完這句話,劉學斌直接拉着江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