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的夜晚有微涼的江風，此刻，卻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刮在白玉嬌的臉上，令她頭皮發麻，嬌軀微顫。
溫熱的血腥味飄入鼻端，那粘稠的腥味刺激得白玉嬌胃部翻滾，呼吸低沉粗重。目光混亂而迷離的盯着蕭正，臉色複雜極了。
他終於還是殺了劉青——
雖然白玉嬌不知道劉青是什麼人，但從此人的模樣來看，應該是殺手無疑。她更加不清楚在她離開之後，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滿地的血跡，以及躺下的幾具屍體證明了剛纔發生過一場惡戰。而留下的幾人，明顯意圖殺死蕭正。
可在三觀還算正常的白玉嬌看來，被殺和殺人，完全是兩碼事，也是完全沒有任何關聯的兩件事。有人要殺你，是別人的事情，但如果你殺了人，性質就變了。尤其還是在對方毫無反擊之力的情況下，這絕非自衛殺人，而是——謀殺！
沒錯。蕭正謀殺了劉青，當着白玉嬌的面，毫不猶豫的，一刀割破了對方的脖子！
白玉嬌的精神有些恍惚，眼神迷離而困惑。她不明白，不明白蕭正爲什麼要殺了劉青。難道，只有死亡，才能解決問題麼？
“其實——你可以把他交給警方。”白玉嬌嚥下一口唾沫，眼中有複雜的光彩閃爍。她雖是警務人員，但這些年來，她從沒殺過人，也無法理解殺人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要殺我，所以我殺了他。很公平的邏輯。爲什麼要交給警方？”蕭正縮回短刀，然後用筆套套上，動作平靜的把鋼筆掛在了胸口的兜裡。理所當然的說道。
白玉嬌皺眉道：“他要殺你，是他犯罪，而你殺了他，是你犯罪。爲什麼你寧願犯罪，也不尋求警方的幫助？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要我們警察還有什麼意義？”
“白隊，你似乎已經不是警察了。”蕭正慢條斯理的點了一支菸，目光清冷的說道。
“但我曾經是！”白玉嬌正義凜然的說道。“我的很多朋友，也是警察！”
“白隊，你在炫耀你的人脈嗎？”蕭正微微眯起眸子，玩味道。“還是在暗示我向你的警察朋友自首，好讓你的朋友領功？”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玉嬌百口莫辯，急得俏臉煞白。
“那你是什麼意思？”蕭正眼神微冷地質問道。“當別人要殺我的時候，你的警察朋友在哪裡？當我被幾十人圍攻的時候，你的警察朋友又在哪裡？如果我被他們砍死，誰來爲我主持公道？憑什麼我反敗爲勝，就要放棄報復敵人的機會，交給警察？”
白玉嬌不可思議的注視着蕭正，眼神微亂道：“蕭正，明珠是法治城市。別人犯罪不代表你能犯罪，也不是你犯罪的藉口——”
“好了。”蕭正打斷了白玉嬌的話語，面無表情道。“你這套對別人管用，對我沒用。而且，我也沒有興趣聽你在這兒講所謂的大道理。”
說罷，他緩緩轉身，向停車場外走去。
白玉嬌卻是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報警抓蕭正？白玉嬌不是那種女人。可是，眼睜睜看着蕭正在自己的面前殺人而無動於衷？曾經在警局幹過的白玉嬌也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她暫時想不到好辦法，又見蕭正漸行漸遠，只好心一橫，快步跟了上去。但讓她意外的是，殺了人的蕭正非但一點也不心虛，也沒有找個地方躲起來避風頭的意思。他只是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然後在街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打啤酒，一邊喝，一邊朝未知的前方走去。彷彿孤魂野鬼，顛沛流離。
一打啤酒有六瓶，蕭正也沒邀請白玉嬌喝，一個人臉色低沉的喝着，走着，彷彿要走上一天一夜，彷彿不到力竭，永不停歇。
跟在身後的白玉嬌有些迷惑，還有些無趣，在蕭正拉開最後一瓶酒的環扣之後，她主動開口問道：“蕭正，這羣人究竟是做什麼的？”
“殺手。”蕭正隨口說道。漆黑的眸子裡卻閃過一絲淡淡的哀痛之色。
是的。他們是殺手，曾經最好的兄弟請的殺手，來殺自己的殺手。
“殺手？”白玉嬌眉頭一挑。震驚道。“他們和那羣混混是同一批人？”
“是。”蕭正沒有心情去解釋這兩撥人的細微區別，不疾不徐的喝着啤酒，臉色淡漠。
“那他們爲什麼要殺你？”白玉嬌費解的問道。
蕭正不是新奧保安麼？最近還晉升爲保安部副隊長，他怎麼會招惹上殺手？而且那羣混混，又是誰找來的？這傢伙來新奧才區區一個月，爲什麼會得罪那麼多人？這段時間，他究竟幹了什麼不該乾的事兒？
“有人要殺你，不是尋仇，就是爲了利益。很不巧，我兩樣都沾上了。”蕭正點了一支菸，徐步前行。
“兩樣都沾上了？”白玉嬌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得罪了誰？又破壞了誰的利益？”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蕭正反問道。“白隊，別說你現在不是警察，就算你是，我的私事，也沒有義務告訴你吧？”
白玉嬌眉頭一豎，剛要反擊什麼，蕭正卻身形一挪，站在了她的面前。用那並不魁梧的身軀擋住前方的車燈。
白玉嬌微微一怔，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就看見街道的盡頭有一列車隊向二人駛來。
嗖嗖嗖！
五輛轎車急速朝二人開來，打頭的那輛車沒等停穩，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便跳下轎車，急吼吼的朝蕭正衝來：“正哥，你沒事吧？剛纔葉哥告訴我你被人砍，是什麼人乾的？”
來者是黑熊。他身上穿着不太符合其身份的睡衣。看上去狂暴中帶有一絲憨厚，分外彆扭。
“沒事。”蕭正見是黑熊，不由放下了警惕之心，臉色仍然平淡的搖頭道。“已經被我解決了。”
“沒事就好。”黑熊鬆了口氣，遂又憤怒道。“讓我知道是誰砍你，我非得殺他全家！”
有職業病的白玉嬌本想糾正黑熊的措辭，但考慮到此人是明珠目前最出風頭的王牌打手，葉世官麾下的當紅炸子雞，不免按捺住了衝動。回頭衝蕭正問道：“你認識他們？”
弦外之意是，你認識黑熊？還認識葉世官？他們可是明珠道上最出名的地下人物，你一個新奧保安，怎麼會和這種人走在一起？
“廢話！”黑熊心情正不痛快，見白玉嬌用一種質疑的口吻詢問，不由雙目圓睜道。“我和正哥十幾年的兄弟，他不認識我難道認識你？”
“熊子，對白小姐禮貌點。”
說話間，一身筆挺西裝的葉世官緩步走了過來。在其身後，還跟了近二十餘穿黑西裝，戴墨鏡的酷炫小弟。和停車場的那羣職業混混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