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子拿起手機去一邊打電話。剛一接通，他原本還有些冷漠的臉色登時變得敬畏起來。
“唐叔，忙什麼呢？”狍子微微一笑，十分熱情道。“怎麼這麼長時間也不來白城了？”
“工作有點忙。”唐青山莞爾笑道。“找唐叔有事兒？”
唐青山十年前因爲林氏佈局白城，在這座經濟重鎮出差三年，因爲是大客戶，又是蒸蒸日上的林氏代表，地方官員對唐青山很重視。周袍的父親也與之打過幾次交道。這樣一來二往，周袍就在唐青山面前混了個臉熟。加上週袍沒接父親的班從政，而是隱藏在幕後經商。難免有向唐青山求教的時候。所以對這位臨時的重臣十分尊敬。
當然，之所以態度謙卑。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父親的級別不夠。換做白無雙，就不必如此拘謹了。國家近些年有政策，政法委書記不再兼任公安局長，也是爲了防止干涉司法獨立，政法委公安系統一家攬的局面。狍子父親就是政策下的犧牲品。本來可以通過政法委書記入常委。結果大環境不允許，只兼了一個不入常委的副市長頭銜。看上去行政級別都是正廳。可一個入常委，一個不入常委。話語權差距太大了。
“是有點小事兒。”狍子措辭說道。“唐叔，聽說您最近分管林氏互聯網布局？我這邊也有點小想法，不知道——”
“行了吧。不用跟我耍花腔。”唐青山含笑說道。“最近網上鬧的很兇的娛樂圈罵戰，你也捲進來了吧？”
唐青山何等人物，狍子那點微末道行哪是他的對手？
“嗯。面子問題。不能不介入。”狍子表態道。
這是白城幫和蕭正掰手腕。輸了，即便狍子沒出面，也會很沒面子。更會讓旁人看笑話。所以不論是秦東還是狍子，又或是白無雙，都會盡全力去打這場硬戰。
狍子就很清楚，秦東那邊雖然走了廣電的關係，但絕對達不到今日的局面。真正在幕後操作的，還是白無雙。否則人家堂堂副部級領導，會擔風險幫《夏日戀歌》挺三天？做夢。
“知道你小子來問我報着什麼目的。”唐青山含笑道。“但我也跟你說句明白話，互聯網這塊的確是我先介入進來，但現在負責操作的卻不是我。所以你這回啊，算是投石沒問着路。”
“不是您負責？”狍子故作驚訝道。
“嗯。”唐青山含笑點頭。
“不可能啊。這麼核心的業務，林氏不交給您，誰還有這個能力？”狍子頗爲誅心的問道。
“你小子啊。這是在擠兌唐叔了吧？”唐青山心中微動，卻沒有流露出口吻中。輕輕搖頭，抿脣說道。“負責這塊的是我們大老闆的二千金。林小築。你可能沒見過，但應該聽說過吧？”
“她應該是歸您管吧？”狍子試探性的問道。
“我管她？”唐青山笑眯眯的說道。“小周啊，你這是要讓唐叔犯錯誤啊。”
林老妖的女兒，輪得着他唐青山調-教？真當林老妖是那麼通情達理的老闆？
莫說他唐青山本就是林老妖一手培養的心腹。即便他本事比林老妖還要大，也不敢越俎代庖啊！
這是典型的沒覺悟啊！
狍子一臉爲難道：“那按您的意思——互聯網那塊就沒人能干預了？”
“唐叔知道你的意思。”唐青山失去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趣，緩緩說道。“我會幫你去說說，至於咱們那位二小姐能給我這個老傢伙多少面子。就很難說了。反正話我肯定幫你帶到。”
“那就謝謝唐叔了。回頭我來京城再請您吃飯。”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狍子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嗯。也幫我問候你父親。”
“一定。”
掛了電話。唐青山點了一支菸，臉上卻露出頗爲無奈的顏色。
他坐在一間豪華包廂內。房內除了他，便只剩下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林老妖的二房——董壁君。
時值深夜。唐青山本不該受邀來到此處。容易惹人話柄。但畢竟是老同事，又有着某種程度上的利益牽絆，唐青山還是來了。
“白城那邊的年輕人？”董壁君放下茶杯，意味深長的問道。
“是啊。”唐青山微笑道。“一位老朋友的兒子。想走走我這邊的關係。”
董壁君蹙眉道：“這次是小築初顯身手。我約你出來，就是想讓你幫幫她。鋪路也好，打理後勤也罷。務必讓她一戰成名。現在倒好，我還沒開口，倒是讓那幫小傢伙搶了先。”
唐青山哪能不知道董壁君深夜約見自己的理由？不過有些事兒，他不方便說，有些操作，他也不方便做。可謂是兩邊不討好，兩邊都得罪人。
就說指揮林小築吧。
正如他敷衍狍子的理由：他不敢。
林老妖把女兒丟給他。真是認爲他能把林小築培養成才嗎？論能力，他能強過林老妖？
只是林老妖要避嫌，不能讓小築直接進入核心。這會讓底下的老臣子有意見。所以才丟給了心腹唐青山。
而唐青山能因此託大嗎？
不能。
他要做的，就是領略林老妖的意圖。盡最大力量去扶持林小築。爲這位林家二千金創造上位的條件。所以互聯網布局的方案從董事會一下來，他就慢慢讓林小築接觸，直至最後的託管，完全交由林小築打理。
而整個安排，不管是董事會還是林老妖，都沒有持反對意見。這就證明自己做對了。領悟到了大老闆的精神。
是啊。
不管林老妖和董壁君關係如何，女兒就是女兒。進了林氏，難不成真讓她打一輩子醬油？
上位是必然的。擠入核心也是理所當然的。林老妖把這個擔子丟給他，他不能辜負老闆的信任…
“我肯定會全力幫小築做好後勤。”唐青山抽了一口煙，旋即抿脣說道。“不過——我覺得有必要讓小築收一收。這次動作，她玩得有點大了。不像是幫盟友出頭，反倒像自己給人欺負了。”
董壁君暗忖：蕭正的事兒，她能不上心嗎？
只不過這次林小築的行動與董壁君的目標暗合，所以她纔沒有發表意見。再者，動作玩的大，招牌才能更響亮。至於擦屁股的事兒。交給唐青山這幫老臣子處理就行了。她知道，林老妖甚至都不用出面。也沒人敢說一句閒話。
這就是林老妖花二十年經營的龐大帝國。人才濟濟，強將如雲。縱然林老妖當一隻閒雲野鶴，林氏這頭巨無霸也能以超強的性能運轉下去。如銅牆鐵壁一般，無懈可擊。
“我這個當媽的話，她現在也聽不進去。”董壁君輕輕搖頭，否決了唐青山的意見。“而且小築做這件事。肯定會得罪一幫人，討好一幫人。做就痛快點，三心兩意，顧慮太多反而效果不佳。”
董壁君笑了笑，繼續說道：“事後就麻煩你們這幫叔伯善後了。這份情，我董壁君肯定銘記在心。”
唐青山輕笑點頭，既然董壁君定了調子，他自然也不好反駁。周袍的面子？哪能跟董壁君比。這女人再不濟，和林老妖關係再緊張。那也是林小築的親媽。和林老妖過了二十多年的女人。誰敢保證她不會重入林家？
更何況——從目前的局面來看，林老妖似乎有意把小女兒培養爲接班人？
那大女兒怎麼辦？
林老妖就是林老妖。似乎永遠也猜不透。
……
在京城呆久了。蕭正二人已經鮮少看見滿天繁星了。
他躺在林畫音身邊，翹起二郎腿，盯着天上的繁星。嘟囔道：“這可比電視好看多了。”
林畫音沒言語，只是靜默仰望天空。
“老林。我有點頭疼。”蕭正挪動了一下身子，輕輕把頭枕在林畫音腿上。
腿上看似肉不多，卻飽滿豐盈。觸感好極了。
“這裡？”林畫音伸出素手，輕輕按了按蕭正的後腦。
“前面點。”蕭正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嗅着女人香，享受着老林的溫柔以待。阿正哥滿足極了。
林畫音手法輕柔的按壓着蕭正的腦袋，問道：“白城這邊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好像不怎麼重要吧。”蕭正微笑道。“關鍵是小白怎麼看我。”
“他應該不喜歡你。”林畫音說道。
“老林你說的太委婉了。”蕭正說道。“他豈止不喜歡我。簡直恨透了我。”
頓了頓，蕭正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就希望他別跟常逸山走的太近。不然我沒法向白叔交代。”
和常逸山，是不死不休。
和白無雙，卻還有迴旋的餘地。只要他不把路走死。
林畫音點點頭，不再言語。
“老林。”蕭正笑問道。
“嗯？”林畫音垂眸盯着蕭正。手裡的動作卻沒有閒下來。
“你這是就在白城這幾天平易近人呢。還是打算長久的保持下去？”蕭正耐人尋味的問道。
林畫音頓了頓，抿脣道：“儘量保持。”
蕭正莞爾一笑。不再追問。
白城一行，林畫音一反常態。改變之大，簡直可以用蛻變來形容。蕭正卻清楚的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林明明不是這種女人，卻要把自己裝扮成這樣。一定不會太舒服。
故而也沒有勉強的意思。只是享受着當下。
月色漸濃。享受過美人按摩的蕭正坐起身來，一把摟住老林的腰肢，強行把她攬入懷中，在其耳畔低聲道：“既然白城一行，你是鐵了心做些改變。倒不如——”
說着，蕭正頗爲玩味的盯着老林，暗示性很強。
林畫音輕輕搖頭：“我做不到。”
蕭正聞言，倒也沒有失望。本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指望老林能鬆口。
“不早了。咱們睡吧？”蕭正說道。
“嗯。”林畫音點頭。和蕭正陸續躺在了帳篷中。
山頂有風，但兩牀被子卻是將他們包裹得嚴嚴實實。相擁而眠，感受着彼此的體溫，倒也不覺得寒冷。
“阿正。”
耳畔突然響起林畫音輕柔的聲音。蕭正微微睜開眸子，注視着老林：“怎麼了？冷嗎？”
說話間，他緊了緊林畫音的腰肢。兩者彷彿要融爲一體。
“遲早——”林畫音故作平淡，卻分明有一絲異樣。“我會給你。”
蕭正笑了笑，掐了掐老林腰間的嫩肉：“這一點我從沒懷疑過。不用有負擔。休息吧。”
“嗯。”
這是老林頭一回把這個問題擺在檯面上，而且是主動。可以說，她在心理上，已經完全解開了抱負。只是在身體上，似乎還有些抗拒。
蕭正不急。
就像他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在這方面，他本身的自控能力也不弱。強扭的瓜不甜，蕭正等待着老林完全放鬆的那一天。
媳婦嘛。
哪個男人又忍心去強迫？
……
辦公室內。
七八名互聯網部門以及公關部門的同事站在桌前。惴惴不安的望向辦公桌後的林小築。
此時，這個林氏新晉高管正緊繃着俏臉。臉上再無往日裡的笑容。如冰棱般盡顯冷酷。
啪！
她手中的一疊彙報書猛地拍在桌上，目光一掃，瞪視最靠近她的部下：“飯桶！”
“十二個小時過去。你們就做成這個樣子？”林小築站起身來，氣勢鋒利道。“我佈置的任務是什麼？你們又是怎麼向我保證的！？說話！”
爲首的互聯網部下戰戰兢兢的說道：“林總。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要的不是盡力！”林小築目光閃動。“我要的是完成任務！”
第一次爲姐夫做事。小築本想日落之前，也就是六個小時之後大獲全勝。可沒想到，十二個小時過去了。她竟然還沒能控制局面。儘管事態已經在她的操作之下，一面倒的傾斜於新奧國際。
但她要的，比部下給的更多！
理性？
寬容？
在平日的工作裡，她可以做到這兩點。但這一次，卻不行。
她已經被姐姐甩開太遠。她不能一次漂亮事兒都做不出。這會讓她感到氣餒，失落，甚至是——害怕！
“滾出去！”林小築沉聲喝道。“兩個鐘頭之後召開會議。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走什麼關係。我只看結果！”
最後，林小築陳詞：“拿不出彙報書，就拿辭職信來！”
趕走面如死灰的部下。林小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忙碌了一整夜，她也有些疲憊。有些頭暈。
但她已經向姐夫誇下海口，天亮之前，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妥善處理。不給姐夫留任何麻煩。
做不到，她不會回家。
叮叮叮。
煩人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林小築蹙眉接通。電話那邊卻傳來一把有些陌生的聲音。
“小築。還沒休息呢？”
林小築略微一愣。旋即抿脣問道：“白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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