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的商瑤明顯愣住了。
沉默了近十秒鐘之後,方纔語氣平緩的問道:“林小姐。你找我有事?”
很顯然,商瑤併爲料到林畫音會在深夜給自己打這通電話。
她猜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最終,把目標定位於白天在顏家發生的事兒。
蕭正什麼都和林畫音說了?
商瑤心裡微微悸動。
“第一。”林畫音的口吻冷若寒冰。“以後不要再以任何理由或藉口接近他。”
“第二。”林畫音毫無感情的說道。“如果你不聽,並且繼續接近他。我不但會讓你一無所獲。還要你吐出從他身上佔到的便宜。這不是提醒,是警告。”
咔嚓。
話音剛落,電話那邊便傳來盲音。根本不給商瑤說話的機會。
但聽完這番話,商瑤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算什麼?
林畫音說的很清楚。這不是提醒,是警告。再有下次,她會讓商瑤付出代價。
而從這番話裡,商瑤還聽出了林畫音的弦外之音:她根本不管商瑤背後是否有顏家。也不在乎商瑤的父親就是商經天。
因爲在燕京,在華夏,只要是林畫音想做的事。一定不會失敗。對於這一點,從來沒人懷疑。
商瑤愕然的放下了電話,表情複雜的望向書桌對面的父親。
“林畫音打來的?”商經天放下茶杯,口吻平緩的問道。
說是問,其實更像陳述句。
“嗯。”商瑤吐出一口濁氣。
在燕京,她可以在任何場合成爲焦點。除了一種——有林畫音在的場合。
商瑤並不是一個自卑的女人。相反,她很自信,很強大。她甚至可以公然與常逸山叫板。與異軍突起的蕭正聯手合作。
可在林畫音面前,她始終低人一頭。像是與生俱來的卑微感。難以消弭。
“看來這位第一千金,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商經天玩味說道。
商瑤皺眉道:“父親,您的女兒被欺負了。您就這樣一笑置之?”
商經天微微一笑,反問道:“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只是新奧的老總。身家勉強百億。”商瑤尖銳的分析道。“她並不接受林朝天的幫助,也不喜歡葉家染指她的生活。她的工作。”
“那又如何?”商經天抿脣說道。“你知道爲什麼這些年來,偶爾也會有不自量力的人挑釁林朝天,試圖與之一較高低。卻從沒人敢去試探林畫音嗎?”
“爲什麼?”商瑤問道。
“父親會爲了工作,而有所讓步,哪怕是向現實低頭。母親也會爲了家庭,不斷做出讓步。哪怕一身委屈。爺爺、舅舅,包括身邊的男人。”商經天一字一頓的說道。“他們都會爲了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下意識的放低姿態、乃至於尊嚴。但同時,他們同樣會爲了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喪失理智。”
“你可以直接去挑戰他們。因爲對於這些人而言,挑戰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她,卻是這些人生活的全部。”商經天緩緩說道。“在燕京,誰敢和她過不去?在華夏,她第一千金的稱號,是白來的?”
“你信不信。如果你爺爺今天要殺的不是蕭正,而是林畫音。”商經天目光閃爍,緩緩說道。“蕭正動手的目標就不會是顏登奎,而是你爺爺?”
“所有人的目標,也都會是你爺爺…”商經天輕聲一嘆。“記住我說的。哪怕你有一天在林朝天頭上動土。也絕對不要去招惹她。在燕京,從來沒人敢惹她。”
商瑤深吸一口冷氣。像是自嘲,又像是揶揄:“爲什麼她是這個樣子,而我,是那個樣子?”
林畫音有個偉岸的父親。她商瑤沒有?
商瑤除了沒有一個傳奇的母親之外,其他硬件方面,不比林畫音差吧?
可爲什麼,自己在她面前,會淪落得如此卑微?
“你眼裡的林畫音。就是顏登奎眼裡的你。”商經天抿脣說道。“在燕京,在華夏,又有幾個人,敢招惹你?你在抱怨,所有人都在抱怨。林畫音亦然。”
“她抱怨什麼?”商瑤輕輕搖頭,十分不解。
她已經擁有了一切。她喜歡的,不喜歡的,只要出現在她面前,或者僅僅是擦肩而過。就全都屬於她。
“抱怨爲什麼父母會走到這一步。抱怨爲什麼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與家人和睦相處。”商經天輕輕一笑,搖頭說道。“好了。今晚你的感嘆夠多了。難道你要告訴我,一個蕭正,就把你給打垮了?”
彷彿是聽出了父親這番話的弦外之音,商瑤臉色微怔,而後抿脣問道:“蕭正說,您知道這一切。是嗎?”
許是轉移話題,許是迫切想知道答案,商瑤的臉上露出殷切之色。
商經天聞言,沒有絲毫的掩飾,只是輕輕點頭道:“我知道。”
商瑤臉色陡變:“難道從一開始,您就知道這一切?是爺爺告訴您的嗎?”
“不是。”商經天淡淡說道。“蕭正所作的一切,的確對你有幫助。但也僅限於你。和顏家沒有任何關係。甚至,還是顏登奎的仇人。你爺爺爲什麼要允許你拿顏家的資源,去幫一個和顏家有仇的人?”
立場不一樣,所思所想,所作出的決定,就必然不同。
蕭正是商瑤的盟友。但從來不是顏家的。甚至,是仇人。
顏世昌從沒排斥商瑤與蕭正走得太近。那麼,商瑤有什麼理由拿顏家的資源,去幫蕭正?
商瑤滿臉錯愕。
“你是未來的顏家繼承人。你所有的決定,都不應該站在你個人的角度。而是顏家。”商經天緩緩說道。“只有這樣,你才能成爲你爺爺眼中的合格繼承人。也只有這樣,你才能牢牢掌控顏家。”
“可是——”商瑤仍然費解道。“您曾經和我說過。蕭正很重要,甚至是整個大局的變數。有他站在我們這邊。大有裨益。爲什麼現在卻——”
商經天搖頭說道:“不是一定要和他握手言和,纔算站在一邊。只要我們和他有共同的目標,就一定會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哪怕我們相互之間並不信任,甚至仇視。”
“那您之前所說的一切,都只是在勸誘我?”商瑤不可思議的問道。
“你把這當成勸誘?”商經天知道,這只是商瑤委婉的說法。真正的潛臺詞,是質問自己爲什麼欺騙她吧?
“我卻把這當成,把該你知道的,在合適的時候告訴你。”商經天一字一頓的說道。
商瑤恍然大悟。心墜入谷底。
在整件事中,不僅是蕭正,就連自己,也不過是父親,是顏家的一顆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