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首先會很惋惜他遭受了這樣的厄運,接着會對此表示愛莫能助,最後鞠個躬表示深深的遺憾。”陳衛東聳聳肩,漫不經心道。
鄭微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話說陳衛東這個傢伙就是有這種天賦,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不服都不行。~
“笑什麼?”這回輪到陳衛東反問了,“難道我的做法有問題?對於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麼辛苦麼?拜託我可不是和尚,也不是慈善家。”
“好好好。”鄭微笑着瞪了他一眼,又道:“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素不相識的人,難道就不值得你展露自己的善良了?”
“哈……善良……”陳衛東咧了咧嘴,沒有接話。
說實在的,善良這個詞還真是很少跟他掛鉤,作爲一名曾經上過戰場,從屍山血海中爬回來的男人,實在沒有臉提這兩個字的說……
也就像鄭微這樣不瞭解他過去的人,纔會這麼說。
當然,陳衛東對這個形容還是挺喜歡的,心靈有種溫暖的感覺。~
畢竟他雖上過戰場,但次數並不算多,心理也還正常,並不是很喜歡別人稱呼自己爲屠夫、殺人犯、劊子手之類的——儘管那是事實,但平時好歹也要麻醉一下自己的心嘛。
鄭微沒有注意到這貨細微的表情變化,仍笑着說道:“劉皇叔曾經說過: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咱們應該多聽聽古代先賢的話。不是嗎?~”
“是。”陳衛東點點頭,回道:“可是我記得孟子也曾說過: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個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如果碰上每一個都要獻出自己的愛心,那我估計我早就昇天了。”
“哪有那麼嚴重。”鄭微嘻嘻一笑,打了他一下,“照你這麼說,我們這些做醫生的都不活了?一個個都會早早昇天,不得善終。”
“沒有沒有。”陳衛東趕緊否認,“只是就事論事。畢竟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嘛。”
“怎麼不一樣,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個人生來都是善良的,只是後天各種各樣的因素才產生了各種各樣的人格。”
“那你覺得我呢?”陳衛東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嘛……”鄭微捻着下巴,故意考慮了半天。才笑道:“我覺得你是一個不錯的人。做事還算有幾分良心,除了……”
“除了什麼?”
“除了你張嘴說話的時候。”
“啊?”陳衛東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邏輯?”
“沒什麼,反正你這個人就是喜歡油嘴滑舌,這不好,等你什麼時候把這個毛病給改了,我可以考慮給你多打幾分。”
“哦~~”陳衛東故意將尾音拖得老長,又故意道:“那容我冒昧地問一下。現在的我能得幾分呢?~”
“得……不告訴你。”鄭微忽然打住,笑着給了某人一拳。
“別呀。我這個人好奇心很強的,你這樣萬一把我憋出毛病來了,我可要賴上你。”
“拉倒吧,你個無賴,就會來這套!”
“哪套啊,我可是很認真的。”
“哎呀你別鬧了。”鄭微白了他一眼,又岔開話題道:“說真的,這次跟着你們觀摩整個過程,我真的學到了很多,謝謝你讓我進來,謝謝。”
“咳,說這個幹什麼,搞得多生分啊。”陳衛東大手一揮,笑道:“那個死老頭子已經看中了你,以後你就跟着他好好學,今晚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你信我,一定還有更震撼的東西在等着你。”
“嗯。”鄭微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又咧開了嘴角,“對了,你爲什麼叫他死老頭子啊?難道你們不是親爺孫麼?還有這麼叫自己爺爺的?”
“咳……這個嘛。”陳衛東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吧,要充分地瞭解一個人不能光看外表,如果你見識過那老傢伙發飆的樣子,那個時候我想你就會充分地理解我了。”
“哦,這麼複雜……”鄭微忍不住伸了伸舌頭。
一想到以後要跟着這樣一位喜怒無常的老人家學習,她的心裡還真是有點小忐忑呢。~
“你不怕?~”陳衛東側過臉來笑了笑。
“有點吧,但還好。”
“我可不是嚇唬你,那老頭子不是好伺候的,作爲你的朋友,我想我有義務提醒你一句:想當他的弟子,可一定得好好考慮清楚。”
“嗯,我會的。”鄭微笑着點了點頭。
“你……你可真是大心臟。”陳衛東嘆了口氣,不再解釋。
“也沒有啦,只是真的很想學習中醫。”鄭微聳聳肩,又道:“想想以前小的時候,我媽跟我小姨拌嘴,每次我都幫着我媽,現在看來,那時候真是幼稚得可以。”
“哦?”陳衛東第一遍有點沒聽懂,但隨即反應過來:田主任是學中醫的,之所以跟鄭微的媽媽——也就是她姐發生爭執,估計也是因爲雙方理念不同而導致的吧?
他的猜想沒有錯,隨後鄭微的解釋立刻證明了這一點。
“其實那時候我也曾迷戀過一陣子的鍼灸,覺得很好玩,後來被我媽帶的,還是去考了醫學院,等碩士博士唸完之後,基本上就對中醫完全不信了。小姨那個時候還跟我保持着書信來往,經常給我灌輸一些中醫知識,可惜我的腦袋已經被西醫塞滿啦,完全沒心思聽。”
“哈,那現在呢?”
“這還用問?”鄭微白了某人一眼,“你都這麼厲害了,天天沒事就露兩手給我看,我就算不服也不行啊。”
“沒沒沒,我算什麼。”陳衛東趕緊謙虛道:“就我這兩下子,連給我爺爺提鞋都不配,你有什麼好話,還是說給他老人家聽去吧。”
“是嗎?”鄭微下意識地看了坐在對面閉目養神的陳老爺子一眼,眼神仍然有些拘謹。
“你是真的怕他。”陳衛東見狀不禁搖了搖頭。
“廢話,我也不想啊。”鄭微撇撇嘴,回憶起先前第一次見面時,老爺子兇巴巴地訓斥陳衛東的場景,還是有些不寒而慄。
“哈,其實不用這樣的,我開個玩笑而已,那老頭子雖然有時候很兇,但並不是不講道理,尤其是對女孩子,嘿嘿,那可一向都是以親切、和藹而著稱的。”
“真的嗎?”
“當然,我騙誰也不會騙你。”
“切!你少來了,我信誰也不會信你。”
“爲什麼,難道我的信用在你眼中就這麼臭?”陳衛東雙手捂胸,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差不多和新鮮狗shi一樣香吧。”鄭微大喇喇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大概又覺得這樣說很不文雅,自己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笑了。
“哎,說真的,你爺爺是做什麼的?既然他的醫術厲害到這般神乎其技的地步,爲什麼又不肯出來解救世人呢?”
“哦,你說這個啊,簡單,那老頭是個花匠,平時在家種種菜,有空幫人栽樹剪枝,圖個清閒。”
“嗯……那第二個問題呢?”
“我也不清楚。”陳衛東聳聳肩,回憶道:“其實在我開始懂事的時候,那老頭子還經常出去行醫來着,記得當時我家那一片兒,誰見了他都會叫一聲陳大夫,哦對了,那時候他還開着一家小診所呢。”
“哦?那後來呢?”
“後來診所關門了,他也就不幹了,乖乖回家種地。”
“爲……爲什麼??”鄭微妙目圓睜,一臉不解。
“這裡面的故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曾經問過,但是那老傢伙嘴巴緊得很,一直都沒跟我說。”
“好吧……”鄭微略有些失望,但還是忍住了沒繼續問下去。
在她看來,像陳老爺子這樣的隱士高人,既然作出了這般選擇,就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肯定不簡單,當時說不定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以至於他老人家一直都無法啓齒。
嗯……一定是這樣。
正想着,對面的陳老爺子忽然翻了個身,睜開眼道:“你們兩個小東西,嘀嘀咕咕的商量些啥呢?老子好不容易眯一會兒,愣是給你們吵醒了,真是……”
“哎呀,那可真是對不起了。”陳衛東急忙起身,湊過去給爺爺捶腿,“要不,我現在送您回家,讓您好好休息?”
“嗯,差不多是時候了。”陳老爺子掏出一塊銀殼懷錶看了看,點頭道:“去看看那丫頭臉上的傷好了沒,如果沒什麼大礙的話,就出去通知她的父母,早點把人轉進病房吧。”
“ok。”陳衛東急忙扶起爺爺,朝後門走去。
鄭微也站起了身,不過她並不能回去休息,因爲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着她去處理……
這也沒辦法,身爲這家醫院正兒八經掛牌的醫師,許多明面上的事情,還真就只能由她來處理。
肖書記一家終於看到了手術室的大門再次打開,緊張的心情一下子繃到了極致!
不過,當看到笑容滿面的鄭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時,大家的心又一下子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