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疾步出了皇宮,黎昕找了家醫館仔細包紮了,出了醫館往家裡走時她的雙腳灌了鉛似的挪不動,她剛纔情急之下,大膽賭明晟昊對她存着幾分真心,置之死地而後生,真個逃脫了,這時卻苦惱不已,

樂逸宸把她看得比自個眼珠子還寶貴,要見了她的傷,還不得心疼死?雖說她能勸解住不會讓他去找明晟昊拼命,可是他肯定心頭憤懣難平,只怕言行間會惹惱明晟昊。

黎昕摔摔頭,此時也無法可想,要是不回府,一會樂逸宸等不到她,肯定又要進宮找她,還是麻煩。

“黎昕,你的頭怎麼回事?”一聲大叫響起。一輛馬車在黎昕身邊驟然停下。

黎昕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孟仕元,她按不住心窩惱火瞪過去:“有毛病啊你?大呼小叫嚇人。”

孟仕元根本不管她的黑臉,白着臉,衝過來一手撫向她額頭上的布條,急火火地連聲發問:“這是怎麼回事?傷得重嗎?”

“沒大事。”黎昕一把推開孟仕元的手,看看孟仕元,靈機一動,“孟仕元,你這陣子忙嗎?要不你陪我出遠門一趟?”

“不忙,有時間。”沒時間也有時間,孟仕元喜得傻了,語無倫次道:“黎昕,你等我,我這就回府收拾行李,啊,不,不用收拾行李了,缺什麼路上再買,我們現在就走?”

出遠門哪有不打點打點行裝再走的?還有他是孟氏當家人,要出遠門也得把工作安排一下吧?孟仕元是喜暈了頭,可黎昕恰巧是這個想法,她點了點頭,對孟仕元道:“走吧,咱們這就走,不過先到孟氏在這附近的一個商號去,我給逸宸留一封信,你讓夥計送到我府裡去。”

黎昕的信送到樂府時,樂逸宸卻久等黎昕不回,又進宮去接黎昕了,待得他從宮裡回府,見了書信後一刻不停騎了馬奔出城去追趕時,黎昕與孟仕元已離城一個時辰了。黎昕信中也沒說走什麼路線,樂逸宸四個城門除了上次走過的方向都追了,並沒有追上黎昕。

天邊的彩霞早已消逝,朦朧的黃昏已被沉沉夜色代替,樂逸宸的心,跟夜色一樣,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聽濤水榭中沒有了黎昕的低語淺笑,樂逸宸呆呆地看着手裡的書信,黎昕在信裡告訴他,自己跟孟仕元一起走了,到全國各地查看杞柳生長情況,讓他免念,叮囑他好好照看着府裡的老老少少。

“黎昕……黎昕……啊……”樂逸宸忍不住狂叫起來,短短几個時辰,他卻到了爆炸的邊緣,隱忍壓抑了好久的東西狂亂着,叫囂着。

“黎昕黎昕,你怎麼能這樣?丟下我就走?”

暈黃的燈光照着地上呆坐的人,影子拉得長長的,靜寂的長夜裡,孤燈獨影伴着地上孤單的失意人,直到早朝時間。

樂逸宸第二天上早朝時眼眶發黑,精神萎頓。他既擔心黎昕的安危,又擔心孟仕元乘虛而入。

御座上的明晟昊也是萎靡不振,與他有得一拼。

明晟昊一晚上輾轉反側,想起黎昕昨天血流滿臉的樣子,後怕得心涼涼的,今天早朝後發了聖旨,命州府爲他選美,他思量着放手罷,黎昕性子剛烈,別真個把人逼死了。

因着明晟昊突發如其來的聖旨,姜聞憂心起女兒的聖寵,沒有與明晟昊唱對臺戲,早朝很快退朝。

“樂逸宸,怎麼這麼無精打采?”出宮門時祝英叫住樂逸宸。

“黎昕出遠門了。”樂逸宸蔫搭搭道。

“啊?黎昕出遠門,你怎麼沒有陪同?外面很危險的。”祝英擔心地問

樂逸宸還未答言,閔炎過來,搖頭笑道:“黎昕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們別一天到晚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樂逸宸,別愁了,晚間我們一起出去尋樂子。”

“不要。”樂逸宸哪有心思。

閔炎大笑,拉了祝英走了。傍晚樂逸宸從戶部出來,這兩人卻等在外面,不由分說拉起就走。

閔炎把樂逸宸拉到自己府裡,拿出一套服飾讓他換下官服。

“不要,閔炎,你和祝英去吧,我不去。”樂逸宸連連擺手。

“去吧,樂逸宸,我們也不是常去那種地方,不沉迷就好,你看你不去,家裡也沒個侍寢的,什麼都不懂,以後娶妻還麻煩。”祝英勸道。

“不行的。”樂逸宸還是擺手。

閔炎笑道:“你不學學,以後喜歡上哪個姑娘了,娶回家了,可別什麼都不懂給不了人家幸福。”

閔炎這話卻說中樂逸宸心事,他雖然聽祝英講解了,卻還是稀裡糊塗。當下略一猶豫,閔炎已經動手扒他衣服了。

閔炎與祝英拉着樂逸宸,直接去了香滿樓。

倩娘見了樂逸宸愣住了,黎昕是女子她知道,雖然她去樂府的次數不多,可是樂逸宸在衆人面前表現的很露骨,雖然言語間沒有情情愛愛,可是那個小心呵護關懷備至的樣子,落在倩娘這樣在風塵中打滾的女子眼裡,心頭明鏡似的亮。眼下見樂逸宸竟也來尋花問柳,只覺得遍身冰冷。

“世間難道就沒有專情重情的男子嗎?”倩娘給他們三人安排了姐兒陪伴,自己坐在大廳中傷心不已,爲黎昕,爲天下苦命的女子。

“逸宸,要不要我教你?”祝英摟着一個姑娘進房前,關心地問樂逸宸。

閔炎大笑,拍拍樂逸宸的肩膀,笑道:“逸宸,不用緊張,這個可以無師自通的,一個時辰後,我們大廳見。”

樂逸宸僵硬地隨着那個叫夢蘭的姑娘進了房間,這些年他眼裡心裡只有黎昕,從未接觸過別的女子,眼下這個叫夢蘭的姑娘在他眼裡,同枯骷無異,他煩躁地推開夢蘭靠過來的身體,坐到桌邊徑自倒酒喝。

青樓女子見的人多,察言觀色的本領也強,夢蘭略一思索,開口道:“公子可是煩憂心上人?說出來,也許夢蘭能分析一二。”

樂逸宸心頭正憋得厲害,灌了一口酒後他傷心地說:“我不知她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她不聲不說就跟別人一起出遠門了,而那個人,還對她懷有不軌之心。”

“啊?”夢蘭張大口傻了,一個女子跟着一個男子出遠門?

“她與你有婚約?還是與那個跟她出門的男子有婚約?”

“沒有,都沒有,跟她有婚約的是另一個人。”樂逸宸又灌了一大口酒。

“啊?”這是?這是多麼傷風敗俗的一個女子,有婚約,卻又與兩個男子不清不白。夢蘭心中嘀咕,不過職業道德使她不會去亂嚼舌根,她也說不出解決與開解的話,眉頭一皺,只引着樂逸宸吐露心事。

“公子,那你喜歡她,即使她也喜歡你,可是她還有婚約,也不能與你成親啊?”

“不,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樂逸宸痛苦地拿起酒壺往口裡灌酒,淚水與酒水一起灑下。

這是個癡情種。夢蘭同情地看着樂逸宸,想了想道:“公子,既然你不在意她有婚約,無論如何要得到她,而你又不明白她的心事,不妨想法得到她的身子,再軟語哄得她也喜歡你。”

“這個,於禮法不合吧?”樂逸宸停止灌酒,掛着一臉的酒水與淚水,猶疑地看着夢蘭。

黎昕此次與孟仕元出遠門,萬分的不習慣。孟仕元自個兒是從小呼奴使婢過日子的,根本不會照顧人,亦且他雖然喜歡黎昕,卻自己也沒有弄明白,心中又一直把黎昕當男子,因此該照顧的時候沒有照顧,該回避的時候卻又粘得緊緊的,弄得黎昕萬般不自在。

很多事,樂逸宸做來她覺得舒服享受,孟仕元做來她便覺得彆扭。比如樂逸宸給她捶背捏手揉腳,她舒服自在地享受着,孟仕元也想給她捶背,手剛伸在她背上,她便如爬爬蟲上身,難受得一下躲開了。還有,孟仕元眼紅樂逸宸給她脫衣服脫靴服侍她上牀睡覺,也想照做,惱得黎昕罵了他好幾次。至於晚上住宿,當然更不可能同一間房,而晚上一個人睡,又是陌生的環境,黎昕經常整晚睡不着,第二天馬車上犯困,若是身邊是樂逸宸,她肯定倒到樂逸宸腿上懷裡睡覺了,不過現在身邊是孟仕元,這樣的舉動卻是萬萬做不來的。

兩人此次出行,本來按計劃需要走到年關才能回的,可是黎昕一路失魂落魄,想念樂逸宸想得有些茶飯不香,於是一路早起晚宿,臘月初十便回了京城。

進城時先經過孟府,孟仕元想送黎昕回去再回家的,黎昕瞪了他一眼:“就這幾裡地,還用得着你送?出去那麼久,趕緊地回家去休息,明天把商號的事理清。”

孟仕元被黎昕一瞪,只能老老實實下車。

外出兩個月,重回京城真好。黎昕掀開車簾,看着街道兩旁的行人和閃爍的燈光長長舒了口氣,低低地嘆息:“逸宸,我回來了。”

突地,黎昕呆住了,一手死死地攥住車簾,一手握緊拳頭。

從香滿樓裡走出來一個人,那是樂逸宸,一個女子送他出來,兩人站在門口停下,女子不知說了什麼,樂逸宸連連點頭。

“停車。”黎昕咬牙。

馬車靠邊停下。

樂逸宸與女子揮手,女子站在門口看着他離去,許久,才轉身進去。

黎昕雙眼直愣愣地看着香滿樓的大門,只覺得心頭痛如刀絞,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