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前三甲就這樣定下來。封官方面,郭耀之和宋奎被英宗送進翰林院搞教育工作,徐翦於是不說什麼。等到樂逸宸的任命時,他急了,英宗竟是將樂逸宸任命爲戶部侍郎,將魏棠升任禮部尚書。需知禮部尚書雖比戶部侍郎品級高,可是不是要職,閔琛因爲是武夫,管起戶部暈頭轉向,所以這段時間,戶部基本握在魏棠手中。
“皇上,樂狀元於政事不熟悉,況且他還擔當御林軍校尉一職,恐不能勝任,請皇上三思。”徐翦反對。
“徐愛卿此言差矣,樂狀元少年天才,正應破格任命,關於樂狀元高才之處,因爲樂狀元是魏愛卿親戚,魏愛卿是最瞭解的,魏愛卿,樂狀元出任戶部侍郎,足堪勝任了,你說是不是?”
魏棠自樂逸宸上次武舉殿試上殿時就暈了,女兒莫名其妙的變成男子出現在金鑾殿中,武舉試後,他到別院找過人,女兒與髮妻這陣子根本沒在別院中,他本來還只是懷疑,現在皇帝這樣含沙射影問他,眼前這個文科狀元,不用說一定是自己的女兒魏紫蘇了,皇帝要他表態,他只有點頭附和的份了。
這個也在英宗的算計之中,他在聽了黎昕與樂逸宸的稟報後,便計算好了這一步了,閔琛掛着戶部尚書之名,只是壓住人卻管不了事,樂逸宸文采風流,性情嚴謹,溫雅端方,又有黎昕在後頭給他出謀劃策,是英宗心中戶部尚書的不二人選,讓他接替魏棠的職位,魏棠看在他是自個兒子的份上,也會配合的,只要交接得好,樂逸宸當能完全控制住戶部。三兩年後,把閔琛調任兵部尚書,樂逸宸就可以升任戶部尚書。
徐翦見女婿竟然附和,氣極,無奈形勢逼人,只得認栽。
自元武十七年底閔琛的升任到元武十八年六月的文武三甲的任命,事情都脫出姜聞的控制,其後短短几個月,耀國的朝堂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姜聞徐翦一邊倒控制朝堂的格局,英宗皇帝在朝堂中的權力,越來越大,一點一點地侵蝕姜聞的話語權。
英宗提出第一個得到全朝堂官員的贊同的提議是加俸,對這個提議,沒有人反對。誰會與自己的腰包過不去?而姜聞和徐翦當時想着要看閔琛與樂逸宸的笑話,看這兩人怎麼打理着原來的收入卻增加每年近五十萬兩各級官員加俸開支,於是也沒有反對。
第二個決議又全部朝臣通過了,這個決議是將現在朝中各部臣工名下的田莊統計造冊,莊子仍是各臣工別莊,田地卻由朝廷按往年的年租標準加上一成發銀子給各臣工。每年發一次,不管旱澇。從此此田地爲朝庭所有,朝庭將按人口分配給農戶,農戶自己種植,朝庭按年收租,租金按這些佃戶往年上交的標準下降一成。
這第二個決議出來,姜聞徐翦一黨大笑,暗道皇帝什麼都不懂,只做賠本買賣,這一來二去就貼了兩成了。看他能把國家怎麼打理下去?
第三個決議很快出來,卻是將商業稅提高了一倍,並且官方公告,允許民間自由貿易,允許民間自主生產。這第三個決議,姜聞與徐翦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沒有反對,所以也順利通過。
有一有二就有三,所以當英宗再頒佈專利法時,也很順利地在朝堂上通過了。文武舉子其他名次的人,也被英宗安插到相應的位置。
專利法實施一個月後,元武十八年十月,孟氏生產的牀墊出現在市面上,以鋪天蓋地之勢很快覆蓋了全國。
包產到戶的種植制度及國家降了稅收的鼓勵,農民更用心的勞作,兩方作用力下,農作物產量意外地達到了耀國建國以來的最高水平,農民口袋裡有了錢,當然要消費,消費需求大了,工業生產值相應提高,流通貿易更發達了。而專利法的頒佈,不止孟家的牀墊,許多民間藝人的手藝也得到保障,一些新奇巧的發明層出不窮,工業發展與貿易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階段。戶部的商稅賦稅收入,遠遠高於官員加俸的和農田貼放那兩成,元武十九年,年底戶部統計上報的數字,徐翦看到時,差點以爲自己老眼暈花了,往年戶部存銀僅得一百萬兩,今年翻了兩翻,有三百萬兩之多。
明晟昊非常高興,自己越來越有皇帝樣了,宮外的三皇子生母,又給他生下一個皇子,孟氏獻給他的那一成提成,讓他賞賜起臣子來越來越大方,不用再受姜聞與徐翦的制擎了,他表現得對皇后越來越深情了。
黎昕的心語軒已經不營業了,皇帝賞賜給樂逸宸一處宅院,他們一大家子理所當然地搬到樂逸宸的侍郎府住,管家不是別人,卻是涪陵城黎昕的老房東陳伯。牛掌櫃上京,三兒也跟着來了,後來把陳伯夫婦接來,恰好黎昕他們搬進侍郎府,家業大了要請管家,聽說陳伯夫婦上京,於是請了他夫婦管家,一人主內,一人主外,恰恰好。
雙兒現在是嬌滴滴的閨閣小姐了,每日裡與裴氏刺繡調弄花草,黎昕經常誇她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作派了。只有黎成和黎貴兩人,還是差不多的憨實吃苦樣子,每日裡在孟仕元的工廠裡上班,一絲不偷懶,孟仕元大讚黎昕會調教人。他現在在孟府的時間,還沒有呆在樂府時間多。一有空便跑裴府來,然後與黎昕躲到一邊嘀咕,直看得樂逸宸酸泡泡直冒。
侍郎府有多處小院落,雙兒住了明瑟樓,裴氏住在留園,黎昕居住在聽濤水榭,樂逸宸住在挨着聽濤水榭的疊翠閣。
每天傍晚,樂逸宸在聽濤水榭旁邊的泉池邊彈琴,黎昕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她覺得生活很愜意。
樂逸宸每每表現出來就是黎昕是他的人他的東西,他理所當然地照顧着黎昕,他心裡還揣着個小秘密沾沾自喜,那就是目前知道黎昕是女子的只有他一人。他不知黎昕爲什麼不公開,他希望黎昕一直不要公開。
黎昕可不是想跟樂逸宸守着一個共同的秘密而不公開自己的性別,她是被明明晟昊嚇着了。明晟昊這一年多召見她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議完正事,都會看着她幽深地嘆氣,搞得黎昕一身雞皮疙瘩,本着平淡是福的原則,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黎昕堅決地把男裝進行下去。這是欺君之罪,爲了不給孟仕元惹來禍事,當然就不告訴他了,不告訴其他人,也是這個原因。
天可憐見,幸而現在家大業大不用她去外面拼搏,夏天雖然穿得密密實實,可是現在房間四角都擱了冰盆,自己又住在水榭上,因而不熱,只是聲音難辦,一直吃着變聲的中藥,她都擔心自己再也變不回去女聲了。
總的來說,黎昕過得很開心,每天只是開動腦筋想想怎麼給樂逸宸的戶部出主意,給孟仕元的生意出點子,啥活都不用幹,她很是感嘆自己跑古代來,原來就是來過米蟲生活的。
這一年除夕,黎成與黎貴回家來了,一大家子圍坐大廳吃着團年飯,黎昕恍恍惚惚地看着,想起以前在清河,每年團年飯,因爲黎重信輕看包氏,所以姨娘們與庶出的妹妹和她們是一桌吃飯的,也是這麼花團錦簇一大幫子人,而今自己日子過得很舒心,孃親卻已是白骨一堆,可憐她死去四年多,自己還沒有回去拜祭過。
“怎麼啦?”樂逸宸時時注意黎昕的,見黎昕眼底有霧氣,關切地問。
“我想我娘了。”黎昕有些哽噎。
樂逸宸猛地想起那一年初三晚,他睡不着從魏府迴心語軒,當時黎昕哭着環着他的腰說她想她孃親了。他一把握住黎昕的手,拉着黎昕離開大廳。
“哥,你去哪?”雙兒奇怪地問,站起來想跟上,裴氏拉住她:“雙兒,你別去了,昕兒心情不好,宸兒心細,給他開導開導昕兒。”
做孃的沒有不瞭解自己孩子的,樂逸宸自己沒弄明白自個的心事,裴氏一邊看着,對兒子的心事卻有幾分門兒清了。雖然她不知黎昕是女子,可是她喜歡黎昕,因爲黎昕,兒子才脫離苦海,並且有了揚名立萬的機會,因爲十幾年壓抑的魏府小妾生活,她反而對於世俗禮法看得輕,對於兒子的心事,她抱着順其自然的想法的。
樂逸宸拉着黎昕出了大廳,沒有回聽濤水榭,而是一徑出府,朝心語軒而去。
心語軒的房子已被黎昕買下來了,她們現在不差那點租金,房子空着的,年前剛派下人打掃了,很乾淨,只是沒有火盆,很冷。樂逸宸把黎昕拉進堂屋,低聲道:“還記不記得那年初三?”
“記得。”黎昕帶着隆隆的鼻音道。
“嗯,在這哭吧,黎昕,在那邊,爲了不影響大家的心情,你是沒法哭出來的。”樂逸宸柔柔地誘哄道。
“娘……娘……我想你……”黎昕真的放聲大哭。
跟兩年前那晚一樣,黎昕哭起來一發不可收拾,通常性格堅強的人,軟弱起來就是一塌糊塗。黎昕撲在樂逸宸懷裡,嗚嗚哭了兩三個時辰,後來聲音慢慢小下去,再後來睡着了。樂逸宸把黎昕輕輕放到椅子上,脫下自己的外袍把黎昕包起來,抱着黎昕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