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狐裘披風披上,毛絨絨的領口溫柔地撫觸着肌膚,黎昕的心情有了好轉。

看看湖面結冰,船隻根本行駛不了,既然來了,也不想立刻回去,她乾脆折了根枯枝,細小的那端折了有意弄尖,一手握住粗的那端,輕輕的戳開冰面,往水裡插魚,然後一尾一尾往岸上拋。

孟仕元站在黎昕的左側,原本凜冽的寒風被他的身軀擋住了大半,看黎昕無聊的舉動,有些無奈地說:“你有什麼心事不能說麼?非得折騰自己。”

“我想做大的,不想總這樣,每天幾十兩幾十兩銀子慢慢來。”黎昕咬脣。

“這個容易,以你的才能,何愁賺不到大宗銀子,你進孟氏來吧,幫着我管理,我爹的觀念有些過時落伍了,我跟他時時意見相阻,我想開船塢,涉足水運,但我爹一直反對,他說風險極大,還有要在朝中找靠山,現在孟氏生意涉足各行各業,管理上也有些顧不來。你如果過來,我自己脫身開展新業務,把原來的業務全部交給你管理,給你的分紅銀子,佔一成,以孟氏現在的經營規模,你即使守成,每年紅利也有十幾萬兩銀子,況且以你之才,並不會只是守成,肯定能領着更上一層樓,那分紅就更多了,如何?”

黎昕搖頭:“不好,一個好漢三個幫,我縱能幹,也不能單槍匹馬闖天下,如果入主孟氏,孟氏旗下的老人肯定不服管,我怎麼辦?招新人安插新人排擠舊人?孟仕元,別說我,依我看,就是你這個少東家,在孟氏裡面,也是會有諸多制擎的。”

孟仕元點頭,對黎昕的敬佩又增加了一分。

“說說你那個水運計劃吧。”

“陸上的貨物,盜搶太多,每次貨物運送都要請鏢局的人保鏢,所費銀子不菲。而你看,渤江幾乎穿過整個耀國的中心州郡,卻沒有船隻在水上來往。如果能在各地修築碼頭,走水運,前期投入龐大,可是水路一旦開通,水上盜搶不易,不用再請保鏢的,每次走貨的費用,大約只需陸上的三分之一,到時收發全國所有商人的貨物,南來北往,黎昕,我估算過,前期投入只需五年就能回收,五年以後,孟氏其他的生意,直接交給下面的管理人員分片專人打理,每年上交給孟家些需承包費用即可,孟氏專做水運就可以了,每年盈利,別說白銀,就是黃金,也能得百八十萬兩。

黎昕瞠目結舌,孟仕元的立足點與眼光,令她這個二十一世紀商界精英欽佩不已。他的設想非常好,也肯定能賺錢,

“黎昕,你覺得我的想法可行嗎?”孟仕元充滿期待地看着黎昕。

“可行,非常可行,可是,孟仕元,你也知道,這是個非常非常大的投入,它的投入大,週期長,回報率也極高。孟仕元,你這個計劃,要想成功,只要解決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孟仕元迫切地問。

“你能作得了朝廷一半的主,你說的話,能讓大耀國顫動,否則,免談。”黎昕斬釘截鐵道。

“嗯。”孟仕元惆悵地說:“我也知道,這些時,我正在努力與朝中的幾個一二品官員拉關係。”

“不,孟仕元,官員升遷起落,很正常,他們也做不了大耀的主,做得了大耀的主的,只有龍椅上的那位,你要拉的,是龍椅上的那位。”黎昕攥緊拳頭,使勁揮了揮。

“萬歲爺?”孟仕元搖頭,商人雖然不是末流,然而攀上權貴都難,更不用說攀上九五之尊了。”

“你把現在朝堂和後宮的局面跟我說說吧。”黎昕轉入她想知道的。

當今耀帝子息稀薄,膝下僅三子一女,太子是嫡長子,年十四,二皇子也是皇后所出,年八歲。三皇子年僅三歲,一個無名宮女所出,據說有喜都沒人知道,待到皇子生了下來才上達天聽的,皇帝不恥這名宮女,也沒有給予封號,直接命把三皇子交給皇后撫養,那個宮女現在還不尷不尬地以一個平常宮女的身份在宮中生活着,據說幹着粗活,生活很不如意。公主今年僅得一歲,是皇后剛入宮兩年的表妹萱夫人所出。

大的十四歲,小的一歲,皇帝的生育能力看來不差,爲什麼後宮佳麗如雲,孩子出生率卻這麼低?四個孩子,兩個皇后所出,一個是她的表妹所出,一個是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出生的。黎昕冷冷一笑,看來魏家攀上的這個太子,未必就能順利登上帝位,皇后的孃家,必定權傾朝野,皇帝子息稀薄,百分百是皇后在搞鬼。

果然。孟仕元接着告訴她,皇后姜氏,是右相姜聞之女,左相夫人就是姜聞的妹妹,也就是說,皇后與魏大夫人是表姐妹,朝政文有左相徐翦,武有右相姜聞,這兩人各有門生故舊,朝中官員多半出其門下,兩人一呼百應,比皇帝還權大。

“孟仕元,你宮中有人嗎?做得絕密,不能走漏任何風聲,把產下三皇子的那個宮女偷換出來,妥妥當當供養起來。記得,不能讓做的人知道是你在幕後。如果可能,在那個宮女出宮前,安排她與皇帝再那個……春風一度,能有身孕了再帶出宮更好。”黎昕在心中打算了一番後,對孟仕元道。

孟仕元是剔透玲瓏的人,腦子一轉明白黎昕的心思,他想了一會,點了點頭:“是了,皇上後宮佳麗三千,既然寵幸過了,自然不是真的不屑,把寶押在她身上,若有朝一日三皇子得登大寶,我們便是第一大功臣了。”

“嗯,但是必須絕對保密,否則……”

“我明白的,這個你無需擔心。”

黎昕也只叮囑一番,孟仕元雖然年紀不大,可是滑如泥鰍,她很放心。

兩人冷天裡站河邊說了半天話,此時話說完了,黎昕方後知後覺又冷又累,打了個哈啾,只覺頭重腳輕。

晚間回了心語軒,黎昕懈倦不已,平時這時與樂逸宸談天說地,今天實在無聊無趣的緊,雙兒給她炒了兩個小菜,溫了一壺酒,陪着她坐了許久,困極無聊自去睡覺了。

黎昕守着火盆小口小口飲酒,後來酒意上來,一手托腮,看着火盆呆呆愣愣的,一會兒想起樂逸宸此時要在身邊陪着說話,就不會如此無聊了,一會又想起在清河家中,包氏每年正月裡總是要絮絮叨叨昕兒又長大一歲了,樂逸宸則總拉着她到處撿沒有點燃的鞭炮玩,或者就什麼也不幹,只拉着她在街上瞎轉悠,那時日子過得平淡實在。

她那時一心盼着離開黎家,與包氏兩人獨立生活,她不要她娘再看着黎重信的眼色顫顫驚驚過日子。

現在她已離開黎家,日子也基本安定,可是,娘卻已不在人世了。黎昕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滾落,一滴一滴,灑在木盆裡的碳火上,嗤嗤聲在靜夜裡分外清晰。

“黎昕。”清雅的聲音響起。

“你回來了。”黎昕猛地擡頭,樂逸宸已推開堂屋門走了進來。

黎昕起身迎過去,把門關上,低聲問道:“怎麼這麼晚回來?外面怪冷的,快過來烤火。”

“沒打算過來的,夜裡睡不着,就過來了。你怎麼啦?喝酒了?哭了?”樂逸宸詫異地看着黎昕紅紅的眼眶,輕聲問。

“我想我娘了。”黎昕剛纔忍住的淚水又憋不住傾灑。

“哭吧,有時哭也是一種奢侈。”樂逸宸把黎昕拉到火堆邊坐下,把她攬進懷裡,一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着。

黎昕鼻子酸酸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雙手環上樂逸宸的腰,任由淚水奔涌而出……

“你晚上別回去了,陪着我。”黎昕悶在樂逸宸懷中,吸着鼻子含糊地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