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祈君被送回了家,王亮被送進了醫院,幾個孩子在醫院陪王亮。
怕霍寒煜醒來擔心,我給他發了短信,一時之間還不能跟他解釋清楚,因爲我自己也在迷亂之中。
婉娘雖然說是風塵女子,認識的男人數不勝數,落寞之後又大病一場幾乎都沒有聯繫,可是蒼虎怎麼能和別的男人相提並論,甚至陳叔都比他差太多。
那幾個老傢伙都是大概三十多年前開始拼,開始奮鬥的。
霍天龍沒有直接接觸,但做法已經側面證明了他的心狠手辣,這個蒼虎,是真的被我接觸到,深深感受到了他的狠,他的果斷決絕。
婉娘應當早就知道蒼虎吧?但以她的表現來看,事先她並不知道這個和她有淵源的男人是蒼虎。
具體如何我那時也不清楚,還是婉娘被蒼虎隔天派車送回來之後,婉娘告訴我的。
這個叫羅震的男人是她心裡最不能忘懷的,但也是歲月消磨後已經忘記到腦後的人。
婉娘最初的最初做小姐,還不懂得什麼藝名,就用自己王青花的名字再街邊站着拉客。那時候,根本擡不起頭的,不像現在好多人已經不太介意小姐這馬子事兒,只是心底有些反感,她最初是受着很多人的白眼在唾沫星子裡度過的。
夜裡也總是一個人,在藉口落寞的吸着煙,突然碰到羅震一個人精神恍惚的從身邊走過,好似受過什麼重創後似得,有些許輕生我意味兒,嘴裡唸叨着,他還活着幹什麼。
那時候婉娘並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才知道羅震剛剛發生了慘痛的經歷,羅震本是一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做棉被工廠的,不算太有錢,可也生活富裕年輕有爲,但是爲人太過老實,很是膽小怕事。可有時候人生就人如此,你不惹人,別人也會惹你,尤其是他這樣肥肉。在“惹”了某個大哥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工廠工人被勒索,他乖乖拿錢去贖,工廠失火他賠上全部家當負債累累,最後,竟唯一的父親又橫死街頭……等等很多事就在幾天之內通通發生了。
婉娘聽到羅震唸叨着要死,便忍不住追了過去,還不算太放得開的婉娘,顯得很拘謹,“先生,去我哪裡坐會兒?”
婉娘微笑着看着他,他長得很一般,婉娘只是有些擔心,儘管是陌生人,但尋思總不是好的。
羅震停下腳步,誤以爲婉娘是在勾引他上牀要錢,迴應道,“我沒錢。”
“沒錢也可以喝杯水。”婉娘連忙迴應。
“沒錢,能做嗎?”羅震不知道爲什麼,說了這樣一句話。
婉娘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在婉孃的小牀上,羅震脫了婉孃的衣服,好似想在死前放縱一下似得那種心情很複雜,做的時候婉娘一直有些害怕……
可做完後,羅震穿好衣服後,卻把他的錢包丟給了她,裡面裝着一疊子十元的鈔票,在那時候已經是非常多了。
婉娘不敢拿,“不是,不是說沒錢嗎?”慌亂的開始穿衣服。
“是啊,沒有,這是之前的生意夥伴施捨的。”羅震意味深長的說道,“都給你了,我沒用了,也不想還了。”
聽到這個時,我好像明白當時蒼虎的心情,一個做生意的人,老實本份的當某些合作伙伴是朋友,遇到困難之後伸手想求援助,但卻只施捨了一點生活費,像乞丐一樣的打發……
婉娘當時不懂,只是一味的擔心,見他走,也趕緊穿衣服拿着錢包去追,光着腳跟着他走了很遠,甚至看到他走上大橋,要跳下去似得,但羅震發現了婉娘,發現了婉娘那一雙跟着他走了很遠的腳都受傷了。
婉娘不知道當時羅震怎麼想的,好像是因爲她想開了什麼,好像是感到一些溫暖和人情似得,沒有選擇跳下去。
只問婉娘,方便不方便在她家裡住幾天,他沒有地方去,家裡被惡霸霸佔了,他要靜靜的想一些事……
婉娘用力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她們只在一起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是卻很溫暖,兩個都有着痛楚經歷走到人生低估是相互取暖相互治癒似得,一個還揹負着殺了義父的罪名,一個被惡人逼到了絕境對世間人情冷暖都是恨,好像沒有愛情,但好像又有……
婉娘也不知道,覺得最溫馨的日子就那麼短短的幾天,很飄渺很不真實似得,羅震什麼都沒有給她,但是卻給了她很多說不出的勇氣,她渴望將來能有那麼幾天一樣的溫暖的日子,但接下來碰到的男人,卻都是那般模樣……
領養了我,當要取名字的時候,她能想到的竟只有姓羅。
歷經滄桑後,讓人最懷念最嚮往的,是沒有過傷害的平淡溫暖。
婉娘萬萬也沒想到,蒼虎竟然是羅震,她跟陳叔那麼多年,只是聽聞,卻沒有見過,據說陳叔也只是生意往來單獨見過一次。
明明在一個天空下,明明就圈在一個小城市,她們也許多次失之交臂。
記得秦少航曾經對我的姓氏有些許疑惑,知道我媽媽是小姐之後,更是有些懷疑的,只是他不知道婉娘是王青花,但這恰恰證明,蒼虎沒有忘記過婉娘,一定在家人面前提起過,又或者隱約表現出來,讓家人多翻猜測過……
蒼虎告訴婉娘,他離開婉孃家裡,便從新開始,帶着曾經的恨走上了這條不歸路,沒有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只有人知道蒼虎這個名字。他成功了,報仇了,還對婉娘這個女人念念不忘,曾經讓人找過婉娘,但沒有人知道王青花這個名字,那時候婉娘早已改名婉兒,也搬家多次,那麼多個小姐都冒出頭來,蒼虎越來越忙,漸漸的也就開始淡忘,可人年紀大了,尤其是獲得了今天的成就之後,就會更加的想起那個時期的故人。
以爲無緣分再見,卻想不到真的有緣再遇,只是婉娘已經老了太多,他蒼虎還不算顯老。
人生無常,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是命定,婉娘晚年,還是盼到了那個男人,只是已經回不到最初。
但婉娘已經知足,至少看到羅震,羅震剛看到她時,根本沒有注意,甚至婉娘在他印象里根本不是這個樣子,若不是婉娘認出了他,喊出了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他的名字,他也沒辦法立刻認出婉娘。
從她的笑容裡,我看到了屬於她的那一份知足。
蒼虎知道婉孃的經歷,倍感自責,怪自己沒有太用力的去找她這個故人,不然怎麼也會讓她有一份安寧。
現在想想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曲折傳奇似得,活下來活的久故事就會多。如果那時候我死了,恐怕也沒有接下來的……!
不知不覺,她們的故事我竟聽到了天黑,還有她說的許多細節,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夜裡的時候,蒼虎又派車來接我們,說是要婉娘和我去家裡吃飯,但是我看着祈君,卻怎麼也不想去。
祈君恐怕也是蒼虎的肉中刺……
“沒關係,難道他敢對我孫子怎麼樣?沒有老孃,當初他都要自殺死了。”婉娘抱着祈君,很是有氣勢似得。
這一份自信的氣勢,我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之前見還是那她跟陳叔時,最風光的日子,腰桿好像一下子挺直了。
女人,大概風光不風光全賴身邊的男人,有些讓人覺得可憐似得,但也的確如此,即便是一個成功的女人,也沒辦法散發出有一個成功男人站在身邊的女人的那股子氣勢……
“媽,我還是不去了,你去吃飯吧,去他家裡,說話都注意點,畢竟他應該有老婆的,外面的女人也一羣又一羣……”我忍不住提醒。
“有什麼關係呢。”婉娘笑了,不禁也提醒我,“這麼多年過去,我都多大歲數了,今後能有個相知相伴,比有個老公強,愛不愛都不重要,沒功夫去爭風吃醋,你年紀小,正愛着,根本不懂的。”
“你高興就好。”我只這樣回答。
和婉娘爭執了下,還是沒有爭執過她,被她抱着祈君,扯着我上了蒼虎派來的車。
坐在車裡,我摸着祈君的頭,還是對一切都充滿了未知,這個蒼虎雖然對婉娘除了男女之間的感情,還有恩情在,但祈君……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到蒼虎家時,那景象讓我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蒼虎的家竟然就在市中心,再警局旁邊的一個大院子。
既危險又安全,讓人難以琢磨。
走進寬敞的大客廳時,沒等觀摩他家的富麗,兩個擦着紅脣濃妝豔抹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朝我們熱情的衝過來。
“您就是青花兒姐吧?”一個握着婉孃的手,自來熟的說着,另一個沒握上在後面站着好個不高興,但看到我不禁也笑了過來握我的手,拉着我和祈君往裡面走。
我仔細的又看了看她們,四十多歲,一個很清瘦,後來我知道叫李雲,另一個有些豐滿,後來我知道叫秦美娥。
李雲是大老婆,秦美娥是小老婆,也就是秦少航的母親。我開始不知道李云爲什麼對我也獻殷勤,原來李雲一直沒有孩子……
兩個人都刻意打扮,好似想比過這在心裡都埋藏着的情敵王青花。
蒼虎從樓上拿着雪茄走下來,身後跟着保姆。
看到我們,他露出笑容,那笑容在這一刻好像又說不出的慈祥,沒有了之前的感覺,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一般。
“羅娜啊,和兩位阿姨說話了吧?”蒼虎走到我身邊,看了一眼祈君,並沒有表態任何,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嗯。”我將祈君拽到我懷裡,輕聲應和。
祈君努着小嘴,歪着腦袋看了看蒼虎,並沒有害怕他,大概是他看上去不兇吧,只是那神態好似和霍寒煜一樣,死瞧不上他似得。“我要尿尿,衛生間在哪裡?”
“我帶你去,我帶你去。”李雲趕忙拉着祈君到裡面的衛生間。
“嗤……”秦美娥很是不屑的撇撇嘴,並沒有說什麼。
“啊震,這讓我們來吃飯的?”婉娘有些不是心思,怎麼還有兩個女人,不管愛不愛,這種感覺總是不好的。
“不知道收的那股子東風,一大早就在這邊靠着了。”蒼虎臉色很沉,斜眼漂了秦美娥,“回家找你寶貝兒子去,讓他給我老實點!”
秦美娥不敢發聲,只得勉強憨笑,但也是腦子極爲靈敏的,很是會來事兒,“那我去叫姐姐一起走。”
蒼虎坐到沙發上,沒有迴應她,擺手讓婉娘過去坐。
我擔心祈君和兩個女人有什麼摩擦,連忙跟着秦美娥過去,走到衛生間門口,聽到兩個女人在低聲爭執。
“你別押錯寶了,我可聽我兒子說了,羅娜是王青花領養的。”秦美娥看似好心提醒。
“領養也是王青花的心頭肉,姓羅!老爺子不反對!還要給入自家戶口呢,那名義上以後也是我女兒。”李雲有些不耐煩,很懶得跟秦美娥爭執。
“嘖嘖嘖,你想的可真美,那母女是什麼人,都幹小姐的,肯定把你吃的骨頭都不剩,你也不想想,咱們姐妹共侍一夫也都多少年了,雖然我沒名分,但我也生了少航啊,我兒子那早晚得姓羅。現在是老爺子沒金盆洗手,爲了安全,我勸你,沒事好好跟我們少航走近點,將來也能給你送終。”
“閉上你的烏鴉嘴。”李雲回頭便狠瞪了一眼秦美娥,“我就是不跟這母女打交道,也用不着秦少航那大少爺,沒有老爺吩咐,他連家門都進不來。將來老爺子把財產必然會分我一半,遺囑都立了,我還用愁沒人送終?你打的什麼心思,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就是去認個養子,都不會把錢給少航一分!”
“唉,他嗎的,你們累不累?給我提褲子!”祈君扁着小嘴,雙手交叉抱着小胳膊,歪着小腦袋看着他們,站在馬桶上,他褲子半天沒提上也沒有人管,有些惱了。
“這孩子,怎麼說髒話呢。”秦美娥有些不滿。
李雲沒有太理會,趕忙去給祈君提褲子,“也不知道孩子爸呢,今天沒看到。”
“嗤……”秦美娥輕嗤一聲,“這孩子八成野種。”
秦美娥畢竟有個兒子,說話有些肆無忌憚,好像並沒有太把婉娘放在眼裡,更何況此刻是揹着蒼虎的。
我頓時長得滿臉通紅,可沒等我進門去反擊,祈君惱了,單手掐腰,站在馬桶上,剛好比秦美娥矮一點點,指着她的鼻子發出憤怒的小聲音。“你說誰野種呢?你個死老太太。”
“這孩子真沒教養,有娘生,沒娘教,我這麼年輕貌美,老太太是你外婆。”秦美娥氣的面紅耳赤。
“你跟孩子吵什麼,你也不見得有什麼教養。”李雲狠瞪了一眼秦美娥。
“我說他野種也沒錯啊,沒準羅娜是某個男人外面包養的,給生孩子呢。”
“五十笑百步,真是夠了,你知道野種什麼意思嗎?”我聽不下去了,直徑推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瞪了一眼秦美娥,轉身抱起了祈君,準備離開,一分鐘也不想多呆。
祈君卻忽然掙脫開我,跳到地面上,憨笑着看着秦美娥,“媽媽,我告訴她野種是什麼意思,野種的意思就是秦少航!”
李雲聽到這話不禁笑了起來,竟也應和着說,“童言無忌……哈哈……”
我頓時有些尷尬,扯着祈君便要走,但轉身的瞬間卻發現蒼虎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這裡。
糟糕,這姓霍的種,罵他兒子野種,他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