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我居然看到江米豆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頭上戴着粉色蝴蝶結髮箍,像個美麗的小天使一般站在候五爺面前,正在搖頭晃腦給候五爺背唐詩:“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她聲音稚嫩琅脆,背唐詩十分好聽。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看到過她戾氣爆表的樣子,我也會認爲她是一個聰明可人的乖娃娃。
可是現在,我覺得,她是在僞裝。
我走過去,伸手將她頭上的髮箍一把拽了下來,粗暴道:“不知道今天是你媽媽的葬禮嗎?穿什麼粉色?戴什麼紅色?還不快去把衣服換了?”
米豆做出一副被我嚇壞了的樣子,眨巴着眼睛望着我,一張口就哭了起來:“嗚嗚,乾媽別生氣,我,我只有粉色和紅色的裙子嗚嗚嗚……”
她的情緒飽滿,一句話說完,便哭得抽噎不止了。
五爺連忙將米豆護在懷裡,責怪的對我說道:“夏夏你瞧你,你嚇到她了!”
“五爺你不知道,她……”
我正要控訴江米豆是怎樣的腹黑暴戾,視線突然被她臉上的表情給吸引了。
她縮在五爺的懷裡,一面抽抽噎噎的發出哭聲,一面對着我得意的擠眉弄眼,神色當中居然十分挑釁。
我後背一寒,這孩子,是想要與我爲敵?
不等我看清楚她的表情,她又抽泣着說道:“乾媽,我想過了,我媽媽的葬禮我就不去參加了,我留在家裡陪五爺爺吧!”
我瞪她道:“你怎麼不去?難道你不想和你媽媽做最後的告別嗎?”
她搖頭,往五爺的懷裡縮了縮:“我昨天晚上就給媽媽告過別了,她知道我今天不會去送她!”
我簡直無語,同時我心裡也十分清楚,我玩不過這個小傢伙。
末了我只得悶悶嘆息:“算了,你不想去我也不強求,那你就留在家裡陪你五爺爺吧!”
“嗯,乾媽太好了!”
江米豆很高興的樣子,一雙溼漉漉的眼睛裡面滿是歡喜的神色。
我不想看她,側過臉說:“好了,米豆你先出去,我和你五爺爺說幾句話!”
“好!”
江米豆聽話的從房間裡面出去,臨走之前,還懂事的將房門替我們關上了。
我還沒開口,五爺先就含笑說道:“夏夏呀,我看米豆這孩子可愛得很,你別對她太嚴厲了,遭遇過變故的孩子心理都會很敏感很脆弱,你對她太嚴厲,當心她反彈!”
我嘆了口氣,認真的說道:“五爺,我想給你說的,正是米豆的事情!”
“嗯!你說,我聽着呢!”
“我想給你說的是米豆這孩子的智商比尋常孩子高很多……”
“她確實很聰明,比一般的孩子強太多了!”
“我擔心的正是這個!”我正色道:“她的智商不僅比普通孩子高,就是我們這樣的成年人,智商也未必有她高!”
“哦?”
五爺臉上的神色凝重了些,他想了想,問道:“夏夏你想說什麼?你想要叫我提防着她?”
我點了點頭:“至少你別小瞧了她!她不僅智商高,還十分善於僞裝自己的情緒,最重要的一點,我發現她有暴戾傾向……”
我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五爺。
五爺眼神忽明忽暗,聽我說完,他喃喃道:“看來這孩子是留不得呀,這萬一她一個不高興,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來那可怎麼辦呀?”
我一聽這話就又急了:“哎呀五爺,你能不能試着正確的理解一下我說話的意思?我的本意是要你當心着米豆,別把她當個孩子看,別被她騙了,你怎麼張口閉口就是留不得呀!”
五爺站起身:“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咱們去吃早飯吧,你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我不准你動米豆!”
“放心,我就算要動她,至少也得先徵得你的同意!我可不想因爲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米豆,又把我們父女之間的關係搞僵!”
“那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嗯!你放心,我身體沒事!”
“那就好!”
“我今天讓老三帶幾個人陪你去你覺得怎麼樣?”
“隨便吧!都一樣!”
老二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幺,他們都是五爺身邊幫着辦事兒的人,在我眼裡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吃過飯,老三便帶着他手底下的小弟,護送我到了西郊陵園。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已經將江晚晴的骨灰盒寄存在了陵園處,我們只需要取出來,埋進買好的墓地就行了。
車子從市中心穿過的時候,老三將車停靠在了路邊:“夏夏小姐,你在車上稍等我一下!”
我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回了一句:“好!”
不多大一會兒,老三便抱着一捧氣味兒微苦的白色雛菊上了車。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讚道:“難怪五爺說你靈性會來事兒,你果然比他們更強些!”
老三笑了笑,年輕英俊的臉上有些微微的羞澀:“夏夏小姐過獎了,承蒙五爺擡愛,我纔能有機會在五爺身邊效力!”
“你這話說得太場面了!”
我將那捧白菊抱在懷裡,嘆了口氣道:“這次江晚晴的事情,真是太感謝你了!”
“夏夏小姐說哪裡話,我們這些做小弟的,生來就是幫老大跑腿兒辦事兒的嘛!”
老三謙虛的客套了兩句,發動車子,繼續往西郊行去。
江晚晴生前並沒有朋友,又因爲離婚和身患艾滋,早就與家人親友斷絕了一切往來。
我以爲今天她下葬,一定會異常冷清。
沒想到當我們來到陵園,遠遠便看見前方有人用花圈拼成的短語:天國沒有欺騙,江晚晴一路走好!
通往陵園的青石臺階上,更是隨處可見前來送江晚晴的人!
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女人,穿着黑衣黑裙,頭髮上簪着一朵白色絨花,神色肅穆哀痛,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朵白菊,前往半山上江晚晴的墓地!
居然會有這麼多同妻來送江晚晴!
我昨天晚上只是爲了排遣一下心中的悲傷之情,將江晚晴的死訊放到了同妻網站上,同時換上黑白喪色,點亮蠟燭。
我當時看置頂的帖子閱讀量雖然很大,可是下面留言的人很少,我還以爲大家都見慣了生死,對江晚晴的死沒什麼觸動!
完全沒想到,桐城的同妻今天居然自發的前來送江晚晴了!
我心中對於同妻之間的這種力量再一次感到震撼!
老三帶着兄弟們想要跟我一起上去,我連忙說:“別!,你們就都在下面吧,我一個人上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