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這風,起的很邪乎。
按照靳穀子的預期,我們今天應該能找到農家,可以搭車過去。一切順利的話,我們晚上就能到謝一航的老家。在謝一航的老家呆上一天,後天這個時候我們就能回到城區……可是現在起風了,我們走不了了。
平原上的風很大,捲起地上的雪花,風移動的速度和軌跡肉眼都能讓人看的到,就好像是小型颱風一樣,橫掃雪原,無堅不摧。洞口的粗樹幹都被捲到了天上,沒多久又被從高處拋到地上。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說:“那個樹幹的重量,應該比我大吧?”
“應該比我都大。”靳穀子說,“沒多久,應該就下雪了。”
幾乎靳穀子的話音剛落,外面就下起了大雪。雪片像是撕扯下來的鵝毛,一片一片,濃密又厚重。看着漫天的大雪,天和地彷彿都連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哪裡是哪裡。平原一眼看不到盡頭,這種綿延感讓人感到恐懼。
“我們能走嗎?”其實不用靳穀子回答,我也知道結果,“這麼大的雪,我們會凍死在雪地裡吧?”
靳穀子點點頭,他清點了一下我們目前的食物儲備還有木柴數量:“希望我們能熬過今晚吧!”
“這雪要下一天嗎?”我微微嘆氣,“要是下一天的話……”
“何止是下一天,估計沒個三天三夜都停不了。”靳穀子也有點擔憂,“還剩這點食物,怕是不夠你吃的。”
“不夠我吃?”我對他的話感到奇怪,“難道不應該是我們兩個一起吃嗎?”
靳穀子笑了笑:“我是道士啊!本來飯量就小,不用吃什麼的。但是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凡人,是需要食人間煙火的。”
到了這種時候,靳穀子總能想到用道士身份搪塞我。剛纔他說自己吃醋的時候,他咋沒想起來自己是個道士呢?
我不願意和他掰扯這些,只是說:“是啦,是啦,靳穀子大師最厲害啦,不用吃不用喝,只要喝風嚼土,就能長命百歲。”
“喝風嚼土?還長命百歲?”靳穀子哈哈大笑,“白惠,你當我是王八嗎?”
絕境之下開開玩笑,也算是調節氣氛了。趁着雪還沒有下太久,我和靳穀子到洞口周邊找了些木柴回來。不過外面的木柴都埋在雪裡發潮,需要烤一烤才能用。有些根本就燒不着,利用價值不大。
到了中午十二點鐘,大雪依舊沒有減弱的趨勢。眼見着洞口要被積雪掩蓋了,我和靳穀子拿木塊當鏟子往外清雪。外面的雪越積越多,越積越厚。看着白慘慘的天空,我問靳穀子:“我們還能活着離開這兒嗎?”
靳穀子在火堆旁打坐,他沒有回答我。
食物剩的不多,午飯我們是能省則省。靳穀子一直坐在那裡打坐沒有動彈過,我看着雪地漸漸的有些發睏。我靠在旁邊睡了一覺,等我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而靳穀子還在那裡打坐,我看了下時間,他保持這個姿勢能有幾個小時了。
“你坐了那麼久,腿不麻嗎?”我打了個哈氣,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
靳穀子緩緩的睜開眼,他的精神狀態又恢復了。看我醒了,他笑着遞過來一個豆包:“你餓了吧?我吃過了,這個是給你留着的。”
“大師,你這麼睜眼說瞎話真的好嗎?”我拆穿他,“吃的根本沒少,你吃的是什麼?真的跑出去喝西北風了?”
靳穀子笑而不語。
我搓搓雪,算是洗過手了。接過靳穀子遞來的豆包,我掰了一大半給他:“來,我們一起吃吧!”
“我真的不餓。”靳穀子笑盈盈的看着我,“你吃吧!”
“快給你。”我態度堅決的把豆包塞給他,說,“對不起,要不是我堅持救高速上的人,我們可能也不會被困在這裡。現在連累的你沒有飽飯吃,我已經很愧疚了……快拿着吧!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聽我這麼說,靳穀子才把那半個豆包接過來。他動作斯文的撕了塊兒豆包放到嘴裡,說:“白惠,你不需要覺得愧疚,也不需要道歉。你去救人,這根本算不得錯事兒……不應該有人因爲做了善事而需要被指責的,這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可是,”想起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兒,我的心情複雜,“可是要是因爲這樣,我們沒能及時找到謝景安的屍體,沒能阻止蕭逸,沒能救出城區裡的人的話……”
“那就是他們的命運吧!”靳穀子倒沒覺得怎麼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那是不可抗拒的,和我們沒有關係。”
我專心吃着豆包,不再說話了。
吃完了“豐盛”的晚飯,我和靳穀子又恢復到無所事事的狀態。外面的雪還在下,我們兩個又清理了一次洞口。回到山洞裡後,靳穀子又開始打坐,我又開始望天。百無聊賴之時,我問他:“要不,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我給你看看吧?”
“幹嘛?”靳穀子笑,“你想給批八字嗎?我可沒錢給你。”
“免費的。”我找了根木棍,笑說,“你說來聽聽,我給你算算。”
靳穀子猶豫了一下,他不是太確定:“說真的,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我真的有點怕嚇到你。”
“那你試試啊!”我以爲他在逗我,“大師,你是不是命太好了,怕我羨慕嫉妒你?”
靳穀子笑了笑,他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給我。我聽完之後就傻眼了,沒用排八字六柱圖我就能知道……靳穀子沒有開玩笑,他的命局,實在是兇險無比。
我算過的許多八字,但從沒有人像靳穀子命局如此的。
刑、衝、破、害、值,這五種最狠的就是衝太歲。到了今年,靳穀子正好是衝太歲。這些還不算,靳穀子今年的流年和大運的天干地支重複,是最典型的歲月並臨。古代命書中說過,歲月並臨,不死自己也死他人。而他的流年和大運都很旺,金木水火,相剋相鬥,這又形成了天剋地衝的格局……除了死,再沒有其他結局。
我看着地上寫的生辰八字,再也下不去筆排八字六柱圖。靳穀子倒是不以爲意,他笑着問我:“不是要給我算命嗎?怎麼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