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吳婆都不是太矯情的人,話說到這裡,很多事情我們彼此已經心照不宣了。眼看着馬上太陽就落山,還是抓緊時間的好:“吳婆,以現在的情況看,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好?”
陳昭家的事情,吳婆比我瞭解的多。其實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她早就一清二楚了:“在陳昭家裡,總共死過9個人。這九個人全都是被陳昭害死的,其中有八個死後靈魂都留在了那房子裡。之前我們村子裡商量過,希望能把陳昭家拆掉,好減少麻煩事。可是每次施工準備進行時,都會出現怪事兒。時間一長,工程也就耽擱了……那些靈魂之所以會被困在陳昭家,是因爲他們遺體的一部分留在了那兒。只要我們去把他們遺體的殘骸部分找到焚燒,他們的靈魂也就得到了解脫。”
“死了九個,有八個留下了?”我想了想,問吳婆,“沒留下的那個,是阿林的嗎?就是你幫着警察在煙囪裡找到的那具屍體?”
吳婆點點頭,說:“對,就是那個孩子。陳昭並沒有過分傷害那個孩子的遺體,甚至可以說,他有一點想保護那孩子的遺體。估計他是受不了自己死了,想要借屍還魂從新做人吧?”
“你不是我們村子的,你可能不太瞭解。”吳婆轉身從木箱子裡拿出一張照片給我,“陳昭那個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一直比較渴望能有正常人的相貌。”
我接過吳婆遞過來的照片,低頭看了看。吳婆給的照片,是在一個小河邊拍的。照片裡面的少年年紀不大,也就十三四歲左右。他長的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成年人洗的發黃的白色襯衫和明顯不合身的長褲……他右眼處是一大塊燒焦的傷疤,整個右眼只留不太明顯的縫隙。
“這就是陳昭?”陳昭露面時一直帶着帽子,我始終沒有看清楚他的長相,“他怎麼會這個樣子?”
陳昭僅剩的左眼裡,似是有說不出的哀傷表情流出。如果不是有那些駭人的傷疤存在,他可以說的上是一個青春靚麗的美少年。可是有了那道傷疤,他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嚇人。
吳婆跟我講說:“陳昭他爸是個大酒鬼,還特別的愛抽菸。陳昭一歲的時候,他媽媽回孃家,就留他們爺倆在家了。陳昭他爸喝多了酒,他不小心將酒灑在陳昭臉上點燃了。陳昭一直這個樣子,村裡的孩子都比較害怕他的長相,不願意和他一起玩……所以啊,陳昭估計是見到有長相比較好的人,就希望自己能取而代之吧!算是他從小到大的一個心願。”
原來是這樣,難怪只是外人誤闖家裡的一點點小事兒,陳昭就會上升到尊重與不尊重的問題上。他是被人孤立太久了,自卑的心理已經深入骨髓了。
看着陳昭的照片,我覺得他可恨又可憐。吳婆輕輕嘆了口氣,說:“今天晚上,我們兩個去陳昭家吧!我們兩個一起把他們的屍體找出來燒掉……陳昭家的事情太久了,也是該解決了。”
讀懂了吳婆的想法,我問她:“你是想咱們兩個一起……闖陰間,是嗎?”
吳婆點點頭:“正是。陳昭將那些人的屍體殘骸藏的非常隱蔽,我們這麼進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只有到了晚上之後,我們去了陰間,親自見了那些死去的人,讓死去的人親自告訴我們他們的屍體藏在哪裡,我們才能……誰在外面?”
吳婆突然高聲一問,我被她嚇了一跳。屋裡的木門板吱嘎一聲被打開,徐天戈走了進來:“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你都聽見了?”吳婆問他。
徐天戈的臉上面無表情,他固執的堅持着:“不管你們兩個去哪裡,請你們一定要帶上我。”
“你這不是胡鬧嗎?我們怎麼可能帶你?”吳婆搖搖頭,“一你的體質跟我們不同,二你既不會保護自己也沒有庇佑。你就這樣滿身陽氣的跟我們去陰間,孩子,你不是找死呢嗎?”
徐天戈是鐵了心,他搖搖頭,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求求你們,帶我去吧!我想去見見曉佳,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見她……吳婆,你知道的,曉佳是因爲我才死的。我不能把她自己一個人丟在那兒,我必須要把她帶回來。”
讀到了徐天戈想的事情,我心裡一驚:“要是不能把她帶回來你想怎麼樣?你想跟她一起去死,是不是?”
被我說中了心事,徐天戈沒有反駁。用力的抿緊脣,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些壽衣前面。
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徐天戈身後掛着的那件壽衣,似乎穿在他身上會非常的合身。
我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是一驚,看着徐天戈年輕的臉龐,我搖頭堅決否定他:“不行,我不同意。徐天戈,別說我沒告訴你。如果你要是死在這裡,崔曉佳的事兒,我就不管了。”
聽了我的話,徐天戈登時就火了。一直以來情緒都沒有太大波動起伏的他,臉蛋憋的漲紅:“你爲什麼不管?你明明答應我會管到底的!你說過的,白惠!你說過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徐天戈喊的音量高,旁邊房間的謝一航和謝一帆都跑過來了。見我和徐天戈都是氣呼呼的看着對方,謝一航像是保護一樣的擋在我面前,他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在吵什麼呢?”
“徐天戈,我告訴你,你要是敢那麼做,我就說話不算數了!”徐天戈的想法讓我太生氣了,我覺得自己都快要氣炸了。冷冰冰的注視着他,我冷聲說,“你是不是以爲我天天閒的沒事兒幹?所以會摻和到你的事情裡來?你是不是以爲我和吳婆是吃飽了撐的,所以會冒着折壽的風險往鬼屋裡跑?”
徐天戈死死的看着我,他沒有說話。我推開面前的謝一航,走到了徐天戈跟前:“我麻煩你,稍微尊重一下我們的勞動成果好嗎?我們這些天來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希望能夠祭奠死者安慰生者。爲了讓死去的人不再受苦難,爲了讓活着的人心裡能安……如果你覺得,你在這兒死了就能跟着崔曉佳一起雙宿雙棲了,那我不會管你。可是你給我記住,崔曉佳的事兒,我也不會管了。既然你這麼厲害,你自己去跟陳昭拼個頭皮血流去啊!你要我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