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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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蔣鋮把他那件破褲子拿過來,緊挨着她和她並排坐在她的牀上,笑眯眯的搭訕着說:";今天黃娟生氣了,大概是賭氣回家了吧。”

“哦?是嗎?她爲什麼生氣?”她明明知道原因,故意一本正經的問,說完詭秘的一笑。

他討了個沒趣,“呵呵”乾笑一聲,然後將頭湊近,覷着眼睛看她做針線活,彷彿一個近視眼的人在仔細賞鑑一件藝術品。

他靠她如此的近,呼出的熱氣噴了她一臉,她只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發燙,心突突的狂跳,手裡的針也不由得不聽使喚,針腳歪歪斜斜的,她想這樣深一針淺一針的縫下去,縫出來必定難看死了,她是盡力存心要縫好的,她竭力控制自己,可是心裡的感覺不是說控制就能控制的了得,她索性放下衣服,扭頭看着他,他的臉通紅,一直紅到脖根,炙熱的眼神裡,噴着火焰,瞬間,她感覺渾身血液沸騰,直冒出了頭頂,渾身燥熱難忍,一時不能自持,她迅速避開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往開挪了挪身子,羞答答的低着頭,心裡怦怦狂跳着,又像揣了個蜜罐似的甜滋滋的。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最傻的,愛情是非常盲目的,有那麼一剎那,她差點投入他的懷抱,可是一點殘存的理智告訴她,他們之間的溫度升的太快了,彷彿從三九天一下子進入了三伏天,驟然起伏之間,似乎缺少了一些什麼,讓她隱隱的不安。

她擔心倆人這樣膩在一起,遲早哪天會跨越雷池,偷嚐禁果的,她是一個傳統意識很強的女孩,她告誡自己在結婚之前絕不要作出出格的事,她想她得適當抗拒他的親暱,保持一定的距離,此時她真希望黃娟在場。

他看着她躲開了他,也羞臊,窘促的挪了挪身子,一時,倆個人一個坐在牀頭一個坐在牀尾,他將一條胳膊支在牀頭邊的桌子上,手託着半邊臉,斜斜地盯着她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悵惘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懶洋洋地似乎很無意地說道:“尹鎮長要走了吧?”

她心裡一怔,放下手中的活計,擡頭仔細地看他的表情,同時,他也在認真地觀察着她的表情,她心裡疑惑着,怎麼他突然提起姓尹的,看這樣子好像是在誤會她和姓尹的之間有什麼事似的。

他爲什麼要誤會她?他爲什麼要有這樣的懷疑?哦,他們之間的瞭解太少了,她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彷彿遠隔着千山萬水,心與心之間是如此的隔膜與疏離。

她知道下午在辦公室裡尹雲飛看着她的樣子,讓他迷惑不解,可這有什麼,那只是尹雲飛的一廂情願而已,管她什麼事,而且尹雲飛有賊心沒有賊膽,他始終沒有敢對她怎麼樣,現在他要走了,更不會成爲他們交往的障礙。

她轉念又想他有一點疑惑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姓尹的對待她的態度非同他人,任何一個旁觀者都會生出幾分猜疑和妄想,何況是他,她必須向他表明她自己的態度,想到這裡,她於是用漠不關心的口吻說:“也許要走了吧?據說過了公示期就走馬上任去了。”

他突然感慨萬千地說:“這有後臺和沒有後臺的區別簡直是天壤之別啊。”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用如此感傷的語氣說話,她不由得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觸。

她自我解嘲的說道:“是啊,這有後臺的人自不必說,沒有後臺的人在積極的創造條件成爲有後臺的人,我們奮鬥的目標就是讓自己成爲一個有後臺的人。”

“哈。。。。。。哈。。。。。。哈。。。。。”說完,倆人相視一笑。

她突然發現自己笑得竟然淚眼模糊。

是的,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了方向,沒有了奮鬥目標,前途模糊不清,就像摸索着走在迷霧裡,突然一轉身,發現走丟了自己,再也找不到來時的那條路。

“我們怎麼樣才能奮鬥到成爲有後臺的人呢?”他微微笑着,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說。

”哈哈哈,“她大笑了一聲揶揄着說:“劉須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你現在就是他的接班人。”

“呵呵,我倒希望成爲劉須的接班人,做劉須的接班人有什麼不好呢?重要的是結果,誰會在乎過程怎樣呢?用老丁頭常掛在嘴邊的話說就是溜鉤子不算低品,各爲各的光景。”

“哈哈,照你這麼說我們工作的目的就是過好自己的光景了?可是教科書上說我們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爲人民服務噢。”

“哈哈哈,一個人對自己都沒有服務好,怎麼對別人服務呢?”

“那麼你是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大公無私的人了?”

";我沒有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大公無私的人,至少我敬愛的周總理是這樣的人,但是這樣的人屈指可數,簡直是鳳毛麟角,中國幾千萬的公務員中,有幾個是這樣的人?事實上是絕大部分是自私的普通人,我相信人性的本質是自私的,趨利的,極少數的模範人物代表不了芸芸衆生,對普通人砸骨吸髓的道德要求也是不切合實際的。”

“那麼我們當官是爲了什麼?照你這麼說當官貪污斂財是很合理的了?”

“你怎麼老是歪曲我的意思呢?你就是想擡槓吧。?”他微笑着有點猴急的說道。

“沒有,我只是想搞清楚我當了官以後該不該貪污。”她笑着調侃的說道。

“那麼你說這許許多多的人千方百計,削尖了腦袋擠進當官者的行列又是爲了什麼?”他若有所思,答非所問的說。

“不知道,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不過我個人覺得,當官的人如果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沒有淡泊名利的操守,那麼他們當官的目的就是爲了沽名釣譽,爲了光宗耀祖,爲了雞犬升天,爲了車子,房子,票子,女子總之是爲了滿足個人的慾望。”

“你說的很對,但是我發現你是一個小小的僞君子,";他笑着戳了戳她的腦袋說。

“爲什麼說我是僞君子,我怎麼啦?”

“當官者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有幾個當官者能有你說的那樣的情懷,能有你說的那種操守,所謂的公僕,只是把當官神聖化而已,其實當官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職業,許多人是藉此養家餬口的。”

";哈哈哈,我不是僞君子,我覺得當官也不完全等同於普通職業,說它不同於普通職業是因爲他擁有權力,權力是把雙刃劍,運用不好,就是殺人的利器,普通職業有這樣的特殊屬性嗎?“。她冷笑了一聲接着說道:”我曾經看過一本心裡學的書籍,是誰寫的我忘記了,但裡面的一句話很震撼人心,說得很有道理,他說,我們普通人,內心裡其實藏着不爲自知的惡,當我們在看到別人痛苦的時候不生同情之心而反生比較之心,那一念就是惡,一個劊子手磨快了刀讓臨刑的犯人少受一些痛苦,那一念就是善,其實善惡在人心裡是各佔一半的,一個生活在和諧美好的環境裡,無憂無慮,毫無後顧之憂的人是絕不會拿起屠刀的,人常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有誰關心過拿起屠刀的無奈呢?手中握有權力的人,他的任務就是積極創造條件,把人性中偏向惡的成分扭轉至偏向善,而不是塗炭生靈,助紂爲虐,我雖沒有心繫天下蒼生的悲憫,但是我有一顆同情心,我想讓和我一樣的草根家庭的人付出和收穫成正比,受到應有的尊重,我希望這個社會能夠對所有的人都一視同仁,不論他是達官貴人還是一介草民他們都是平等的,可是我們高呼了多少年的平等,卻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平等,我們農村人,我們的父母們,他們走出去,甚至被小市民們瞧不起。”

“可是怎樣才能達到你所說的平等呢,這個世界平等是相對的,而不平等纔是絕對的,讓官員們自覺提高覺悟毫不利己而利他,可能嗎?從人性的本質的角度出發也是不可能的,而怎樣才能讓官員們自覺而爲呢,靠思想教育嗎?哈。。。。。。哈。。。。。。哈,沒有約束的權利只會氾濫成災,我還是認爲幹我們這一行當和普通的職業在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說白了就是爲了養家餬口,什麼時候把當官作爲一個普通職業來管理,貪污腐敗就不難治理了。”

“哈哈,或許是吧,如果你當了官你會怎樣做呢?”她盯着他問道。

“我怎麼知道呢,還不知有沒有我當官的機會呢?”他撇了撇嘴嘿嘿笑道。

“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你會怎樣做?”

“能怎樣做,和大家一樣唄,我能改變了什麼,順應潮流者生嘛。”

哈哈,她冷冷地笑了笑,沒有答話,對於蔣鋮的理論她不敢苟同,也無法反駁,的確,我們身不由己的掙扎在泥潭裡怎麼能夠保證不污腳?那個時候我們還能堅持最初的理想嗎?

哦,夜深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