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沒看到。”
郭果盯得眼睛都發痛了, 也只搖搖頭：“在我眼裡，這就是兩扇普通的木門。”
既沒有抓住13號的那隻白手，也沒有鬼影。
唐心訣探手抵住門板, 冰涼觸感浸入掌心, 縈繞着一絲揮之不去的陰冷——但也僅限如此。她的精神力無法滲入門板後方, 就像有某種屏障隔絕了她的探測。
“所以現在找不到具體證據, 我們也不能確認門裡一定有鬼, 也有可能是其他勢力的惡作劇，比如之前假裝宿管的那些[人]。”
7號抱着手臂站在走廊的另一端，銳利的目光釘在13號後背, 後者不自覺微微瑟縮。
幾秒後，7號移開目光, 冷冷補充：“鬼怪天生把我們當做獵物, 它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實力不夠對抗, 那麼就不要靠近一切可能隱藏着它們的地方。都是經歷過考試的人，還心裡沒數就是找死。”
13號臉色慘白如紙。
珂珂嘖嘖：“沒想到啊, 居然有人說話比我還欠揍。我還以爲自己已經是惹人煩的巔峰了呢。”
阿念輕輕拽她袖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說，你很好的。”
氣氛一時有些死寂，13號抱着15號輕輕啜泣，另外兩個室友手足無措，她們的道具和能力對當下情況毫無用處, 只能來求其他人幫忙。
郭果安慰她們：“沒關係, 至少我也沒有在你身上看到鬼。有可能是對方想攻擊你但沒得手, 這是幸運啊！”
13號愁雲慘淡的表情這纔有所緩和, 道過謝後被室友扶着踉踉蹌蹌回寢室了。
剩餘的人找不到線索, 也相繼離開，走廊裡只剩下唐心訣四人。
鄭晚晴撓了撓頭, “那個……13號同學，她會有事嗎？感覺大家似乎不太願意說。”
雖然她不太能讀懂別人話外之意，卻也察覺到對於這件事，所有人都沒表現出明確態度。
然而正是這種不清不楚的氛圍，讓人更加焦心。
唐心訣仍舊一手撐着門板，垂眸不知思索些什麼。半晌回答：“有人認爲她沒事，有人則認爲她沒救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但對於當事人來說，這些都是沒意義的，她只能通過自己的視角來判斷。”
“而我們要思考的，是每件已發生之事代表的意義，比如……”
唐心訣與張遊郭果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個問題。
“爲什麼，是13號呢？”
***
一直到夜晚降臨，衆人每隔一個小時就去走廊檢查一次，或者分批看守在9樓的不同區域，最後都一無所獲。
晚飯依舊是張遊提供的餅乾，不能飽腹但聊勝於無，多少緩解了飢疲交加下的緊張感。
吃完飯，5號從自己儲物袋裡發現了一包不知什麼時候塞在裡面的奶糖，興沖沖給每個人發了一個。
“現在奶糖可是稀有物品，在學生商城裡買也要花高價，我想屯都屯不到，沒想到這次來還能賺一顆。”
張遊開了個玩笑，衆人低低笑起來。
“那說好了，下次團體考試再見面，我帶兩大包奶糖，一包金絲猴一包大白兔，不吃到蛀牙誰都不許通關！”
5號信誓旦旦拍拍胸脯，一不小心拍疼了，含着胸齜牙咧嘴：“不好意思，忘了鄙人有胸。”
連13號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笑聲很快在屋內連成一片。
“對了，同學，這個給你。”
歐若菲忽然取出一條項鍊，交給13號，“商城介紹說它好像是什麼防護項鍊，我也不清楚好不好用，總之你先帶着，萬一有用呢。”
13號愣愣接過項鍊，眼眶頓時一紅：“謝謝……可我們都不認識，我又沒幫過你……”
早上歐若菲呼籲愛與和平遭到羣嘲時，她一直冷眼旁觀，卻沒想到危難之時，歐若菲竟然願意把自己的防禦道具送給萍水相逢的她。
女生不禁抹眼淚：“……而且給我的話，你怎麼辦呢？”
歐若菲：“沒關係，我還有一大把。”
說完，她解開衣領，露出裡面六七條一模一樣的防護項鍊。
13號：“……”
衆人：“……”
她們的第一個念頭是：“你從哪找到的批發渠道？”
歐若菲解釋：“哦，這不是買的，而是那個瘋狂星期三活動的時候，我在陽臺門口撿起來的。”
原來那天早上她因爲害怕，根本沒敢下牀看。只在時間快結束的時候發現有幾個禮盒砸在了陽臺窗口，裡面擺着一堆防護項鍊。
“……”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拋。同樣是在同一天被拉入遊戲，有的人苦比考試還口袋空空逛不起商城，而有的人躺着就能從天上掉道具，箇中差距着實令人心情複雜。
得到了防護項鍊，又反覆向郭果確認自己現在沒有“異常”，13號這才小心翼翼上了牀躺着，打算用睡覺把今天逃避過去。
衆人也能理解她的做法，畢竟今天忙了一整天，大家都很累。但不能所有人都同時睡覺——最後經過分配，決定由牀位號1到8的人，每4人一組輪班守夜。
“那個我想問下，爲什麼只有牀號前八的同學負責守夜？”歐若菲有點不懂：“這樣對你們來說會不會有點不公平？”
一想到別人在輪番守夜，她卻在呼呼大睡什麼都不用做，這讓她覺得很內疚。
珂珂哼笑一聲：“親愛的，難道你還沒看出來牀位序號的規律嗎？”
歐若菲瞳孔地震：“啊？牀位序號竟然是有規律的嗎？？？”
可是她完全沒聽過有人說這件事啊，難道她度過了假的一天？
“好了珂珂，別逗歐同學了。”蔣嵐將女生從懵逼中解救出來，啞聲道：“我們每個人的牀位序號，大概率就是我們在寢室裡的實力排位。”
實力越強的，序號越往前，實力越弱的，序號就越靠後。
從一天的相處，尤其是記憶複述過程中就能看出來。唐心訣雖然沒有展露出自己的異能，實力卻已經被默認是寢室裡最強的。緊接着蔣嵐、珂珂等人列次其後。
完全沒有異能的歐若菲、阿念等人則墊底。
歐若菲這才恍然大悟，掏出自己的防護項鍊：“那你們一人分一個……不夠的話我兜裡還有！”
衆人：“……”
這莫名的被富婆包養感是怎麼回事？
可惜歐若菲沒能送出去，唐心訣寢室並不缺防護符，而珂珂則是毫不猶豫拒絕了她。
“不行，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要是收了你的東西，就不能再陰陽怪氣吐槽了。”
歐若菲：“qwq那你就不能不吐槽我嗎？”
珂珂似笑非笑：“也不行，不吐槽我就活不下去。”
歐若菲：“……”
唐心訣微微轉頭，視線在珂珂帶着墨鏡的臉上一掃而過，眸光未變：“那就這麼定了，我去確定一個守夜位置。”
蔣嵐點頭：“我和你一起去。”
說罷她上前一步，握住了唐心訣的手。
唐心訣垂眸，在手心交錯處感受到一抹涼意，那是一張紙條。
紙條尚縮在手心，精神力就已經“看見”了裡面的內容：
[我們中，有人不太對勁。]
***
入夜。
經過一天的提心吊膽和勞累，大部分人一沾牀就沉沉入睡。哪怕寢室裡燈光全開亮如白晝，竟也沒影響睏意。
歐若菲是在一陣乾渴中睜開的眼睛。
她摸索着起身，看見對面空了四張牀：1、3、5、7。這是第一輪守夜的值班隊伍。
現在是……凌晨1點。
她揉了揉眼睛，走到長桌前想給自己倒杯水喝。
桌上放着張遊從永遠無法猜測容量的口袋中取出的保溫杯、餅乾袋，還有一個危險感應器。
歐若菲打開保溫杯蓋子，晃起來有水聲，她便往紙杯裡倒去，可卻沒有水流下來。
怎麼回事，裡面明明有水啊？
歐若菲又揉幾下眼睛，徹底清醒過來。她繼續往下倒，仍然一滴都沒有。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膜，把水都封在杯子裡，不讓她喝到。
茫然放下水杯，睏倦又涌上大腦。她只能忍下口渴，準備回去繼續睡覺。
屋內一片寂靜，寢室門開着，走廊灰暗的光線隱隱透過來，不知道外面的人在哪裡守夜。歐若菲只望了一眼就縮起脖子，絲毫沒有走出去看看的想法。
微涼空氣貼着脖子，讓她後知後覺開始有些害怕，連忙轉身向牀上走，想回到令她有安全感的被窩裡。
嘶嘶……
一陣細微的摩擦聲，忽然微妙地闖入耳朵。
已經走到牀旁邊的歐若菲下意識擡起頭，尋找聲音的方向。
她的視線環顧四周，最後不由自主落在正對面的16號牀，熟睡的阿念身上。
不，阿念還在睡覺，不是她發出的聲音，那是……
視線緩緩上移，落在阿唸的上鋪。
15號牀上搭着嚴絲合縫的牀帳，看不見15號的模樣，也沒有摩擦聲。彷彿剛纔的聲音只是耳鳴。但她卻又莫名有種預感，就是那裡。
歐若菲忍不住眯起眼睛，透過薄薄的牀帳，她似乎看到了裡面的身影，那是一個緊貼着牀帳的輪廓……
歐若菲的呼吸停下了。
她雙眼慢慢睜大，瞳孔卻飛快收縮，緊盯着牀帳。
如果她沒看錯，牀帳裡的人，是站着的。
……
屬於女生的身影站在牀鋪上，無聲貼着牀帳，面孔似乎正對着下面。
“你睡着了嗎？15號同學？”
歐若菲輕聲開口。
話剛出口，她就想把這句話吃進去：誰睡覺會踏馬站在牀上睡？
尖叫聲爆發的前一剎，一隻手拍上歐若菲的肩膀，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歐若菲瘋狂掙扎，恐懼彷彿攥住大腦的每個神經，讓她耳朵嗡嗡作響。
“是我！歐同學，歐同學？”
熟悉的聲音讓歐若菲恢復了點理智，她顫抖着轉身，看見13號焦急的面孔。
“你怎麼了？”
“15號，她站在牀上！”歐若菲艱難地發出聲音。
燈光半掩下，13號擡起頭，然後又低下：“她現在已經躺下了，剛剛有可能是她在夢遊。她是我的室友，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女生按住歐若菲的肩膀：“別太緊張，你會把所有人都吵醒的，大家一定會很生氣。”
聽着對方的聲音，歐若菲深呼吸幾下，點頭。
沒錯，她不能喊，如果把所有人都吵醒然後虛驚一場，她在別人心中的印象一定會更差。
她好不容易遇到了很多同伴，要堅強、要聰明……
13號攬上她的肩膀：“你想喝水嗎？我們可以到牆角那邊喝，陪我說一會兒話吧。”
小口抿紙杯裡的水，歐若菲頭抵着牆壁，看着13號蒼白的臉，想起對方今天的遭遇，不由心生愧疚：“對不起，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你白天撞了鬼，我不應該吵醒你的。”
13號抱着膝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有輕柔的聲音傳出：“沒關係，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躺在牀上使我痛苦，只有坐在這裡，我纔會舒服一點。這裡讓人感覺很安心。”
歐若菲渾渾噩噩地點頭，她隱隱覺得對方的話有些不對勁，卻又想不起是哪裡不對，只能悶頭喝水。
直到一道女孩的啜泣聲，從地面下方幽幽浮出。
歐若菲手心一緊，“同學，你能聽見哭聲嗎？”
“沒有啊。”13號半截身子埋在陰影中一動不動：“我什麼都沒聽到。”
“可我明明——”歐若菲差點咬住自己舌頭。
因爲她聽到，這哭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大，就像聲音的來源……正在向上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