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結過仇, 唐心訣也不能確定。
但有一點她們清楚了:那就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遊戲沒有好拿的獎勵,這場副本無疑仍是一個巨坑。
爲了不讓氣氛太過死寂, 周敖連忙寬慰道:“我們還有最後機會, 你們有身份牌嗎?”
張遊:“那是什麼?”
周敖立刻解釋道, 身份牌是考生在社區通行的憑證。只要拿到身份牌, 哪怕已經身無分文, 他們也能恢復人類形態。只要在被再次追殺之前及時賺到錢,就可以重新給自己續一段命。
“一般身份牌是進場即可領取的,但我們之前因爲欠錢太多還不上, 都扣在了2號社區。我想,也許你們的牌子也同樣在那裡?”
他不太確定地提出想法。
張遊轉了轉車輪, 看向唐心訣三人:“那我們就先去2號社區?”
“伸頭是一刀, 縮頭也是一刀。”唐心訣微笑起來:“給了這麼隆重的開場, 我更期待遊戲給的獎勵是什麼了。”
鄭晚晴暴躁撓頭:“反正狗遊戲也不是第一天不做人,莽就完事。”
“誒, 等等。”她突然發現一件事,用力上下搖晃金屬手臂:“我能動了?”
在這之前,她剛從完全不能動彈進化到可以稍微動點手指,本來以爲復健之路還很漫長,沒想到恢復速度突飛猛進, 四肢全都有了知覺。
郭果小小驚呼一聲:“我也能動啦!”
四道目光下, 眼球玩偶在原地奮力左右晃動起來。
“……沒關係, 除了不能挪位置之外沒有任何缺點。”張遊安慰她。
“這說明你們自身的生命力在和玩偶封印做鬥爭。”周敖說:“距離原居民越遠, 我們生命力恢復的就越快, 反之就會越來越少。”
張遊點頭:“那我們還是得躲着鬼怪走。心訣,你能感應到外面現在的情況嗎?”
在她們方纔交流信息的過程中, 唐心訣也一刻未停止拓展精神力和監控外界。她閉上眼,街道景貌和極遠處的窸窣響聲緩緩映入腦海。
“曾經抓過周敖的那個小孩跑了,女人在後面追逐,它們進了1號街區。暫時還沒有新的居民走出來,這附近只剩下女人的小孩。”
郭果條件反射:“哪個小孩?”
“那個差點把你頭頂剪破的的小孩。”
“……”
被抓的時間雖短,給郭果留下的心理陰影卻不小。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當她們悄然路過正扒在抓娃娃機上偷看的小男孩時,郭果突然感覺身上的某種禁制鬆動了,稍稍一用力,眼球玩偶就自然而然轉動起來,一氣呵成滾到了小孩腳邊。
小孩低頭揉了揉眼睛。
郭果:“……你好。”
從事實角度,她的尖叫比小孩要更早出現。但玩偶的聲音發不出來,小孩的嗓門卻能輕鬆響徹街區:
“我找到娃——”
說時遲那時快,張遊一個橫推鏟過來,把小孩的尾音變成了摔倒後的哇哇大哭。
鄭晚晴隨之一躍而起,踩着小孩腦袋蹦到另一臺抓娃娃機的玻璃窗前,鋼鐵右臂捲起勁風!
玻璃應聲破碎,飛濺滿地殘渣。
郭果抓住時機,將一塊最大的碎片滾着推到了小孩手裡,製造出罪魁禍首的模樣。
小孩:“哇……嗝?”
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碰瓷的時候,606四人組已經推着一隻不能動的河馬溜之大吉,轉眼不見蹤影。
等母親聽到聲音從社區裡衝出來,看到的便是抓娃娃機又陣亡一臺,小孩握着玻璃碎片撓頭的場景。
已經瘦成骨架的女人無聲地看一眼自己的賬單,然後掏出了寒光凜冽的剃骨刀。
……
外面的雞飛狗跳再次傳來時,唐心訣一行已經成功溜進了2號街區。
穿過最開始拱門後面的一段路,越向裡面走路就越窄,不多時衆人就只能排成一豎排,沿着極窄的小道摸索前行。
作爲唯一仍在癱瘓動彈不得的人,周敖承擔瞭解說一職:“2號街區也被稱爲窮人區,裡面會比較破爛,路也會更窄。這裡就是我們最要小心的地方,因爲一旦有居民從裡面出來,就會和我們狹路……”
話音未落,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就從裡面搖搖晃晃走了出來。
周敖:“……相逢。”
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除非那是副本挖的坑。他絕望地閉上雙眼。
然而過了幾秒,原住民的尖銳反應卻並未在他聽覺中出現,周敖緩緩睜開眼,發現對方已經視若無睹地邁過它們,繼續向外走去。
唐心訣在玻璃球中比了個已完成的手勢:“繼續走吧。”
“你的能力還可以影響鬼怪……”周敖這纔想起,他當時被從原住民手中救下來,也是唐心訣的精神力在起作用。
這還只是在玩偶狀態下的發揮空間,如果是人類形態,那對方能控制的精神力究竟有多少?
假如他們那場考試能提前遇到606,或者抱上差不多的大腿,是不是就不會接近團滅?
聽到周敖的自言自語,郭果安慰他道:“別難受,往另一方面想,如果你提前遇到我們,可能考試難度就真的從A級變成S級了。”
周敖:“……謝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畢竟痛苦和懊悔都不可能讓已經犧牲的人復活,他現在連自身都難保,何況下落不明的隊友?
就在他長嘆一口氣,一時不察的功夫,從街區裡面又響起沉重的咚咚腳步聲,直奔外面而來!
周敖頓時一個激靈,他聽出這聲音絕不只來自一具身體:“小心!有好多居民出來了……”
就算唐心訣能全部遮掩過去,這幫居民只要步子稍微沒跨好,五隻玩具在這麼狹小的路上踩都不夠它們踩的!
然而這次無論他再三提醒,身邊卻遲遲沒有動靜。緊接着一個天旋地轉,周敖發現自己從玩具車掉了下去,河馬玩偶四腳朝天落在冰涼的地面上。
一聲輕響,精神鏈接斷裂了。
巨大恐懼瞬時攥住他的心臟:“同學,你們怎麼了?你們還在嗎?同學……”
“喂,你們怎麼擋路啊。”
醉醺醺的聲音突然從後方響起,裡面的人已經走到這邊,卻彷彿被什麼東西擋住了,開始大聲嚷嚷。
“一進一出,巧合而已。你們側着出來的時候,我們也側着進去就好了。”
一道熟悉的年輕女聲響起。
聽到的第一時間,周敖還以爲精神鏈接終於有了迴應,但旋即他就發現,這段話並非來自腦海的信息,而是物理意義上實實在在的“聲音”——
唐心訣變回人了??!
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又聽醉醺醺的中年男不樂意道:“憑什麼讓老子側着走,你們是後進來的,應該先退出去,等我們走了再進來!”
另一個更爲凌冽的女聲冷笑了下:“那我還說,你們纔是後進來的,應該一起回裡面去,等我們進去了再出來呢。”
“你什麼意思,找打是嗎?知不知道2號街是誰的地盤?”
“先生。”
第三名女生的冷靜聲音打斷了對方的威脅:“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們一下,目前你們三人瘦得加起來可能還不到200斤,而我們有四個重量完整的人。你們確定要和我們產生正面衝突麼?”
貧民窟·鬼怪:“……”
他們尤自嘴硬:“但是我們是男的,你們是女的,懂、懂嗎?”
最後一道略顯社恐的聲音小聲道:“但是你們大腿看起來還沒我的胳膊粗,打的時候如果你們倒得太快,我需要賠錢嗎?”
“……”
與此同時,越聽越不對勁的周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另一件事:
等等,所以是除了他之外,606四個全都恢復人形了??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騰空而起,被唐心訣拎着後頸貼到牆上時,路上的場景也赫然映入眼簾。
只見三個長得像被壓縮過的直立猿似的醉漢滿臉不情願,直到鄭晚晴不耐煩地轉動右手手腕,他們才二話不說側成一排,給四人留出了充足的過路空間。
周敖:……我們當初進副本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個態度!
雙方安然無恙地擦肩而過,一個居民忽然眯起眼睛開口問:“欸,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河馬整隻玩偶一僵,唐心訣單手轉了它兩下,淡淡回答:“外面抓娃娃機被一個小孩砸壞了,賬單記在他媽媽身上,裡面的玩偶隨便拿,現在過去還有機會搶。”
醉漢:“!!!”
還有這種白撿東西的好事?
一陣風掃過,眨眼間路上只剩下唐心訣幾人。
河馬玩偶緊繃的身軀終於稍微放鬆,這才瘋狂轉動眼睛,試圖通過眼神和她們交流:
“你們是怎麼突然變成人的?”
爲什麼只有他沒變化?
606四人互相看了看,確認彼此已經恢復正常形態,玩偶帶來的壓迫束縛感也消失一空。
“我們也不太清楚。”
唐心訣調動精神力注入河馬玩偶裡面,最多隻能讓他學會滿地亂爬,依然無法改換形態。
周敖暫時放棄:“沒事,我們馬上就到街區辦事處了。”
只要能拿到身份證明,他相信一切困惑都會迎刃而解。
說話間,一座簡樸的小磚瓦房出現在衆人面前。河馬頓時激動起來,連短腿都邁得有力許多:“到了!”
他一馬當先撲向門口,然後就被無情彈了出來。
唐心訣攔住室友:“小心,有結界。”
隨着周敖暈頭轉向掉下來,房屋門吱呀一聲,一條粗壯有力的大腿邁了出來。
四人一河馬同時仰起頭,看向這名身高兩米以上的中年女人。
女人摘掉防曬服的帽子,啃了口黃瓜,單手拎了桌椅往地上一拍,整個身軀便哐地砸進椅子裡:“身份證明?”
周敖連忙解釋:“辦事員您好,我之前的身份證押在這裡了,我是來取的!”
辦事員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在紙上劃了一道:“取件費用1斤。”
周敖:……對不起,他現在整隻玩偶稱起來恐怕都沒有一斤。
他鼓起勇氣問606:“那個,可以借我代繳1斤嗎?我一定馬上就會還的!”
“她們?”辦事員又擡眼掃了下606四人,紙上再劃一道:“有錢也交不了,都是黑戶。”
黑戶?
四人對視一眼,唐心訣問:“那我們可以在這裡開戶嗎?”
辦事員點點頭,又劃一道:“行啊,臨時身份證辦理費,每人1斤,先付後開。”
“可是我們沒身份,怎麼交錢?”
“這不是有個有身份的嗎。”辦事員指向河馬:“交1斤把你身份證拿走,再給她們辦不就行了?”
周敖傻了:“可是我沒錢啊。”
“那讓她們借你唄。”
五人:“……”
在這搞無限套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