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爪機械臂已經牢牢抓住眼球玩偶, 開始晃晃悠悠向上提。它的位置太高,唐心訣根本碰不到。
“郭……果……”
鄭晚晴也反應過來,芭比娃娃小巧的嘴又開始艱難吐出音節。
被抓住的粉色眼球驚恐得瞳仁亂飛, 卻大概由於沒有嘴的原因, 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通過眼神傳遞求救信息。
眼見機械臂重新升到最高點, 開始向出口處移動, 唐心訣毫不猶豫再次推動水晶球向同一方向滾去。
“好耶!”小孩瞪着兩隻大到恐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機械臂,手掌拍得越發賣力。
從他的視角來說, 這應該是個絕頂幸運的好消息。抓娃娃機竟然難得平穩配合地抓了一次,甚至還成功移動到了出口上方——
“砰!”
一個娃娃掉了出來。
小男孩卻愣了兩秒才蹲下, 剛拿出來就哇地大哭:“嗚哇——這不是我要的大眼球!”
而在娃娃機箱內, 粉色眼球正躺在出口旁, 瞳仁驚魂未定地收縮着。
她剛纔也實打實地掉了下去,但就在同一剎那, 唐心訣用玻璃球推了另外一隻玩偶下來,正好和大眼球相撞,把她卡到了出口邊緣。
“你能動嗎?”
唐心訣緩緩滾到郭果附近。
眼珠裡的瞳仁左右搖動,表示不能。
就在這時,抓娃娃機外又響起了母親暴揍小孩的噼啪聲:
“能抓到一個就不錯了, 還想要第二個遊戲幣?我看你像個遊戲幣!”
最終, “肉山”把“火柴小人”夾在臂彎下氣沖沖走了, 機器裡的三人這才恢復一絲安全感。
不對, 莫名變成玩具待在這個詭異的抓娃娃機裡, 根本就沒有安全可言吧!
唐心訣又趕到鄭晚晴旁邊,把芭比娃娃推到了出口附近。
鄭晚晴身殘志堅:“張……遊……”
唐心訣:“我沒找到第四個有活人氣息的玩偶, 張遊很可能不在這裡。”
她讓兩人等待須臾,自己坐在水晶球裡閉眼。
鄭晚晴:“你……拔、頭髮、幹什麼……”
[我在和你們建立精神領域。]
熟悉的聲音驟然從腦海響起,另外三人一時間竟還有點恍惚。
畢竟在遊戲刻意限制下,唐心訣連續兩場副本沒怎麼使用過精神力,連帶四人的腦海聊天室都已經很久沒開啓過了。
最激動的莫過於郭果:
[嗚嗚愛死你了訣神,我終於能說話了,天知道我現在像被塞進了一個棉花套子裡,感覺自己快入土……對了,遊姐呢?]
[我在。]
張游出聲的同時,三人均鬆了口氣。
這至少證明四人都還健在——雖然是以某種奇怪的形態。
“我不知道你們在哪裡,但我不在你們旁邊。”
張遊一如既往地冷靜,直奔重點。
“我們在一座抓娃娃機裡,從裡面看不到機體的形狀和顏色,但我們都變成了裡面的玩偶。”
唐心訣將三人情況簡潔描述了一下。
張遊沉默兩秒開口:“我好像知道你們位置了,我現在就過去。”
娃娃機的玻璃箱十分阻擋視野,她們看不見一定距離外的場景,於是謹慎而安靜地等在原地。
唐心訣問了郭果和鄭晚晴的具體感覺,以及能否嘗試掙脫出來。兩人的回答一致:
“不行。”
鄭晚晴在腦海裡重重嘆氣,聲音像憋了股勁兒,能聽出已經掙扎了半天:
“我感覺自己不是變成了芭比娃娃,而是被這隻東西封在裡面了,除非有人把它給我剝開。”
唐心訣卻說:“未必,你看看自己右手。”
順着玻璃反光看過去,鄭晚晴也沉默了。
在玻璃映照下,芭比娃娃銀光凜冽的金屬右臂分外惹眼。
別說她們現在都被困在這裡,就算能行動也不敢貿然上手。對着一場夢幻開局的副本,鬼知道後面還有多少坑在等着。
郭果悲傷之餘還試圖積極起來:“沒事,雖然我的技能用不了,大小姐的拳頭用不了,但是訣神的精神力還可以用啊!”
唐心訣結束她的幻想:“我的精神力被束縛到只能支撐和你們腦內聊天。”
嘗試着延伸突破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等半小時以上。
在那之前,她們估計會先和張遊匯合。
但還沒瞥見張遊的影子,一個不速之客就搶先插入了她們的視野。
小孩放大的面孔從機器下方悄悄升起,緊緊貼在玻璃面上。
三人:“……”
不知何時偷偷溜回來的小男孩露出一個豁牙漏齒的笑容:“嘿嘿,大眼球,嘿嘿……”
郭果在精神領域尖叫:“救命它怎麼回來了,不要過來啊!!”
然而機械爪子已經再次動彈,精準抓住了旁邊的大眼球。
在它生無可戀的眼神中,爪子緩緩升到頂端,然後重重搖晃了一下,眼球又咻地掉了下來。
小男孩震驚地把眼睛睜得更大,還未飽經抓娃娃機套路毒打的他滿臉茫然,不懂得爲什麼玩偶會突然掉下去。
明明上一局還差點就成功了呢!
於是他不信邪,又換了第三枚遊戲幣,再就是第四枚、第五枚……
掉到最後,郭果都放棄尖叫了,麻木地等着機械臂重複這個過程。
唐心訣守在出口旁,也注意到另一件事:
小孩的身體好像更瘦了。
不是視覺誤差,而是隨着對方兌換的遊戲幣越來越多,身體就像被抽氣一樣,從皮膚塌陷幹扁下去——而已經成了副骨架的小男孩卻彷彿對此渾然不覺。
“幣、幣沒了……”
不知道用光了多少枚遊戲幣,男孩發現再也兌換不出一丁點,頓時嘴一癟,坐地嚎啕大哭起來。
“哭吧,哭得再大聲點。”郭果在腦海中默默慫恿,非常希望他媽媽再把他領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意,小孩嚎一會兒就又想出了新的辦法,鼓鼓搗搗掏出了一本紅色筆記,從裡面撕下一張紙塞進機器裡。
抓娃娃機立時叮地一聲,嘩啦啦吐出一大堆遊戲幣,高興得小孩歡呼雀躍,馬上又玩了起來。
終於,郭果又一次被機械臂抓住並送到出口上方。
就在她掉落的瞬間,唐心訣又推了一隻實芯玩偶出去,再次精準撞飛眼球。
小孩:“……”
小孩氣得哇哇亂叫,無能狂怒了半天,終於認清一個冰冷的現實:有那隻搗亂的水晶球在,大眼球是不可能順利掉落的。
惡狠狠盯了唐心訣好幾秒,他突然開始用力拍打推搡娃娃機,晃得機器咔咔作響。
“救命,這小孩搞什麼!”
郭果再次驚恐起來,她距離出物口實在太近了,機器輕輕一個搖晃可能就會掉進去。
“這些抓娃娃機旁邊沒有負責人看着嗎,就讓人在這隨便破壞?”
郭果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扣着娃娃的玻璃箱突然發出清脆的崩斷聲響。
郭果一怔:“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唐心訣直接定論:“娃娃機被弄壞了。”
話音方落,正對着三人的整扇側面玻璃都迸裂開,留下一個冷颼颼的裂口,小孩骷髏似的巨大臉龐就嗖地鑽了進來!
郭果:“完了,我可能要留遺言了。”
屬於孩童的手掌一把抓住眼球玩偶,跳出娃娃機後,小孩才咧開嘴角樂了起來。
然而一邊咯咯笑着,他一邊從兜裡掏出一把剪刀,揪起玩偶一角就要剪開——
郭果:“???”
你千辛萬苦把玩具搞到手,合着就是爲了剪碎?
命懸一線之際,眼球玩偶終於奇蹟般爆發出最後的生命力:在熊孩子完全沒注意到的地方,開始以一毫米的幅度微微抖動。
郭果:“……算了,我還是留遺言吧。”
另一邊,兩樣物體也先後從抓娃娃機裡滾出,唐心訣把鄭晚晴推下來後自己也跳下,剛一落地就聽到了郭果的驚呼。
——但不是因爲剪刀,而是一輛紅色玩具車突然從角落裡衝出,直接從後面給了熊孩子一個滑鏟!
熊孩子四腳朝天摔倒,眼球玩偶也同時掉在地上。
張遊聲音隨後響起:“快走!”
唐心訣立即滾到郭果旁邊,把芭比娃娃和眼球玩偶都推到玩具車上,自己則跟在玩具車後面轉動。
等熊孩子哭完鼻子爬起來,幾隻玩偶早已經不知所蹤。
.
“現在我們可以捋一下情況了。”
在寂靜偏僻的角落裡,四人,或者說是四隻玩具面面相覷。
現在能確定的是,唐心訣變成了水晶球裡的小人,鄭晚晴變成了有隻金屬手臂的芭比娃娃,郭果變成了一隻大眼球玩偶,張遊最爲離譜——她變成了一輛玩具車。
這就是所謂的“變換社區”嗎?
張遊開口:“我們現在應該還沒進社區裡面。剛剛趕過來的過程中,我看到裡面有兩扇緊挨着的拱形門,通向兩個不同入口,上面標着變換社區的牌子。”
唐心訣思忖:“可能我們需要真正進入社區,纔有概率恢復本來模樣。”
至少以她們現在的狀態,是無法找到什麼有效信息的。
於是剛解決一場災難,下一個急迫的問題便緊隨而來:
她們要怎麼安全到達社區入口?
商討還沒結束,一陣尖銳打罵聲便穿破空氣,遙遙傳了過來:
“你這個賠錢的小鬼崽子,竟然偷我錢買這麼多遊戲幣,還把機器弄壞了?看我不打得你滿地開花……”
啪啪打屁股聲中,小孩一邊哭一邊大喊:“我要玩具,我的玩具!”
“要什麼玩具,砸了機器你都抓不出來,廢物!”
“我抓到了,是玩具會動!它們撞了我……嗝……然後跑了!”
打罵聲忽然一停,母親聲音變得有些微妙:
“你再說一遍,玩具自己跑了?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