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姚瑤反應過來,就這手中的溫水洗了把臉,隨手將散開的頭髮捋了捋,表情淡定的朝那女的說道:“你好。
這女子約莫二十來歲,面容白皙細緻,精緻的五官被朦朧的水汽渲染,如畫中仙。黛綠色的眼珠一眨不眨看着她,眼神發直,估計也懵了,條件反射般答道:“你也好。”
姚瑤將手伸到她面前,好像在浴室碰到熟人般十分自然的問道:“洗澡呢?”
“啊,是啊。”她點頭,又問道:“你也要洗嗎?”
姚瑤看了看自己水中的倒影,與對面女子相比,她此刻無疑很是狼狽,頭上臉上到處都是泥土,被水打溼後塗在臉上,鬼一般的嚇人。她不由得開始佩服這女子的淡然,居然沒有大叫也沒有被她嚇死。但她猜測還有一種可能,也許對方已經嚇傻了。
“也好,洗洗吧。”她吶吶的小聲道。
“撲哧”一聲,那女子忽然笑出了聲,笑容如百花綻放,美豔不可方物。姚瑤暗歎,可惜自己不是男子,這般眼福加豔福落在自己身上,真是白瞎了。想想剛纔的對答,自己也覺得好笑,兩人就都笑出了聲。
那女子靠了過來,移到姚瑤身後,輕柔的替她解開糾結在一起的亂髮,又從旁邊取過一柄長齒木梳,自上而下的爲她梳理,嘴裡柔柔的說道:“你剛纔真是嚇我一跳,那有人從上面直接往下掉的?也不怕摔壞了?”
姚瑤鬱悶道:“我也不想啊,就這麼掉下來了,嚇到你真是對不住。”她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真的是一處溫泉,溫泉上方有一道斜坡,她就是順着斜坡滾了下來,然後掉進了池子裡面。
溫泉位於一處斜坡上,朝着下坡的方向擺放了一道紫金色的木雕披風,披風旁豎着一排衣架,衣架上層整齊的掛着顏色鮮豔的衣裙,下層則擺放了十幾套內裡衣物。靠着衣架處,擺放着一張原木色的梳妝檯,臺上是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這女子是什麼人?姚瑤心下懷疑:在山間洗溫泉而已,陣仗竟如此大?
姚瑤還在打量,就聽那女子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沒什麼,你叫什麼名字,怎麼跑這裡來了?”她一邊替姚瑤洗梳頭髮,一邊輕聲問,語氣漫不經心,似閒話家常一般。
“伊莎貝爾,你呢?”姚瑤避重就輕的答道,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看這女子好像沒有惡意,便起了探明對方身份的心思。她一直注意着女子的反應,生恐女子表面的柔弱溫婉只是麻痹她的伎倆,背地裡卻在使壞。
“呵呵。”女子笑了起來,聲如銀鈴,許久之後才輕聲道:“我叫席丹。”
姚瑤如遭雷劈,瞳孔咻的放大,全身頓時僵硬如木,不知該作何反應。白天她還對圖巴甲說自己很仰慕席丹皇后,沒成想晚上就夢想成真,什麼時候她的預言這麼準了?
“剛纔我就在想,哪個女子這般灑脫,竟然能在如此尷尬的情形下落落大方的打招呼,氣質令我萬分心折。卻沒想到是大名鼎鼎的軍火女王,那倒是不怪了。”
姚瑤無言以對,唯有嘿嘿乾笑了兩聲:“我也沒想到,隨隨便便的掉下來,就碰到席丹皇后啊。”
席丹真是太看得起姚瑤了,天知道她只是神經大條,和落落大方完全不搭邊好吧。
席丹幽幽的嘆了口氣,在她身後輕聲道:“這證明你我有緣,是孔雀聖王在指引,我不明白聖王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指引,神意從來不是凡人可以猜透。”
姚瑤不懂婆娑教的教義,也不想懂,她心裡飛快盤算着接下來的打算,是直接打暈席丹悄悄溜走,還是把她抓起來充作人質?席丹身份尊貴,用她來交換基努·瓊恩,想必沙樓羅會同意。
然而看着水中爲她挽發的柔美女子,對她沒有絲毫防備,她又有些猶豫不決。席丹要麼真是這般人淡如菊淡然平靜的性子,要麼便是城府深沉手段高明的女人。是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她不認爲自己能輕易挾持她。尤其是是看到席丹淡紅如紫水晶的指甲一直在她的脖子附近打轉,她就更加不敢妄動。
正在姚瑤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溫泉池附近的錦繡屏風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娘娘,時辰快到了,讓奴婢爲您梳妝吧。”
“知道了,退下吧,我自己就可以了,需要的時候會叫你。”
外面的女聲頓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是。”
侍女的腳步聲遠去之後,席丹嘆了一聲,放開姚瑤的頭髮,踏在溫泉池中的石階上,一步步走出溫泉。在火光下,她的身體起伏有致,如象牙般白皙剔透,水珠兒絲絲縷縷的滑下,有種讓人驚心動魄的美。
姚瑤朝自己身上看了看,本來還很滿意的容貌身材,忽然就覺得各種不完美。
她回過頭,從屏風後立着的衣架上取下乾淨的衣服穿上,對池子裡姚瑤輕笑道:“本來還想和你好好說會兒話,可惜好像沒有時間了。你不要擔心,我下過命令,這個溫泉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不得使用。因此,這座山坡沒有我的命令,也從來沒人敢上來。”
姚瑤沒有說話,毫無理由的,她感覺席丹不會叫人抓她,也不會對其他人說起她在這裡。那雙黛綠色的眸子,寧靜的近乎凝滯。哀莫大於心死,有這種眼神的人,不會有興趣做那樣的事。
衣架上的衣裙顏色盡皆華美,她選的是一件大紅鑲金線的石榴裙,裙尾逶迤,有繁複的褶子和刺繡花紋。她舉起手中華美豔麗的裙子,朝姚瑤笑道:“這件怎麼樣?”
她的笑容如暖日下的三月春花,燦爛中帶着嬌弱,面色白潔如雪,和石榴裙濃豔富貴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姚瑤只好說“好看”,這樣的席丹皇后,與她想象中的席丹皇后完全是兩個人。
席丹笑了笑,客氣的說:“能麻煩你幫我穿上嗎?”她解釋道:“這裙子穿起來很費事,一個人不好穿。”
姚瑤微微一愣,爬上池子用旁邊的浴巾擦乾淨手上和身上的水漬,接過她手中的百褶石榴裙,協助她穿上。的確複雜,兩人花了一番功夫,總算將裙子穿在了席丹身上。
“這是慈心孔雀聖母裙,鳳凰星每個女孩子做夢都想穿上的裙子,我卻是第二次穿呢。”席丹坐在梳妝檯的凳子上,“我從小就知道有一天會穿上它,卻沒想到這輩子會穿第二次。”
她的視線從梳妝檯的鏡面上落在姚瑤身上,輕笑道:“伊莎貝爾小姐,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以前有個人對我說過很多關於你的故事,那個人說你是這世上難得的奇女子,馳騁於星空,力壓世上諸多男子,傲立於戰艦之上,行走在槍林彈雨之中。這樣的人生,纔不枉活了一場。”
她說着,嘴角的弧度越發柔和起來:“那樣年輕氣盛的男子,竟對一個女子如此欽慕,滿口嚷着以後也要過刀口舔血星際翱翔的人生。伊莎貝爾小姐,我很羨慕你啊,能得到他真心的愛慕,不像我,他總拿我當什麼都不懂的女人。”
“他是誰?”姚瑤幫她梳頭,不明白席丹爲什麼要和她說這些私房話,但她既然說了,她也只好湊趣的接茬。
席丹對着鏡子整理妝容,聞言動作有片刻的停頓,又釋然的笑了笑,輕聲道:“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和他,終究沒有緣分,不像你。”
“我?”姚瑤詫異的擡頭。
“我不是說了嗎?他崇拜你啊。”席丹一個個打開梳妝檯上的小匣子,裡面放着各式各樣的首飾耳墜,她看了看,隨意選了一副淡粉色的珍珠耳墜戴上。
她看了看鏡子,見姚瑤給她盤了一個高貴嫵媚的髮型,不由笑道:“你竟然會盤頭髮,真好看!”
姚瑤在大學期間找了一份工作,做一個化妝師的助手,這份工作她做了兩年,盤頭自然是會的。這個髮型她盤過許多次,這是婚禮上新娘的髮型。
“還行吧,以後有機會,我給你盤一個特別的髮型。”姚瑤拿起臺上的首飾對比了一下,選了一根紅彤彤的珊瑚簪子,兩朵銀葉紫水晶的薔薇髮卡,別在她的頭上,又選了一條藍寶石項鍊給她戴在脖子上。
如此富貴華麗的裝扮,沖淡了席丹身上那種嬌柔精緻的美,此時的她,豔麗無雙。
“真漂亮。”姚瑤由衷的讚道,席丹的確是她見過的最美豔的女子,無論濃妝豔抹,還是略施粉黛,都美的那般自然,又那般深刻。
“是嗎?”席丹的反應很是平淡,對自己在鏡子中的美貌無動於衷。姚瑤並不覺得意外,女爲己悅者若,這般俏麗容顏,不給那人來看,與枯骨何異?
“伊莎貝爾小姐,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她站起身,正對着姚瑤認真說道。
姚瑤看着她的眼睛,碧綠的如一汪清澈的潭,“你說。”
“幫我照護好他。”她一字一頓的說道,眼中第一次有了一絲執着。
姚瑤還想問她那個人是誰,她已經走到屏風處的小門邊,回頭道:“你要找的人,只需要沿着溢出的溫泉水流經的方向走,就能找到。”說完,她打開小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