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高家大宅後, 艾雨忽然對周興和說道:“七公,救了高書凱的人叫林淡, 是苗疆來的蠱女,她放走了清源山的鬼王,我們是不是應該採取什麼措施?鬼王一出,也不知道外面要死多少人。”
周興和對小小一個蠱女不感興趣,卻對鬼王的出世感到震驚, 立刻看向白賢,語氣有些衝:“白老弟, 你怎麼能放走一隻鬼王?憑你的實力, 就算滅不了他,也應該能困住他。”
白賢面無表情地開車,全然不想搭理對方。
艾雨繼續道:“七公, 好在那隻鬼王留下了屍骨, 我們只要把他的骨頭燒掉就能一勞永逸了。”
白勝原本對艾雨的印象很好, 現在卻十分討厭她。這個女人既不負責任,又嘴碎愛告狀, 簡直煩死個人!他立刻懟道:“人家都修成鬼王了, 還會留下那麼大一個破綻嗎?你怎麼不動腦筋想一想?”
周楠一邊按揉眉心一邊說道:“白哥說得對。那隻鬼王走的時候也說了, 讓我們千萬別去動他的屍骨,那裡應該有什麼古怪, 我們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艾雨語氣十分不滿:“鬼話你們也相信?萬一他是故意誆我們, 讓我們不要去燒他的屍骨呢?七公, 我覺得還是您親自上去看一看吧。”
事關鬼王, 周興和也不敢懈怠,當即便讓白賢再把車開回清源山。抵達山腳時,天已經亮了,幾縷晨光穿透雲層落在山頂上,把濃濃的陰氣一掃而空。幾人穿過狹窄的小徑來到一座墳墓前,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
“七公,這裡沒什麼異常吧?”艾雨很希望自己能得到周興和的認同。最近這段日子,她受到的挫折太多了,而祖師爺每天敦促她修煉的時候,還總喜歡講述他待在林淡身邊的種種趣事,又喜歡拿她的潛質去與林淡的天賦比較,然後語重心長地告訴她,她離林淡還很遠很遠。
她快要受不了了,整個人都有些魔障,銳氣和戾氣一天比一天重。這隻鬼是林淡放走的,那她就一定要滅掉他!
“倒是看不出什麼異常。”周興和繞着墳墓走了兩圈,沉吟道:“按理來說,修煉大成的鬼王,首先會做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屍骨藏起來,這隻鬼卻完全不管,這種情況肯定不對。”
“七公,你沒入過幻境,不知道他的經歷。他死得很慘,屍體被人切成好幾塊,壓在別人的棺材底下,從此就不能離開清源山。他倒是想藏,但他沒地方藏啊。他急着去報仇,走得很匆忙,根本就來不及帶走屍骨。七公,我們還是趕緊把骨頭燒了吧,免得後患無窮。”艾雨鍥而不捨地勸說。
周楠和白勝彼此對望,心裡都很不舒服。那隻鬼的經歷太慘了,而他們還曾親身感受過他的痛苦和絕望,自然無法做到無動於衷。他之所以想離開清源山,是希望能得到一個遲來的正義,這在周楠和白勝看來無可厚非。殺人就得償命,從幾千年前開始,這條法律就已經被大衆廣爲接受,沒什麼可置喙的。
但艾雨顯然不這麼認爲。她如此積極,甚至一點報仇的時間都不給那隻鬼王留,是真的擔心他爲禍一方嗎?她這樣做看似合情合理,仔細一想,卻又過於冷酷。
周楠盯着艾雨,目光慢慢暗沉下去。
白賢一直看着手裡的羅盤,眉頭皺得很緊。越是找不出問題,他就越是耿耿於懷。
周興和被艾雨說服了,擺手道:“那現在就燒吧。”
“等等!”白賢沉聲開口:“過幾天我帶熊瞎子來看一看再說,你們都別動!”他收起羅盤,直視艾雨,語氣非常嚴厲:“你的好勝心太強了,回去抄幾遍《道德經》,以免誤入歧途。”
周興和行事向來謹慎,倒也沒再堅持。熊瞎子雖然是個盲人,對氣機卻十分敏銳,應該能看出問題。
艾雨被批得擡不起頭來,只能作罷。臨走之前,她回過頭看了墓地一眼,目光閃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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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新聞網頁出現兩則熱點消息,H省的一名中年男子被人殘忍地殺害在家中,屍體被分成十幾塊,場面慘不忍睹。警方目前還在尋找兇手,希望廣大羣衆能夠提供有用的線索。僅僅間隔了三小時,又有一名中年男子在T省遇害,屍體也被分成十幾塊,隨意丟棄在家中。
兩個案子的受害者死狀都一模一樣,但由於兩地相隔太遠,犯案時間又太近,警方很快排除了同一個兇手作案的可能性。
高書凱打開網頁,翻了翻死者的照片,發現他們果然是幻境裡的那兩個惡魔,心裡竟然鬆了一口氣。眼下,他正蹲坐在一個高達兩米的花壇上,給林淡發短信:“救命,我被一隻猛犬追着咬,現在被堵在一個大花壇上下不來了!”
林淡已經很習慣與他聯繫,立刻回覆道:“在哪裡?”
高書凱連忙把自己的定位發過去。
半小時後,林淡匆匆找到那個大花壇,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這就是你說的猛犬?”只見一隻渾身毛髮被修剪得圓滾滾的博□□犬正蹲坐在花壇下,全身的肉加起來不超過三斤,一個巴掌就能把它托起來。它脖子上拴着一根長長的狗繩,繩索的尾端拽在高書凱手裡。一人一狗各自蹲坐,互相對視。
“林淡你來了。”高書凱立刻從花壇上跳下來,摸着鼻尖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他把狗繩遞過去,眼睛水汪汪的,比小博美的眼睛還招人可憐。
林淡堅硬的心防塌陷了一角,下意識便把狗繩接了過去。小博美立刻邁着小短腿跑到她身邊,哼哼唧唧地蹭着她的褲管。
“我從來沒養過寵物。”她把小狗抱起來,表情十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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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教你。”高書凱傻笑地看着她。
兩人面對面地站着,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高書凱的臉慢慢染紅了,小聲道:“林淡,你從猛犬嘴下救了我,我付給你一些報酬吧?”想起那天在小樹林裡的事,他的腦袋差點冒煙。
林淡一吸血就愛哼哼,一哼哼就會睡着,躺在他懷裡的樣子比這隻渾身雪白的小博美還要可愛。那天,他抱着她在樹林裡坐了一下午,到最後自己也睡死過去,醒來的時候林淡已經走了,卻把她的外套蓋在他身上,怕他冷。
高書凱哪裡會冷?他嗅着外套上的香氣,整個人都着火了!
林淡顯然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掙扎半晌,終是舔着脣瓣說道:“就一滴。”
“好。”高書凱飛快看她一眼,然後垂下頭,小聲道:“這次你想咬哪裡?”上次是咬耳垂,上上次是咬脖子,這次呢……
林淡沒答話,直接捧起他的左手,把他修長的食指含進嘴裡,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探出一顆小虎牙,輕輕咬破指腹,柔柔地、緩緩地吸了一滴血。高書凱木愣愣地看着她,整個人像煮熟的龍蝦,又紅又燙,被捧住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摁了摁左胸,以防自己的心臟因爲速度過快而跳出來,然後悄悄把右手背在身後,握成拳頭。
再不壓抑,他怕自己興奮地飄上天去。
來來往往的路人均會忍不住看他們幾眼,然後露出善意的笑容。英俊的少年和美麗的少女站在街頭,你伸出手,我咬你一口,那場景十分詼諧有趣,卻又溫馨動人。
與此同時,艾雨的家中忽然迎來一位財大氣粗的客人。
“這是一百萬定金,事成之後我再付給你們四百萬尾款。”體格高壯的中年男子把一個亮閃閃、沉甸甸的金屬箱放在茶几上,兩名保鏢站在他身後,滿臉戒備。
艾雨的師傅盯着金屬箱的眼睛都快脫窗了。艾雨的道術最近兩年才突飛猛進,在此之前,他們四海爲家、坑蒙拐騙,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又哪裡見過這麼大一筆錢?但他不敢貿然答應,只能偷偷去看徒弟的臉色。
艾雨盯着中年男子,冷笑道:“找上你的不是普通鬼怪,這點錢怕是不夠。”
中年男子滿臉都是戾氣,卻完全不敢發作,想了想,妥協道:“再加三百萬。”
“那隻鬼被你們壓在清源山墓穴,十三年裡不知吸收了多少陰氣,早已修成鬼王,八百萬你就想買他魂飛魄散,你也太天真了。這麼跟你說吧,在玄門,能對付他的天師,加起來不超過這個數。”艾雨豎起一個巴掌。
男子顯然已求了很多人,未果,這纔會來海城,畢竟此處是所有天師的集散地,設有國內最大的天師聯盟,堪稱高手如雲。不來海城,他便沒有活路,正如當年不離開海城,他就沒有活路那般。
十三年過去了,他早已飛黃騰達,卻從來沒想到當年造下的孽,還會報應在自己頭上。通過新聞了解到另外兩個人的死狀,他立刻就明白,是那個人回來了,他來報仇了……
“一千萬,我要他魂飛魄散!”男子下定決心,咬牙開口。
艾雨這才把手放在金屬箱上,應下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