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言及穿越

在明媚的陽光下,薛九九睜開了眼睛。

她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哪。

夜裡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還在原來的世界,沒上吊,沒自殺,普普通通的活着。這個夢的每個細節都無比真實,就好像她現在的生活纔是一場夢。

如果這個夢只是重複她之前的生活,那麼它只能使她感到焦慮和疲憊。

然而並不是。

她記得很清楚,在夢中,她在租住的公寓電梯口碰見了住在對面的年輕男人。

在現實之中,薛九九也曾經碰見過他幾次。只是從前的每一次,他們都只是擦肩而過。當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門去上班的時候,有時候會看着他提着早餐袋從樓下上來。而當她下班,拖着滿身的疲憊回來的時候,他卻出門去了。

她曾經敲過他房間的門,爲的是要在他家裡留下一把備用鑰匙。她有點健忘,怕自己哪一天忘了帶鑰匙,把自己鎖在屋外。而他看上去是個好人,可以託付。

他的樣子她還能記得很清楚,他個子高高的,有一點瘦。談不上有多帥氣,但也至少夠得上清秀。按照薛九九的審美觀來看,他的樣子非常美味。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似乎是個小說家,和一個室友合住。他那個室友她也見過,卻沒什麼太多印象。

她一直都對他有點感興趣,只是從沒有說出來過。

然而這一次,他在她的夢裡出現了。

在夢中,他們站在一起等電梯。電梯到了,裡面沒有一個人。她第一次和他一起坐電梯,緊張得心裡怦怦直跳。

忘了他們之間都說了些什麼,她只能記得,夢中,那個人在電梯裡吻了她。

夢中的電梯,下降的時間格外漫長,夢中的親吻,也讓人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好。

電梯停下時他的吻才停了。她走出電梯,他微笑着向她揮着手。

在夢中,之後她就如往常一樣去了公司,然後在公司裡工作了一整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一直在心中回味着那個吻。直到下班的時間。

之前她未曾與別人接吻過,即使在夢中也沒有。故而這個吻顯得異常珍貴。

而當她離開了公司的大樓時……她看見他在等她。她飛撲到他的懷抱裡,他把她抱得緊緊的。

偏偏那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薛九九隱約發覺了自己在夢中。她擁抱着這個男人,心裡感到一陣遺憾。

原來我是在做夢啊,她這麼想着。等到我醒了,這一切就都消失不見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一個我,曾經在夢中和他如此親密過。還是說其實他也做了同樣的夢呢?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啊……

她就在這樣的糾結之中醒了過來,恍惚過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自己和那位曾讓她怦然心動的男鄰居,恐怕是再也見不到面了。

不過清醒狀態的薛九九,顯然要比夢中的她冷靜多了。

雖然再也見不到那位鄰居,但是現在還有小六陪她嘛!

想到小六,她心裡一陣暖。

她起了身,梳洗好了,碧兒小綠就擺上了早飯來。她剛吃完,就有個丫鬟來傳了口訊,說是蘭夫人說了,秋葉館已經是收拾好了,明天就是利喬遷的吉日,要她準備好了,明天就搬到秋葉館去住。

蘭夫人還說了,秋葉館裡,各色物品都已經齊備,丞相還特地命蘭夫人替她挑了四個極出色的丫鬟。除了這四個丫鬟以外,又有做粗活的丫鬟和老嬤嬤,加上她現在使喚着的小綠碧兒,秋葉館裡的僕婢共有十二人。她說讓薛九九先使喚着這些人,到時候要覺得不夠,就去告訴蘭夫人,再給她添上幾個。

薛九九從前就聽說過,蘭夫人是丞相的侍妾。丞相正妻早逝,他並未另娶,卻有不少侍妾。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這一位蘭夫人。早年丞相還未發跡時蘭夫人就已經跟着他了。她家世清白,性情沉穩賢淑,又是二公子蕭煜的生母。丞相對她特別信賴,故而將家裡的事都交給她來管。

來傳口訊的丫鬟是蘭夫人手下的管事大丫鬟。她告訴薛九九,蘭夫人特別吩咐下來,丞相的義女曾爲家妓,這樣的事情不許任何人泄露出去。並且薛九九原來的那些衣服首飾,與丞相義女的身份不符,也都不許帶到秋葉館。至於日後的穿着,蘭夫人說是先管蕭如月借幾件,等到過年的時候,再一起裁新衣。

聽着這位大丫鬟的囑咐,薛九九沒有插嘴的餘地,只有點頭稱是而已。

到最後總算是把她送走了,薛九九鬆了一口氣。她剛要歇歇,找話本兒看着解悶,蕭如月那裡的小丫鬟畫兒就來了。捧了一套時令的衣裳,說是全新的,她家主子派她送了來,給二小姐明日穿。其餘的那些,都已經早就派人送到秋葉館去了。

打發走了畫兒,薛九九又把兩個丫鬟都派去秋葉館,叫她們去看看狀況,幫着收拾收拾。兩個丫鬟領命去了,房間裡留下一片寧靜。

然而拿起話本,薛九九纔想起自家牀底下還藏着那本和她一起穿越來的書。

上次搬家的時候,她自個兒抱着包袱,跟着她的只有一個老嬤嬤。可是這回有兩個丫鬟跟着,又不許帶包裹。她可怎麼把書帶走?把書留在這裡也不行,若是被什麼人發現了,又要惹出不少麻煩。

想着這些,她也無心再看話本。轉身回臥房,摔上了門。

不成想她剛關上了門,房樑上就跳下個人來。

小六晚上總上她這兒來,她這些日子也被嚇得習慣了。看着房樑上跳下來個人,居然忘了喊叫。也幸好她沒喊,從房樑上跳下來這人,正是小六。

話說小六昨天晚上從這裡倉惶逃走,一直到出了丞相府,才稍微冷靜下來。停轉的大腦又重新開始運轉。他想着自己其實不該這樣就走了,轉身又回到了相府,在她臥房的房樑上找了個地方睡了一覺。此時時機正好,他也就從房樑上下來了。

薛九九看清是他,剛鬆了一口氣,卻又想起一事,有些緊張地問道:

“你從哪冒出來的?”

小六道:“我昨晚就到這來了,你睡了,我一直躲在房樑上。”

薛九九又羞又惱:

“那我今早上換衣服,豈不是都讓你瞧了去?”

小六面頰微紅,道:

“你起身的時候,我把眼睛閉上了。”

薛九九看他這樣子,到底沒法向他發脾氣。她想起自己與他曾訂過盟約,此時正用得着他救命。便正色道:

“小六,我有一事要求你幫忙。此事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事關重大,你要向我立誓,不得將此事告訴二皇子,也不得告訴任何一個人。”

小六見她說得鄭重,便也斂了容,答道:

“我答應你,你的事,我一定盡心竭力去辦,也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薛九九見他這般認真,心裡安心許多。便從牀下掏出那個包了書的包裹來,對小六說道:

“此物極爲重要,你拿了它,或者藏在一個妥帖的地方,或者尋個偏僻處將它埋了。只是不要打開看,也不要叫人發現了。”

小六點頭答應,薛九九才把包裹遞給了小六。誰知那包兒裹得不嚴,小六伸手去接時,竟把那本書掉到了地上。

薛九九連忙去撿,誰知道小六眼尖,早已看見那書的封皮。他大驚失色,把書搶到了手裡,急急地問薛九九:

“你這書是從哪裡得來的?”

薛九九也是一愣,聽小六的意思,從前分明見過此書。莫非這個世界除她以外,還有其他的穿越者?

眼見着已經無法隱瞞,眼前的小六不管怎麼說,也算是自己人。薛九九咬咬牙,決心和盤托出。她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對小六說道:

“我下面要說的事情,可能很難理解,也很難讓人相信。我是因爲信任你,才決心告訴你的。你要信任我,好嗎?”

聽着這穿越小說裡經常出現的熟悉對白,小六瞬間明白了什麼。霎時間,他的腦海中翻騰起無數思緒,卻又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皺着眉,問道:

“你想說……你是從一個與這裡完全不同的世界穿越過來的?”

小六此語一出,彷彿石破天驚。

薛九九聲音發顫,問道:

“難道……你也是穿越者?”

“沒錯。”小六說,“不過我和你還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薛九九問。

“我是……這本書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