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溫柔的力量讓朱大雲停了下來,他已經渾身大汗淋漓,此刻,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傷感都涌了上來,他的淚也無聲地滑落了,順着臉頰流進了嘴裡,那麼苦澀那麼苦澀……
當年被杜秀青拋棄的時候,他也傷心落淚過,心痛至死過,那是內心的情感無處依託,那種孤獨寂寞的挫敗感,讓他幾乎一蹶不振;今天,面對自己正在蒸蒸日上的事業,他再次感覺到自己被拋棄被打敗,這種頹喪之感,讓他心裡憋屈得幾乎要肝腸寸斷……
爲什麼上天總是要這樣來折磨他呢?
在他愛情最美滿,即將有收穫的時候,他的女人突然間跑了,嫁給了別人!現在,當他躊躇滿志想要好好奮鬥大幹一場的時候,上天卻又突然間把他的所有都奪走了,讓他空有滿腹的鬥志,卻無處可施!他就像那個被拋棄在荒郊野外的流浪漢,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依託,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孤獨者,孤獨者……
而這一切,似乎又是和身邊的這個女人有關,這輩子,他難道就逃不脫和她的糾葛,處處都要捆綁在一起嗎?
“啊……”他再次昂起頭大喊起來,聲音是那麼悲愴絕望!
“大雲,大雲,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好……”她緊緊地抱着朱大雲,痛哭道。
她的心何嘗不是痛徹心扉?她是那麼希望他能步步高昇,希望他能有所作爲,希望他好好實現自己的理想和報復!
所以她願意幫他,幫他爭取職位,幫他把餘河報辦起來,幫他實現他的理想!可是,眼看着一切都要好起來的時候,卻沒想到事情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這是她擔心過的,但是她沒想到對朱大雲的打擊會來得這麼快!而且這麼直接!
“啊……啊……啊……”朱大雲還在叫着,雙手緊緊抱着樹幹,聲嘶力竭地喊着。
“大雲,大雲,我知道你痛苦,你叫吧,你喊吧,叫出來喊出來就好受一些了……”她貼着他的脊背說。雙手依舊緊緊地抱着他。
聽她這麼一說,朱大雲反而不叫了。他轉過身,把杜秀青抱在懷裡,額頭緊緊地抵着她的髮梢,開始無聲地落淚。
他不怨她,不能怨她。他知道,這一切雖然與她有關,但是絕對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她的心也痛,她無能爲力,看着自己心愛的人被打擊報復,卻無力從中幫助,她能不心痛嗎?
這樣的傷痛並不會比他少,他理解她。她對他的好,他都知道,他的副部長是她爭取來的,餘河報的創辦是她從中斡旋的,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自己的今天,沒有他剛剛到手的這一切,雖然已經失去,但是,畢竟曾經擁有,也好好體驗了一下作爲一個“雞頭”的感覺。當副部長,他倒是沒有享受到什麼權利的快感,辦餘河報卻讓他有了全新的體驗,他喜歡這份報紙,熱愛這份報紙,是一心一意把這個當事業來乾的。
因爲發揮了他的特長,讓他找到了英雄有用武之地的快樂,所以再苦再累他都願意。他拼勁一切關係,拉來了贊助,給餘河報帶來了創收,也讓自己這個小小的副部長擁有了一輛可以駕馭的小車子,這就是權力的象徵。他都體驗到了!所以,他不能怨她,他應該感謝她,感謝這個懷裡的女人。
他感覺到懷裡的女人也在一直瑟縮着哭泣,他的心開始痛了,他不希望看到她痛苦。
於是他慢慢地捧起她的臉,吻了吻她的臉上的淚珠,說:“別傷心了,我沒事。”
她愕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說的話。剛纔還那麼絕望的男人,怎麼一下子就變得沒事兒了呢?
“大雲,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無能爲力爲你抗爭……”她流着淚說。
“傻瓜,別說傻話了,我知道你盡力了,這不是你能爲的事情。你放心,我想得通。蔣能來主政餘河,我遲早要面臨這一天的。我心裡也猜到了,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餘河報太扎人眼球了,我幹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正是很多人眼紅的時候,加上我又配了這輛車子,許多人心裡不服,我都知道。去文聯也好,先退一步,養精蓄銳,韜光養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看着她的眼睛說。
真的嗎?她狐疑地看着他,無法相信他能這麼快轉變心態。
“大雲,留得琪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年輕,暫時的隱忍對你來說只是收起拳頭,你可以更好地準備出擊。你放心,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爲你爭取的。你就當在那兒好好休息,文聯也沒什麼事兒,正好可以幹自己的,多看看書,寫寫文章,對你來說,正是最好的積累。”她摸着他的臉說。
“是,我也是這樣想的。一個人前進的路上,沒有礁石的阻擋,就沒有浪花的激越;沒有羚羊的快捷,就沒有獵豹的英姿;我們時時被挫折環伺,被失敗包圍,這些都會讓我們越挫越勇,越敗越強,只要不倒下,只要不潰退,失敗和挫折就如墊腳石,增加我們的高度,厚重我們的人生。你放心,那麼難熬的日子我都過來了,在我心裡,再也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了!”他堅定地說。
“大雲,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我現在的處境你也知道,蔣能來是視我如空氣,基本把我給架空了,我在常委會上幾乎連發言的機會都沒有。如果能過這個坎,我想我一定會讓蔣能來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如果過不了這個坎,我或許就被他給趕走了。”杜秀青說。
“你要想辦法自保,絕對不能被他打垮,一定要儘快尋找新的事業支撐。林傑書紀那兒,你去了嗎?”他問道。
“沒有。”她搖搖頭說。
“這樣,今晚你就去,我送你去,趁我的車還沒有交出來,我今晚陪你去,你一定要去!”朱大雲堅定地說道。
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慘敗在蔣能來這個敗類的手上。
“好,我聽你的,我聯繫一下林書紀,今晚有空的話我們就出發。”她說。
“秀青,你知道嗎?”他抱着她深情地說道,“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心裡爲你心疼。作爲女人,你本該過得輕鬆一些,沒必要扎進男人堆裡,和男人們一起來較量。權力場本就是殘酷的地方,你身陷其中,一定會有無盡的權鬥和煩惱。可是,你選擇了這樣一條路,而且已經走了這麼遠,你無法後退,無從逃離,你若逃離就是宣告自己的徹底失敗,那是非常悽慘的。所以,你必須往前衝,一直走下去,而且要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別人面前,否則,你自己心裡會很難受。我只痛恨自己無能,不僅不能幫你什麼,卻還要連累你,藉助你的力量。但是,秀青,你相信我,任何時候,只要能幫得上你,我一定會竭盡我的全力,哪怕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我也願意盡我所有的力量去幫你。因爲,我希望看到你好,看到你高興,看到你步步高昇,看到你所向披靡,掌控一切。”
聽着他的話,她心裡更是五味雜陳。她不知道他還這麼心疼自己,更沒有想到他內心對自己還有這樣的一份牽掛。她總覺得自己傷害了他,給了他那麼大打擊,他現在不恨她,她已經滿足了。他對她一如往昔的愛,讓她的心好生酸楚,同時又是那麼感動!
“大雲,人生的路是無法回頭的,我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是一條充滿了艱險的不可測的道路,但是,我不會放棄,更不會言敗,我會堅定地走下去。能不能步步高昇,掌控一切,我不知道,但是,面對我的對手,我也不會輕易認輸的。”她看着他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你是一個很有主張的人,你做的事情,都是有把握的,我會一直只持你。我暫時的收起自己的鋒芒,沒有關係,我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平穩度過人生的低谷。需要我做什麼,你只要言語一聲,我一定在所不辭。”他抱着她說。
“大雲……”她再次無語凝咽。
他的好讓她心裡好生愧疚。一個被自己傷害的男人,現在卻成了她心靈的依託,上天對她是不是太仁慈了?
她又想起了易瞎子的那個魔咒,心不由得一緊,疼痛難忍!她不自主地緊緊地抱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會從她的世界裡消失。
他感覺到她用力的擁抱,心裡一陣感動,他覺得,懷裡的女人還是那麼愛他,雖然他們不能做夫妻,不能再次彼此擁有,但是,這樣的一份心靈契合,也夠他享用一輩子了。
下午,杜秀青聯繫了林傑。
林傑一聽是杜秀青的電話,很是開心。聽說杜秀青要去向他彙報工作,他更是表示歡迎。
晚上,朱大雲駕車,把杜秀青送到了信江市。
杜秀青上樓去,朱大雲把車停在院子外面,坐在車裡等她。開着輕音樂,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林傑在辦公室接見了杜秀青。
第一次在這麼豪華的市委書紀的辦公室單獨面對林傑,杜秀青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雖然林傑曾經和她在一個鎮上共同呆過那麼一段時間,她也曾經向他傾訴過衷腸,得到過他的賞識和理解,但是,林傑走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單獨去見過他,他們的關係,似乎就是最普通的上級領導和基層領導的關係。
但是杜秀青沒有想到,林傑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