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幸福?有時候他也覺得,他這樣的男人其實一點都不幸福。
沒有權力的時候,他拼盡一切,想得到權力,認爲手握大權呼風喚雨那一定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真正擁有了權力之後,能呼風喚雨,也能感覺到權力帶來的快感,但是莫名中失去的卻也更多。他與老婆的關係越來越不好了,成了有老婆沒愛人,有房子沒有家的人。
當然,像他這樣的男人,老婆是基本不用的,只是個擺設。可是身邊的女人再多,那都大部分是別人的老婆,是過不了夜的,這個他很清楚。就像對於杜秀青,他有不同於別的女人的感覺,他很想完整的擁有她,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現在能立刻來到他的身邊,和他相擁相依。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他的權力再大,也無法改變這個現實,她是別人的老婆,註定每晚躺在別人的懷裡,而不是他的!
第三天,黃忠華帶着縣委常委一杆人,來到了餘河新縣委大院的工地上。
鄒細水早就佈置好了,拉了很多橫幅在那兒歡迎領導們蒞臨指導。
每個人都帶上了安全帽,八個常委跟在黃忠華的後面。杜秀青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因爲她是最後的一位常委。
工地上熱火朝天的,工人們都在賣力地幹活,各種機器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轟隆轟隆響,鄒細水要對黃忠華說話都要很大的聲音才能聽得見。
看着眼前這片工地,黃忠華似乎看見了未來的縣委大院,那麼氣派,那麼現代化,這是他給餘河留下的最大的一個工程,改變了餘河縣城的總體面貌。
新縣委的異地搬遷,擴大了縣城的區域面積,帶動了餘河縣城裡的整體改革。開闢出了新的住宅區域,等於是規劃出了一個全新的縣城新區。如果餘河這幾年的經濟能發展起來,今後這一大片地方,將會是餘河最繁華最漂亮的地方。
“鄒總啊,工程的質量一定要有保證啊,這可是百年工程,要速度,更要有質量,這個你務必要把好關!”黃忠華揹着手,擡起頭看着前面正在澆注水泥的大樓說。
“請黃書紀放心,我一定把這個工程做成一個百年工程,做成餘河歷史上最好的一個工程,我向黃書紀和蔣縣長保證!”鄒細水言辭鏗鏘地說。
“這是對餘河三十萬人民負責啊,鄒總。這些蓋房子的錢都是納稅人的錢,每一分錢都要用到實處,發揮實效,這個縣委大院也一樣,要建好,更要建得有特色有質量,經得起人民羣衆的檢驗,還要經得起時間的檢驗!設計的效果圖很好,但是要想做成百年工程,質量是第一位的。”黃忠華說。
“是,是的,黃書紀說得對,我一定把這個工程建成經得起餘河人民檢驗的工程,建成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工程。我每天都在工地上,親自督陣。確保工程進度的同時,一定確保工程質量,您放心!”鄒細水幾乎是貓着腰站在黃忠華面前說話。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黃忠華邊說邊往前走。
蔣能來看着鄒細水,嘴角卻是不自主的一絲冷笑。
這個孫子,盡會巴結討好活土匪,他瑪的這麼大的一個工程,居然能把老子給架空了,什麼都沒有!想想他心裡就憋屈,這個縣長幹得真他瑪的鳥氣!
蔣能來心裡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活土匪他瑪的吃獨食,讓他連口湯都沒喝到!
聽黃忠華這麼強調工程質量,他心裡有了自己的盤算。
他就不相信,眼前這個鳥人能抓好工程的質量!還說什麼百年工程,能建成十年工程都不錯了!哼,要做成百年工程,鬼才信呢!
杜秀青是第一次見到鄒細水,看着這個人奴顏婢膝的樣子,她心裡的感覺就不太好。不知道黃忠華怎麼會看上這個人,給他這麼大的一個工程,還給他這麼大的幫助,有些難以理解。
從工地上回來後,想到自己的大手筆規劃將在餘河這塊土地上永遠屹立着,黃忠華內心很欣慰。中午在辦公室午休的時候,他把杜秀青召喚了上去。
春節期間很忙,杜秀青一直也沒有抽出時間來陪他。她知道他可能有些生氣,所以這次他的召喚,她是斷然不能再拒絕了。
到了辦公室,黃忠華坐在沙發上等她,還泡好茶。這麼悠閒,似乎是第一次看見。
“來,喝杯茶,解解乏。”他指着茶几上倒好的茶說。
她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向她交代。
“我下週起要去省委黨校學習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不長,不過不能天天見到你,有些難受。”他看着她說,臉上現出一貫的溫情。
她抿着嘴笑了笑,沒想到他叫她上來就是爲了說這個。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結束了,你很快就會回來的。”她笑着說,“趁着這個時間你也好好休息一下,難得放鬆自己。”
“我沒事,我適合幹工作,不適合休閒。一閒下來反而更難受了,天生的勞碌命。”他笑着說,然後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去。
她挨着他坐下來,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臂環繞着她,把她繞在自己的胸前。
“這個月縣委的工作暫時由蔣矮子主持,開常委會的時候,你儘量少發言,沒什麼大事,別把自己陷入他們的圈套裡。凡事得多留個心眼,這樣對自己有利。”他像交代臨別遺言似的說道。
這是怎麼了?不就是出去一個月嗎,也要這樣交代?她心裡笑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幹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儘量少參與。”她說。
“對,現在就是把宣傳部的工作抓好,多上一些有影響力的稿子。另外,作爲宣傳部門,多組織一些活動,提高你這個部門的影響力,這樣也是你個人能力的體現。”他捏了捏她的肩膀說。
“好,我會去組織的。”
“你還年輕,往後的路很長,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踏實一些,上升的籌碼也就多一些。我希望你將來越來越好。”他說。
“上次你去省委琪幹班,應該也結識了不少朋友,這些人還有聯繫嗎?”他突然問道。
“有幾個有聯繫,一個在撫河市當組織部長的,也是個女的,我們談得來,還有幾個吧,平時偶爾會有聯繫,過節的時候發個短信問候一下什麼的,一般時間裡大家都很忙,也沒什麼聯繫。”她說。
“這些人都是後備幹部,我對你說過,要培養自己的人脈根基,這些人就是你將來從政的人脈根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轉到一起來了,要學會經營自己的人脈圈子。現在的官場,人家說是權錢交易,權色交易,其實更多的時候是人情交易。爲什麼官二代好做官啊,就是因爲官二代有穩定的人脈圈子,有父輩打下的人脈根基,這裡的人情比權錢色來得更爲有力。在這個圈子裡,有時候就是你給我提一個,我幫你上一個,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職位交換。自己不能直接安排自己的家屬或者子女,可是大家可以交換啊,你幫我我幫你,互惠互利,比什麼都好。所以,普通老百姓的孩子,現在要想再進公務員隊伍,是越來越難了。”他感慨地說。
這些話杜秀青是第一次聽他說起。她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會有如此的感慨?難道真的是心繫百姓?可是很多事情,他也是無力改變,甚至也不想改變的啊?她越來越有些看不懂他了。
人家都叫他活土匪,說他霸道,在餘河一手遮天,這是他給餘河人民的形象。可是在她眼裡,他除了在主席臺上那個位高權重的感覺外,其餘時間似乎和別的男人沒有什麼兩樣。他也有憂愁,他也有溫情,他也有他無力解決和改變的無奈。並不是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樣飛揚跋扈。
“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她擡頭看着他,摸了摸他眼角那抹無法舒展的皺紋。
“沒什麼,我是希望我的小魔女好,希望你少走彎路,現在仕途險惡,處處是陷阱,身陷其中,一定要謹小慎微,才能不被算計。從政一定要有自己的人脈根基,就算是哪天真的陷入了陷阱裡,說不定也會有人來搭救你,而不至於讓自己身陷死局,這就是人脈的重要性。”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傷感地說。
她若有所思地靠着他,似乎他說的陷阱就在眼前,心裡不禁有些隱隱的擔憂。
因爲一直有他這座大山靠着,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會陷入什麼陷阱,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不會有根基。上次他說他可能很快就要離開餘河,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失落,如果哪天他真的走了,是不是自己的仕途就到了盡頭?今天他說到讓她建立自己的人脈根基,似乎又是一種暗示和提醒。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經營方向。如果他真的走了,那麼,自己還有哪些人脈可以調用?
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餘河是沒有的,信江市呢?林傑市長曾經和自己有過一些接觸,也對她有些許的瞭解,還在關鍵的時候給了她點醒和幫助,可是以後他還能在關鍵的時候幫自己嗎?她沒有把握。因爲她和林傑之間的接觸,也就僅僅是在平安鎮的那段時間,後來偶爾會在開會學習的時候聆聽到他的報告,可是再深入的接觸已經沒有了。她只是逢年過節給他發個短信問候一下,很平常很普通的關係,似乎沒有任何私人感情可言。那麼,除了活土匪以外,她的仕途上就再也沒有如此貼心如此爲她着想的人了。想到這裡,她內心的那層隱憂再次浮了上來。
很久沒有和她溫存了,他心裡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