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十七八歲的年紀,有一頭金子般閃亮的金髮,他是個樂天派的小夥子,一路上說個沒完。不過,他說的都是些徹辰沒見過、沒聽過的趣事兒,加之兩人年紀相仿,不一會,兩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你知道‘歪鼻子’克里烏諾斯嗎?那可是我們哥薩克的一名猛將。進攻博隆城堡那會,他一個衝鋒就拿下了一面城牆,嚇得那些貴族老爺們全都跪倒在地上,祈求活命。據說那一仗,光繳獲的團旗就有五十多面。”尤里活靈活現地聽着,好似自己也在場似的。
“我也想把頭髮剃成哥薩克那樣,”尤里在自己的腦袋上畫了個圈,“就是隻留下中間一綹,旁邊全剃掉的那種,可是爺爺不讓。”
說完,尤里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了起來。
“尤里,你是波蘭人。我聽說哥薩克都是叛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你爲啥想加入他們?”徹辰有些不明白地問道。
從皮德羅和大夥兒的口中,徹辰也有些明白了大陸的形勢。知道所謂的哥薩克在烏克蘭發動了叛亂,也知道沙皇俄國馬上要進攻波蘭共和國。在徹辰想來,叛亂和侵略都是不正義的,大家應該對他們切齒痛恨,可尤里卻夢想着成爲一名哥薩克。
“纔不是呢!”聽徹辰這麼說,尤里竟然氣的跳起了腳來,他大聲反駁道:“哥薩克都是英雄。哥薩克不像那些貴族老爺們一樣,只會躲在城堡裡。是他們抵擋住了韃靼人和土耳其人的入侵。有一次,他們還打倒了那個什麼伊斯坦布爾,把土耳其的蘇丹嚇得尿了褲子。而且,我們也不是波蘭人,我們是魯塞尼亞人。”尤里站在雪橇上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等他說完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魯塞尼亞人不是波蘭人嗎?”作爲一個外國人,徹辰原本認爲尤里和米哈伊爾村長口中的魯塞尼亞人就和自己國家的巴塞羅那人、阿拉貢人一樣,只是地域的稱呼。沒想到竟和自己的理解完全不一樣。
“當然不是。”等尤里歇夠了氣,他又準備開口解釋道。
可接下來的話,被皮德羅打斷了。
“好了,小夥子。你快看看,前面那片松樹林是不是就是強盜露營的地方。”
原來,不知不覺中。雪橇已經到了路的盡頭,前面只有一片松樹林子。
尤里跳下了車。他聳起鼻子使勁聞了聞,然後向前跑了幾十步蹲下身子扒開了地上的雪。
“就是這裡了。”尤里跑回雪橇旁對大家說道。
“你確定?”坐在第二駕雪橇上的卡迪斯反問道。
“嗯,”尤里堅定地點了點頭。“那裡原來有一個松香加工廠,後來廢棄了。然後那夥強盜就把那當做了自己的營地。你們仔細聞聞,空氣裡是不是有松香的味道;而且我剛纔扒開了土看了下,那些土都是黑的,是焦油撒在地上的結果。”
聽尤里這麼一說,徹辰也使勁聞了聞。確實有股淡淡的松香味兒。
大夥兒不再懷疑了。所有人都下了雪橇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徹辰,你和尤里留在這兒看管馬匹和雪橇。”皮德羅邊把兩支手槍插入腰間的皮帶裡,邊對徹辰說道。
“爲什麼?皮德羅叔叔你不是答應帶我來嗎?”皮德羅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徹辰滿腔的熱情。此時的徹辰像看一個老騙子一樣看着自己的叔叔。
“我是說帶你來。現在你也來了不是?而且徹辰啊,下面叔叔要交給你的事情也很重要哦。”皮德羅一本正經地說道。
“什麼事情?”經歷了這麼多次,徹辰已經有些不信任皮德羅叔叔了。
“你讀過那麼多的書,應該知道吧。我們傭兵打仗也和軍隊打仗一樣,要有先鋒,要有中軍,要有後衛。不然要是那夥強盜從後面包抄了過來,我們後面沒人,這不就被敵人偷襲了嗎?叔叔把你放在後面,就是爲了保證我們後方的安全。你的擔子很重吶,大家的後背可都交給你了。”
服氣,大大的服氣。所有的人都一臉鄙夷地看着皮德羅,騙個小孩都能講出這麼一段大道理。
可徹辰竟然很吃這一套。聽皮德羅把自己的責任說的如此重大,徹辰當即拍了拍胸脯,保證看好大家的後背安全。
安排好徹辰,傭兵團的成員進了松林。松林裡暗的和黑夜一樣,只是偶爾有些許陽光從堆滿積雪的松枝透下來。一路上,大夥兒都沒沒吭聲。松林裡太安靜了,一旦發出過大的聲音,必定會驚動那些強盜們。
就這樣走了一刻鐘,眼前的景緻竟豁然開朗了起來。原來在如此密密的松樹林間,竟有一大塊空地。
這片空地是有一座很大的木屋。木屋的煙囪正冒着黑氣,看來大夥聞到的焦油味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在木屋的牆邊堆着數十個空着的焦油桶,一個不知穿着什麼皮毛做的襖子的人正使勁揮舞着斧頭劈開松木段兒。
皮德羅他們在松林裡又躲了兩刻鐘,一直在觀察。這段時間裡,木屋裡走進走出七八個人,一切看似再正常不過了。
“頭,倒是是不是他們?”馬隆有些不太確定了。其他人也都看着皮德羅。
“我有法子。”皮德羅站起身對着雙手吹了口熱氣,走出了林子。
“什麼人?”木屋前的人也看到了皮德羅,高聲問道。
“買焦油的。”皮德羅聲調提得比那人還高。
砰。
這次的回答是一聲槍響。
“就是他們。”一聽槍響,皮德羅本能地矮了矮身子,然後邊拔槍邊對身後喊道。
原先埋伏在樹林子裡的傭兵一躍而起,衝了出來。那些有槍的邊跑邊開槍。直打的木屋的牆上木屑橫飛。這期間,木屋子的窗戶上也伸出一根槍管,往外開了一槍。
木屋外的那人見對方人多勢衆,趕緊逃進了木屋內。這期間,皮德羅朝他開了一槍,可惜沒有打中。
這一輪交火,雙方都沒有死傷。可傭兵這一方成功地把強盜們逼進了木屋,接下來就是甕中捉鱉了。
“門被鎖住了。”卡迪斯第一個衝到了木屋的門前,他用卡賓槍的木託狠砸了幾下,木門紋絲不動。
皮德羅一聽,拔出腰間的另一把手槍,對着木門開了一槍,子彈穿過了木門。
“門不厚,大家用劍砍。”
又是一頓猛砸。不多時,木門被砍開了幾道大口子。
“慢來,慢來。你們是什麼人?”屋內的人有些堅持不住,開始討饒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皮德羅反問。
“我們是正直的森林兄弟,我們爲自己奮鬥,劫富濟貧,僅僅象徵性的留一點財物作爲我們勇敢戰鬥的獎勵。”
“這就怪了。附近的村民說這兒有一夥打劫過路商隊的強盜,也叫森林兄弟。”
裡面的人半會不說話了。
砰砰砰,又是三聲槍響。
其中一槍,好巧不巧打掉了馬隆的半隻耳朵。馬隆吃痛之下,狂性大發,他反轉長戟用戟背全力一擊。
終於,木門被打碎了。
衆人對着屋內就是一通火槍,隨即裡面傳來幾聲哀嚎。
這一通火槍下來,也不知道擊中了幾個人。皮德羅和菲德爾幾個使劍的不等槍煙散去便衝了進去,雙方在屋內又是一番搏鬥。
皮德羅的對手是個使短斧的虯髯大漢。這大漢橫斧胸前,堪堪擋住了皮德羅揮劍一擊。可接下來,皮德羅的一記直刺,虯髯大漢沒有避過。劍尖穿透了他的胸膛,大漢來不及喊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邊,菲德爾的短闊劍遇上了一把大鐮。大鐮原本是一種農具,它內側開刃用來割牧草和小麥。當它的刃部被打直了,便成了一件長柄的兵器。
大鐮刺了三下,菲德爾也退了三步,直退到牆角。眼見退無可退了,菲德爾情急之下抓起身旁的一條椅子,用椅背卡住了大鐮。
由於用力過猛,大鐮死死地卡在了椅背。大鐮的主人拔了幾下都沒有成功,趁此機會,菲德爾揮劍上前,砍去了對手的半張臉。
兩人隨即去幫助其他的人。有了皮德羅和菲德爾的加入,其他幾個傭兵也很快地解決了各自地對手。雖然有些受傷,但都不致命。強盜被槍打死了三個,被刀劍砍死了七個,還有兩個做了俘虜。被打死的強盜屍體在木屋內橫七豎八地躺着。
一場戰鬥下來,受傷最重的反而是掉了一隻耳朵的馬隆,這令皮德羅很是欣慰。特別是在木屋內發現的戰利品,更是令大夥欣喜若狂。
不提那三百多泰勒以及各種各樣的天鵝絨和絲絨棉布,光是十桶焦油,就比在場所有人這次的僱傭費還高了。
“我說,乾脆我們別去當什麼僱傭兵了。去做打劫強盜的強盜吧。”一個傭兵喃喃道。
“那你就等着被下一批打劫強盜的強盜打劫吧。”皮德羅顯然心情很好,開了句玩笑。
“奇怪,米哈伊爾村長不是說強盜有十四五個嗎?”菲德爾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兩個俘虜,若有所思地說道。
聽菲德爾這麼一說,皮德羅感到一股涼意從尾椎直衝腦門,他抓起跪在地上的俘虜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