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再向前一點,徹辰看到了風磨旁的茅舍。一路的馬蹄嘚嘚聲以及哥薩克們放肆大聲地說話,讓這裡的村民們驚駭不已。
一些膽大的村民跑出來看熱鬧,他們或許頭一次見到這麼多奇裝異服的哥薩克,一個個呆呆地望着,然後不住地在胸口畫着十字:“上帝保佑!是魔鬼來了?不是魔鬼吧!是波蘭人嗎?不是波蘭人吧。”
聽到村民們猜來猜去,哥薩克大喊道:“老媽媽們(老爹們),不要害怕,我們是哥薩克。”
在一座莊園前,隊伍停下了腳步。太陽已漸漸落山了,徹辰決定就在這裡休息一晚。
“喂?有人嗎,誰在那兒,來個說話的。”徹辰高喊道。
怕裡面的人聽不懂,葉利謝伊又用俄語喊了一遍。
終於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來的是什麼人?”
“過路的,希望在這裡歇個腳。”
徹辰說着將一袋塔勒扔了上去。
錢袋子落在木板上發出一聲脆響。那人權衡了下利弊後,他知道,哪怕自己想拒絕,面對這數百哥薩克那也無異於螳臂當車。終於,莊園的主人命令僕役打開了門。
出來迎接徹辰他們的是一個半禿頭的老爵爺。不過在這鄉下,所謂的貴族也與農民沒有絲毫的不同。這位老爵爺翻來覆去就會說這麼幾句:
“各位尊貴的客人,歡迎你們的到來。我非常高興見到各位,感謝各位的恩典,你們的到來讓寒舍添了光。請各位在這裡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我代表家裡的所有人向各位好心的人鞠躬致敬。”
這一副笨拙的樣子別說徹辰和葉利謝伊,就連那些哥薩克們也笑出了聲。幾名哥薩克還故意按照哥薩克的習慣向這位老爵爺行哥薩克的鞠躬禮,並將頭都低到腰帶上。
那老爵爺有些尷尬。
“好了,好了。”徹辰驅散了那幾個鬧事的哥薩克,他和聲說道:“老爺爺,我們只十幾人住在你這,其他人會去村子裡其他人家家借宿,不會勸麻煩你的。”
老爵爺聽徹辰這麼說,似乎鬆了一口氣。
他歡暢地說道:“那快請進吧,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鄉下人雖然窮,麪包和鹽還是有的。”
徹辰和葉利謝伊帶着十名哥薩克水兵進了莊園。幾名莊園內的僕役趕忙過來將各位的馬牽進了馬廄內。在莊園正屋的門口,幾條大狗一見陌生人就狂吠了起來。那在前面引領的老爵爺一腳就將大狗踢到了一旁。
“快請,快請。”老爵爺打開了門。
屋內的環境也是仄陋的,在前廳的房樑上掛着許許多多的香腸和醃製的火腿,使得房間裡瀰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老爵爺,據他自稱叫布韋加。這位爵爺進屋後拿起一根鐵籤,將一個範圍內的火腿和香腸清理了開,爲客人們整出一塊空間來。
接着,莊園內的僕役拿上來一盆盆的列巴和粗酒以及蘑菇湯。
徹辰以前沒有吃過列巴。他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感覺磕的牙齒生疼。
“團長,列巴要沾着蘑菇湯吃。”葉利謝伊小聲提醒道。
說完,葉利謝伊還親自做起了示範。他用短刀割下一小塊列巴,然後放進了蘑菇湯裡。不一會,列巴就軟化了。
飯桌上是最容易產生和聯絡感情的。布韋加爵爺也看出了徹辰他們不是難說話的人,漸漸地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老爵爺開始炫耀起自己的家世來。
據他所說,他的家族是一個以“三文魚”作紋章的古老王公世家,源出留裡克王公。而他這一支後來又有兩個分枝,其中一支定居在了諾夫哥羅德,另外一支,也就是自己這一支的祖先定居在了洛克尼亞。自己的祖先雖然沒有諾夫哥羅德的親戚富裕,可以說很貧窮,可卻非常的有骨氣,不願去投靠富親戚仰人鼻息。布韋加的父親於是投奔了俄國將軍謝因,並且參加了斯摩棱斯克戰爭。雖然這場戰爭以沙皇俄國的失敗而告終,可因爲戰鬥中立下戰功,自己的父親還是在戰後獲封了洛克尼亞的這一處莊園。於是一家人齊心協力照顧着家族的地產、經營領地,總算有了中產之資。布韋加的父親死後,布韋加繼承了爵位和莊園。他有一兒二女,兩個女兒被他分別嫁給了鄰村的貴族,而那個兒子,布韋加爵爺則將他送到了諾夫哥羅德去,讓他在那裡接受教育,學習貴族的規範。所以現在,莊園裡只有他一個人。
徹辰假裝認真地聽着,待老爵爺講完自己家族的光榮歷史,徹辰才貌似不經意地問起,最近附近有沒有發生什麼新鮮的事情。
徹辰這麼問也是希望知道,雅科夫是否如自己猜測的那般,在想方設法地阻止和截殺自己。
小地方的新鮮事本來就少,布韋加爵爺苦思冥想了很久,纔想起一件可以算是新鮮事的事情來。
“說起來倒是有一件事情。”老爵爺說道:“兩個多月前,也可能是一個半多月前,從普斯科夫來了位官老爺,他要求我們如果有波蘭人來借宿或者見過,第一時間通報附近的巡邏隊和哨卡。”
這時候一名叫西蒙的哥薩克擡起了頭,他醉醺醺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失口道:“布韋加老爹,我們就是波蘭人。”
這話讓布韋加爵爺聞言一愣。
還好葉利謝伊反應快。他馬上用標準的俄語接口道:“西蒙的意思是說你看我們像嗎?”
一句肯定句就這麼被葉利謝伊變成了反問句。
布韋加爵爺果然誤以爲西蒙是在開玩笑了,他笑着說道:“當然不像,你們要裝波蘭人好歹得把頭上的髮型變一變。”
萬幸西蒙的失口就這麼被掩蓋了過去。
接着,布韋加爵爺接下去剛纔的話題,他說道:“開始的幾天幾乎每天都有人來詢問是否有波蘭人來借宿,並且哨卡也查的很嚴。不過這幾天慢慢鬆懈了。”
聽了布韋加爵爺的講述,徹辰有些猜到了,這事情肯定與雅科夫有關。看來自己的小心和喬裝打扮並不是多餘的。他果然想阻止自己去普斯科夫。
“這裡去普斯科夫的哨卡還多嗎?”徹辰問道。
布韋加爵爺想了想,然後用手指一個個算數道:“總還有七八個吧。”
隨着晚餐的結束,喝多了酒的哥薩克們開始在客廳裡跳起了舞。同樣喝高又頗有雅興布韋加爵爺從村子裡叫來了會彈奏巴拉萊卡琴和敲手鼓的人。伴隨着琴聲和鼓點,哥薩克們蹲下身子跳起了踢腿的舞步,而布韋加爵爺本人則雙手叉腰,猶如一隻精瘦的鴨子般伸長了脖子,他開始原地蹬動着兩條腿,唱着,跳着。
葉利謝伊瘋狂地拍着手掌,將手拍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