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中的陳設,比起鳳安年那裡,都要顯得大氣許多,有些東西,甚至不比鳳歌所居丹鳳殿差,博古架上那些琳琅滿目的玩器,更是令人眼花繚亂。
回想起自己宮裡,爲了不讓諫官有話,丹鳳殿裡只擺一些鮮花鮮果,文房四寶並書籍字畫,珍珠、瑪瑙、翡翠一併皆無,玉山、水晶洞、珠寶花那也是絕對不可能存在。
從書本中,鳳歌知道天下蒼生獨供皇家一家,自家的一分一毫吃穿用度皆來自民脂民膏,不能失了體統,也不能鋪張浪費,因此也並不覺得屋裡沒有擺設是多麼的可憐。
現在,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鳳歌看着那巧的金絲樹上綴着滿滿的楓葉狀的紅寶石,還有那的……白菜?
那白菜葉的顏色,看起來黃綠黃綠的,倒有幾分像是宮裡一位北方廚最擅長的菜——酸菜燉粉條裡的酸菜。
菜葉上還有一隻黑色的蟈蟈?什麼蟈蟈喜歡吃泡過的白菜?這麼多丫環僕人,也沒有人去趕一趕嗎?
白菜邊上擱着一塊西,西看起來也不夠好吃,墨綠髮黑的外皮裹着紅得發紫的內瓤,隱隱約約能見幾點黑籽,彷彿擱了很多天。
白菜西都不算什麼,旁邊竟然還擱着幾塊五花肉,這位世難道是有在正屋裡做菜的愛好?
在沒有摸清底細之前,鳳歌決定暫時壓下心中的困惑。
“戈鳳姑娘也喜歡奇石?”一個憨厚的聲音傳過來,沒錯,特別的憨厚,沒看見臉的時候,鳳歌腦中浮現的是一個頭戴草帽,身穿短褂,搓着手“嘿嘿”憨笑的農夫。
等她找到聲音的主人,不由微微一怔,這形象,跟聲音相差的也太大了吧。
到底是王爺與王妃所出的兒,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一雙不大的眼睛正眯着,就好像一雙彎彎的新月,他在笑,他的笑容如同外面的豔陽一般燦爛。
他的面色淨白,兩頰紅撲撲,比起他的弟弟鳳安年起來健康許多,他的嘴脣稍稍有些翹起,十分熱情的樣,從脣縫間露出的八顆白玉般的牙齒,顯示出他對鳳歌的到來,是十二萬分的歡迎。
見到他之前,鳳歌也不是沒有見過其他幾位堂哥堂弟表哥表弟:
比如端王爺家的世,標配的形容詞是“陰鷙”;
安王爺家的世,標配的形容詞是“驕橫”;
定王爺家的世,標配的形容詞是“冷傲”;
還有慶王爺家的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紈絝”,這位五歲的世不心把“紈絝”寫成了“絨褲”,被太傅打了幾下手心,令他抄寫一百遍,結果控制不住筆,若大一張紙上也寫不了幾個字,把太學裡的存貨給糟蹋完了,爲了不捱罵,便往自個兒的衣服上寫,數數還是不夠數,差點寫在了鳳歌的身上。
其他的斯文穩重的也有,只求風花月雪的也有,這般憨厚的還真是頭回見過,幾年前,他好像不是這樣啊。
男大十八變,越變越奇怪?
鳳歌微低着頭,上前斂袖爲禮:“見過世。”
鳳宸忙命侍女請她坐下:“久聞璇璣才女大名,卻總是無緣一見,我這裡雖比不得二弟修竹苑那裡書香陣陣,但這些奇石,每一塊都是天地的造化,蘊含着世間的靈氣。此次請姑娘過來,是想請姑娘評點一二。”
什麼?這些是石頭?
鳳歌臉上平靜如初,近前一觀,果然,那顆好像泡了幾天的酸菜,是一塊和田玉雕刻而成,黑色的蟈蟈是白玉上一塊被礦物質浸染形成的天然墨色。
擺了好些天的西,則是綠色碧璽內天然形成套嵌的紅色碧璽,人工將它琢磨成球狀。
玉石與碧璽還是宮內娘娘們常見的配飾,那塊五花肉實在是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石頭,鳳歌想要摸一摸,剛剛動了一個念頭,鳳宸便將那塊石頭從博古架上取下來,像孩獻寶一樣,將那塊石頭遞在鳳歌手上。
“這是巴蜀國的一個行腳商人路過豐縣時賣給我的。”鳳宸喜滋滋的述自己是如何得到這塊五花肉石的經過。
又是巴蜀國的行腳商人?鳳歌想起了那三個長相醜陋的人皮娃娃,也是一個巴蜀國的行腳商人賣給林翔宇的,只是不知兩人遇見的商人是否同一個人。
鳳宸見鳳歌手裡握着石頭出神,滿懷着期待的問道:“姑娘,你是不是覺得這塊石頭特別好?”
冷不丁被鳳宸從深思中驚醒,鳳歌有些吃驚,馬上用話把自己的失態給圓過去:“的確非常特別,便是離得那麼,也看不出這竟是塊假肉,有肉皮,瘦肉與肥肉層層疊疊,三肥二瘦相夾在一起,世間奇石何其多,紅白相間,或黑白相間不少見,可是像這般有皮有肉的可謂稀世之奇珍,堪稱上品。”
鳳歌又笑道:“這塊肉石的紋理着實不凡,肌脂相間,肥瘦分明,肉皮部分顏色焦黃,頗像掛爐的烤肉,看着便有肉香陣陣的感覺呢。”
“姑娘的着實有趣,我當時收下它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當真是與姑娘心有靈犀。”
鳳宸十分開心:“父王總我這是玩物喪志,嗨,要是連塊喜歡的石頭也碰不得,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正是呢……”鳳歌用力嚥下心裡的吐槽,她實在很想問問這位大表哥是不是從來沒有認真的學習過外國通史,不知道有一個國家的君主熱愛玩“花石綱”,然後徹底把國家給玩完了。
好的神童才人設呢?
大兒憨厚愛玩石頭,二兒病弱愛寫。這兩位都不像是正常的繼承人設定,鳳歌印象裡的律王叔從來都是心機深沉,智計百出,因此才能屢屢兵出奇招,立下不世戰功。
沒道理會養出這兩個不着四六的二。
鳳歌實在不解,試探道:“王府裡可還有第三位公?”
“沒啦,只有一個大姐,不過早年就嫁到東寧國去了。”鳳宸不解道,“姑娘爲何這麼問。”
也對,的確沒聽還有第三個公,鳳宸也的確是世沒錯,也許現在的陌生感,是因爲真的太多年沒見了,當初還是十歲不到的孩,變化大也是應該的。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鳳歌決定暫時先不想這個問題,她還牢記着自己進王府的目的,眼前這個鳳宸看起來傻乎乎的,也許,從他這裡突破,更容易一些。
鳳歌心翼翼將五花肉石放回博古架:“世將來要繼承這偌大家業,王爺擔心世牽掛太多,不能專心於此,因此多幾句,也是人之常情。”
“我父王忙於公務,難得在府中,一回來就先把我招過去罵一頓,哎。”鳳宸就像所有害怕嚴父的頑童一樣,對鳳歌絮叨着這些事。
“王爺經常不在家?常年在京師陪王伴駕嗎?”鳳歌故意裝作什麼都不懂。
鳳宸搖頭:“以前是出征打仗,後來也經常要進京述職,現在本也沒他什麼事了,還是爲朝廷的事忙前忙後,明明可以做個富貴閒人,偏要自己給自己找事做,真是的,多幹活也不會多拿什麼好處,算了,他老人家想要發揮光和熱,他開心就好啦,他不在家,我也正好樂得個輕鬆。”
每個家庭都會有這麼一個吐槽老爹的熊孩,好了是來探討奇石,結果反倒成了世訴苦大會,鳳歌從他的話裡得到了不少信息,比如律王三天兩頭不在府中,北玄營那裡總是發不出軍餉,律王實在看不下去,便會自己想辦法籌些錢糧送過去,免得士兵譁變。
從鳳宸的話裡聽來,律王叔完全是一個勤勞善良,愛民如的好王爺,絕對不會有任何大逆不道之舉。
鳳歌笑着:“方纔接我進來的那個僕人,走在一路,也是一直誇着世穎而好學,現在世又在不停的誇着王爺,真是和樂融融,羨煞旁人。”
“啊?是嗎?那個人是我的伴讀,總是一副板着臉的樣,我還以爲他很討厭我,沒想到,也會這麼多好話。”
鳳歌微笑道:“如果世當真是這麼想的話,那又如何會派他過來接我呢?”
“嘿嘿……”鳳宸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這個動作一出來,方纔站在那裡還有幾分高貴的氣質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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