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爲他的存在,無論是金璜的主動離開,或是自己將虎趕走,鳳歌也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了,關林森一定不會背叛自己,也不會離開自己。
雖然沒有得到過關林森的任何保證,但是,鳳歌的心裡就是有這樣一個堅定的信念。
可是如今,這個信念,卻被打破了。
關林森,他會去了哪裡?他是自己走的?還是被別人強擄了去?
鳳歌怔怔地站在巷口,過了好一會兒,已經是繁星滿天,站得太久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擡起左腿想要往前走,卻發現雙腿已經站麻了,沉得像鉛似的,根本邁不動步。
她無力的倚着磚牆,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耳邊傳來的是婦人喚着玩心正重的兒回家的聲音,還有遠遠的籠煙樓裡傳來的姑娘們招呼客人的聲音,鼻尖飄來的是飯菜陣陣香氣。
平凡的市井生活,如今落在鳳歌耳中,卻是十分的親切和熱鬧,在這段時間最熱鬧的大約就是與關林森、林翔宇、金璜、高玄武一起度過的那些日了吧,還有一隻總在腳邊轉來轉去的虎。
然後,身邊的人就一個一個的消失了,到底是誰的錯?鳳歌深吸一口氣,腦中如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了這段時間經歷過的一切,自己確確實實沒有做錯,金璜守在自己身邊本就居心叵測,虎根本就是狼,而高玄武更過份,他根本就是潛入大恆數日,盤桓不去的北燕細作。
讓他們離開,自己完全問心無愧,只是爲什麼心裡會這麼難過。
豐縣在掌燈之後,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比白天倒還要熱鬧幾分,籠煙樓坐落的那條街,加上前後兩條街,滿滿都是擺着攤的販,以賣吃食的最多,各種常見的不常見的吃都在這裡能看見,還有耍百戲的,耍猴的,賣藝的,賣藥的,還有媳婦出來賣成衣與繡品補貼家用的,別提有多熱鬧了。
這三條大街,每條都可以並排走四輛馬車的寬闊道路,硬是被各色攤佔了個整齊,遊人如織,人來人往將大街擠了個水泄不通。
那一派喧囂塵上的熱鬧,就連京師都不敢一定能贏得了,畢竟京師之中,達官顯貴衆多,能這般肆無忌憚熱鬧的地方也是有限。
張老漢每天都會在夜市上擺攤賣餛飩麪條湯圓等食物,風雨無阻,他自認天下各色人沒見過十停,也見過八九集了,什麼來找他收保護費的潑皮無賴,什麼打情罵俏的露水姻緣,什麼吃完之後非得碗裡有蟲的霸王客,什麼被仇家追殺的江湖人,這幾年真是看個遍了。
唯獨沒見過長得漂漂亮亮的姑娘,身上衣飾不俗,氣質也不似尋常百姓,一氣將攤上所有能點的吃食都點了,張老漢問她是不是還有同伴沒來,要不要等到了再一起煮,她只是搖搖頭,只有自己一個人。張老漢好心勸她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白白浪費了,她卻從荷包裡掏出一張飛票拍在桌上,讓他只管做,不要管這麼多。
張老漢一面用筷往滾水鍋裡撥餛飩,一面心裡暗自嘀咕,不知這是哪位有錢人家的姐心情不好,跑這裡來用錢撒氣了。他將豐縣裡所有可能的人家都想了一遍,也沒有想出來,眼前這個姑娘到底是誰家的大姐。
“姑娘聽老漢一句勸,天下沒有過不去的檻,有些事情能解決,有些事情不能解決,老漢不知姑娘遇上的是什麼樣的事,只不過,若是遇上天意難違的事情,也只能勸姑娘想開些了。”
鳳歌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面前的餛飩、麪條、湯圓、炒晾皮、酸奶、冰碗、甜釀將一整個方桌佔了個滿滿當當,她卻連拿起勺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怔怔的看着這些吃上悠悠然飄起的白色水蒸汽。
聽着張老漢的話,鳳歌木然地開口:“天意難違……我卻又想不開,那又該如何?”
張老漢微微一怔,心想這姑娘莫不是家裡死了至親?或是死了情郎?她別是想吃完這頓以後自絕於人間吧?
想到這裡,張老漢不由又盯着鳳歌多看了幾眼,只見那雙大大的眼睛周圍一圈嫣紅,眼窩被風燈一照,反射着瑩瑩燈光,竟是滿盛着淚水,強忍着沒有流下來。
哦喲,可不得了。張老漢覺得自己的猜測一定妥妥地沒錯,他心裡一驚,恰逢此時,夜空中風雲突變,一陣陣的狂風捲着烏雲堆過來,將漫天星斗遮了個乾乾淨淨,空氣中瀰漫着豐沛的水氣——馬上就要下雨了。
夜市上的客人忙亂着往街道兩旁的屋檐下躲,張老漢急急忙忙支起了雨布,雨布剛支好,豆大的雨點便砸在地面上,一滴兩滴……接着,便是傾盆大雨,雨珠砸在青石地上,飛濺起白色的水珠,天地間彷彿只有暴雨的聲響。
風雲變色,暴雨傾襲,人們跑來跑去的驚呼,對鳳歌沒有一丁點影響,她還是怔怔地坐在桌前,看着那些已無半分熱氣的食物發呆。
當雨勢再一次的增強,雨點大到砸在人臉上,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地步,鳳歌卻忽然站起身來,徑直走入雨幕之中,忙着將傢什收拾到雨布之內的張老漢擡頭時,鳳歌已經走出好遠了。
張老漢忙衝出雨布,腳下緊趕慢趕幾步,拉住鳳歌:“雨下這麼大,你要去哪兒啊?就算回家,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不如避避再走?給這麼大的雨淋着,是要作下病根的!”
鳳歌站定,歪過腦袋,輕輕自語道:“我給過錢了嗎?”
還沒等張老漢反應過來,只見她衝着張老漢露出一個笑容:“錢我已經給過了。”便如同被無形的絲繩牽着手腳的木偶一樣轉身,準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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