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大結局終章中2

女皇的後宮三千271 大結局(終章)中2

這個時候,冷總管來……

司予執心裡的不安更重,母皇連最後一個機會也不肯給大皇姐嗎?

在司予執擔心之時,司予赫卻仍舊是那般模樣,彷彿根本便沒有聽到管家的話似的。

“大皇姐……”

司予執想勸她,至少讓她安靜下來,可是司予赫根本沒有理會,繼續瘋瘋癲癲的來回走着。

“大皇姐!”司予執上前阻止了她,“冷總管來了!大皇姐,你冷靜一點!”

司予赫停了下來,瘋癲的眸子內閃過了一抹冷光,然後,盯着司予執不言不語。

司予執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冷霧進來了。

寢室內的狀況似乎並沒有引起他多大的反應,緩步上前,仍是恭敬地行禮:“奴侍參見大皇女,靖王。”

司予執轉過身,“不知冷總管到來所爲何事?”

“陛下不放心大皇女,讓奴侍出宮來看看。”冷霧低頭恭敬道,“另外便是讓奴侍去順天府傳道聖旨。”

“什麼聖旨?”司予執追問道,聖旨方纔是重要的吧?

冷霧回道:“陛下命順天府尹於大人在三日之內一定要讓三皇子平安歸來,否則提頭來見。”

司予執心中大駭,“母皇……”

“大皇女殿下既然無恙,那奴侍便先回宮了。”冷霧打斷了她的話,隨後行禮離開。

司予執沒有挽留,在冷霧離去之後當即握緊了拳頭轉過身來看着司予赫,“大皇姐,我知道你沒有醉也沒有瘋!這三日是母皇的最後期限,也是母皇給你的最後機會,只要你將……”

“二皇妹該走了。”司予赫打斷了她的話,言語雖然帶着醉意,但是話卻是清醒的,說完,踉蹌地走到牀榻旁,躺了下來,像是要睡似的。

“大皇姐!”司予執繼續開口,只是司予赫卻已經合上了雙眼,真的睡了起來,司予執咬了咬牙,隨後轉身出了寢室,便攥住了管家的衣裳,一字一字地問道:“大皇姐究竟將三皇弟藏在何處?!”

管家面色驚惶,“靖王殿下,奴侍真的不知道!”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也不願意……”

“靖王殿下!”管家忙道,“小的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若是小的知道,小的一定會告知靖王殿下的,可是小的真的不知道!自從殿下回來之後,除了府中的事情,殿下便不讓小的做其他的事情了,小的真的不知道殿下做了什麼,更不知道三皇子在何處!靖王殿下,小的雖然是大皇女府的管家,但是小的也有家人,現在這種情況小的若是知道定然不會隱瞞的!”

司予執信她,鬆開了手,“看好大皇姐,若是大皇姐外出或者接觸任何人,當即讓人來通知本殿!只要我們在這三日之內找到三皇弟,這件事便還有迴旋的餘地,否者……”

後面的話她不敢說下去!

“是!”

……

水墨笑病了。

當日傍晚便宣了御醫了。

御醫診斷是怒極攻心刺激過度。

“父後,藥煎好了,不過在喝藥之前你要先吃些東西!”司以晏端着一碗清粥上前,“你今天一整日都沒吃東西了!”

水墨笑一臉病態,便是兒子的孝順也未曾能夠掃去他眼底的沉痛,“父後不……”

“不要說不餓!”司以晏打斷了他的話,“便是不餓也要吃!”

“晏兒……”

司以晏眼眸微紅,“父後,兒臣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你也不能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啊?雖然御醫說你的病沒有大礙,可是也不能這般的……”

“好了。”水墨笑打斷了兒子的話,“父後吃就是了。”

司以晏吸了吸鼻子,將眼淚給嚥了回去,“兒臣餵你!”

水墨笑點頭。

司以晏小心翼翼地喂着父親,期間沒有說任何的話,他擔心自己說多了話反而會惹父親傷心,一刻鐘後,一小碗粥見底了,司以晏欲再添,但是水墨笑拒絕。

司以晏也沒有繼續勉強,過了會兒便又端來了藥,“兒臣喂父後!”

他便像是要替司予赫補償一般,用盡了全力對父親好。

水墨笑笑着,沒有拒絕。

兒子的心他如何不懂?

可女兒的心……他卻越發的不懂了,或許,不是親生的終究還是有區別吧。

喝完了藥之後,司以晏便道:“喝了藥之後父後便要好好休息,明日醒來便會好的!”

水墨笑看着兒子笑着,“父後的晏兒真的是長大了。”

“兒臣早就長大了,是父後一直將兒臣當做小孩子看待罷了。”司以晏笑道。

水墨笑微笑道:“在父後的心裡,你永遠都是孩子。”

“是啊。”司以晏沒有反駁他的這句話,“所以有時候兒臣也會做一些任性的事情惹父後傷心,而父後每一次都不會真的怪兒臣的。”

水墨笑懂得他這話背後的意思,“傻孩子,父後沒有怪你大皇妹。”

“父後……”司以晏深吸了一口氣,便是白日裡他將司予赫罵的那般的狠,幾乎發誓說以後再也不理她了,可最終還是沒有,因爲那是他的皇妹,血脈相連的皇妹,這些年,他真的將她當作了同胞皇妹一般對待的,“這一年來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大皇妹她也是人,不管多麼堅強也是會撐不住的,還有,她是真的愛李正君……雖然兒臣罵她爲了一個男子而不要所有人,可是……若是阿斯也出事了的話,兒臣估計和她差不多……甚至比她還要糟糕……所以父後,大皇妹她不是故意傷你的心的,這些年,父後如何對待大皇妹,大皇妹心裡都是清楚的,等她冷靜下來一定會知道自己錯了的,她這般衝動估計也和父君拿出那道聖旨救了雪家……”

水墨笑擡手撫了撫兒子的頭,“父後明白。”

“對了父後……”司以晏心裡生出了一個極大的恐懼,“雪傢俬通外敵謀逆一事……是不是和大皇妹有關係?”

水墨笑沒有回答。

“父後……”司以晏心裡更是不安,“若真的是……母皇會如何對待大皇妹?雪家……還有三皇弟……母皇會不會……”

“不會的!”水墨笑打斷了兒子的話,“父後不會讓你大皇妹有事的!”

司以晏不是不信父親,只是這般大的事情,父後真的可以說服母皇嗎?便是母皇可以不顧及雪父君,可是……私通外敵啊……即使他不懂朝政也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名!他還想說什麼,可是看着父親的臉色,最終什麼也沒說。

父後病了恐怕不止大皇妹爲榮君而責罵一事吧?父後心裡也是沒有把握能夠保全大皇妹吧?

……

水墨笑病了並沒有讓人來侍疾,不過後宮的衆人還是都冒着夜色而來。

水墨笑沒讓人留下來侍疾,人,也只是見了蒙斯醉。

雪暖汐是第一個到的,便是那道聖旨原本是他的,但是水墨笑願意拿出來,他還是感激,當然,除了感激之外,他也是希望能夠通過水墨笑說服司予赫,讓司予赫將司以琝放出來。

即使永熙帝肯定地承諾一定不會讓司以琝有事,可是想着兒子懷着孩子被人囚禁,他真的害怕,尤其是雪家如今免了死罪,他真的害怕司予赫一怒之下會對司以琝做出什麼來!

寢殿內室

水墨笑坐在牀頭,面色雖然不太好,但是也不至於很差。

“臣侍見過鳳後。”蒙斯醉如常行禮。

水墨笑看了看他,神色淡淡,只是目光有些冷,“豫賢貴君不必多禮。”說罷,又道:“本宮有些話想和豫賢貴君談,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隨之退下。

蒙斯醉靜靜地站着,神色淡淡,並未因爲水墨笑遣退宮侍而有所波動,彷彿對水墨笑要跟他說的話沒有任何的好奇似的。

或許,他知道水墨笑要跟他說什麼。

待宮侍退下之後,水墨笑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靜靜地凝注着蒙斯醉,許久許久都是沉默着,不過眼中的眸光卻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轉變。

又過許久,他方纔緩緩開口,“陛下登基之初,本宮知道皇貴君再得寵可是卻也及不上你對我威脅重,不過當時情況複雜以及你並不得寵,所以本宮收起了除掉你的心思改爲拉攏你,只是很可惜,你始終不爲所動,後來,你和陛下何解了,也漸漸成了後宮新寵,本宮對你便越發的忌憚,若不是你一直謙卑,本宮怕是已經忍不住動手鏟除這個威脅,再後來,陛下告訴本宮,先帝留下遺旨雪暖汐終身不得爲後,本宮更是忌憚你,便是陛下說過他不會廢了我的後位因爲她需要一個人佔着這個位置,可是,本宮可以佔着,你也可以……蜀青一事,莊銘歆構陷本宮,本宮當時幾乎認定了你們就是爲了奪本宮的後位而來的,本宮蒙冤受屈,不得不離開皇宮去南苑,那一年多的時間裡,本宮恨極了陛下,也恨你,好不容易,所以,待本宮冤屈洗清回宮之後,本宮恨不得將你踩在腳底,若不是陛下警告,本宮甚至會將你置之死地……其後十年,本宮便是在折騰你以及防你中度過。後來,陛下出事,官氏的陰謀大白天下,本宮方纔明白你是清白的,那時候本宮的確是想和你一笑泯恩仇,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本宮想本宮或許錯了,你從未威脅過本宮,一切都不過是本宮自卑而起!

幼時,本宮便一直瞧不起那些世家公子,所以本宮一向厭惡從前的瑞王正君以及雪暖汐,不是本宮高傲,而是本宮自卑,本宮不甘心,本宮害怕!本宮不得不承認水家的底子根本及不上其他的世家,更別說是三大世家的蒙家,所以,本宮無法容忍自己的後院有這般的一個人,本宮害怕鬥不過你,可又一直不願意承認……”

水墨笑的話頓了頓,似乎發覺話說過頭了,沉默半晌,方纔繼續:“又過幾年,你越發的沉默,也越發的疏遠陛下,尤其是柳氏進宮之後,本宮知道你是傷了心,本宮不否認,當時本宮心裡挺慶幸的,陛下防着你,便不會讓你取代我,隨後最後這種慶幸也成了悲傷……趙氏進宮之後,你和陛下的矛盾激化,一直最後你居然生出了要與本宮爭奪後宮權力的心,而且還這般做了,便是當時本宮知曉你是刺激過度,可本宮還是害怕了,當時若不是你居然對晏兒下手,讓本宮豁出去一切給你鬥,本宮或許真的會輸給你……後來,你陪陛下去了行宮……在去之前,陛下喚本宮墨笑……”

話又停了下來,笑容爬上了他的臉龐,可卻讓人感覺到了悲傷,“墨笑墨笑,當時本宮還以爲她讓我不要笑……呵呵……等本宮意識到了之後,幾乎不敢相信……”他看着蒙斯醉,繼續道:“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自嫁給了她的第一日起,她從未這般喚過我,鳳後、水墨笑、水氏,她從來只會這般叫我,而那一日,她卻喚了我的名字!晏兒曾經和莊之斯鬧過矛盾,說莊之斯不愛他,我問他爲何這般認爲?晏兒告訴我,因爲莊之斯從未叫過他名字,都只是大皇子大皇子的叫,我想,她也不愛我吧?你可以想象的出來當她叫我名字的時候,我心裡多高興嗎?有過那一剎那,我真的覺得其實她還是喜歡我的,我爲她付出了那般多,她喜歡我一點,也是可以的吧?可是最後,她卻跟我說,她想去行宮修養,帶着你去,只帶着你去!我問她,叫我名字是不是便是爲了讓我不鬧,讓我乖乖地替她看家?她沒有回答我。那一刻,我忽然間有種我還是輸給了你的感覺!”

話,又停了。

這一次沒有接着繼續。

蒙斯醉也沒有開口,靜靜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水墨笑爲何要跟他說這些。

好半晌,水墨笑方纔開口繼續,“這二十多年來,本宮和你不合的日子其實也佔了一大半,本宮幾乎防了你半輩子,可是這半輩子,你卻都沒有害過我,直到……現在!”

蒙斯醉神色微微一凜。

“白日裡赫兒來找本宮,本宮以爲她動怒失望傷心只是因爲連本宮都不支持她,不理解她,可是她卻跟本宮說,本宮害死了他的生父,說本宮養她一輩子不過是爲了有個女兒護身!說本宮不過是因爲她不可能當太女方纔一直鼓勵她成爲一位保家護國的大將!”水墨笑紅了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可知道本宮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嗎?!”

“鳳後認爲是臣侍在大皇女面前播弄是非?”蒙斯醉道,神色不動。

水墨笑輕輕一笑,“當年榮君之死的真正情況只有陛下和我們四個人知道,皇貴君、翊君沒有道理這般做,陛下或許早便已經忘了榮君是怎麼死的,唯獨你……赫兒一意孤行,但是對本宮一直孝順,若是本宮拼命阻止,赫兒未必會不聽,可若是她認定了本宮害死了她的生父,懷疑本宮養育她二十多年的目的,她便不會停,甚至可能更加的孤注一擲!她會覺得除了李氏,所有人對她都是有目的的,都不是純粹地關心她!當赫兒和太女兩敗俱傷,誰坐收漁利?”

蒙斯醉看着他,“鳳後心裡已經認定了是臣侍所爲……”

“你不用擔心。”水墨笑卻打斷了他的話,“本宮跟你說這事不是要找你算賬,若是要算賬,你我之間的賬恐怕真的算不清楚!”話落,水墨笑掀被下了牀,然後上前一步,竟忽然跪在了蒙斯醉的面前。

蒙斯醉面色一震,本能似的後退兩步。

水墨笑擡頭看着他,“本宮只是想求你,求你放過本宮的女兒!”

蒙斯醉盯着他,久久不語,兩手的指尖,顫抖着。

“我知道你還是關心二皇子的,那道聖旨我本可以還給皇貴君,讓他自己拿去救雪家的,可是我沒有!我想讓你欠我一個人情,我救了二皇子的妻主,也救了二皇子,救了你的兒子,我求你,還我這個人情,放了我的女兒!”水墨笑看着他繼續道,“雪家已經沒了,太女背上了一個犯有叛國謀逆大罪的父族,除去了如今的名分之外,她已經處處不如禮王了,便是赫兒現在罷手,往後太女也不再是禮王的對手!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求你,放過我的女兒!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可是,這些年我真的將她當做我的親生女兒,我求你,放過我的女兒!念在你和陛下這般多年的情分,念在你我二十多年的相處之情,我求你,放過我……”

“你讓我放過你的女兒,那誰來放過我的女兒?!”蒙斯醉倏然厲喝起來,神色也激動着,“爲什麼什麼事情都要認爲是我女兒做的?她如今不在京城!她能夠做什麼?爲什麼你們總是要將她想的那般的陰險那般的不堪?便是她真的有錯,可是誰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你讓我放過你女兒?那你們又願不願意放過我的女兒?!”

喝完,轉身便離開。

“蒙氏!”水墨笑站起身來叫道。

蒙斯醉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背脊輕顫着,聲音是諷刺,“我從未害過你的女兒如何放過她?!”說罷,繼續離開。

水墨笑似乎也沒有追上去。

蒙斯醉一直衝出了寢殿,可方纔出了寢殿,便見到了雪暖汐和蜀羽之還在,雪暖汐神色憂慮,而蜀羽之則是似笑非笑地站着,蒙斯醉沒有打算理會他們,直接從他們身邊走過。

可蜀羽之卻似乎沒打算放過他,“豫賢貴君是專程來感激鳳後救了二皇子的妻族吧?只是不知道豫賢貴君這份感激究竟有幾分是高興的?雪家終究還是逃脫了一死,雖然被判了流放,不過只要人還活着,便還有翻身的一日不是嗎?”

蒙斯醉身子似乎僵住了。

雪暖汐也是一愣,不過卻沒有開口。

“聽說二皇子要陪着雪家一同流放,往後可能要受罪了。”蜀羽之繼續道,“看着兒子這般受苦,豫賢貴君的心情如何?是難過多還是愧疚多了?是愧疚多一些吧?爲了女兒捨棄了兒子……”

“夠了!”蒙斯醉轉身厲喝一聲,面色陰沉無比,“你不過是陛下的初侍,若是再在本宮面前放肆,本宮絕對不會輕饒你!”

蜀羽之輕輕一笑,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行了一禮,“臣侍不敢。”

行爲是謙卑的,而態度卻是譏諷。

蒙斯醉面容猙獰了一下,隨後,陰沉笑道:“別忘了你也有一個兒子,這般幸災樂禍便不擔心報應在四皇子的身上?”

蜀羽之豈會沒有聽明白他的威脅:“你——”

“翊君與其多管閒事不如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兒子吧,免得忽然間沒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蒙斯醉冷冷道。

“你們蒙家若是膽敢傷害徽兒,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蜀羽之面色極爲的難看。

蒙斯醉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蜀羽之咬着牙氣的渾身顫抖,隨即見雪暖汐竟然還能夠平靜,“皇貴君的心胸真是開闊!”

雪暖汐知道他是遷怒,苦笑一聲,“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便能解除一切嗎?”

蜀羽之一窒,“你便不擔心三皇子?”

“本宮擔心,但是本宮也相信本宮的兒子一定不會有事!”雪暖汐握着拳頭道。

蜀羽之靜靜地看着他會兒,神色也緩和了不少,“琝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這是在跟誰慪氣?

慪什麼氣?

雪暖汐沒有迴應他的話,也沒有對他的話表現出什麼來,轉過視線,繼續看着寢殿的門口,半晌,一個宮侍出來。

“皇貴君,鳳後請您進去。”

雪暖汐整了整神色,緩步走了進去。

蜀羽之看着緩緩關起的大門,靜站會兒,然後,轉身離開。

雪暖汐進了內室的時候,便見到水墨笑跪坐在了地上,“鳳後?!”他快步上前,欲扶起他。

水墨笑卻拒絕了,“本宮的女兒做了這般多事情,你不恨本宮?”

雪暖汐一愣。

“不要跟本宮說你不知道。”水墨笑譏諷道,“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雪暖汐沉默半晌,“只要琝兒平安歸來,我不會怪她。”

“是嗎?”水墨笑卻不信,“那雪家呢?雖然不用死了,可是,流放漠北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是心疼我的母族,可是,有一點我卻不能不承認。”雪暖汐苦澀道,“奪嫡之路,沒有誰對誰錯。”

水墨笑面色倏然一變。

“本宮知道累雪家落得如斯境地的罪魁禍首是誰。”雪暖汐緩緩道,“而這件事,單憑赫兒,是無法做到的。”

水墨笑無法說出如今心中的感覺,萬般思緒糾纏心頭,他便是想理也理不出來,“你想認輸了嗎?”

“放了琝兒吧,他是無辜的!”雪暖汐跪了下來,求道。

水墨笑呵呵地笑了笑,“不久之前,本宮也如你一般求着蒙氏,可是,最後的結果本宮給你的一樣,本宮沒有辦法了。”

“鳳後……”

“雪暖汐,或許你說的對,這般多事情,其實真的無法說清楚誰對誰錯,若是真的要論清楚,那便錯……便錯在了我們身在皇家……”

……

司以佑如今還是住在了流雲殿,雖然那日他說不恨父親,可是這件事之後,他對蒙斯醉卻少了從前的那份親近。

被犧牲,如何可能會不介意?

蒙斯醉回了流雲殿之後便去見了兒子,司以佑沒有入睡,卻懷抱着兒子看着兒子睡,輕聲哼着安眠曲。

蒙斯醉進來的時候便見到這般一幕熟悉而陌生的場景。

很多年前,他也是這般哄着兒子睡覺。

司以佑從來沒有正面說過他想隨着雪家一同流放,可作爲父親,一個滿心愧疚的父親,蒙斯醉還是感覺的出來司以佑有這個打算。

他無法接受,甚至無法明白。

爲何他一定要走?

司以佑發覺了他,擡頭,輕輕問道:“有事嗎?”

蒙斯醉又是一陣恍惚,似乎在出事之後,他漸漸的便忘了喚父君了。

司以佑沒有繼續問,而是靜靜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蒙斯醉艱難地道,“你非得要跟着雪家走嗎?”

司以佑一怔。

“佑兒,你懷着孩子,而且自幼錦衣玉食,你受不了那份苦楚的!”蒙斯醉焦慮道,“還有恩兒,他是男子,又還小,還有你腹中的孩子……你便是不在乎自己也要想想孩子……他們……”

“他們都是雪家的後嗣,家族蒙難,他們理當一同承受!”司以佑卻打斷了他的話,神色堅決,“而且,我並不認爲他們留在京城享受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吧便是好的,沒錯,他們的父親是皇子,皇家不會虧待皇子,多養兩個皇子的孩子,皇家也不會介意,可是,他們會長大,會懂事,需要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只要雪家一日揹負着叛國謀逆的罪名,他們便也一日要揹負着是叛國謀逆之人的後嗣!留在京城,孩子將會在鄙視嘲弄中長大,這樣的成長曆程便是錦衣玉食又如何?隨家族一同流放,孩子會苦些,可是,家族不會嫌棄他們,不會唾棄他們!他們可以擡着頭長大!我是他們的父親,理應讓他們活的堂堂正正踏踏實實!”

“嫌棄?唾棄?”蒙斯醉想起了那日去刑部大牢將雪天恩接回來的場景,雪傾的正夫便是一個字也沒說,但是他將雪天恩交給他的時候,沒有絲毫的不捨,而眼底閃爍着的正是嫌棄!“你以爲雪家便不會嫌棄他們嗎?你別忘了,最終讓雪家定罪的是你身上的罪證,雪家每一個人如今都恨極了你,你跟着她們走比留在京城更加的痛苦!佑兒,雪家再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父君也知道啊?”司以佑緩緩問道,神色卻是淒厲,“兒臣還未父君沒有想到兒臣會有這般一個後果!”

蒙斯醉渾身一顫,“父後沒有……”話匆忙而出,也匆忙結束,甚至沒有說完,淒厲一笑,腳步踉蹌了兩步,“罷了罷了,便是父君如何解釋你都不會相信的……是啊……你身邊的人都是你出嫁之時父君選的……他們背叛了你,便是父君背叛你……”他看着兒子,最終還是忍不住說一句,“可是佑兒,父君從來便沒有想過犧牲你!”

司以佑合了閤眼睛,制止眼眶中的溼潤凝聚成淚水,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相信了……父君,眼前的一切已經讓兒臣看不清楚了……兒臣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相信,還能如何相信……兒臣知道你還是在乎兒臣,關心兒臣……可是,兒臣真的怕了……這一次,兒臣真的怕了……所有的信任,都在兒臣得知了這些事情之後沒了……兒臣再也不敢再相信了……

這些話,司以佑沒有說出來。

最後,只是道出了一句,“雪家,方纔是我的家!”

他往後的家!

蒙斯醉心痛難忍,“那父君呢?你不要父君了嗎?!便是你不肯原諒父君,那你母皇呢?你也不要她了嗎?”

司以佑沒有說話。

蒙斯醉流淚滿面,“佑兒,便當父君求你,留在京城,父君發誓往後再也不打擾你,也不會讓人再傷害你!”

司以佑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淚,“父君……”他開了口,聲音哽咽,“兒臣怕了……兒臣真的怕了……”

蒙斯醉渾身顫抖。

“跟着雪家,兒臣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兒臣,可是,兒臣的心是安的,因爲是兒臣欠他們的!可是……”司以佑一字一字地道:“兒臣沒有欠你們的!”

蒙斯醉再一次崩潰了,落荒而逃。

他沒有欠他們的,可是他們卻屢屢傷害他!

屢屢傷害!

司以佑也好不到哪裡去,便是心中有了怨,可是畢竟是敬重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他曾經最敬重的人啊!

“父親……”雪天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坐起身來擡手笨拙地抹去了父親臉上的淚水,認真嚴肅地保證,“父親不要怕,恩兒會保護父親的!”

司以佑抱緊了兒子,痛哭出聲。

這一夜,皇宮似乎都被悲傷籠罩。

次日,司予赫並沒有上早朝,而早朝之後,一個謠言迅速地在京城蔓延,到了傍晚,已經家喻戶曉了。

謠言涉及的是全宸皇貴君失蹤十三年的經歷。

蒙家的那個故事不是真的,只不過是永熙帝爲了掩飾全宸皇貴君過去十三年的空白而編造的一個謊言,而全宸皇貴君的確曾經失憶,不過那十三年根本便不是在蒙家的遠方親戚那裡,而是在慶安的何家,何氏鏢局的何家,名義上是下人,實際上卻是何家家主的外室,而且還生了一個女兒。

後來,全宸皇貴君恢復記憶之後便要回宮,千方百計和微服出巡的永熙帝相見,爲了隱瞞自己過去十三年的經歷,他甚至殺了和何家主所生的女兒,還蠱惑永熙帝編造了那樣一個故事來欺瞞天下,之後,更是派人去慶安殺了何家主。

衆人,震驚。

殺人一事倒是沒什麼,最多也是心腸狠毒罷了,但是皇帝的皇貴君失了清白,這便是大罪!是死罪!這一次,留言散播的源頭並不難查清。

大皇女府!

司予赫已經不顧及任何了!

“司予赫你該死!”司予述已經無法冷靜了,直接衝到了司予赫的府中動起了手來。

司予赫沒有還手,只是冷冷地譏笑着。

“爲什麼你要這樣做?!爲什麼!”司予述揪着她的衣領厲吼道,“你恨我可以衝着我來?爲何要這般做?!爲什麼——”

“爲什麼?”司予赫譏誚道,“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模樣,便知道我爲什麼要這樣做了!”

“你——”

“怎麼?”司予赫繼續道,“又想殺了我嗎?”說罷,扯落了衣裳上的雙手,勾着嘴角嘲弄道:“若是要殺便快些動手,別這般磨磨唧唧的,讓人看了更是覺得你無能!”

司予述殺氣驟起。

“太女!”司予執衝上前,擋在了司予赫的面前,“太女,你莫要胡來!”

“讓開!”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

司予執豈能讓開?“太女,事情還未查清楚,未必是大皇姐做的……”

她的話沒有說完,司予赫便開口了,“二皇妹你錯了,這件事還真的是本殿做的!”

司予執轉過身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繼續應對司予述,卻被她眼中的殺氣鎮住了,“太女,你不能這樣做!”

便是司予述身上沒有武器但是司予執還是相信她真的會將司予赫給殺了。

“讓開——”司予述厲吼道。

“太女……”

司予述沒有再跟司予執糾纏,直接動手。

司予執仍是不肯讓開。

兩人當朝便打了起來了。

司予赫站在一邊,臉上滿是癲狂的譏笑。

“住手!”兩人沒打多久便聞一聲厲喝傳來。

是冷雨。

司予述沒有動手的跡象。

“太女殿下!”冷雨介入其中,將兩人分開,“太女殿下,主子暈厥了!”

司予述的注意力當即被轉移了,“你說什麼?!”

冷雨冷冷地掃了一眼司予赫,然後方纔對司予述道:“主子聽了那謠言當場便暈厥了,你快些進宮看看主子吧!”

司予述面容猙獰,眸光冰冷地射向了司予赫,“我殺了她在進宮!”

“殿下!”冷雨攔住了她,“主子暈厥之前吩咐奴侍一定要將殿下帶進宮!殿下,莫要爲了一個大逆不道之人毀了自己!”

“讓開!”

“殿下,便是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主子着想!”冷雨繼續道,“若是你殺了她,那衆人便更加認爲謠言是真的,屆時殿下讓主子還如何活在世上?”

司予述頓住了。

“殿下,我們先進宮!莫要讓主子再擔心了!”冷雨近乎哀求。

司予述眼眸赤紅,渾身的殺氣也有增無減,可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轉身離開。

“司予述!”司予赫卻不肯作罷,欲衝上前阻攔。

司予執當即上前攔住了她。

“滾開!”

“大皇姐,夠了!”司予執似乎也怒了。

“滾開!”司予赫更是憤怒。

司予執上前,狠狠地給了她一個拳頭,“夠了司予赫!夠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就是昨日她所說的不會輸嗎?

司予赫沒有理會她徑自往前衝欲追司予述。

司予執緊緊地抱着她,不讓她走。

“放開我!”司予赫一邊掙扎一邊厲喝道,“司予述你別走!你別走!你這個膽小鬼,沒用的廢物!你殺了我啊?殺了我啊——”

司予執死死地抱着她。

“司予述,你殺了我啊!你別走——你殺了我啊——”

待司予述走遠了,司予執方纔鬆手,隨後便又給出了一個拳頭,直接將司予赫擊倒在地。

司予赫沒有再掙扎起身,只是坐在地上,又瘋瘋癲癲地笑了起來。

司予執沒有再說話,只是搖着頭盯着她半晌,然後也拂袖而去,她私通外敵,陷害雪家,逼迫太女,擄走琝兒,她都可以爲她找藉口,爲她尋理由,可是這件事……她竟然放出這般謠言,她是要逼死雪父君嗎?她真的已經不在乎所有的親人了嗎?!

……

後宮,也因爲這個謠言而紛亂不已。

水墨笑在得知了消息之後當即便下旨不得再議論,可是後宮那般多人,那般多張嘴,一個命令如何禁的住?

更何況如今還傳着傳出着消息的人是大皇女府的人。

水墨笑根本遏制不住謠言的散播,最後,還是永熙帝出了手,將被抓到議論這件事的幾個宮侍當衆杖殺致死,謠言方纔被遏制住。

只是,私底下還是有人傳着,辰安殿內伺候的宮侍也被其他宮侍排擠,整個辰安殿都成爲衆人退避三舍之地。

尤其是傳出了雪暖汐病了的消息之後,更是如此。

雪暖汐倒不是真的病了,之所以傳出病,不是害怕出去面對其他人,而是爲了將司予述摁在宮中,他知道這件事打擊最大的是司予述,更擔心她因爲這件事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述兒,字寫歪了。”

暖閣內,父女兩人正坐着抄寫經書,自從事發之後,雪暖汐便沒有去佛堂,但是經書卻一點也沒落下,還拉着女兒一同。

不過方纔幾個時辰,司予述便坐不住了,擱下了筆道:“父君,你讓兒臣出宮吧,兒臣不會再衝動。”

“述兒……”

“琝兒還沒找到,兒臣在這……”

“你母皇說琝兒不會有事的。”雪暖汐打斷了女兒的話,他自然是擔心兒子,可是也不能讓女兒出事。

司予述眼底閃過了一抹冷笑,“便是如此,兒臣也不能幹等着不做任何事情!父君,司予赫已經瘋了,她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兒臣真的擔心她會對琝兒不利!”

話方纔說完,便後悔了。

父君如今雖然看似很鎮定,但是琝兒失蹤這般長時間,如今又傳出了這樣的謠言,父君怎麼可能不慌不擔心?

“父君……”

雪暖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別說了,父君明白。”

“父君。”司予述正色道,“你放兒臣出宮吧。”

“那你答應父君,千萬不要做傻事!”雪暖汐正色道,“父君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可是述兒,再生氣也不能做出弒殺手足的事情來!”

“父君到現在還……”

“父君不是護着她。”雪暖汐截斷了她的話,“如今在父君心裡,只擔心你和琝兒!其他人,父君已經沒有那般多的精力去擔心了。”

說不怪嗎?

雪家的事情,琝兒的事情,他雖然着急,但是還是願意相信那孩子只是被憤怒仇恨矇蔽了眼睛,可是這一次……

這個謠言毀的人不僅僅是他,還有她的母皇!

她究竟知不知道?!

雪暖汐不能否認,這件事徹底地抹殺了他心裡對司予赫最後的一絲希望。

司予述咬着牙沉默了半晌,“父君……”心裡的話,心中說不出來,便是已經不對司予赫抱着希望,但是還是難過吧?“父君放心,兒臣如今只想救出琝兒!其他的事情,兒臣不會去管!”說罷,又補充道:“這些日子,父君便不要出辰安殿了,等找到了琝兒,兒臣定然會讓司予赫爲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雪暖汐眼底有着抹不去的憂慮,但是最後還是點頭。

……

民間,後宮被這個謠言鬧翻了天,朝堂,也同樣如此,不管謠言是真是假,總是會有幾個人相信,寧願相信也不願意不信。

而首先冒出來的自然是御史。

而對於御史來說,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全宸皇貴君的名譽已經全毀了,不說要讓他死,但絕對不配繼續當這個皇貴君你。

永熙帝聽了這樣的話沒有動怒,直接下令將人給押出殿外杖殺。

不過,沒死成。

在打了個半死的時候,雪暖汐讓冷雨來求情,說他既然清白,何故要爲了無稽之謠言奪人性命?

永熙帝沉默半晌,在人幾乎要被打死的時候下旨停手,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那御史被罷免了官職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其後代子孫三代以內不得入朝爲官。

往後,若再有冒犯皇貴君者,同例處置。

隨後,又下旨順天府,若京城再有人議論此事,便以大不敬罪論處!

這道旨意下了之後,永熙帝到了朝和殿,隨後下令召後宮一衆君侍,除皇貴君之外,前往朝和殿,當着所有人的面,永熙帝斥責了水墨笑。

“若是你連這等流言蜚語都處理不好,那這個鳳後便不要當了!”

當着所有人的面,絲毫不留情面。

發作一通過後,便拂袖離開了。

永熙帝的目的很簡單,便是告訴後宮所有人,她不相信謠言,也不允許別人相信!

或許這通發作永熙帝未必是真的遷怒了水墨笑,但是,在卻是真的傷到了水墨笑了,除了二十多年前他們撕破臉的那一日之外,她便再也沒有這般決絕地對待他。

這一刻,他甚至相信,若是殺了他可以平息謠言,可以讓雪暖汐不再受責難,她也一定會這般做!

淚,不自覺地落下。

嘴角,鹹味鹹的。

大周的鳳後水氏,第一次當着這般多人的面,落了淚。

“原來,她有了他便真的可以不要任何人……”

在最危難的時刻,她心裡選擇的人,只有他!

只有一個雪暖汐!

衆人,沉默。

……

司予述出宮了,如常處理政事。

謠言雖然被壓住了,但是,卻也讓她受到了不少的影響,至少,多了許多異樣的目光,謠言的可怕在於不管多麼荒謬都有人相信。

司予赫仍是沒有回兵部,也沒有告假,而永熙帝置之不理。

三日期限已過,許是因爲鎮壓謠言一事需要她,所以她沒有掉腦袋。

而永熙帝,也沒有對司予赫下手。

司予述也沒有再去找司予述,倒是司予赫找過了幾次司予述,用盡了所有刺激的言語來激怒司予述,而司予述不知道是因爲對雪暖汐的承諾還是真的擔心殺了司予赫便找不到司以琝,一直都保持着冷靜,沒有失控,更沒有如司予赫所說的殺了她。

司予執每一次都在場,或許也因爲有她在,司予述沒有失控,而漸漸的,司予執有了一個心驚的發現,司予赫真正的用意似乎並不是要折磨司予述,而是逼迫司予述殺她。

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死!

又一次,司予執將剛剛糾纏過司予述的司予赫拉回了大皇女府,沒有如之前憤怒,而是冷靜地看着醉醺醺的司予赫,“大皇姐,你就真的這般不想活了嗎?!”

司予赫沒有反應,仍是醉醺醺地瘋瘋癲癲地嚷着要辱罵司予述。

司予執卻是越看越是心驚。

交代管家時刻盯着司予赫之後,她便進了宮。

永熙帝最近似乎對她格外的厚待,只要她來求見,永熙帝都會見。

“母皇,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司予執並不是很清楚永熙帝明明可以結束一切但是卻一直縱容着失態發展的目的,“或許母皇想再給大皇姐一個機會,可是母皇,大皇姐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再繼續下去,便是母皇不殺她,她自己也會崩潰的!母皇,難道你看不出來大皇姐如今屢次激怒太女真正的目的是尋死嗎?!”

面對她激動悲切的話,永熙帝卻是冷漠,“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司予執無法接受這般的冷漠,她看着眼前的帝王,也是母親,“母皇便是不在乎大皇姐,可也該在乎太女!若是太女真的殺了大皇姐……便是大皇姐有錯,太女也會背上一個弒殺親姐的惡名,那她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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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有說下去,神色也驚懼起來。

“母皇……難道你……”話,不敢說下去。

“朕說過,不該你管的事情便不要多管!”永熙帝沒有理會她的反應。

司予執握緊了拳頭,“母皇,太女她是雪父君的女兒!是你和雪父君的女兒,你怎麼……”

“夠了!”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給朕滾出去!”

“母皇……”司予執還欲說。

一旁的冷霧已經過來,“靖王殿下,請回吧。”

司予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御桌前低着頭的母親,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或許她錯了。

太女並沒有錯,母皇怎麼可能想棄她?

怎麼可能?!

可又是爲什麼?爲什麼這般殘忍?

司予執無法從永熙帝那裡得到幫助,只能依靠自己看着司予赫,除了必要的事務之外,她很少去工部,似乎也不在乎永熙帝責罵。

而自從司予執說了司予赫欲尋死之後,司予赫便不再去糾纏司予述了,整日在府中喝酒,每一次都喝的醉醺醺的。

朝中的大臣對於司予赫這等行爲不是沒有奇怪,只是永熙帝都不說話,她們也不敢開口,可有些人還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可因爲事關重大,也不敢開口,倒是內閣的幾個大臣試探過永熙帝,但是都沒有得到什麼明確的迴應,只好繼續沉默。

雪家被定了流放,三皇子仍是行蹤不明,全宸皇貴君的謠言繼續在私底下蔓延着,冬日的寒冷終於離開了,可是,京城卻仍舊是瀰漫着森冷的氣息。

便在司以琝失蹤滿滿個月,司予赫終於有行動了。

便在這一日,司予赫派了管家去送一封信,信是送給城東的一間民房的。

司予述很快便得到消息了,根據探子的查看,那間民宅裡面的行跡很可疑,雖然司予述懷疑這是一個圈套,因爲順天府已經將京城的每一處民宅都搜查過包括那間民宅,但是都沒有發現問題,還有便是上一次司予赫那般小心便是她派去的人都給跟丟了,而這一次卻是如此的疏忽大意。

可便是一個圈套,司予述也必須去。

她一方面派人去通知順天府,另一方面自己帶着人趕去。

而當她帶着人方纔到了那宅子之外,裡面竟然傳來了打鬥聲。

司予述心中一急,當即闖了進去,隨後便見院子內,兩幫人正激戰着,一方是穿着百姓尋常服飾,而另一方則是身着黑衣。

司予述眯起了眼,一時間弄不清楚情況。

“西戎探子!”這時候,一個穿着百姓尋常服飾的女子大聲喊道。

司予述面色一變,當即下令,“攻擊黑衣之人!”

“是!”隨行的侍衛當即衝上前。

“太女,這是怎麼回事?!”司予執趕了過來,她是從管家那裡得到消息的,原本是想先來看看情況,可是來了卻已經晚了。

司予述沒有理會她,起步上前,沒有加入戰局,而是去找司以琝的蹤跡,“琝兒——”

院子內的打鬥在司予述的人加入之後很快便佔了上風了,可是,司予述卻找不到司以琝的蹤跡。

順天府的人到了。

於靈領着衙役加入了戰局。

很快,黑衣人敗了,可是卻沒有活口,不是被殺便是見逃不掉自盡了。

那穿着百姓服飾的女子也損傷慘重,不過還有活着的。

司予述再讓人將整間屋子給搜查一遍,最後在其中一個廂房中找到了一個密室,在那密室中找到了一塊玉佩。

司予述認出了那玉佩,面容更是扭曲,走出來揪起了一個穿着百姓服飾的受傷女子,“琝兒呢!司予赫將琝兒藏在了哪裡!?”

於靈聽到司予述當衆說出這話,心裡不禁一驚。

那女子抿着脣,什麼也沒說。

司予述發了狠,奪過了一個侍衛的劍便對着那女子逼供,可是那女子始終不答,“你再不說本殿便殺了你!”

女子仍是不說。

便在司予述真的欲將人一劍殺了之時,一個女子衝了進來,“啓稟殿下,大皇女不見了。”

司予述面容頓時猙獰如鬼。

……

“你到底想將我帶去哪裡!”

馬車內,司以琝被綁着雙手,對面,坐着司予赫。

司予赫面無表情,不過身上已經沒有酒味了,衣裳也是換了新的,整個人雖然陰沉,但是也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你到底要將我帶到哪裡去!”司以琝繼續喝道。

司予赫終於將視線轉到了他的身上了,“你若是不想有事最好閉嘴!”

“司予赫——”

“你放心,等我的事情做完了我自然會放了你。”司予赫繼續道,雖然面無表情,但是話卻不像是在說謊。

司以琝穩住了心神,話語也平和了下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司予赫沒有回答他的話。

“司予赫!”司以琝怒火再起,“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告訴你你別想利用我來傷害我皇姐!我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利用的!”

“你們的感情倒是好?”司予赫冷笑。

司以琝盯着她,“我們的感情當然好,難道像你嗎?!”說罷,又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雪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抓了我就算了,怎麼能夠通敵賣國?”

“通敵賣國?”司予赫嗤笑,“那你的那些事情又算什麼?”

“你——”

“三皇弟,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好!”司予赫繼續道,“從小你任性起來都沒有什麼好結果的,若不想再出事,便給我乖乖的!”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皇姐!”司以琝還是堅持道。

司予赫合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她。

司以琝也沒有再開口,心,卻始終沉着,若是沒有孩子,他會拼了一切反抗逃跑,可是現在,便是他不在乎孩子的安危,可拖着這個孩子,他便是動一動都顯得艱難,如何還能逃跑?

他相信司予赫不會對他如何,可卻擔心她會利用他來傷害皇姐。

若是這般,他便是沒事往後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皇姐,你千萬不要上當!

千萬不要!

馬車一直在路上行駛了將近一個時辰,司以琝只是知道他們越走越是偏僻,直到馬車停了下來,他已經聽不到任何除了她們之外的人聲了。

“殿下,到了。”

司予赫睜開了眼睛。

司以琝心懸了起來。

“該下車了。”司予赫開了口,聲音卻是很奇怪。

司以琝盯着她,“你到底想做什麼?!”

“下了車,很快你就會知道!”司予赫淡淡笑道,神色竟是柔和無比。

司以琝更是驚愕,盯着她好半晌,方纔下車。

下了車之後,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了郊外,而在他的前方,便是一個斷崖。

難道她想將自己推下去,讓自己和她的正君死的一樣?!

“你說過你不會傷害我的!”

司予赫沒有回答她的話,將他交給了身旁的一個女子之後,便緩步往那斷崖走去,然後,靜靜地站在斷崖的邊上。

司以琝看不見她的神色,可卻感覺到了她的悲傷。

這裡是……

“這裡是什麼地方?!”

身邊的女子道:“正君喪命之處。”

司以琝一震,“她將我帶來這裡做什麼?她想讓我陪葬嗎?還是……”想讓皇姐陪葬?!

不行!

不行!

司以琝想逃,便是沒了孩子他也不能讓皇姐出事!

他方纔一動,便被阻止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

“閉嘴!”司予赫倏然轉過身,面容扭曲地喝道:“箴兒喜歡安靜,你給我閉嘴!”

司以琝被她的神色給嚇到了。

司予赫喝完了之後,面容便緩和了下來,最後,竟然成了柔和,“我說我不會殺你就不會殺你,你吵什麼?!”

“你……”

“琝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的膽小?”

司以琝並未因爲她神色的改變而安心,反而更是驚懼,彷彿眼前之人像是一個瘋子似的,不!她就是瘋子,只有瘋子情緒纔會這般反常!

“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司予赫卻喃喃自語道,“這是我第一次來……”

司以琝咬着牙,呼吸有些凌亂。

司予赫繼續道,“對不起,連累你們了。”她擡頭看向身旁的人,四個女子,隨行的四個女子。

“殿下,能爲你效命是我們的榮幸!”

“是的,當日若非殿下,在下的命已經沒了。”

“不管殿下要做什麼,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李二不會說話,我的命是殿下救的,自然該還給殿下!”

司予赫笑了笑,“多謝!”

司以琝看了看她們,“司予赫,你到底想做什麼?!單憑她們四個人,能夠做什麼?”

“我說了你很快便會知道!”司予赫沉聲道。

司以琝想繼續說話,可司予赫已經轉過身又往那斷崖而去了,背影,仍是那般的悲傷,沉默半晌,對着司予赫的背影道:“大皇姐,我知道你傷心,你痛苦,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做啊!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沒錯,我是沒有資格說你,可是,我也錯過,大皇姐,悔恨的滋味真的很難受的!我沒有後悔的擊毀了,可是你還有!只要你罷手,母皇會原諒你的!”

司予赫仍是沒有回話。

“大皇姐……”司以琝想繼續勸道,只是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了,而打斷他的人不是司予赫,也不是司予赫的人,而是遠處騎馬疾奔而來的幾個黑衣人。

司予赫也感覺到了,轉過身看了來人之後當即衝到了司以琝身前,拉着他的手道:“上馬車!”

可話方纔一說,一支利箭便射向了馬車前方的馬,馬驚呼一聲,往前奔,最後隨着一聲厲喝,墜入了斷崖。

司予赫拉住司以琝,便欲上其他兩匹馬。

可這兩匹馬同樣地被前方射來的利箭射中,驚慌地奔跑,便是逃過了墜入斷崖的命運也是逃開了。

拉着司以琝,司予赫錯過了逃離的機會。

“她們是什麼人?”司以琝護着腹部,問道。

司予赫沒有說話,拔出了劍。

其他四個女子也同樣拔出了武器。

黑衣人靠近了,將六個人圍在了斷崖前。

“大皇女殿下,我家主子定然不喜歡殿下如此出爾反爾!”其中一個黑衣女子策馬上前,冷冷道。

司以琝渾身一顫,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過身不管不顧地捶打司予赫,“司予赫你不能將我交給她們!你不可以!不可以——”

司予赫將司以琝護在懷中,“你們還沒有資格跟本殿做交易!”

“所以,當大皇女殿下讓我去接人的時候,我只是派人前去。”那女子回道,“果然,我沒有猜錯!”

司予赫冷笑一聲。

“三皇子殿下。”那女子轉移視線,看向司以琝,“陛下等你等了很久了,三皇子殿下該回去了!”

“你纔回去了!”司以琝厲喝道,面色卻極爲的蒼白,“我是大周皇子,是李浮的正夫,我還懷着李浮的孩子!你把你的嘴巴放乾淨點!我和宗哲景遙沒有任何關係!”

女子似乎被激怒了,“既然三皇子殿下不願意好好地跟小的走,那便別怪小的放肆了!”說罷,便揚手下令攻擊。

那四個女子當即應了上去。

黑衣人也不過是四個人,可也是多數,而且黑衣人的武功顯然是略高一籌。

“怎麼辦?怎麼辦?”司以琝慌了,他不要被她們帶走,他不要!他便是死了也不會讓她們帶他走!對!死了便不必再被宗哲景遙羞辱,死了便可以保住大周的名聲,可以保住母皇的名聲了!

想至此,司以琝竟然甩開了司予赫,向斷崖衝去。

“你做什麼!”幸好司予赫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

司以琝卻掙扎着,“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死了不要被她們帶走!”

“我還沒死,她們帶不走你!”司予赫攥着他的手,怒道。

司以琝怒火被勾起了,揚手便給了司予赫一個巴掌,“都是你!都是你!”

“你若是不想被帶走便給我安分點!”司予赫也怒道,這時,一個黑衣人已經攻破了那四個女子的保護圈,衝了進來。

司予赫揮劍迎擊,可既要拉住司以琝又要迎戰,自然是困難,好在那黑衣女子似乎也害怕傷到了司以琝,招式並不算狠辣。

黑衣女子和司予赫糾纏半晌,見難以在不傷及司以琝的情況之下將司以琝從她手中奪過來,便只好放棄,轉身攻擊那四個女子。

此時,那四個女子已經是負傷累累。

“殿下,你先走!”

可是,在處於下風之下,要逃走談何容易?

有過會兒,方纔喊話的那女子被一劍刺穿了胸膛,隨即斃命。

司予赫紅了眼睛,顧不得司以琝,提着劍便衝了上去,加入了戰局。

司以琝也沒有繼續尋死,只是護着腹部愣愣地站着。

又過會兒,另一個女子也死了。

“李二!”司予赫厲喝道。

沒有人迴應她。

如今她們只剩下三個人了,而黑衣人卻還是有四個,而且還都有戰鬥力。

司以琝看着眼前又倒下的一個女子,渾身顫抖了起來,他知道她們攔不住她們的!攔不住的!腳,動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往斷崖前移動。

激戰中的人似乎都沒注意。

沒過多久,司以琝便已經站在了斷崖前了,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斷崖,斷崖不高,完全可以看見底部,可人摔下去,摔死卻是可以的。

“司予赫!我還你正君一條性命,你不要再糾纏我皇姐!”司以琝吼道,隨後,腳往後移。

“琝兒——”

“琝兒——”

司予赫喝道,另一道聲音也喝道,不同的是這道聲音比較遠,而且,伴隨着馬蹄聲。

司以琝猛然擡頭往前看,隨後便見司予述正快馬奔來,她的身後,還有侍衛,甚至衙役!“皇姐——”

司予赫從戰局中脫身出來,衝到司以琝跟前將他拉離了斷崖。

黑衣人見有援兵來,紛紛撤離。

司予赫看着前方的司予述,面容,冰冷了下來,隨後,手中還滴着血的劍,架在了司以琝的脖子上。

“你——”司以琝大驚。

“殿下!”和司以琝一同喊出聲的還有渾身是傷的兩個女子,她們都清楚這時候還挾持司以琝最後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候,太女便是將殿下擊殺了,天下人也不會說她半句不是,而殿下反而落得一個殘害手足的罪名!

殿下這是存心尋死嗎?!

“司予赫,你想做什麼?!”司以琝喝道。

“閉嘴!”司予赫冷冷道,語氣和之前的已經完全不同了。

司以琝還未來得及繼續開口,司予述便先開口了,“司予赫,放開琝兒!”

馬停了下來。

司予述當即下馬,衝上前。

司予赫將劍壓的更近,“不許過來!”

“大皇姐,你不要胡來!”司予執也追了上來,下馬道。

司予赫卻沒有理會她,而是盯着司予述道:“司予述,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嗎?!”

司予述自然知道,可她沒想到司予赫竟然將琝兒帶到這裡!“你到底想怎麼樣?!”

“箴兒被你從這裡推下去,摔的面目全非!”司予赫一字一字地道:“箴兒雖然不是那等看重相貌之人,可他是一個男子!你讓我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說我想如何!”

“既然你恨的是本殿,那就放了琝兒!”司予述喝道。

司予赫卻是譏笑,尖刻的譏笑,“當日你恨的人是我那爲何要傷害箴兒?!”

“我沒有傷害過他!”司予述吼道,“我是恨你,可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身邊的人,更沒有讓人擄走你的正君!”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司予赫的面容猙獰起來,劍劃破了司以琝頸部的肌膚,血滲了出來。

“皇姐……”

“司予赫!”司予述焦急地上前一步,“你別胡來!你到底想要我如何!你說!”

“我殺了他,或者,你殺了我!”司予赫獰笑道。

司予述喝道:“你若是真的恨我便放了琝兒來殺我!”

“大皇姐不要胡來!”司予執喝道。

司予赫仍是不爲所動,“不!我不殺你!殺了你你還能如何痛苦?我不殺你,我要讓你活着一輩子痛苦!”

司予述面色一凜,轉過身便奪過了身邊一個侍衛的刀,隨即上前。

“太女!”司予執當即阻止,“不要……”

“滾開!”司予述不等她說完便當即動手推開她。

司予執眼底閃過了一抹笑意,不是獰笑也不是冷笑,而是一抹平和的笑,像是要解脫一般,“過來啊?你再不過來我便將他從這裡推下去!”

說罷,便扳過了司以琝的身子,面對着斷崖。

司予述加快了腳步。

司予執從地上爬起再上前阻止,見了司予赫的神色,心裡的那個想法更加的肯定,“太女,不要!”

“滾開!”

“二皇妹你別過來!”

司予述和司予赫一同喝道。

司予執卻仍是阻止,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大皇姐死在太女的劍下,她攔在了兩個人中間,“三皇妹,大皇姐,夠了!你們都已經鬧過了!不要再繼續了!”

“我讓你滾開!”司予述劍指司予執,司予執相信司予赫,可是司予述無法這般看着司以琝危險而什麼也不做。

“三皇妹,你要過去便先殺了我!”司予執對司予述道,隨後,轉過頭對司予執道:“大皇姐,我知道你不會傷害三皇弟的!”

“你便斷定本殿不會殺你?!”司予述怒極道。

司予赫也怒道:“你再不讓開我就將他推下去!”

司予執不信不停,僵直着身子站着。

於靈見狀,當即上前勸道,“太女殿下,大皇女殿下,靖王殿下,你們這是……你們別這樣,若是陛下知道了……”

“她知道了便知道了有什麼大不了!”司予赫吼道,“司予述你到底過不過來?!”

司予述沒回答,司予赫便先一步喝道:“大皇姐既然執意要死,要皇妹給你陪葬就……”話未曾說完,面色便頓然一變,“琝兒?!”

衆人看向司以琝。

便是司予述方纔也是盯着司予執和司予赫,竟未曾發現司以琝的臉色在很短的時間內蒼白的可怕。

司予赫低頭,面上也是一驚,“你怎麼了?”

“疼……”司以琝低喃出了一句,“我肚子疼……”雙手護着腹部,身子一點一點地往下,“好痛……”

司予赫放下了劍扶住了他,“你到底怎麼了?”

“琝兒!”司予述見司予赫放下了劍,當即衝了過去,趁着司予赫不注意將司以琝奪了過來,“琝兒?琝兒?!”

“皇姐……”司以琝面色更是蒼白,額上已經開始冒出了汗,“好痛……皇姐……好痛……救我……救孩子……”

“三皇子可能要生了!”這時候,不知何人一言驚醒驚慌中的三姐妹。

司予執上前,“太女,快送三皇弟回宮!”

司予述抱起了司以琝,腳步頓了一下,轉過身看向眼前彷彿呆怔了的司予赫,“司予赫,若是琝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說完,抱着司以琝上馬離開。

於靈讓一半人護送司予述兩人回京,而自己則留下,大皇姐挾持三皇子,可能還是擄走三皇子之人,她必須將人帶回去交代!

待司予述走了之後,於靈正欲上前。

“站住!”司予赫卻冷冷喝道。

於靈停下腳步,“大皇女殿下,請隨下官回宮面見陛下吧。”

司予赫低着頭,“滾!”

“大皇女殿下……”

“本殿讓你們都滾!”司予赫忽然發飆。

於靈蹙眉。

司予執看着她,“大皇姐,我們回去吧!”

司予赫看着司予執,雙眸赤紅,“爲什麼?!爲什麼要阻止?爲什麼!?”

“大皇姐……”

“我就差最後一步了!最後一步了!”司予赫咬着牙盯着她道,“爲什麼你要阻止?!就差一步我就可以和箴兒團聚了!”

“大皇姐……”司予執話哽了半晌,“既然你認定了是太女殺害了李正君,那你最後死在了太女手上,你覺得李正君會高興嗎?!”

“高興?”司予赫迷茫道。

司予執繼續道:“大皇姐,李正君如何會高興你死在殺害他的兇手手中?!”

她真的想死!

真的想死!

司予赫呵呵地笑了幾聲,腳,卻往後退。

司予執發現了,忙欲阻止。

“別過來!”司予赫厲喝道。

“大皇姐!”司予執悲痛焦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司予赫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說着自己的,“你知道嗎?我答應過箴兒會愛他一輩子,保護他一輩子,讓他一輩子都快快樂樂,會和他白頭偕老,可是,我沒有做到……我答應過箴兒我會很努力地成爲一個保家衛國的大將軍,爲大周盡忠,連同他的那一份,可如今,我還是沒做到,甚至……我答應了絕對不會做傻事,現在,我還是做不到!”

“大皇姐——”

“二皇妹你知道嗎?”司予赫赤紅的眼眸泛起了淚光,“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好想箴兒,每天晚上,我都不敢睡覺,我害怕入睡了之後卻沒有夢見箴兒,你相不相信,除了那意識不清的日子裡頭,我從未夢見過箴兒……便是我帶着他離開的那段日子裡,也是如此……二皇妹,你說箴兒爲何不入我的夢?爲何?他是不是恨我了?是不是不在愛我了?”

“大皇姐,不是的……”

“我恨司予述,我想報仇,我一定要報仇……可是爲什麼……我看着司予述那般痛苦,痛的恨不得殺了我的模樣,我卻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司予赫繼續道,淚光已經化作了淚珠滾落臉龐,“明明她很痛苦的……可是爲何我不高興?是不是因爲我做得不夠狠不夠絕?可是爲何我將一切我能夠做的都做了,她幾乎被我打擊的瘋了,可爲何我還是不高興?”

“因爲我們是姐妹,是親姐妹!”司予執含淚道,“我們是一家人!家人傷害家人,如何會開心,會高興?”

“可她爲什麼要傷害箴兒——”

“三皇妹沒有傷害李正君!”司予執盯着她,時刻防止她做傻事,“我可以用性命保證,三皇妹沒有傷害李正君!絕對沒有!”

“不是她那是誰?你告訴我是誰?!”司予赫喝道。

司予執點頭,“好,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司予赫盯着她,半晌後哈哈大笑,落着淚的笑,“二皇妹,謝謝你。”話落,隨即擡手將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後閉眼,便要自刎。

“大皇姐——”司予執衝上去。

“殿下!”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女子也不禁厲喝出聲,可是,卻沒有辦法上前阻止。

司予赫面容一獰,便要用力,可也就在這一瞬間,握劍的手手腕上一陣劇痛,劍,墜落地,司予赫猛然睜開眼睛。

司予執已經衝上前來,猛然將她摁倒在地。

“放開我——放開我——”司予赫幾乎瘋了一般掙扎。

司予執沒有鬆手,轉頭看向一旁已經呆了的於靈,“還不快過來!”

於靈方纔回過神來,“快!”

幾個衙役一同上前。

“綁了!”司予執咬牙道。

衙役沒有猶豫,當即拿了繩子將司予赫捆成了糉子,最後還擔心她會咬舌自盡,連嘴都給塞了。

“嗯嗯——”司予赫仍是掙扎,眼眸之中滿是瘋狂之色。

司予執看着她,“大皇姐,我們回去見母皇吧。”

“嗯——”司予赫幾乎欲吃了司予執一般。

司予執不爲所動,她不會看着她死的。

……

三皇子被找到了,而失蹤多日竟然是被大皇女挾持。

京城又轟動了。

司予赫被司予執直接帶進了宮,只是卻沒有得到永熙帝的召見,只是讓司予執將司予赫送回了大皇女府。

司予執不明白。

便是母皇不殺大皇姐也不該這般輕易饒恕的。

這般輕易饒恕對大皇姐來說並不是好事,如今她執意尋死,母皇再這般不理不睬,只會將大皇姐往絕路上推。

“冷總管……”

“三皇子早產,如今情況不太好,陛下在辰安殿。”冷霧搖頭打斷了司予執的話,“靖王殿下,您還是先帶大皇女回去吧。”

“三皇弟的情況很不好?!”司予執憂慮道。

冷霧回道:“三皇子早產,又受了驚嚇,如今御醫和接生宮侍在盡力保住父子平安。”

司予執沉默會兒,知道不能繼續糾纏下去,繼續糾纏下去說不定母皇一怒之下會殺了大皇姐!“好,本殿先送大皇姐回府。”

“靖王殿下,大皇女殿下。”冷霧再一次開口,“陛下並非只是顧着三皇子之人。”說完,看着司予赫,“大皇女殿下,你回府便明白了。”

司予赫仿若沒聽見似的,仍是那般活死人模樣。

“多謝冷總管。”司予執道,隨後領着司予赫離開。

司予赫如今沒有再掙扎,只是,卻也沒有生氣,司予執明白只要自己一鬆綁,她便會自尋短見,便是不動手,只要她不吃不喝幾日便也一樣可以死。

可永熙帝不管,司予執也沒有法子,只能將司予赫送回去之後再想辦法勸。

司予赫像是一個活死人一般被司予執送回了大皇女府,許是過於的擔憂,因而並沒有看見下人們震驚的神色。

不過這時候便是發現了也不會多想。

司予赫擄走了司以琝,而且還欲置之死地,誰人能不震驚?

司予執將人送回了寢室,可方纔到了寢室的門口,便見管家一臉驚喜地衝上來,“殿下!殿下!正君回來了!殿下,他回來了!殿下,正君他回來了——”

司予赫渾身一顫。

司予執則是心中一凜,回來了?難道這世上真有鬼魂?不!不對……她想起了冷霧的那些話,當即問道:“李正君沒有死?”

“是!正君沒死……他回來了……殿下,正君他沒有死,他回來了!”管家終於將話給說順了。

司予赫眼眸頓時瞪的老大,甚至,連動都沒有動。

“大皇姐!李正君沒死!大皇姐……”司予執轉過身握着司予赫的肩膀道,她比司予赫還要激動。

司予赫仍是呆怔着,似乎還未回過神來。

司予執當即動手替她鬆綁,拿下了塞住口的布,可司予赫得了自由之後還是沒有動,甚至連話也沒說,“大皇姐?”

“殿下?”管家臉上的驚喜轉爲了驚懼,殿下怎麼了?

“大皇姐。”司予執放緩了聲音,“李正君他回來了,他沒有死!大皇姐,他沒有死……”

司予赫渾身一靈,隨後,有了反應,只是不是衝進寢室的反應,而是往後退,然後,轉身便往院子外跑,像是逃命一般。

“大皇姐!”司予執當即追了上去。

司予赫沒有跑多遠,跑出了院子便摔倒了,然後,慌手慌腳地欲爬起來繼續逃,可身子好像不受她控制一般,怎麼也爬不起來。

司予執停了半晌,隨後,緩步上前,伸手將她攙扶起來,“大皇姐,不要怕。”

司予赫看着她,除了神色顫抖之外,沒有其他的反應。

“大皇姐!”司予執握着她的肩膀,“是真的,你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不!”司予赫用力搖着頭,“箴兒死了!他死了!那一定不是箴兒!是她們!是她們爲了報復我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個和箴兒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騙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就像當年趙氏騙母皇一樣!她們恨我做了這般多的錯事,所以要用最狠毒的方式折磨我!我不會上當的!我不會將別人當成箴兒的!我不會像母皇一樣將別人當成心愛之人的!替身也不可以!不可以——”

“大皇姐——”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司予述果然狠毒!她殺了我的箴兒還要用箴兒來折磨我!司予述!我要去找她!我要殺了她!殺了她——”司予赫又開始手舞足蹈了,說完之後,便轉身欲跑去找司予述。

而便在她方纔跑出一步,身後傳來了一道極爲虛弱的聲音。

“是……不是……我……你也……認不出來嗎?”

司予赫猛然停下了腳步。

司予執轉身,便見李氏在兩個小侍的攙扶之下不知何時出來,看着醒來的李氏,司予執更是震驚,不但活着,而且醒了?

李氏雖然醒了,可是臉色卻很差,整個人消瘦的可怕,如今便是有兩個人一左一右扶着,可他的雙腳卻還是曲着的,能夠站立,只是依靠着兩人的攙扶。

“李正君……”

李氏看了看司予執,微微一笑,隨後繼續對着前方的那仍是在低喃着不可能的司予赫道:“你……連……見我……一面……都不沒有……怎麼就……知道我……是假的?”

“不會的!箴兒已經死了!你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司予赫手舞足蹈地厲喝着,可是卻始終不敢回頭看身後之人一眼。

她害怕。

害怕身後之人真的是假的,而她卻還是忍不住沉淪。

那時候,她如何對得起箴兒?!

“箴兒一直昏迷不醒他不可能說話的!你一定是假的!假的!”

李氏卻是笑笑,“成……成親……那晚……你跟我說……我很美很美……你說……你會愛我一輩子……我說……那是不是我不美了……你就不愛我了?”

司予赫渾身又是一顫。

“現在……我比在戰場……的時候……還要……難看……你不認我……也是……應該的……我這般醜了……你怎麼還會愛……”

話,還未說完,便被司予赫打斷了。

司予赫猛然轉身直衝到他的面前,然後,緊緊地將他摟住,她沒有看他,可是卻緊緊地將他摟入,彷彿要將他滲入了自己的骨血裡面一般。

“你啊……不是說……我是假的嗎?”李氏繼續笑道,“怎麼還……抱我……”

司予赫沒有回答,只是將他抱的更緊,依稀之間可聽到哽咽之聲。

“果然……是嫌棄我的醜模樣了……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了……”李氏繼續道。

“箴兒——箴兒——”司予赫開了口,哽咽道,每一次呼喚都帶着極深的痛苦,痛的撕心裂肺,“真的是你嗎?真的是嗎?箴兒,真的是你嗎?”

“不是我……還有誰?難道……你還娶了別人?”李氏繼續道。

司予赫抱着她哭的更厲害。

李氏笑着沉默了半晌,然後繼續,只是聲音卻比之前又虛弱了,“殿下……我……好像……有些想暈……”說罷,便整個人癱軟在了司予赫的身上。

“箴兒?!箴兒?!”司予赫終於看他的臉了,只是這時候已經沒有了方纔的那些荒謬的恐懼,只是生怕他出事。

李氏沒有暈過去,而是虛弱地笑着,“你看……你這不是看我了嗎?……我……是不是醜了?”

司予赫沒有說話,只是大口地呼氣,哽咽,眼淚,滴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你也醜了……”李氏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雙鬢的斑白,淚水,浸溼了眼眶,四年了,她是是怎麼過的?“殿下,我回來了……”

以後,再也再也不離開她了!

司予赫抱着他,跌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司予執沒有上前勸阻,靜靜地看了會兒便轉身離開了,方纔的震驚逐漸冷淡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心驚,當日擄走李正君的人是誰?!

不是太女,那是……

母皇嗎?!

引起這一切的人,是母皇嗎?!

司予執一臉可怖地進了宮,還是隻是見到了冷霧,“冷總管,李正君回府了!他沒有死!這就是冷總管所謂的明白嗎?”

冷霧看着她,“靖王殿下,陛下沒有你所想的這般狠心。”

司予執渾身一僵。

“當日擄走李正君的人不是陛下。”冷霧似乎看出了司予執心中所想,“陛下只是半途將人救了回來罷了,原本該是立刻將人送回去的,只是當時李正君受了重傷,尤其是頭部的傷,連簡御醫也不敢肯定正君能不能活下來,陛下不想讓殿下傷心,便想着先看看情況,若是正君真的死了,那讓殿下覺得正君只是失蹤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還有希望在,陛下曾經承受過這種痛苦,有時候希望雖然會增加痛苦,但是若是連這絲希望也沒有的話,那人生,便真的可有可無,只是,陛下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僞造了李正君的死。”

“那母皇爲何不澄清?!”司予執咬着牙道,“若是當時澄清了,大皇姐未必會走到這一步!”

“殿下。”冷霧神色淡淡地道,“陛下這般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可……”

“靖王殿下。”冷霧打斷了她的話,“你們是皇女,人生太過意一帆風順,對你們沒有好處。”

司予執明白了,可是,卻難以接受,“母皇看着大皇姐那般痛苦,看着太女那般舉步維艱,看着她們的女兒……”

“靖王殿下。”冷霧沉下了聲音,“你逾越了。”

司予執咬着牙,沒有說下去。

是啊。

她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可是母皇,你不覺得太過狠心了嗎?

司予執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當日傍晚,大皇女擄走三皇子的消息還未消化完,大皇女府又傳出了去年死了的李正君活過來了,原來他沒死,當日死的另有其人,不但活過來了,而且醒了,能說話能走動了,不再是一個活死人了。

京城再一次譁然。

而這一日的深夜,司以琝艱難地誕下了一子,過程雖然驚險,但是最終仍是父子平安。

當御醫將父子平安的消息告訴雪暖汐的時候,雪暖汐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暈厥了過去了。

永熙帝當即將人抱回了寢殿,經過御醫再三確診雪暖汐只是憂思疲勞過度方纔會暈厥,永熙帝方纔放心。

沒過多久,司予述便來了。

“父君如何?”

永熙帝握着雪暖汐的手,“沒有大礙,休息一下便會好。”

司予述沒有再問,也沒有離開,沉默半晌,方纔道:“李正君回了大皇女府,他沒有死,而且醒了。”

永熙帝看向她,卻沒有說話。

“母皇,是你嗎?”司予述眼底有着難以言喻的震驚。

永熙帝仍是沒有說話。

司予述盯着她,半晌後一字一字地道:“爲什麼?!”

“朕沒有必要回答你。”永熙帝卻淡淡道。

司予述卻笑了,嗤嗤一笑,“那便是說一切都在母皇的掌控之中了?包括琝兒的去向,包括,大皇姐的所作所爲,包括雪家的事情!”

永熙帝還是沉默。

司予述踉蹌地後退一步,笑着看着眼前的母親,她始終還是將她當做了母親多於皇帝!最終,她沒有再說什麼,低頭行禮,“兒臣告退!”

隨後,轉身快步離開。

永熙帝在這一刻忽然間明白了當年她拂袖而去之時,先帝的心情。

……

“殿下!殿下!你說大皇女正君還活着?他還活着?”薛氏一得到消息便衝去找司予執了,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一般。

司予執看着他,看着他那般無拘無束的神色,想着他喜歡什麼時候笑便笑,什麼時候哭便哭的性子,眼底,竟然生出了歆羨。

她們這些皇女,天之驕女,可卻及不上眼前的這人。

“殿下,你怎麼了?”薛氏看出了她的異樣,“難道不是真的?”

“是真的。”司予執笑道,“李正君還活着,而且醒了。”

薛氏方纔放心,“那我去看看他行嗎?可以嗎?”

“過幾日再去吧。”司予執道。

“爲什麼?”薛氏問道,不過說完了之後便想到了答案,又道:“也是,大皇女這般愛正君,如今他活過來了,定然不希望別人去打擾的!好吧,我們過幾日再去!”說罷,便抱着司予執的手,“殿下,如今大皇女正君活過來了,大皇女往後定然不會再和太女作對了,你便不需要整日跑動跑西這般辛苦了!”

司予執只是蒼白地笑了笑,沒有答話。

結束了嗎?

不,風暴,方纔開始吧。

母皇起了這個頭,便必須有一個人來收尾。

司予執沉下了眼眸。

……

次日早朝,太女就大皇女挾持三皇子一事做了全面的反擊,更是帶來了三皇子的供詞,說司予赫不但擄走了她,還一手構陷雪傢俬通外敵,甚至詆譭全宸皇貴君的謠言也是司予赫傳出去的。

一時間,朝堂再次紛亂起來。

大皇女若是構陷雪家的人,那也便證明了她方纔是那私通外敵之人。

雪傢俬通外敵朝野震驚,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若是皇女私通外敵,朝野難容。

永熙帝的態度也之前大皇女攻擊太女一般,沒有做出決斷,甚至沒有讓人去拘捕司予赫,只是任由着衆人鬧,鬧到一定程度了,便宣佈退朝。

沒有人明白永熙帝究竟是何等心思。

水墨笑的病一直沒好,便是知道李氏活着,仍是沒有好轉,甚至還加重了,司予執她們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他知道這些日子她放任着事情發展便是爲了磨礪幾個孩子,可是卻不想她居然做到了這一步!隨後,太女反擊,更是往他的心窩上捅了一刀。

當日他提出用那道聖旨換司予赫一條生路之時,她雖然沒有反對,可至今爲止也未曾有過一句準話,如今……

她真的會放過赫兒嗎?

……

外面鬧成一團,而大皇女府中,卻是平靜無波,司予赫又恢復了從前的生活,日夜不停地守着李氏,只是現在和從前不同了,不僅僅是她自己自言自語,他能夠迴應他了。

“來,再吃一點!”

“好。”

李氏的身子還是很虛弱,但是活下去應當是沒有問題,司予赫也已經很滿足了,她要的只是一個活生生的李氏,便是李氏仍是像從前那般昏迷,昏迷一輩子,她都不在乎,更何況如今還能跟她說話,還能對着她笑。

除了再次見面的那時候激動過,兩人便沒有再因爲死別重逢而激動,甚至沒有提及過去四年的痛苦,他們如新婚之時一般生活着。

或許,兩人都明白,這樣相聚的日子沒有多長時間。

司予赫原本以爲可以再長一點的,可是,薛氏的到來卻打破了她的希望。

“大皇女殿下,我求求你,你不要讓殿下替你頂罪!”薛氏衝進來便直接對着司予赫下跪了,臉已經是佈滿了淚痕,“大皇女,我知道你和正君都很可憐,可是我妻主也是無辜的?你怎麼能夠讓她去給你頂罪?!那是死罪!若是你,陛下未必會殺,可是若是殿下,陛下不會手軟的!大皇女,殿下對你也是盡心盡力吧?這般多年,她一直關心着你,這段時間,她更是爲了你不惜一切!如今她還要給你頂罪……”

薛氏萬萬沒想到司予執居然存了這個心思,若不是他無意中聽到了她交代管家往後要好好照顧他,他還不知道!

薛氏沒有衝出去求司予執,多年的相處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她的心思,所以他跑來大皇女府,求司予赫。

“大皇女,你們可憐,可是我也可憐!我和殿下也可憐我!我們連個孩子都沒有!殿下若是死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我求你,你阻止殿下好不好?!明明是你做出的事情爲何要讓我家殿下去承擔?!”

薛氏的話最後已經成了指責。

他無法不怪她,若是小事,他或許可以退讓,可是不是小事,那是死罪!他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着妻主死?!

司予赫手中的碗幾乎被他給握碎了。

她沒想過可以不爲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她只是想多一點時間!

她才找回他!

“靖王正君放心……”李氏開了口,“我們犯下的錯……我們會承擔的,不會連累其他人。”

薛氏看着他,也是這時候方纔看清楚他,不過這時候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爲李氏的樣貌驚訝了,“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氏笑道,“而且陛下也不是那等糊塗人,不是有人去認了罪,便可以的。”

“那你們……你們一定要快些!殿下明日便要進宮認罪了!你們一定要搶在殿下之前!”薛氏沒有法子在可憐別人。

李氏笑着點頭,“好。”

薛氏擦乾了眼淚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之前我會看着殿下,不讓她出門!你們一定要記得去!”

“好。”李氏還是微笑道。 шωш _Tтkā n _¢O

薛氏方纔安心離開。

“箴兒……”司予赫有些不敢面對他。

她沒有跟他說過她所做的事情,但是她知道他知道的。

一切他都知道的。

李氏伸手拿過了他手中的碗,放在了牀邊,然後握着她的手,“殿下,不管即將面臨什麼,我們都一同面對。”

司予赫擡起視線看着他,半晌後,“好。”

……

次日。

一大早,李氏撐着虛弱的身子親自伺候司予赫梳洗穿衣,兩人都沒有說話,都知道,這一別之後,兩人再見之時,恐怕要隔着牢房的門。

“等我回來嗎?”出門前,司予赫握緊了他的手。

李氏笑道:“等,一輩子都等。”

“說好了的!”司予赫伸手,緊緊地抱着他,“說了便是了的,不許不算數!”

“你也要記得回家。”李氏道,“還有,不許嫌棄我醜。”

司予赫閉上了眼睛,狠狠的抱了他一下,然後鬆手轉身快步離開,像是害怕慢了一步,她便會後悔一般。

李氏的淚,終究還是落下了。

……

薛氏從昨晚開始便病了,裝的,折騰了司予執一整晚,第二日,還硬是拉着她陪自己不讓她離開,司予執一直順着她,直到早朝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她方纔堅決離開。

薛氏看着她,傷心不已,難道他在她心裡面便是這般沒有分量嗎?她要爲別人頂罪,可有想過他?沒有了妻主,他要那般多財富做什麼?要這座府邸來用什麼用?他連個孩子都沒有!“你不用去了,大皇女應該已經去了!”

司予執面色一變,“你說什麼?!”

“昨日……我聽到了你和管家的話……你要去給大皇女頂罪!”薛氏哭着控訴道。

“你做了什麼?”司予執大怒。

薛氏也不懼,“我去找了大皇女,我求她放過你!大皇女答應了!”

“你——”

“你想打我是不是?”薛氏第一次在司予執面前這般硬氣,“你想打就打吧,反正大皇女已經去了!我不要你死,你是我妻主,我纔不要你死了!我連個孩子都沒有,連妻主都沒了我還活着做什麼?!你打死我好了,至少你還可以給我送葬!省的我老了死了連個送葬的人都沒有!”

“你——”司予執氣極了,連話也說不出來。

“哇……”薛氏大哭了起來,撲在了司予執的身上,緊緊抱着,嘴硬的厲害,可心始終捨不得,“殿下,我們不要管這些事情了好不好?我們又不是那些有本事的人……我們管這般多事情做什麼?我們好好過我們的日子不好嗎?殿下……我求你了……不要管了……以後不管什麼事情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殿下,你不要丟下我不管!”

司予執身子僵硬了半晌,最後還是動手推開了薛氏,隨後轉身離開。

“哇——”薛氏哭的更加的厲害了。

……

司予執趕進宮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司予赫在今日的早朝上已經將一切都給招認了,如何構陷雪家,如何擄走三皇子,如何編造散播對皇貴君不利的謠言。

全都招認了。

便是已經有了太女的指控,但是親口從司予赫口中說出,卻還是讓所有人震驚不已,便是已經猜到了一些的大臣也是如此。

永熙帝的臉色卻沒有半絲的變化,衆人想,或許是太過於震驚所以連反應都沒有了吧?

司予赫招認完一切之後,永熙帝沒有即可將人收監,而是將她單獨召到了交泰殿。

衆人又是一陣驚愕。

御書房內

永熙帝站在了牆上懸掛着的堪輿圖前,負手靜靜站着。

司予赫御書房中間。

兩人都沒有說話。

許久,司予赫開了口,“兒臣多謝母皇對箴兒的救命之恩。”

永熙帝轉過身,“不恨朕?”

“一切都是兒臣的選擇,與母皇何干?”司予赫笑道。

永熙帝也笑道,“太女和靖王都覺得朕不該如此,你父後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是如此,你卻說,和朕無關?”

“的確和母皇無關。”司予赫緩緩道,“是兒臣做錯了路。”

“還好,沒有一直錯下去。”永熙帝道。

司予赫笑道:“讓母皇失望了。”

“至少,沒有心死。”永熙帝道。

司予赫笑道:“多謝母皇。”隨後,又道:“若是兒臣最終選擇一錯到底,母皇會如何處置兒臣?”

永熙帝靜靜地看着她半晌,然後,一字一字地道:“司家不留叛國謀逆之女!”

司予赫沒有意外,也沒有難過,仍是淡淡地一笑,隨後,鄭重地對永熙帝磕了一個響頭,“請母皇降罪!”

司予執趕到交泰殿的時候,司予赫正在被侍衛押了出來。

“大皇姐!”

司予赫停下了腳步,淡淡笑道:“二皇妹。”

司予執臉色很難看,“大皇姐……”

“二皇妹,我自己做的事情便該由我自己承擔。”司予赫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錯了開頭,不能再錯結尾了,若是我要別人給我頂罪,箴兒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都會看不起我。”

“大皇姐!”

“你放心,母皇不會殺我的。”司予赫繼續道,“不要怪你的正君,他也是關心你,其實,有這般一個爲了自己什麼都不在乎的正君是福氣,我很高興二皇妹也有這個福氣。”頓了頓,又道,“謝謝你,二皇妹。”

隨即,讓侍衛繼續離開。

司予執沒追上去,只能握緊拳頭站着看着。

宗親大牢外,司予述靜靜地站着,過去的四年,她無數次來這裡,卻沒有一日敢進去。

她不敢進去面對白氏!

面對自己的無能!

而今日,那個將她逼到了絕境上的人要進來了,可是,卻不是她親手送進來的,終究,她還是沒有辦法擺脫無能。

“太女殿下。”

一個侍衛上前行禮。

司予述點了點頭,隨後看向司予赫,“我說過我沒有擄走你的正君!”

“這已經不重要了。”司予赫看着她。

司予述看着她半晌,隨後,起步離開。

不重要嗎?或許對她來說是不重要的,可是,對她來說,卻不是!不是——

……

司予執神色有些恍惚地離開,方纔走到皇宮的宮門口,便見薛氏一臉淚痕地看着自己,她停下了腳步。

薛氏不管她會不會生氣地衝了過來,緊緊地抱着她。

司予執愣怔了半晌,最終,擡起了手,抱着他的,“我們回家吧。”

薛氏渾身一顫,然後,哇的大哭了出聲。

他真的害怕自己見不到她走出皇宮,更害怕她再也不理自己!

……

司予赫承認了一切罪名,雪家自然無罪釋放。

短短半個多年,便是經歷了半輩子波折的雪硯也有些恍惚。

看着蕭索的雪家,雪硯只是淡淡地交代下人收拾一下,然後讓大家都去休息。

休息。

是啊,她們都需要休息。

雪凝回了院子,站在空蕩蕩的寢室內,心,彷彿空了似的。

雪傾走進來便見女兒呆怔地站着,嘆息一聲,隨後上前,“梳洗一下進宮一趟吧。”

雪凝轉過身,“母親。”

“二皇子有孕了,那日,你所說的話太過傷人了。”雪傾嘆息道。

雪凝聲音有些顫,“他……”

“好好跟他說,他會原諒你的。”雪傾正色道,“從前也不覺得這孩子多麼好,這一次雪家出事,方纔看出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

“母親……”雪凝握了握拳頭,“你也沒有懷疑過他嗎?”

“母親懷不懷疑他,甚至整個雪家的人懷不懷疑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裡是否信他。”雪傾笑道,“凝兒,他是你的正夫,要和他攜手走一輩子的人是你。”

雪凝沉默。

“進宮吧,好好跟他說。”雪傾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這件事我們雪家固然受了驚嚇,可傷害最深的人還是他,雙重背棄,他能夠熬過來已經很了不起了。”

雪凝明白她的話,“他,真的會原諒孩兒嗎?”

“只要你有心,他自然會。”雪傾笑道。

雪凝卻低下了頭,似乎沒信心。

……

雪家沉冤得雪,皇貴君的謠言也被攻破了,太女一反劣勢,只是,她似乎沒有多少興奮之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不方便表露太多。

司予述如何別人不知道,但是太女府一掃之前的陰霾卻是人人都看到的。

若是沒有之前的事情,司徒氏定然高興不已,可是現在,她更加的擔心永熙帝會不會追究自己,太女沒事了,往後想娶什麼樣的人沒有?

他害怕着,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程秦的反常。

功虧一簣!

程秦在得知了外面的消息之後,腦子裡只是想到這個詞。

半個月,他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了。

可是,卻還是被司予述要求臥牀養傷。

“出去吧。”喝完了藥,程秦緩緩道。

下人領了命令退下。

待下人退下,程秦平靜的面容開始扭曲了,就這樣功虧一簣了!

他不甘心!

怎麼也不甘心!

他犧牲了一個孩子,他的親生骨肉,可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大皇女承擔下了一切罪名,雪家沉冤得雪,太女安然無恙,皇貴君仍是那個萬千寵愛的皇貴君,一切都沒有改變!

而他,卻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

“不!我不能失敗!不可以——”

就是爲了他的還在,他也不可以失敗!

程秦下了牀,不顧下人的阻攔欲去找司予述,如今只要將司予述繼續迷着,他便還有機會!可是當他順下下人的指引去了前院的花廳,卻聽到了讓他心中一驚的話。

司予執和司予述的對話。

關於程秦身份。

程秦站了半晌,然後,轉身,面無表情地返回。

“你說夠了嗎?!”司予述似乎仍是聽不進去,仍是堅持相信程秦。

“太女……”

“當日你爲何知道司予赫在斷崖?”司予述岔開了話題,反過來質問。

司予執一愣。

“念在你是真心關心琝兒,本殿不追究這件事,但是,你也不要再在本殿面前說本殿侍君的是非!”司予述冷冷道,隨後,下令送客。

司予執沉默半晌,“太女若是不信可問問三皇弟,當日出宮一事,三皇弟最清楚,還有……若是程秦的身份存疑,那不僅對太女你自己,對三皇弟,對雪父君也是一個極大的威脅!”頓了一下,咬着牙又繼續道:“太女應當不想自己身邊出一個如同本殿生父那樣的人!”

說完,拱手告辭離開。

司予述垂下了頭,面容扭曲。

……

司予赫被關進了宗親大牢,只是這件事卻沒有完結。

朝臣奏請永熙帝嚴懲,而之前一直對司予赫窮追猛打的司予述卻沉默了。

此外,靖王司予執上奏爲司予赫求情。

鳳後自認教女不善請罪,也爲司予赫求情。

最後,連受害人也爲司予赫求情,請求永熙帝免司予赫一死。

“孩子可想好取什麼名字了?”司予述每日都會進宮看看孩子。

司以琝的精神已經恢復了過來了,“想好了,就叫李悅。”

“一個李樂一個李悅。”司予述失笑,“也好,簡簡單單的,簡簡單單的就好。”

司以琝看了看她,“皇姐……你生我的氣了?”

“生你什麼氣?”司予述一邊小心翼翼地抱着睡的正香的孩子,一邊問道。

司以琝看着她,“我爲大皇姐求情一事。”

司予述看向他,“既然你說起來了,那便告訴我,爲什麼?”

“我覺得她是無意傷害我的。”司以琝沉吟會兒道,“怎麼說她都是我們的皇姐……又沒有害我們的性命……皇姐,算了吧。”

司予述看着他,“你便不恨她?她差一點害的你一屍兩命。”

“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司以琝笑道,“皇姐,父君不在的日子裡,大皇姐對我們很好的,如今她知錯了,便算了吧。”

司予述看了看他,然後低下頭看着新生兒,“這孩子倒是像母親多一些。”

司以琝明白她的用意,也沒有繼續那個話題,“像母親好,李浮會高興的,可惜不是女兒。”

“往後再生就是了。”司予述道。

司以琝瞪了她一眼,“我纔不生了!還不怕啊?”

“說不定到時候是你自己想生……”

“我就是不生!”

雪暖汐站在門口,看着裡面鬥嘴的姐弟,笑着站了會兒,沒有進去打擾,如今,對他來說是雨過天晴了,可是……

雪暖汐看向交泰殿的方向,這時候,纔是她最難的時候吧?

他不知沒想過她在這些事情上面的角色,只是,他比那些孩子要明白多一些,最難還是她。

……

司予述並沒有當場答應司以琝,只是兩日之後,她還是上了摺子替司予赫求情。

這般舉動倒是讓朝臣吃驚。

雪凝已經連續好幾日進宮求見了司以佑了,從她被放出來的第二日開始,每一日都進宮,但是每一日司以佑都不見,司以佑讓雪天恩來見雪凝,但是他始終不出面。

雪凝知道,他心裡還是怪自己的。

蒙斯醉不明白,看着正低頭縫製着夏衣的兒子,他最終還是上前,問了出口。

司以佑擡頭看着父親,“這般多年,她是對我很好,很好很好,可是,我總是覺得缺了東西,缺了一種認同。”話,頓了頓,“雪凝,始終未曾將我當做她的結髮之夫,她不過是將我當作了皇子,對我好,只是因爲,她必須這般做。”

蒙斯醉一驚,“她……”

“父君不必生氣。”司以佑打斷了他的話,“當年我們的婚事因何而來,我們都清楚,她能一日既往地對我好,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仍是想着不連累我,已經很難得了。”

“那你爲何還要與她共患難?!”蒙斯醉無法理解。

司以佑笑了笑,“我不介意陪着她吃苦,甚至,陪着她吃苦可以讓我更加的舉得我是她的結髮之夫,是他們雪家的人,可如今……不必了,我還是二皇子,有自己皇子府的二皇子。”頓了頓,又道,“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母皇設立皇子府並不好,這根本是將我們這些皇子隔絕在了妻家之外,可這些年,看着大皇兄和莊之斯恩愛有加,看着他大皇兄融入莊家,我方纔覺得自己錯了,其實,大皇子府只是一座府邸罷了,是隔不開親情牽絆的,而我,之所以始終與雪家格格不入,也不過是因爲我自己的緣故。”

“佑兒……”蒙斯醉看着兒子,良久之後方纔艱難問道:“你愛雪凝嗎?”

司以佑看着父親,“父君,結髮夫妻之間除了愛情,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的情感的。”

蒙斯醉面色一顫。

“比起那虛無縹緲的愛,兒臣更想要相濡以沫相攜到老的感情。”司以佑緩緩道,“父君,看着你和母皇這般多年爭爭吵吵,兒臣……或許是怕了。”

蒙斯醉再一次受了打擊,他從未想過自己和永熙帝的事情會影響到孩子。

司以佑低下頭,繼續做着手中的衣裳。

……

司予赫被關押之後,司予述更加忙碌了,原先司予赫的差事,永熙帝大筆一揮移交給了司予述。

讓太女插手兵部的事情,便是永熙帝容許儲君進入軍務。

這是一個很重大的放權信號。

朝臣各懷心思,司予述卻穩如泰山,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並未有過任何激進的行爲,這讓不少老臣心中欣慰。

困擾在太女身上的危機解除了,太女沒有後嗣的弱點便又重新暴露出來了。

御史開始行動。

其他的朝臣也附和。

永熙帝也鬆了口,讓禮部好好選幾個合適的給太女挑選。

只是最後,司予述拒絕了。

“爲何拒絕?”永熙帝將人叫道了御書房。

司予述垂頭道:“兒臣想先處理好手頭的事情。”

“事情永遠處理不完,但是……”

“母皇,兒臣心意已決!”司予述擡頭正色道。

永熙帝看着她半晌,最終,還是如了她的意。

……

“快,都好好準備!”司徒氏收到消息,心情難得大好,殿下只要不納夫侍,那他還是太女府最大的!只要她在殿下納其他夫侍之前再懷上孩子,那陛下便是再不願意也不會對他下手!

這是司徒氏想了許多日想出來的辦法。

今日,便是準備執行。

司予述回了府,便被司徒氏院子的小侍攔住,說司徒氏請他去,說兒子想她了。

若是司徒氏自己請,司予述未必會去,可是,想起兒子,她無論如何也會去的。

這也是司徒氏如今最大的砝碼。

只是很可惜,司予述方纔進了西苑,便又被程秦給攔住了,親自來攔。

司予述凝視着他,眼眸深處幽暗無比,“你傷勢方纔好,怎麼出來了?”

“許久沒見殿下了,今晚我備了些酒菜,請殿下賞臉。”程秦淡淡道。

司予述沉吟會兒,“也好,本殿也許久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殿下請。”程秦彎了脣,笑了。

……

程秦的酒杯備在了小花廳內。

花廳內燃着薰香,一室的清幽。

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放着好幾個精緻的小菜,還有上好的酒。

“殿下忙了這般長時間,如今總算可以鬆口氣了。”程秦親自爲司予述倒了一杯酒,也爲自己倒了。

司予述看着他手中的酒壺,“你傷纔好,還是不要喝了。”

“喝一兩杯無礙的。”程秦笑道,“我問過了太醫,太醫說沒事的。”

司予述看了他會兒,“既然太醫說了沒事,那便小酌兩杯吧。”

程秦笑着端起了面前的酒,“祝賀殿下雨過天晴,前程似錦。”

“雨過天晴,前程似錦?”司予述淡淡笑道,“怎麼這般說?”

“難道不是嗎?”程秦反問道。

司予述端起了眼前的酒,卻沒有飲,“秦兒,今日你似乎有些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程秦問道。

司予述道:“溫柔多了。”

“殿下是說程秦以前不溫柔?”

“也是,不過以前不管我們多親近,本殿總是覺得你心裡有個地方本殿是觸碰不到的。”司予述緩緩道。

“殿下誤會了。”程秦回道,“程秦的心裡只有殿下一個。”

“我沒有懷疑你什麼。”司予述繼續道,“或許本殿太貪心了吧,得到了便想要更多。”

程秦看着她,“殿下今日也似乎不一樣,似乎……比以前多愁善感了。”

“是嗎?”司予述淡淡笑道,“或許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吧。”

“那便喝些酒,吃些菜,然後程秦伺候你就寢吧。”程秦道。

司予述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酒,似笑非笑,“你就這般想本殿喝了這杯酒?”

“是。”程秦溫柔笑道,“以前程秦似乎從未這般陪殿下喝過酒。”

司予述想了想,“也是,好,既然你這般想本殿喝了,本殿便喝了。”

“殿下,等等。”程秦卻叫住了她。

司予述笑道:“怎麼了?”

“程秦敬你。”程秦端起了自己的拿杯,舉起道,隨後,一飲而盡。

司予述笑的更加的深,也舉杯,一飲而盡。

“殿下舉得這酒如何?”程秦笑道。

司予述道:“苦。”

程秦神色一愣。

“許是本殿這些日子苦慘了,所以不管吃什麼喝什麼都覺得苦。”司予述笑道。

程秦恢復了笑容,“是嗎?不過事情都過去了,殿下往後便不會苦了。”

“是嗎?”司予述淡淡道。

程秦笑道,“自然是。”

司予述擱下了酒杯,“你請本殿來,不會是隻是想和本殿喝酒聊天吧?”

“自然不是。”程秦回道。

司予述繼續道,“那是爲了何事?”

“那日靖王殿下來找殿下,我聽見了。”程秦緩緩道。

司予述神色不動,“是嗎?”

“殿下便真的相信我?”程秦繼續道。

司予述沒有回答,“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程秦搖頭。

司予述靜靜地看着他,“那你要告訴我,你是或不是嗎?”

“殿下會信嗎?”程秦問道。

司予述點頭,“你說,我便信。”

“只是結果未必是殿下所願見的。”程秦笑道。

司予述也笑道:“不願見或願見,事實終歸是事實,不是嗎?”

“也是。”程秦認同,然後,一字一字地道:“靖王殿下所說的都沒有錯,我的確是秦氏的遺孤。”

司予述的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

“看殿下的反應,應當是懷疑我吧?”程秦笑着道,只是笑容多了諷刺,“否則怎麼會這般冷靜?”

“論年紀,當年秦家出事之時,你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稚兒,如何會知道這般多?”死用戶數反問道。

程秦繼續笑道,“當年,秦家遭逢橫禍,父親剛好在外祖父家做客,在官差去抓人之時,父親帶着我先一步逃走了,也許是當時死的人太多了,也或許是當時負責這事的官員見人走了擔心守責難受連累,便找人頂替了,也或許是上蒼有眼,留秦家一絲血脈來向你們司家索命!我和父親、奶爹逃脫了,後來幾經輾轉,父親最終因病去世,而當時的南方,又遭逢大旱,奶爹最終爲了救我而亡……後來,我在奄奄一息之間,被程家所救,當時,我還不知道,程家和皇家有關係……你說,我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稚兒,所以不會知道這般多……沒錯,幼時快樂的事情我是忘得差不多了,可是獨獨記住了這件事!殿下,若是你經歷過那般生死逃亡,看着自己的父親,奶爹死在自己的面前,聽着他們臨終的遺言,你會忘記嗎?”

司予述沒有說話。

“父親、奶爹……他們都沒有讓我報仇,在進京城之前,我也沒有想過報仇……”程秦笑着繼續道,卻比哭還難看,“便是進了宮,見到了永熙帝,我也沒想過報仇……雖然她的懲處狠了些,可是,卻並沒有錯,秦家叛國謀逆,是該死,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秦家九族的死居然是因爲一個構陷!居然是因爲你的母皇被她的枕邊人算計!秦家九族,幾千人啊!就是這樣死了!我若是不保此仇,如何配爲人?!”

“所以你一改厭惡我的態度接近我,讓我一步一步地走進你的溫柔陷阱之中,然後,嫁給我,再在我的府中興風作浪?”司予述反問道。

程秦沒有否認,“是!我知道我不可能殺的了皇帝,甚至你的父君,我也未必能夠殺的了,而且,殺了他們還不是最好的報應!”

“所以,你找上了我!”司予述扯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毀了我,不僅母皇傷心,父君也會傷心!”

“是!”程秦咬着牙道,“我們秦家數千人枉死,你們一家豈能幸福快樂?!你父君大難不死又如何?我要替天行道,讓你們下半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秦家叛國謀逆?那你們司家又是什麼?!前有你弟弟和西戎國主不清不楚還生下了孽種,如今你大皇姐又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和敵國勾結!我們秦家被誅殺了九族,那你們司家又該誅殺幾族?!憑什麼你們犯了罪便可以沒事,我們秦家卻要滅九族?!就是因爲你們是皇族嗎?!”

“所以,你不惜殺了自己的孩子來挑撥我與大皇姐的關係,來構陷弗兒,最後還誣陷大皇姐非禮你,讓我和大皇姐的關係更加的糟糕,最後,你還將琝兒的事情告知大皇姐,好讓大皇姐利用琝兒來威脅我?”司予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我原先也沒想到這般好的方法的,是你的司徒側君告訴我,你的正君屋子裡藏了東西,會害人胎兒的東西,我便去看看,誰知,竟然真的找到了,起先我還以爲司徒氏是好心,後來方纔知道,他不過是想借我的口來擊倒白氏罷了!”程秦笑着道,“只是,這時候我卻想到了更好的辦法,與其用這東西去擊倒一個無關緊要的白氏,不如好好利用,你不是讓我和那馮側君好好來往嗎?不是想利用這般讓你和大皇女的關係更加的融洽好,好!我成全你,我會好好的和他來往……”

“在你得到那墮胎藥之前你已經和馮氏來往了!”司予述眼眸漸漸地泛紅,“你早就不想要那個孩子!”

程秦像是被揭破了心中事一般,面善閃過了一抹難看,可很快,便又笑道:“是又如何?我如何能夠生下混有你們司家血脈的孩子!我若是這般做了如何對得起我秦家的幾千亡魂!”

司予述面容猛然一獰,起身揚手掀了桌子。

程秦不動,任由着菜汁濺到了他的身上。

“本殿在你的眼中,只是仇人,只是一枚棋子?!”司予述終究還是打破了淡定。

程秦卻仍是那般,緩緩站起身來,“是。”

司予述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沒有人可以殺本殿的孩子,即使你他的父親!”

“我是他的父親,我有資格決定他的去留!”程秦卻反駁道。

司予述手加重了力度,“你便不怕本殿殺了你!”

“殿下……”程秦笑着道:“我既然敢說,便不怕死。”

“你不怕死?那你不是報不了仇了嗎?”司予述道,“你不是不要命了都要報仇嗎?!”

程秦仍是笑着,“去年,司徒側君給了我一包毒藥,讓我去毒殺宗親大牢內的白氏,我自然不會傻傻的爲他賣命,所以,我故意在德貴君面前掉落了那包毒藥,讓德貴君看清楚他那侄兒的真面目,不過在這之前,我偷偷藏了一些。”

司予述面容一變。

“沒錯,就放在了方纔的酒中。”程秦繼續笑道。

司予述渾身顫抖,額上的青筋也跳動着,“你——”

“殿下,程秦陪你共赴黃泉!”程秦一字一字地道,“你死了,纔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我可是他們親手送進來給你的!還有你的弟弟,他也會因爲這件事而痛不欲生!”

“賤人!”司予述鬆開了他的脖子卻揚手甩了他一個耳光。

程秦跌倒在地上,手掌被地上的碎瓷片割傷了,嘴角也滲出了血,“賤人?呵呵……殿下以爲你身邊又有幾個好人?你的正君白氏……他有多好?不也是一個爲了家族而將你拱手送人的人嗎?你的司徒側君,你說他單純善良?呵呵……你現在定然是認爲當日逼迫那小侍自盡的人是我吧?只是很可惜,不是,就是你口中單純善良的司徒氏!是他將人殺了,還逼迫他留下遺書構陷白氏!我害人,他也有一份功勞!”

“你胡說!”花廳的門被人猛然推開。

司徒氏面色慘白地衝了進來,他本是忍不住來找程秦晦氣的,可是卻沒想到居然聽到了這些,而他,居然將他也給供了出來,“你這個賤人胡說!”他衝到了程秦的面前,揪起他便打,“你居然敢污衊我!你這個賤人我殺了你!”

說完,便拿起了地上的一塊瓷片兇狠地刺向了程秦。

司予述當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司徒氏大驚,“殿下!?”

司予述拉起了他然後將人甩到了一邊。

司徒氏當即又上前,“殿下,你不要聽他胡說!他是在污衊我!殿下,這個賤人在污衊我!他就是不讓我們好過,他在污衊我!”

“滾開!”司予述揚手揮開了他。

司徒氏跌坐在了地上,可卻還是不放棄,緊緊地抱着司予述的雙腿,“殿下,你不要信他!不要信這個賤人!殿下,我真的沒有做過這些事情,我沒有——”

司予述沒有理會司徒氏,繼續盯着程秦看着,“你便這般……想我死?!”

“是!”程秦擡着頭,盯着她。

司予述繼續問道:“這般多年,本殿待你這般好,在你的心裡便沒有一絲的感覺?!”

“待我好?”程秦嗤笑,“你不過是將我當成了一個玩物罷了,寂寞的時候來玩玩,心煩的時候又來玩玩,司予述,太女殿下,我在你的面前連個妓子都不如!甚至你玩我,也不過是不想讓我將你弟弟的秘密公諸於衆罷了!”

“好!好!好!”司予述一臉擠出了三個好字,臉色陰沉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來,“程秦……不!秦氏,秦氏!很好——”話頓了頓,隨後厲吼道:“來人!”

不一會兒,幾個侍衛涌了進來。

“將這個賤人給本殿……”

話,卻頓住了。

她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給本殿押去刑房!”

“是!”

程秦似乎感覺到了不對勁,睜大了眼睛看向司予述,“那藥——”

“你以爲本殿懷疑你卻不防着你嗎?!”司予述冷笑道,“秦氏,別忘了這裡是太女府,是本殿的地方!”

“你——”程秦無法接受。

“把他押下去!”司予述厲吼道。

“司予述——你殺了我!你殺了我——”便在一片叫囂聲中,程秦被押了出去。

狼藉的花廳內,還剩下一個司徒氏。

“殿下,你一定要信我……”司徒氏的聲音也低了,因爲司予述可怖的神色。

司予述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男子,她一直以爲是一個天真良善的孩子,可是……“呵呵……呵呵……”

她還真的是瞎了眼了!

“滾開!”

司予述踢開了司徒氏,隨後,轉身離開。

“殿下——”

……

不久,太女府傳出消息,太女府侍君程氏謀害太女,太女僥倖逃脫,其後,經審訊,此侍君竟然是十七年前叛國謀逆的秦家遺孤,混進宮中便是爲了刺殺永熙帝報仇,之後陰差陽錯進了太女府成了侍人,便轉而禍害太女府,事敗之後,不但招認了刺殺太女一事,更是招認了四年前榮王府馮側君與其小產一事是他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目的就是爲了構陷太女正君白氏,讓太女和當時的榮王反目成仇,大皇女之前的所有事情也是受了他的蠱惑所致。

京城,再一次被這個消息震驚。

太女得知審問結果,大爲震驚及憤怒,當即將供狀呈給永熙帝,向永熙帝請識人不清之罪,且請永熙帝赦免太女正君白氏處宗親大牢。

永熙帝收了供狀,沒過多久便下旨釋放太女正君。

白氏走出宗親大牢之時,夕陽似火,而在他的前方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浸染在了漫天漫地的血紅中,靜靜的,彷彿石化了一般。

他緩步上前,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然後,微微一笑,輕喚道:“殿下。”

司予述猛然伸手將他摟入懷中……

……

遠處,雪暖汐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心裡的難受稍稍減去。

……

交泰殿

冷霧神色凝重地遞上了一封密函。

半個時辰之後,兵部接到了西北急報,大周使團即將進入新邊城之前一日遭遇刺客襲擊,傷亡慘重,禮王與禮部尚書負傷,而李浮在與刺客激戰之中失蹤。

次日,西戎國發兵攻城。

……

司以琝是在孩子滿月之後方纔知道李浮失蹤的事情,當即,便要趕去西北。

自然,不會有人同意。

“母皇,我求你,李浮一定是被宗哲景遙抓了,母皇,我一定要去!母皇,我求你!我求你!”司以琝只能求永熙帝。

只要她答應了,她就能去!

“琝兒——”雪暖汐不知該如何勸方纔好,“你聽父君的話,父君讓你母皇派人去找,悅兒方纔滿月……”

“我一定要去!”司以琝厲聲道,“父君,你不知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瞎了眼認錯了宗哲景遙,便不會有今日的事情,父君!都是我的錯!李浮是因爲我纔會被宗哲景遙抓了的!她一定是要用她來威脅我的!父君,你讓我去!”

雪暖汐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琝兒……”

“父君,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錯了——”司以琝泣不成聲,跪在了雪暖汐的面前磕着頭求着他,“父君,我求你讓我去!你讓我去吧!”

雪暖汐手足無措,擡頭看向永熙帝。

“你真的想去?”永熙帝緩緩開口。

“涵涵!”

司以琝轉過身,額頭上已經破損了,“是!”

“爲什麼?”永熙帝正色問道。

“因爲一切都是我的錯……”

“這不是理由。”永熙帝伸手扶起了他,“琝兒,好好想你一定要去的理由!你明明那般怕她,可如今卻要去那樣靠近她的地方,琝兒,好好想想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司以琝神色無措,“母皇,我不想她有事!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只是不想讓李浮有事!宗哲景遙一定會殺了她的!母皇,我不想讓她有事!你讓我去!我求你讓我去!”

“你即使去了宗哲景遙也未必會放過李浮!”司予述大步走了進來,“母皇,兒臣也不同意讓琝兒去!”

“皇姐!”司以琝喝道。

司予述看着他,“李浮若是在乎你便一定會安全回來!”

“皇姐——”

“母皇,西北軍報。”司予述沒有再理會司以琝,轉過頭對永熙帝道,“莊大人和內閣幾位大人都在交泰殿等着母皇。”

永熙帝看了看她,頷首,“嗯。”隨後,起步離開。

“母皇——”

“琝兒!”司予述阻止了他去追永熙帝,“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即使母皇同意我也不會同意!你好好地在宮裡面照顧孩子!”說完,轉身便走。

司以琝仿若崩潰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雪暖汐雖然焦急難過,可是他也不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她們,又有什麼瞞着自己嗎?

……

沒有人同意他去西北,司以琝便真的安安分分地待着照顧孩子嗎?

自然不會。

他安分了三日,而第四日清早,辰安殿內便不見了他的蹤跡,與此同時,宗親大牢中的司予赫也不見了蹤跡。

“你說什麼?三皇子假傳聖旨將大皇女給放了出來了?”水墨笑一臉的荒謬神色。

“回鳳後,是的。”那宮侍道,“三皇子昨夜領着大皇女出宮去了,現在辰安殿已經鬧翻了,皇貴君和陛下吵的很厲害,太女也在,冷總管讓人來請鳳後過去。”

水墨笑愣怔了半晌,隨即便明白過來了,三皇子能夠做成這些事情必定是得了她的默許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什麼?!還有那三皇子,他自己要去救自己的妻主,拉上本宮的女兒做什麼?!”

西北一戰,朝中本就有人說與赫兒有關,如今他居然拉上赫兒逃獄,這不是讓赫兒更是水洗不清嗎?

“備轎輦,去辰安殿!”

……

水墨笑到了的時候,雪暖汐正從裡面怒氣衝衝地衝了出來,便是見了水墨笑,也沒有停下。

“皇貴君?!你要去哪裡!”

“我要離開這裡!我再也不回來了!”雪暖汐頭也沒回地怒吼道。

水墨笑心中一驚,欲再喊他的時候,司予述追了出來,“太女,到底怎麼回事?!”

司予述的臉色也很難看,“母皇在裡面,父後自己問便是,兒臣還要去追父君,請父後見諒。”說完,起步離開。

水墨笑愣怔了一下,隨後轉身進了暖閣。

一進暖閣,便見滿地狼藉。

而永熙帝則是坐在了暖塌上,身上的衣裳明顯是被劇烈拉扯過,髮髻也散落,臉上還多了幾條紅印,這哪裡是威嚴的皇帝,簡直是……

“陛下,到底怎麼回事?”

永熙帝似乎沒在意自己此時的樣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來了?”

“冷總管讓我來的。”水墨笑回道,素後咬了咬牙,又道:“陛下是故意讓三皇子離開的?”

永熙帝沒有回答。

“那便是了!”水墨笑道,“陛下爲何要這般做?!琝兒任性,但是陛下不該任性!”

“孩子長大了,總是該自己選擇自己要走的路的。”永熙帝緩緩道。

水墨笑一窒,“琝兒是男子,如今西北……算了!你既然敢放他去,便是有了萬全之策!”吸了吸氣,“琝兒去西北是爲了李浮,可是赫兒呢?你讓琝兒拉上赫兒是爲什麼?”

永熙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的女兒犯的是謀逆大罪,便是朕不殺她,她這一輩子也只能在宗親大牢中度過!”

“那和……”話沒有說完,水墨笑眼中頓時一亮,驚喜道:“陛下的意思是……”

“你病了已經夠久了!”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你纔是鳳後,總是讓德貴君幫你管着後宮,你是想將鳳後之位也讓給他嗎?”

水墨笑心裡高興,也不介意她這話,“臣侍這便重掌後宮,陛下放心,臣侍不會讓你爲後宮煩心!”

“去吧。”永熙帝垂下了視線,“朕想靜靜。”

水墨笑看了看她,“是。”隨後,轉身離開。

半晌,冷霧進來。

永熙帝沒有擡頭,“人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冷霧道。

永熙帝點頭,“那就好。”聲音似乎比之前少了中氣。

“那皇貴君那邊……”

“沒關係的。”永熙帝緩緩微笑道,“他越氣,便越好。”

這樣,將來沒有她的日子,他纔可以好好地過下去。

阿暖,好好的過下去。

……

司以琝和司予赫一走便是三個多月,七月流火之間,一封密函從西北送來。

隨後不久,已經在太女府住了三個多月的皇貴君匆忙回宮,可只是待了一個時辰,便又離開了,據聞在御書房,又和永熙帝大吵一番,幾乎沒將整個御書房給拆了。

第二日,西北捷報傳來,經歷三個多月的僵持,大周終於大敗西戎大軍,西戎國再次提出和談,而與捷報一同傳來的還有三皇子的死訊。

三皇子趕赴西北救妻主,可最終卻得知妻主早已被西戎刺客殺害,三皇子勢要報殺妻之仇,與大皇女深入敵營,不但盜取了對方的佈陣圖,還刺傷了前來鼓舞士氣的西戎國主,最終使大周大敗西戎大軍。

只是三皇子在逃離敵營之時中了利箭,最終救治無效身亡。

三皇子臨終遺言,要與妻主合葬。

永熙帝忍痛下旨務必護送三皇子夫妻靈柩回京,同時命禮王爲首的使團留在邊城與西戎和談。

八月末,司予赫護送三皇子夫妻靈柩安全回京,太女親往迎接,隨後,永熙帝下旨,以皇女之禮安葬於高陵。

大皇女司予赫還押宗親大牢。

九月初,太女以皇貴君傷心過度,不忍見兒子遺孤,將三皇子遺孤李樂與李悅送去了臨州雪氏祖籍,入雪家族譜,由雪家族人撫養。

十月秋獵,永熙帝因悲傷三皇子之死而病倒,秋獵取消,十月末,和西戎的和談達成,西戎立下國書承認西北新三城乃大周領土,永不言奪回,此外,再割讓兩城以示求和之心。

十一月初,使團回到京城。

而也便在使團回到京城的第二日,永熙帝對大皇女一事做出決斷,大皇女司予赫私通外敵,構陷忠臣之後,殘害手足,雖罪大惡極,但亦受人挑撥蠱惑所致,且因其襄助大軍有功,特免其死罪,貶爲庶人,流放漠北。

司予赫帶着家眷離開京城的那一日,漫天大雪。

司予昀也來送了她。

便在司予赫離去的最後一刻,她靠近司予昀,低聲道:“三皇妹,不要繼續錯下去了。”

司予昀面上盡是離別愁緒,“大皇姐保重!”

司予赫看了看她,隨後,輕笑一聲,轉過視線看向衆人,“大家保重!”隨後,上了馬車,離開。

“我們還會回來嗎?”

“會的。”

“可是我不想回來。”

“對不起。”

她會回來的,這是母皇給她的責任,她已經讓母皇失望過一次了,不能再讓她失望第二次。

“罷了,你回來,我便回來。”李氏伸手,緊緊地抱着她。

……

風雪繼續肆虐,直到前方的馬車淹沒在了風雪之中,送行的衆人方纔離開。

莊之斯拱手和司予執司予昀打了招呼,隨後帶着哭成了淚人的司以晏離開。

司予昀回頭看前方的城門。

城門上,司予述靜靜的站着,白色的披風與白色的雪融爲一體。

司予昀攥緊了拳頭,看着城門上的人,心中,默道,從今日起,往後,便是你我的戰爭!而我,絕對不會再輸!

“三皇妹。”司予執輕輕叫道。

司予昀轉過身,“風雪大了,二皇姐還是早些回去吧!”說完,上了馬車離開。

司予執靜靜看着馬車飛奔而去,再擡頭,城牆上的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遠處。

漫天的風雪幾乎將她淹沒。

還沒有結束吧?

……

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壽辰,而在這一日,在壽宴之上,太女司予述卻送了一份極爲震撼的“賀禮”。

她竟然請辭太女之位。

------題外話------

又要當喊狼來了的小孩了

下午去醫院,被拍也撐不下去了,下午寫不了,剩下的只能留做下次更新,下一章真的是最後一章了,看了幾千字的細綱,應該寫的完……

還是別拍我吧,心裡承受能力弱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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