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屬於溫暖

雪府

書房

雪千醒沉着一張臉立在窗前,雪傾黑着一張臉坐着,雙手還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像是在壓抑着什麼似的。

雪硯推門而進,“母親。”

“汐兒如何了?”雪傾急切地問道,又擔心又惱怒,她這弟弟怕是被那十六皇女給迷暈頭,自她將他抱回家中,他便嚷着說不要見到她,理由竟然是她拿劍指着他的心上人,可是即便如何,她還是無法放心,他手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始終是傷了,可是他卻一個勁地將她趕出來,就是不讓她進去看他。

雪傾看了看她,“太醫看過了,只是一些皮外傷,過幾日待傷口癒合了便會好。”

“我去看看他。”雪傾說完,旋即準備離開。

“等等。”雪千醒轉過身來,叫住她。

雪傾腳步一頓,挑眉道:“母親也要如汐兒一般說我?”

“即便她再如何不是,她也是大周的十六皇女!”雪千醒厲色道,“當初我讓你出外遊歷不是讓你學着江湖人士的快意恩仇!”

雪傾一窒,“母親,她那般傷汐兒,女兒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方纔會一時衝動……”

“一時衝動?”雪千醒慍怒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時衝動差一點便將我雪府滿門都給毀了?”

雪傾反駁,“難不成母親讓我袖手旁觀?!”

“你不是汐兒,也沒資格學他的任性!”雪千醒怒道。

雪硯插話道:“二妹,母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這個妹妹其實與汐兒很像,做起事情來都是衝動之極,幸好這一次並沒有鬧出什麼大事來,否則雪家怕是真的大禍臨頭。

她嘆了口氣,繼續道:“即便十六皇女如何不受陛下的寵愛,她也是大周的十六皇女,若是她死了,陛下就算是爲了維護大周皇室的顏面,也絕對不會輕饒雪家,退一步來說,若是她出事了,汐兒怕是也不會原諒那個傷害她之人。”

雪傾惱怒:“那個十六皇女有什麼好?值得汐兒這般待她?”

“我們這個弟弟是個什麼性子,你不會不知道。”雪硯正色道,“他若是認定了的事情,誰也阻難不了!”

“可是如今那十六皇女已然將話給說絕了,難不成汐兒還要去受辱?”雪傾訝然道。

雪千醒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硯兒尚有官職在身,無法終日陪着汐兒,而她那正夫怕和看不住汐兒,既然你回來了,那便好好看着他吧。”

“我也想。”雪傾無奈道:“可是如今,汐兒根本不理會我這個二姐,我如何看他?”

雪千醒哼了哼,“事情是你鬧出來的,那就必須有你來解決!”

雪傾一窒,垂首道:“女兒知道了,我這就去看汐兒。”說罷,轉身離去。

雪硯見狀,也打算離開,卻被雪千醒留了下來,“母親有事與女兒商議?”

“嗯。”雪千醒點頭,示意她坐下,“這一次陛下所下的旨意,你如何看待?”

雪硯坐了下來,神情凝重地道:“女兒雖然在翰林院,但是和陛下接觸的時間不多,無法猜透陛下的心思,不過……女兒覺得,陛下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朝堂的反應罷了。”

如今寧王與瑞王一派已然成型,陛下這個時候拋出這樣一道旨意,怕是想試試她們的反應,又或許是探一探她們的實力,畢竟,沒有一個帝皇喜歡自己的皇女拉幫結派,因爲當自己的皇女實力強於自己的時候,那便是她皇位不保之時,而且,廢太女一事雖然已經塵埃落定,但是廢太女行刺一事定然還是在陛下心中紮下了一個刺的,如今這根刺尚未拔出,這些皇女又蠢蠢欲動,陛下如何可能在這個時候再立太女?

陛下聖體甚好,估計在活個一二十年也不會成問題,可是這寧王或者瑞王能等這麼長的時間嗎?若是這個時候定下了太女,那往後陛下怕是要日日防着廢太女行刺一事再度發生了。

雪千醒沒有什麼表示,“既然你已經心中有數,那這段時間謹記謹言慎行,我們雪家,只要忠心於陛下即可,其餘的事情,莫要摻和進去。”

雪硯瞭然,點頭道:“母親放心,女兒明白。”

“嗯。”雪千醒點頭,“沒事了,你也忙你的吧,我也去看看汐兒。”

“母親。”雪硯皺眉道,“汐兒這件事您打算如何處理?”

雪千醒看着她,“什麼如何處理?”

“女兒雖然與十六皇女並不熟悉,但是女兒卻還是知道,她並非二妹所說的那種人。”雪硯正色道,“這一次,她如此對汐兒,怕是有苦衷。”

雪千醒道:“原本爲母便不想汐兒嫁入皇家,而且以汐兒的個性,也不適合皇家,可是他卻死心塌地一定要嫁給那十六皇女,我也只好全了他的心願,如今若是那十六皇女不願意娶汐兒,我也沒辦法。”

雪硯一驚,“那汐兒……”

“他好小,或許過段時間便會好的。”雪千醒正色道,“更何況,他真的確定他是喜歡這十六皇女嗎?”

雪硯蹙眉:“母親的意思是……”

“正如你說的,十六皇女並非傾兒所說的那種人,然而,她爲何要這麼做?”雪千醒道,“今日我收到了一個消息,十六皇女府的管家正在暗中查探翰林院中幾位大人的情況。”

雪硯訝然,“母親是說,十六皇女想……”

“她想做什麼我並不清楚,不過也是可以猜到幾分。”雪千醒嘆了口氣道,“三日前的當殿杖責怕是讓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如今她有不着痕跡地介入朝政之事,而且還是從翰林院着手,這樣做,既可以掩人耳目,又爲不久之後進入翰林院做準備,呵呵……這大周的皇女沒有一個單純無垢的。”

“母親是說,她想要權利?”雪硯凝聲道。

雪千醒看着女兒,“她是大周的皇女,若是她真的想要,那便是要最高最大的那個。”

雪硯渾身一凝,“母親——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如今寧王與瑞王羽翼基本已經豐滿,十六皇女卻一無所有,她如何與她們爭?還有最重要的,陛下的態度!

這些年,陛下對十六皇女甚爲厭惡,即便她真的能夠鬥贏了寧王和瑞王,也未必能夠得到想要的!

“所以她方纔會這麼急着將汐兒推開。”雪千醒幽幽地道。

雪硯不明,“若是她真的要那個位置,那母親便是她極力要爭取之人,如今爲何要這般傷害汐兒?難道她是看清了汐兒非她不可,所以先傷了汐兒,逼得母親不得不退一步,相助於她?”

雪硯不禁將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去,若是那十六皇女野心這般的大,那定然不會放棄汐兒的?難道真的是如她所想的這樣?

雪千醒笑了笑,“她還沒有到達那個程度,或許該說,如今的十六皇女心中還存着一份仁慈之心,她還未能做到六親不認不擇手段的地步。”所以她纔會這麼急着將汐兒推開。

她在權利中浸染了數十年,也清楚,人一旦沾上了權利,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也未必可以保存心中的那一份仁慈。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十六皇女居然能將自己的心看的如此的清晰,她怕是很清楚,若是自己再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必然會變得不擇手段起來,所以她纔會再可以控制住心中的那一份邪念之前,將不想傷害之人給推開。

汐兒的確是沒有看錯人。

只是,她還是不願意將兒子嫁給這樣的人。

她雪千醒不求兒子一世榮華,只力保兒子一生平安。

“母親的意思是……”雪硯問道,十六皇女將汐兒推開,只是爲了不想利用他?

雪千醒道:“若是汐兒能夠放棄,那便是最好的結果。”

雪硯聞言,苦笑道:“母親,你覺得可能嗎?先不說汐兒能不能放得下心中的執念,還有那寧王……若是十六皇女沒有說謊,這一次她入獄一事乃寧王策劃的話,那寧王怕是也不會輕易放過汐兒。”

雪千醒斂了斂眉,“這件事我會處理,待年後,讓傾兒待汐兒出京散散心,也避一避吧。”

雪硯只好點頭,“女兒會勸服汐兒的。”

雪千醒說完,便離開了書房,往兒子暫住的地方走去,一進寢室,卻見雪傾正對着一臉怒容的雪暖汐百般討好,不由得又嘆了口氣,自己這兒子如今變成這樣的性子,還真的是她們母女三人給寵出來的。

她搖了搖頭,見兒子臉色甚好,也不打算進去,轉身就要離開。

卻在此時,耳邊傳來了兒子委屈的聲音:“母親,你真的那般氣孩兒嗎?”

雪千醒腳步一頓,轉過身來,見雪暖汐一臉委屈地看着自己,暗歎了口氣,上前道:“母親何事氣你了?”

雪暖汐撇了撇嘴,“那不然母親怎麼連見也不願意見孩兒一面?”

“汐兒,母親正忙着。”雪千醒道。

雪暖汐道:“都快過年了,母親還要忙什麼?難道母親的那些友人比起孩兒來還要重要嗎?”

雪千醒搖搖頭,低頭看着他的手,“還疼嗎?”

雪暖汐聽了她寵溺的話語,心頭一酸,眼睛也紅了起來,撲到她的身上,嗚咽起來,“母親!母親!我真的這般的讓人討厭嗎?母親……她爲什麼不要我……嗚嗚……她說情願抗旨也不願意娶我……母親,我該怎麼辦!?”

雪千醒擰緊了眉頭。 www •тт kān •c o

雪傾見了弟弟哭着,頓時火冒三丈,若不是估計母親和大姐方纔所說的那些話,她定然會立即提着劍去找那十六皇女算賬!

她從小看着這弟弟長大,如曾見過他這樣子。

雪千醒低頭安慰了幾句,卻反而惹到雪暖汐哭的更加的兇,她無奈地嘆了嘆氣,“汐兒,你真的想要她喜歡你嗎?”

雪暖汐聽了母親的話,以爲她是有辦法讓司慕涵喜歡上自己,連忙止住了淚水,擡頭問道:“母親,你有辦法?”

“有。”雪千醒道。

雪暖汐急切地問道:“什麼辦法,你快說!”

“等過了年,你便和你二姐出去走走。”雪千醒說道。

雪暖汐一聽,“什麼?這算什麼辦法?母親你騙我!”

“汐兒,母親是女子,女子是不喜歡一個男子終日纏着自己的。”雪千醒語重心長地道。

雪暖汐聞言,硬是冷靜下來,他回想了一下這三日她和蜀羽之相處的畫面,似乎那蜀羽之真的只是靜靜地呆在她的身邊,她不說話,他便不說話,而自己……卻總是纏着她說話,問這問那……

難道就是因爲這樣?

“母親,我只是想和她說說話而已,難道這也算是纏着她嗎?”

雪千醒一愣,隨即整了整神色道:“汐兒,她是一個女子,需要肩負許多事情,也需要處理很多事情,自然不會喜歡一個人總是吵着自己。”

“可是……”雪暖汐皺起了眉,“那我以後不吵她便是了,也用不着離開京城吧?要是我走了,她豈不是會乾脆把我給忘了?”

“這些年你們也沒見多少次面,她把你給忘了嗎?”雪千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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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暖汐點頭,“她就是把我給忘了!”他說完,又話鋒一轉,“不過……後來她又似乎的對我很好,我咬了她,她都不氣我,可是現在……”

“汐兒,母親說的很對,女子嘛,就是不喜歡一個男子總是在自己身邊繞着,若是你出去走走,說不定她便會想你了。”雪傾也開口道,即便她再愚蠢也知曉母親是想將汐兒送離京城,那正好,反正她的朋友多得是,將來給汐兒介紹一個更好的,說不定汐兒真的會將那個窩囊的女人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雪暖汐狐疑地看着。

雪傾笑道:“相信二姐,二姐是女子,這種事情經歷多了。”

雪暖汐一聽,頓時惱怒道:“她纔不是你,花心鬼!”誰不知道她外邊的藍顏知己多的數不盡,“她只有一個蜀羽之!”

雪傾臉色一僵。

雪千醒咳了一聲,“就出去兩個月,若是你還是覺得母親騙你,你便回來。”

雪暖汐想了想,“過了年就走?”

雪千醒點頭,“嗯。”

“可是……可是……”雪暖汐還是不願意的樣子,可是她們說的也是挺有道理的,然而他還是不願意走的太遠,要是這段時間她又看上了其他的男子,那他豈不是什麼也沒有?

對了!

忽然間,他想到了一個可以延遲離開的藉口,“母親,過了年後不久便是你的生辰,孩兒過了你的生辰再走可不可以!”

雪千醒看着兒子渴求的面容,暗暗嘆了口氣,“你若是想過了生辰再過,那就過了生辰再走吧。”

雪傾也沒有意見,反正母親的生辰正好是正月初十,也差不了多久。

雪暖汐見母親答應,便笑道:“孩兒知道母親最最疼孩兒的!”

“好了,你這幾日莫要出府,在家中好好養這樣,若是傷口癒合不好,往後留了疤就不好了。”雪千醒正色道。

雪暖汐認真地點頭,“母親放心,我一定不會留疤的!”

“好了,你休息吧,母親還有事要做。”雪千醒道。

雪暖汐點頭,“等等,母親,還有一件事!”

雪千醒問道:“什麼事?”

雪暖汐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那個可恨的寧王居然這般陷害她,而且還威脅她,母親,你一定不要放過那個該死的寧王,對!一定不可以!最好讓陛下不要將她立爲太女!”

若是那寧王當了太女,那豈不是會更加害她?!

一定不可以!

雪千醒蹙起了眉,“汐兒,這些朝堂之事,你莫要多管,至於你說寧王害十六皇女這事,我會好好查查,只是你必須答應母親,不要胡作非爲!”

雪暖汐忙點頭:“母親,我知道!”

“知道了便記住,你若是不聽,到時候母親即便可以救得了你,也絕對救不了那十六皇女!”雪千醒正色道。

雪暖汐聽後,渾身一凝,忙道:“母親,我絕對不會!”之前他是氣的想去殺了那寧王,如今他卻不會了,不僅是因爲母親所說的話,還因爲她說的話,雖然他不信她會是那種擔心怕事之人,但是後來想了想,卻還是覺得她的話有幾分道理,若是他去找寧王,那寧王最後一定會更加的恨她的!

不過,即便他不去找那寧王,他如今心中最恨的卻還是那寧王!

最好不要讓他逮到機會,否則他一定不會放過那陰險的寧王!

雪千醒又交代了幾句,然後示意雪傾陪着他,便轉身離開。

……

入夜,北風肆虐,大雪紛飛。

十六皇女府

書房

蜀羽之裹着大襖站在書房之外,猶豫了許久,方纔決定敲了敲門,“殿下,是我。”

“進來。”司慕涵低聲道。

蜀羽之推門而進,見司慕涵站在窗邊發呆,冷風隨着那敞開的窗戶灌入了室內,“殿下!”

司慕涵轉過身來,“怎麼了?”

“殿下……”蜀羽之黯然地喚道,“殿下即便心裡不快,也不該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傷了雪公子,她便如此糟蹋自己嗎?

司慕涵一愣,見他打了一個寒顫,方纔明白過來,轉身關上了窗戶,又對着跟在後邊的蜀青道:“去端個火爐進來。”

說完,握上了蜀羽之冰冷的手,將他帶進了書房後的寢室。

“你的身子方纔見好,怎麼這麼晚了好過來。”

蜀羽之看着眼前的女子,“羽之聽聞殿下晚膳只是用了一點,便決定過來看看,殿下可曾服藥了?還有傷口如何了?還疼嗎?”

司慕涵愣了愣,隨即失笑道:“羽之,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該回答哪個?”

蜀羽之臉色一僵,“是羽之莽撞了。”

“羽之。”司慕涵握着他的手,低聲道:“我的身體一向很好,這幾日你也照顧的很好,傷勢基本上已經沒有大礙了,你不需要擔心。”

這時,蜀青帶着下人擡着燒着正旺的火爐進來,冰冷的室內頓時添了一陣暖意。

蜀羽之微笑道:“這是羽之該做的,對了,方纔我讓奶爹幫忙燉了一盅補湯,殿下可想喝一些?”

司慕涵笑了笑,“好。”

蜀羽之見她答應,便笑着起身讓蜀青將蔘湯拿進來,親自倒了一碗端給她。

司慕涵微笑地喝完,說了一句:“這湯不錯。”

蜀羽之見她喝完,臉上的擔憂少了一份,倒是添了幾分滿足,“殿下若是喜歡這湯,往後我都給你做?”

司慕涵點頭,“只要你不要太累就行。”

蜀青見狀,便收拾好東西,微笑地退下。

蜀羽之見房間內只剩下兩個人,一時間竟然有些不自然。

“怎麼了?”司慕涵問道。

蜀羽之低着頭,像是在猶豫着什麼似的。

司慕涵蹙眉:“你可是在爲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擔憂?”

“啊?”蜀羽之連忙擡頭,“不,我……我只是……”

“別擔心,我已經讓章善加強了府中的防衛,今日的事情不會在發生了。”司慕涵認真地道。

蜀羽之看着她,咬了咬牙,終究問了出來,“殿下,你可是……喜歡雪公子?”

司慕涵一愣,“你爲何這般問?”

“羽之也是男子,自然看得出來。”蜀羽之苦澀地問道。

司慕涵靜默了下來,良久之後方道:“羽之,我與他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

“我知道。”蜀羽之擠出了一個笑容,心中卻是一片微涼。

司慕涵緩緩地說着:“小時候我很討厭他,討厭到聽了他的名字就皺眉的地步,也怕他,爬到一聽他出現便轉身跑的地步,我明明已經遠遠的躲着他了,可是他卻還是不願意放過我似的,一直纏着我,甚至有幾次差一點沒把我的命給玩完了,後來,他跟着她的二姐,也就是方纔的那女子出門學藝去了,我也脫了難,過了幾年安安靜靜的日子,後來,父君爲我掙到了一個機會,讓我出京去見識見識,也錯過了他回京的日子,直到不久前,我病了,他進宮看我,我方纔再一次見到他,而那時,就就像是轉了性子一般,就如寧王所說的,端莊大方,溫順柔和,那一刻,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驚歎,而嚇了一跳,我一直相信,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所以她開始懷疑,這小祖宗是不是又在背後玩什麼,後來,我得了旨意,出宮立府,當晚,他居然毫無預兆地闖了進來,一如過去我所認識的雪暖汐一般,那時候我便知曉,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後來幾次,他也是這般毫無顧忌地闖進來,我只當是這雪大公子無法無天任性妄爲,卻從未深想一層,直到幾日前,我入獄,他居然跑去跟順天府尹自首,說他自己是我的同謀。”

蜀羽之一驚,瞪大了雙目,“他去自首?”

“其實那日他也在馬車之上,然而這件事卻真的與他無關。”司慕涵靜靜地道,“寧王爲了羞辱我,也或許是爲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她的報復,所以將他關到了宗親大牢。”

蜀羽之問道:“寧王喜歡雪公子?”

“喜歡?”司慕涵嗤笑一聲,“寧王喜歡的是雪家!”

蜀羽之瞭然,即使他不過問朝政,也知曉她花中的意思,寧王看上的是雪帝師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地位,而非真的喜歡雪暖汐。

然而雪暖汐卻是喜歡上了殿下,寧王怕是丟不起這個面子,也是爲了警告殿下莫要破壞她與雪家的聯姻,方纔會做出這等陷害殿下的事情。

寧王爲了雪家,定然不會輕易放棄這一婚事,然而她卻知曉雪暖汐心中有人,如何會真心相待?那若是如此,雪暖汐往後的日子豈不是很悽慘?!

蜀羽之不喜歡雪暖汐,不僅僅是因爲他任意妄爲的性子,也是因爲他纏着自己的妻主!

即使他是一個卑賤的初侍,也知曉自己沒資格獨佔她,但是面對一個揚言要嫁入十六皇女府和她搶妻主的男子,他實在無法喜歡上!

可是即便他不喜歡雪暖汐,也不喜歡他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殿下,你真的怕……”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截然而止,在大周,女子最忌諱的便是別人說她懦弱無能,膽小怕事。

司慕涵笑了笑,“若是雪帝師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的話,她就沒資格站在這個位置之上。”

“殿下的意思是……”蜀羽之疑惑道,“既然如此,殿下爲何要這般對雪公子?”

司慕涵看着他,“羽之,你知道本殿爲何被人欺凌至此嗎?”

蜀羽之見了她的表情,不由得心頭一寒。

“因爲本殿一無所有。”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

“殿下……”

司慕涵繼續道:“既然一無所有,那本殿若是想報名,或許保住本殿想要保住之人,那就唯有擁有一些資本!而如何方能擁有這些資本,那便是要去爭,要去搶,要去奪!唯有如此,本殿方能在這個世上安生立命!”

蜀羽之的臉漸漸地蒼白起來。

司慕涵似乎並未發現似的,繼續道:“可要去爭,要去搶,要去奪,就必須把自己的心給染黑了,把自己的手給弄髒了,唯有這樣,方能夠絕處逢生!”

“殿下……”

司慕涵看着他,“怎麼?覺得本殿很可怕?”

蜀羽之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她。

“羽之,他與你不同,他還有許多的機會,既然如此,本殿便在本殿還控制的主自己的時候放了他。”司慕涵看着他,聲音綿長低沉且帶着一絲絲蠱惑,“阿暖本該屬於陽光,所以本殿不該將他拉入自己的黑暗中,至於你……很抱歉,本殿不打算放手!”

她說完,擡手撫上他的鬢角。

蜀羽之隨即渾身一個激靈。

司慕涵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連你都怕現在的我,他如何能夠接受?”

雪暖汐是喜歡她的,她相信,只是她也很清楚,他喜歡的不過是那個單純乾淨的司慕涵。

而她,她喜歡雪暖汐嗎?

她不知道,也不打算去弄清楚,既然已然決定放手,那便不再去糾纏。

唯有這樣,方纔可以完全掐斷了自己的邪念。

娶了雪暖汐,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許多可能要花很多心思才能得到的東西,可是她不想。

不想在那張白紙上染上黑暗的污跡。

阿暖阿暖,他本該屬於溫暖!

司慕涵起身道:“很晚了,我讓人送你回去。”說罷,轉身就要走出去。

“殿下!”蜀羽之猛然喚道。

司慕涵一愣,轉過身來,卻見蜀羽之猛然往自己撲過來。

“殿下,我沒有怕你!”蜀羽之抱着她,急切地道。

司慕涵訝然,“羽之……”

“我真的沒有怕你!”蜀羽之擡頭看着她,“我沒有怕你!”

司慕涵凝視着他,“我並沒有怪你。”

“不管殿下將來變成什麼樣,我都是殿下的人!”蜀羽之一臉認真地道,“羽之曾經說過,我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人,我們不會分開,永遠也不會分開的!殿下……我……我……”

司慕涵蹙了蹙眉,卻沒有說話,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蜀羽之咬了咬牙,“我喜歡殿下,真的喜歡……”

幾日前,奶爹方纔問過他,他是不是喜歡上殿下了,那時候他只是苦笑一下,說他們之間不過是被一道聖旨給聯繫在一起而已,既然迫不得已,如何會有喜歡?

而且,他知道什麼叫做喜歡,那是一種很快樂的感覺,正如當年他見到那個英武的女子一樣?

沈茹待他很好,他和她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是卻是極爲快樂的,所以他知道這是喜歡,可是如今,他的妻主,雖然待他也很好,但是大多數都是在提醒他,敲打他,因而他以爲,他是絕對不會喜歡上她的!

喜歡是快樂的,而不是難受的,因而當他見到雪暖汐之時,他的心極爲的難受,就像被石頭壓着,喘不過氣來一般,他不知道這也是一種喜歡!

可是如今,就在方纔,就在她說她不打算放手之時,他的悶的慌的心居然閃過了驚喜,他不是害怕她的轉變,而是驚喜。

她情願放棄雪暖汐,也不打算放棄他!

也就在方纔,他明白了,爲何每一次聽見雪暖汐的名字,聽見她講他的事情,他便會不舒服!

因爲妒忌,所以心中不舒服,爲何妒忌?因爲他真的如奶爹所說的那般,喜歡上這個被迫成爲他妻主的女子!

因爲喜歡上她,所以他纔會這般的患得患失,因爲喜歡上她,他纔會在她出事的時候亂成一團,因爲他喜歡上她,所以當他得知她並不知曉自己不能生育之時而絕望,因爲喜歡上她,他方纔會這般的不歡喜雪暖汐!

這種感覺和對沈茹的感情不同,他雖然喜歡沈茹,卻沒有如對殿下這般患得患失,甚至在沈茹明確表明,她不可能迎娶他爲正夫之時,他也未曾如現在這般,明明知曉殿下不願意娶雪暖汐,卻還是心生難過。

沈茹說不可能娶他爲正夫,他是知道的,也平淡地接受了,因爲他很明白地知道她是沈大將軍的嫡女,而他不過是一個庶子而已,甚至他比她看的更清,看的更明白,即使她不介意他庶子的身份,或許他甘願屈居人下,陛下也不會准許沈家和蜀家聯姻。

他一直很清楚這些事情,所以當沈茹跟隨她母親前去邊關之時,約他見面而他沒有去赴約,既然已經不可能,他便不會再繼續。

後來,母親爲他定下了婚事,雖然那時他想起沈茹,偶爾還是有一絲的難過,但還是平靜地接受了母親的安排。

然後接着,母親看中的那個女子忽然暴斃,他也並未因此而不用嫁人而感到高興,又接着,他的第二個未來妻主也死了,他從此背上了克妻的罪名……

最後,陛下的一道旨意讓他的人生從此陷入了一片黑暗,那日晚上,是他最後一次想起沈茹,也是自他背上了克妻罪名之後,第一次想起沈茹。

可笑的是,那時候,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記不清那個曾經喜歡過的女子的容貌。

所以,當奶爹提出去向她求救之時,他當即否決了,因爲他很清楚,即便她真的能幫他,他也沒資格,也不願意讓她來幫他。

或許,他與沈茹之間的事情,早就在她當初決定離開京城和沈大將軍前往邊境之時便已經結束了。

可是殿下……

他不想就這麼結束,即使他知道,他無法在爲她生下孩子,即使他明白,或許有一日,她會因此了厭棄於他,他還是不願意放手!

當他想起有朝一日也會想對沈茹那般,記不清她的容貌,他的心頓時間慌了,忽然間尋不着未來的方向!

他不要這種結果!

“自從喝下了那晚絕育的湯藥後,我以爲,我的人生就這麼的毀了,可是直到幾日前,殿下我的耳邊承諾,一輩子護我平安,那時,我的心方纔有了一絲溫暖,方纔覺得,我的人生或許才正真地開始!”蜀羽之抱着司慕涵,急切而狼狽地表達着心中的想法,“殿下,我真的喜歡你!真的,你要相信我!”

“羽之……”司慕涵低喃道,滿目的震驚,他說她喜歡她?喜歡她?可是她對他,不過是……

蜀羽之繼續道:“我知道殿下或許不喜歡我,我知道我及不上雪公子對殿下的重要,我知道殿下心中有許多抱負要去實現,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無法爲殿下誕下後嗣!羽之不求什麼,只求殿下一輩子不要棄羽之於不顧……”

蜀羽之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日在一個女子面前說出如此卑微的話,他曾經對自己說過,即便身份地位如何的卑微,也要保持着心靈的高貴,唯有這樣,他纔不至於永遠淪爲塵世中的一枚塵埃,可是如今,他把曾經許諾過自己的誓言都給忘了。

他很清楚,在司慕涵的心中,雪暖汐所佔的位置比他要高,或許她所說的不打算放手不過是因爲責任,是因爲他是陛下賜予的初侍!

她既然決定去爭,去搶,去奪,那定然不會違背陛下的旨意!

她可以爲了雪暖汐說過抗旨不尊的話,卻不會爲他違抗陛下的旨意,他知道,他很清楚!

“我知道自己沒有雪公子的高貴,沒有他的溫暖,沒有他的陽光,甚至沒有他的真,沒有他的純,但是我願意陪着殿下,一輩子陪着殿下,即便殿下要永遠護在黑暗中,羽之也不會離開!殿下,羽之別無所求,只求殿下不要拋下去!羽之是殿下的,一輩子都是,殿下也是羽之的,一輩子都是!”

司慕涵看着眼前這個已然陷入癡狂中的男子,她一直以爲蜀羽之已經認了命,從此安安心心地呆在她的身邊,卻從未想過他居然會喜歡上自己,而且這般的快,這般的強烈。

她忽然間想起,幾日前的那晚,他失了控似的求歡,而那之前,她方纔跟他說過她與阿暖的事情,羽之……

那時她以爲他只是認了命,打算與她好好地過日子,也以爲,他不過是因爲不能誕下後嗣一事而急於尋求安慰,卻不想竟然是因爲這個……

羽之,他說她喜歡她!

喜歡啊?

她一直以爲她與他能夠一輩子相敬如賓,相濡與沫,可是如今居然牽扯到了情愛。

“羽之,自你進府的那一天開始,我們的一輩子就從此被連在了一起,只是羽之,我不騙我,也無法給你承諾我一定會愛上你,本殿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新婚之夜,本殿給你承諾,護一生平安!”

蜀羽之雙目一紅,“我知道。”

司慕涵忽然心頭一酸,“羽之,若是喜歡本殿,那便少喜歡一些,若是沒愛上本殿,那便不要愛上,羽之,一個人的愛情很苦。”

“殿下是答應,一輩子不會棄羽之於不顧?”蜀羽之正色道。

司慕涵點頭,“是。”

蜀羽之笑了笑,“那便夠了。”

……

次日清晨,肆虐了一晚的大雪終於停了下來,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寢室之時,司慕涵便醒來過來,卻沒有如往常一般起來,而是躺在牀上,側身看着身邊的男子沉睡的容顏。

司慕涵很好看別人的睡容,如今看來,卻是另有一番風情。

蜀羽之躺在她的身邊,雙手緊緊地揪着她的衣裳,因爲天氣寒冷的緣故,他整個人縮在了自己身邊,像個孩子。

其實,也是個孩子。

她想起昨夜他所說的那一番話,心卻沉了沉,這般的情意,她未必能夠回報的起,尤其是如今的她。

司慕涵嘆了口氣,低頭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掀開了棉被下了牀,小聲喚來下人,洗漱了之後便往練武場走去。

練武場上,早已經有人等候在那裡。

章善一見司慕涵,便立即上前,“見過殿下。”

“嗯。”司慕涵揚了揚手,道:“準備的如何?”

章善道:“啓稟殿下,小的依照殿下的吩咐,從府中的侍衛中挑出了十二名侍衛供殿下選擇。”

司慕涵點了點頭,緩步走到那十二個年輕女子面前。

“見過十六殿下。”那十二名女子揚聲行禮道。

司慕涵點了點頭:“你們都是府中侍衛裡頭的好手,今日本殿讓你們過來,目的只有一個,本殿要從你們之中選一個貼身護衛。”

那十二名女子聞言,臉色的表情各異,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便是欣喜。

皇女貼身侍衛除了俸祿多之外,還有一條極爲吸引人,那就是皇女貼身侍衛有官職,從六品。

“不知殿下想何時開始?”其中一個女子開口問道。

司慕涵笑了笑,“不用着急,本殿不打算三天兩頭便換一個貼身侍衛,也不打算只憑異常比試便選出那人。”

衆人一愣,方纔那女子又再一次開口:“不知殿下想用何種方式選拔?”

“這一次,本殿會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之中,你們必須完成本殿交付的所有人任務。”司慕涵正色道,“當然,武藝比試也是不可缺少的,不過本殿不打算在今日便進行。”

衆人又是一愣,一般皇女選貼身侍衛,雖然也是要經過一些忠臣的考驗,但是卻不會弄得如此的麻煩。

司慕涵掃了掃她們一眼,“今日將你們找來,只是爲了跟你們見見面,即便到了最後,只有一個成了本殿的貼身侍衛,其餘的十一人本殿也一樣會委以重任,當然,首先這是十一的人也必須完成本殿給與的考驗,所以還望各位慎重待之,若是有哪一個不願意,或者不信本殿,那如今也可以退出,因爲一旦本殿的考驗開始,本殿便不會允許那個人退出,當然,如果她半途中死了的話,則可以例外。”

衆人聽了這話,臉色又變了變。

“請問殿下,若是死了,可會有撫卹?”說話的還是方纔的那個女子。

司慕涵看向那人,“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韓芷。”那女子道。

司慕涵笑了笑,“你若是死了,那麼你所有人的親人便是本殿的親人,只要本殿一日不死,他們便一日榮華。”

韓芷臉色一肅,“小的謝過殿下。”

司慕涵彎了彎嘴角,掃視了一下衆人,“還有誰有問題?”

“沒有!”十二個人齊聲道。

司慕涵看向章善。

章善點頭,上前讓她們退了下去。

司慕涵道:“那個韓芷,查清楚她的底細。”

“是。”章善道。

司慕涵看着章善,“章總管,如今本殿所做的一切都未曾瞞着你,你若是背叛了本殿,本殿便會四五葬身。”

“章善是十六皇女府之人,若是殿下出事,小的也不會有好下場。”章善正色道。

司慕涵笑了笑,“章總管知道便好,通知馬房備馬車,本殿今日要進宮一趟。”

“是。”章善答道,隨即轉身離開。

司慕涵叫住她,“等等。”

章善轉身問道:“殿下還有何吩咐?”

“雪家……可有派人來?”司慕涵問道。

章善答道:“沒有。”

司慕涵微微一愣,“嗯,沒事了,下去吧。”

“是。”

……

皇宮

清思殿

“主子,今日的天色不錯,主子是否要出去走走。”安兒一邊幫着徳貴君穿上厚實的棉襖,一邊問道。

徳貴君蹙了蹙,“不了,今日本宮沒心情。”

安兒隨即閉了心,不過心中卻暗暗嘟囔,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太過於擔心殿下了,這幾日總是心生不寧,昨日天色差極了,他偏要出去走走,如今天色甚好,卻不願意出去。

更衣完畢,徳貴君便走出寢室,去了暖閣,準備又在這邊呆上一天,然而當他走進暖閣之時,卻見一人早已等候在那裡。

“夜侍君?”安兒驚訝,“奴侍見過夜侍君。”

徳貴君微微一愣,旋即微笑問道:“夜侍君怎麼一大早便過來了,爲何不讓宮侍通報一聲。”

夜侍君起身行了一禮,“臣侍見今日天色不錯,所以纔來貴君宮中坐坐,不知是否打擾貴君了?”

徳貴君笑道:“怎麼會,本宮一向沒什麼事,夜侍君請坐,來人上茶。”然後走到暖榻上坐下。

夜侍君坐了下來,待宮侍上完了茶,方纔開口道:“臣侍聽聞昨日徳貴君出去了?這大冷的天,貴君莫要着涼了好,這兩日身子如何?御醫可還有來看?”

徳貴君接過茶喝了一口,然後擡手使退了身邊的宮侍,方纔對夜侍君微笑道:“御醫昨日放來診過脈,也沒說什麼,本宮的身子一向不怎麼好,侍君是知道的。”

“貴君爲陛下誕下了兩女兩子,乃我大周的功臣,還望貴君好好保重身子。”夜侍君淡淡地道。

徳貴君嘆了嘆氣,“本宮雖有大功卻也有大過。”

“貴君無需傷心自責,兩位皇女和皇子雖然最終蒙上天召喚,未能留下,不過這也不是貴君的錯。”夜侍君正色道。

徳貴君垂下了頭,卻沒有說話。

夜侍君又道:“最近二十二皇女的情況不怎麼好,不知道貴君有沒有聽說?”

徳貴君端着茶杯的手顫了一下,藉着擡手喝茶的動作給遮掩了過去,“本宮略有耳聞,如今天氣寒冷,小孩子還是要好好照顧,不過二十二皇女身體一向康健,相信過不了過久便會轉好的。”

“貴君說的也是。”夜侍君笑道,“不過若是有人不想二十二皇女好的,怕二十二皇女的身子再好也承受不住。”

徳貴君笑道:“夜侍君這話是何意?”

夜侍君笑了笑道:“也沒什麼意思,只是臣侍好奇,二十二皇女一向康健,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風寒之症,爲何始終未曾好轉?反而加重了?”

“也許這便是天命吧。”徳貴君喃喃道。

夜侍君一愣,“貴君這話怎講?”

“既然夜侍君問題,本宮也不便隱瞞什麼。”徳貴君語氣中透着哀愁,“當年本宮的兩個皇女也是這般,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病症,當時本宮也未曾放在心上,然而出乎本宮預料的是,本宮的兩個皇女最終卻死在了這小小的病症中,本宮也曾懷疑過是否有人加害於本宮的女兒,然而無論本宮如何查,最終的結果卻還是讓本宮失望了,所以本宮想,那便是天命吧,上天要收回她們的性命,本宮即便再小心,再努力也改變不了。”

“若是天命的卻是沒有辦法,但若是人爲,貴君以爲,該如何處置?”夜侍君淡淡地道。

徳貴君嘆了口氣,“若是人爲,那本宮也只能認命了,誰讓本宮沒有本事,連自己的孩子也護不住?”

“所以貴君方纔會對二十二皇女下手?”夜侍君忽然沉下了聲音道。

徳貴君訝然,“夜侍君在說什麼?”

“貴君方纔使退宮侍不是已然猜到臣侍會跟貴君說這些話嗎?”夜侍君淡淡地道。

徳貴君輕笑一聲,“夜侍君,說話要將證據,你雖然深的陛下的寵愛,但是本宮卻在你之上,你可知污衊貴君該受何等刑罰?”

“臣侍自然知曉。”夜侍君正色道:“但是貴君可又知曉,謀害大周皇嗣會有什麼下場?”

徳貴君擱下了茶杯,怒道:“夜侍君,本宮念在幾日前你曾照顧過本宮,本宮不與你計較,但是你莫要過分了纔好!”

“貴君不是狠毒之人,爲何要對一個孩子下手?”夜侍君厲色道,“貴君不必又問臣侍要什麼證據,既然臣侍來了貴君這裡,便是已經確定了。”

徳貴君面容一僵,隨即笑道:“既然夜侍君已經找到了所謂的證據,那爲何還要來本宮這邊,你大可直接去告訴昭皇貴君或者去稟報陛下!”

“貴君明知臣侍若是想將此事告知昭皇貴君或者陛下的話,便不會來這一趟!”夜侍君沉聲道,“臣侍不明,這些年,昭皇貴君雖然屢屢苛待後宮諸君侍,但是也未曾正真的傷害過貴君,貴君如今爲何要對二十二皇女動手?她今年方纔七歲,還是一個孩子,貴君也是喪過女之人,是很清楚這喪女之痛的,如今究竟爲了什麼要這般做?”

徳貴君忽然冷笑一聲,“既然你認定了是本宮所爲,本宮也不願意多加辯解了,你想如何處理那便如何處理吧!”

“徳貴君可以不將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那十六皇女呢?你也不在乎她嗎?”夜侍君厲聲問道。

徳貴君冷冷地道:“既然陛下都可以這般的羞辱涵兒,本宮還能如何?即便本宮還活着,涵兒也還不是被所有人欺辱!既然如此,本宮爲何要讓那些人好過!”

夜侍君訝然,“貴君這般做是爲了十六皇女?”

“昭皇貴君憑着陛下的恩寵,將蜀家那不祥之人賜給涵兒,累及涵兒受這等羞辱,你以爲本宮不知曉這件事因何而起嗎?你以爲本宮不知道寧王在這件事背後起了什麼樣的作用嗎?如今瑞王視涵兒爲寧王之人,寧王又因那不祥之人而將涵兒視爲瑞王一派的人,弄得涵兒如今進退兩難,而陛下,卻爲了那早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如此的羞辱涵兒!夜侍君,本宮已經失去了兩個女兒兩個兒子了,如今難道不能竭盡全力地抱住本宮這唯一的養女嗎?”

夜侍君道:“即便如此,昭皇貴君也不過是做錯了一件事罷了,貴君用得着下這等狠手嗎?更何況,這次十六殿下被杖責一事,未必與蜀家那婚事有關,貴君深處深宮,只憑隻言片語便對一個孩子下手,難道不會良心不安嗎?”

“良心?!”徳貴君冷笑道,“本宮便是因爲還有這一丁點良心,方纔沒有下絕了手,即便昭皇貴君和這件事無關,他不也是在暗中算計着涵兒?算計着本宮,甚至算計着本宮已經去了的大皇子嗎?”

夜侍君一愣,“貴君這是何意!?”

“沈玉清即將回朝,昭皇貴君在暗地裡籌劃着什麼,夜侍君你會想不到嗎?”徳貴君厲色道,“當年本宮本就不同意將大皇子嫁給那沈玉清,可是陛下已然下旨,本宮也只能忍痛送他出嫁,那沈玉清比我兒整整大了二十歲,你可是當初本宮是如何的心如刀割嗎?本宮這一輩子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可是老天卻讓本宮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孩子,就連本宮唯一養大的兒子最後卻死在那荒涼的邊關!若是他嫁的人在京中,他會因爲難產而死嗎?

你一直說過,昭皇貴君並未多本宮做了什麼?你真的以爲本宮不知曉,陛下爲何會將本宮的大皇子嫁給那沈玉清嗎?沒錯,陛下是基於大周江山的考慮,本宮也不敢責備陛下,可是當初若沒有昭皇貴君的極力慫恿,陛下會下這等狠心嗎?!

我兒出嫁後不久,便隨了那沈玉清去了邊關,你可知當時本宮的心有多痛?可是那昭皇貴君卻還終日地嘲笑譏諷本宮!可是本宮忍了,爲了陛下,爲了本宮的大皇子,本宮忍了,後來,本宮得知本宮的大皇子在邊關過的很好,那沈玉清也待他很好,本宮也放心了,也釋然了,可是後來,他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最後卻難產而死了!你知道當本宮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本宮當時就覺得這天塌了下來了!

當初若不知昭皇貴君慫恿,本宮的大皇子如今或許還好好地活着,可是現在,那昭皇貴君居然還打那沈茹的主意!本宮的大皇子沒有孩子,如今只剩下沈茹這個繼女供奉香火,本宮如何可以讓蜀家的男子嫁入沈家,去爲本宮的大皇子供奉香火!

沒錯,我是對二十二皇女下了手,可是本宮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要那昭皇貴君不得安寧,讓他沒有心思去沾染那沈茹,去羞辱本宮的大皇子!”

他說完,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夜侍君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徳貴君……”

“如今本宮都認了,你若是想去告訴昭皇貴君或者陛下,儘管去說吧。”徳貴君冷冷地道,“本宮既然做了,那便不怕任何責罰,本宮也不會有任何的後悔,本宮只是恨,恨本宮不夠心狠手辣!”

夜侍君看着他,良久後方才淡淡地道:“這件事到此爲止,徳貴君若是不想連累十六殿下的話,那便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二十二皇女自然御醫照料,相信過不了多久就便會康復,至於蜀家和沈家聯姻之事,臣侍不知貴君是在哪裡聽來的,但是臣侍卻可以告訴貴君,陛下絕對不會同意。”

徳貴君猛然擡頭看向他。

“徳貴君可以不信臣侍,但是還請徳貴君記住,如今你還有十六皇女,請您一切都要以她爲先!臣侍告退。”夜侍君說完,然後轉身離開。

只是當他方纔走出暖閣,卻遇上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司慕涵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夜侍君臉色微變,“十……”

司慕涵搖了搖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夜侍君蹙了蹙眉,跟了上去。

半晌之後,兩人出了清思殿,走到了附近的一處涼亭之中。

“十六殿下可是有事和本宮談?”夜侍君開口問道。

司慕涵看了看他,旋即跪了下來,“兒臣求夜父君莫要將此事泄露出去。”

夜侍君低頭看着她,“本宮說過,這件事到此爲止。”

“父君不過是一時衝動,且尚未造成任何大錯,還請夜父君莫要將此事稟報於母皇。”司慕涵低頭懇求道。

夜侍君笑了笑,“十六殿下放心,本宮未曾稟報陛下,而且即便陛下知道了,也不會對徳貴君如何的。”

司慕涵擡頭,“可是因爲沈大將軍的緣故?”

“或許吧。”夜侍君笑了笑,“不過更重要的是,大周如今只有一個徳貴君。”

司慕涵蹙眉,“夜父君這是何意?”

夜侍君晦澀不明地道:“往後十六殿下便會明白的。”說完,旋即轉身離去。

司慕涵起身,臉色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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