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我便相隨

瑄宇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八,早朝期間,一衆御史上奏,彈劾十六皇女司慕涵於鬧市中縱馬行兇、擾亂京中安寧且傷人拘捕,瑄宇帝大怒,下旨將其押入宗親大牢,以待處置。

早朝後

十三皇女司慕璇一下朝便直接往後宮走去,昨日接到父君的傳話,讓她今日進宮請安,本來這件事很是尋常,然而經過了方纔一事,她有些猜到父君爲何選在這個時候召她進宮請安。

她一到永寧殿外,就見明貴君一襲藍衣站在殿門前,似乎在等着她的到來。

司慕璇整了整神色,上前行禮:“兒臣見過父君。”

明貴君笑了笑,“我們進去吧,外邊冷。”

“是。”司慕璇應道。

半晌後,兩人在正殿後的暖閣內坐了下來。

司慕璇低着頭喝着熱茶,卻不說話。

“璇兒可是在怪父君?”明貴君淡淡地問道,一臉雲淡風輕。

司慕璇擡頭,“父君何出此言?”

“本宮見你心神不寧的樣子,便想你是不願意進宮見本宮這個父君。”明貴君淡然地道。

司慕璇訝然,忙道:“父君誤會了,兒臣不過是在想些事情。”

“璇兒可是在想方纔早朝上,陛下下旨將那十六皇女押進宗親大牢一事?”明貴君低頭喝了口茶,淡淡地道。

司慕璇一愣,有些驚訝,“父君一向不喜這些事情,如今怎麼關注起來了?”

他是南詔國的和親皇子,如今雖然位列四貴君之一,身份尊貴,然而卻也尷尬,母皇防着他,後宮衆人冷待他,朝堂盯着他,他就像一株無根的浮萍,漂浮在大週二十年。

幸好他一向生性淡泊,日子雖然過得艱難,卻也安寧。

只是如今,爲何忽然間關注起朝堂之事。

明貴君看着女兒,“璇兒一向聰明,父君也不願意跟你打啞謎了,本宮不贊同你與十六皇女來往!”

“父君誤會了,兒臣不過與十六皇妹來往過兩次罷了。”司慕璇淡淡地道。

明貴君擱下了茶杯,捧起了暖手爐,“璇兒,父君知道你心有抱負,亦有滿腹才學,但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父君。”司慕璇眸底快速掠過一抹黯然,然後神色平常地道:“您的意思兒臣明白。”

明貴君猶豫了片刻,“你若是想和你的那些姐妹們搞好關係,本宮也不反對,但是隻有這個十六皇女不可以。”

“爲何?”司慕璇訝然道。

明貴君低下了頭,半晌後方才擡頭,“璇兒,你知道父君這麼多年爲何能得你母皇的厚待嗎?”

“因爲父君乃南詔國的皇子。”司慕璇回道。

南詔國位於大周的東面,是一個三面臨海的小國,和大周接壤,盛產各類海產。

大周東面臨海之地受到來自東海之上的海盜以及一些小島國的侵襲與掠奪,然而大周兵馬雖強,卻無海上作戰能力,而南詔國強大的海上軍隊正好彌補了這一點。

二十年前,南詔國的攝政王趁着南詔皇帝駕崩,新帝年幼,發動內亂,謀取皇位,恰在此時,東海之上的幾個小島國勾結海盜,侵襲南詔邊境。

南詔國內憂外患之際,當時新帝之父,南詔的太鳳後派人修書大周,請求大周瑄宇帝協助,並且願意將一位皇子和親大周。

瑄宇帝應允,但是卻指名要南詔的嫡長皇子,新帝的同父親兄和親大周。

南詔國太鳳後應允,其後,大周出兵南詔邊境。

三個月後,南詔內亂平息,攝政王逃亡海外,最終爲海盜所殺。

五個月後,南詔擊退海盜侵襲。

兩個月後,南詔嫡長皇子到達大周京城,即日,被封爲安君,一年之後,安君誕下十三皇女,進明貴君。

“南詔雖然重要,但也不至於讓你母皇如此重視。”明貴君淡淡地道,“父君這麼多年之所以能夠得你母皇看重,不僅僅是因爲本宮是南詔的皇子,更重要的是,本宮從不插手大周的一切,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本宮自做本宮的明貴君,在這永寧殿內安然過日子。”

司慕璇一愣。

“璇兒,當年本宮前來大周之前,本宮的父後便警告過本宮,若要在這大周的皇宮內平安快樂地過日子,那就永遠不要介入她們大周的一切!”明貴君正色道。

司慕璇沉了沉眸,“父君,這一輩子您都可以這麼認爲,可是父君,兒臣不同,兒臣與大周,與母皇,有着剪不斷的血脈聯繫,兒臣並非想謀奪什麼,兒臣只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夠爲大周儘自己的一份心力罷了。”

“本宮知曉你的意思。”明貴君道,“只是璇兒,只要你一日是本宮的女兒,只要你身上還有一絲一毫外族之血,她們都不可能給你這個機會!”

“兒臣不介意一輩子碌碌無爲,然而兒臣……”司慕璇咬了咬牙,卻始終不知道如何表達心中所想。

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無論她如何努力,如何優秀,最後也不會得到相應的看重,反而會爲她所在乎的人招來殺身之禍,可是這些認知並不能完全磨滅了她心中的志向和抱負!

明貴君看着女兒隱忍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酸,只是若是如今他不狠下心來,將來她定然會受到傷害,“璇兒,就當是爲了父君,爲了你的正君,爲了你的孩子,有些事情,放棄了便是放棄了,莫要太過執着。”

司慕璇合了閤眼睛,“父君這麼多年爲兒臣細心籌劃,兒臣都看在眼裡,也記在心上,您放心,兒臣知道怎麼做。”

明貴君動了動脣瓣,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父君若是沒事,兒臣現行告退了。”司慕璇起身道。

明貴君點了點頭,“那你就先回去吧,對了璇兒,你的長女如今該有四歲了吧?”

司慕璇點頭,“正是。”

“雖然她不是你的嫡女,但自幼養在正君名下,將來也會孝順嫡父的。”明貴君淡淡地道。

司慕璇點頭,“兒臣明白,只是父君,封世女必須奏請母皇恩准。”

“這事你不用擔心。”明貴君道,“既然她養在正君膝下這麼多年,那便爲她正了名吧。”

“父君的意思是……”司慕璇遲疑片刻,“將她過繼給正君?”

明貴君點了點頭,“你這麼做了,其餘的,你母皇會爲你做的。”

司慕璇皺了皺眉,“父君,你方纔說,兒臣和其餘皇姐皇妹交往並非不可以,但是卻不能與十六皇妹交往,這是何意?”

明貴君不明深意地笑笑,“這事你往後便會明白的。”

司慕璇沉吟了半晌,“兒臣會奏請母皇,以正君多年無女唯有將庶長女過繼於正君名下。”

“嗯。”明貴君應了一聲,便不再做聲了。

司慕璇垂首道:“兒臣告退。”然後行了一禮,轉身退下。

“璇兒。”明貴君忽然間叫住了她。

司慕璇轉過身來,“父君還有何吩咐?”

“記住一句話。”明貴君幽幽地道,“你母皇心中屬意之人,只會是她最愛男子所出。”

司慕璇渾身一凜,良久後低聲問出了一句:“父君所指可是昭皇貴君?”

“呵呵……”明貴君笑了笑,“璇兒啊,你是女子,該是知道,這寵和愛,從來都是兩回事。”

司慕璇神色一變:“兒臣明白。”

“還有一句。”明貴君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愛之深便責之切。”

司慕璇蹙眉,“兒臣記住了。”然後轉身退下。

在她走了之後,明貴君倏然間嘆息一聲。

“主子可是難過?”說的之人正是明貴君的貼身宮侍藍竹。

明貴君看了他一眼,“你說,這孩子在心裡是不是也是怨我的。”

“主子多慮了,殿下一向孝順懂事,定然明白主子這般做完全是爲了她好。”藍竹道,“只是……”

明貴君挑眉道:“只是什麼?”

“殿下若是想謀取太女之位的卻是沒有可能,然而殿下若想在一方面有所建樹,想必陛下還是不會阻難。”藍竹低頭道。

明貴君笑了笑,“你是說本宮壓得她太緊了?”

“奴侍不敢。”藍竹垂頭道。

明貴君嘆了口氣,“也許你說的也是不錯,只是,我們不是女子,不可能瞭解女子對於權力的渴望和野心。”他頓了頓,繼續道:“權勢這東西,一旦沾上了手,就會上癮,本宮之所以一直壓着璇兒,是不想看着她在權利的爭奪中越陷越深,若她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女,本宮是絕對不會阻難她的,即便最後的結果是悲慘的,本宮也會讓她放手一搏,可是她不是,她身上流着本宮的血,流着南詔國的血,而這一份血脈註定了她永遠也不可能出頭,她若是沾上了權力,但是卻又註定了永遠沒有出頭之日,這種強烈的反差會讓她將心中最狂暴的憤怒和反叛激發出來,若到了那時,本宮再來壓制她,怕也無濟於事……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璇兒只有兩個下場,一就是死,另一個就是成了人上之人,然而,她如何鬥得過如今這大周的主人?即使她真的鬥贏了她的母皇,也絕對坐不穩這個皇位。因爲大周的臣民是絕對不允許一個擁有外族血脈的帝皇來統領他們。”

藍竹頓時啞然。

明貴君沉吟了半晌,又自言自語似的低喃起來,“當初父後和皇妹送我出南詔皇城之時,曾對本宮說過,他們對不起本宮,但是爲了南詔,又不得不犧牲本宮,還說,所有南詔臣民都會記住本宮所作出的犧牲……”

“主子……”藍竹一時間有些慌,這些年,主子一向樂觀淡然,甚少如此。

明貴君吸了口氣,問道:“你還記得兩年前南詔使臣跟本宮說過的話嗎?”

“奴侍記得。”藍竹回憶道:“那使臣說,如今南詔國很好,而這一切都是源自於主子的犧牲。”

明貴君輕輕一笑,“她們都以爲這一切都是本宮犧牲換來的,可是這是真的嗎?本宮即便再厲害,也無法對一個帝皇影響至此,這些年,大周對南詔付出了多少本宮不知道,但是本宮卻知道,如今的大周就像是一個放債之人,而放出去的債終有一天是要收回來的。”

“主子的意思是,陛下欲謀取南詔?”藍竹震驚地道。

明貴君搖搖頭,“不,對於大周來說,如今的南詔南詔就像一個屏障,有南詔在,大周對於東海,進可攻,退可守,以陛下的心智,絕對不會這麼愚蠢地撤掉這屏障,這些年,大周東面常常受到來自東海的侵襲,面對這樣的情況,只要是一個有些血氣的帝皇,都絕對不會允許的,更何況,如今大周的皇帝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話停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繼續道:“先是和裕鳳後,然後是蘊君,如今她連廢太女的家眷都不放過,你便知道她的心有多恨,又多狠!”

“殿下,小心隔牆有耳。”藍竹立即謹慎地提醒道。

明貴君勾嘴笑了笑,“不必擔心,她放在永寧殿的眼線在本宮下手絕了璇兒的嫡系之後,便已然撤走了。”他的笑容一斂,“本宮來了大周這麼多年,從未下手害過一個大周人,可是卻對自己女兒的正君下了手,親自絕了他的後嗣……”

“主子……”藍竹擔憂地喚道,“你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明貴君嗤嗤一笑,“若是當初璇兒的正君誕下的是一個女兒,本宮是不是不僅僅只是讓他不能再生育,而是會連同那個孩子一同下手?”

這些年,他總是不敢召見那個孩子,不是不疼愛,而是無顏以對。

璇兒一向聰慧,想必也是猜到了幾分,所以這些年,她對他的正君這般的好,而對於他這個父君雖然還是敬重有加,但是卻少了幾分年幼之時的依賴。

“主子,事情已然過去了,而且這些年,你對殿下正君的彌補也夠了。”藍竹勸慰道。

明貴君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藍竹繼續道:“當初他不過是一介小官之子,如今貴爲十三皇女正君,將來也有可能會成爲王君,這樣榮恩,對於他來說已然是天大的福氣了。”

明貴君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隨即一陣冷風襲來。

“主子?”藍竹關切地道,“莫要着涼了。”

明貴君笑道:“你放心,本宮就便是心有愧疚也絕對不會因此而自殘。”

藍竹連忙拿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

明貴君看着窗外雪景,“藍竹,你還記得本宮少年之時的願望嗎?”

“記得。”藍竹答道,“殿下希望將來有一日能夠走遍天下。”

明貴君抿脣一笑,“是啊,可是最後,本宮不但沒有走出南詔的皇宮,反而進了一個更大的皇宮,而且終其一生都會被困在這裡,其實當初父後讓本宮和親大周,本宮最傷心的不是被犧牲了,更是無法實現心中所想,然而如今本宮卻發現,在這大周的後宮,未必沒有外邊的精彩,只要本宮不介入其中,那本宮便可一輩子欣賞着這一場又一場精彩的大戲!”

“主子是說,這次十六皇女被收入大牢一事?”藍竹低聲問道。

明貴君淡淡地笑道:“是啊,最近這後宮和朝廷也實在是太安靜,也該有場好戲上演了,只是不知,陛下這場‘嚴母教女’大戲打算如何個演法?”

“主子放心,殿下應該不會牽扯其中的。”藍竹安慰道。

明貴君笑了笑,“本宮從不擔心這個,其實陛下對本宮也是挺不錯的,至少她給了本宮一個女兒,不管當初她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思,但也是讓本宮在這漫長的深宮中有了點寄託。”

藍竹遲疑了一下,方纔道:“主子,我們真的不必助陛下一臂之力嗎?”

“一臂之力?”明貴君眯了眯眼,“不,這件事與我們無關,我們只需安靜地坐着,好好地看戲即可,至於將來……依陛下如今的身子,大概在活個一二十年也不成問題,到時,她若是不需要本宮殉葬,本宮便安然地當本宮的明貴太君,然後繼續地看着另一場大戲上演。”

藍竹垂首道:“奴侍明白。”

……

蜀府大門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公子回家也不可以嗎!?”蜀青怒氣衝衝地看着眼前的門房,太可恨了,這個人居然說公子沒資格在進蜀家的大門,難道她不知道公子即便是出嫁了,還是蜀家的大公子嗎?“你若是在不讓我們進去,將來家主定然不會饒了你!”

蜀羽之站在一旁,臉色非常的難看,他知道,她不願意自己再與蜀家扯上任何聯繫,自然也不會願意讓他來求母親,可是如今除了母親,他真的想不到有誰可以求助了。

縱馬行兇,擾亂京中寧安,即便他不懂律法,但是以陛下的態度來看,定然是個大罪,如今她深陷大牢,他如何可以坐得住!

因而他立即讓章善準備馬車來了蜀家,希望母親能夠在陛下面前爲她說句好話。

十六皇女一向被陛下所厭棄,這是他進門之前就知曉的,如今她犯了錯,陛下定然不會輕饒,然而她始終是大周的十六皇女啊,若是母親肯爲她說幾句好話的話,一定可以減輕罪責的!

可是當他匆匆忙忙來了到蜀家之時,門房居然不讓他進去。

這個他住了十多年的家,居然在他離開的那一日便不再屬於他!

“不會饒了我?”那門房橫眉豎眼地,一臉鄙夷,“這可是主夫親自吩咐的,主夫說,這大公子乃蜀家的不詳人,如今蒙上天庇佑,終於嫁了出去,怎麼能夠再讓他進來污了蜀家的門庭?”

蜀青聽後,心中更爲憤怒,“你這個——”

“奶爹。”蜀羽之輕聲止住了他。

蜀青忿忿地道:“公子,我們走,莫要在這裡受這等無恥之人的侮辱!”

蜀羽之卻搖了搖頭,轉向那門房,“我雖出嫁,但是這大周的律法從未說過出嫁之子不能回母家的,況且,如今我雖然只是十六皇女府的初侍,但也是上了玉牒之人,是堂堂正正的皇家之人,你若是侮辱於我,那便是侮辱於皇家!侮辱皇家是什麼罪名,你想必也是清楚的!”

那門房聽後,頓時瞪大了眼睛,她雖然常年在門房當值,未曾經過這不祥的大公子,但是如此出名之人她還是有所耳聞的,傳聞他甚爲好欺,且個性軟弱,因而方纔她纔敢如此出言不遜,然而如今,他竟然說她侮辱了皇家?!

這侮辱皇家的罪名可是要殺頭的!

然而,方纔管家過來傳達了主夫的命令,說今日絕對不能讓這大公子踏入蜀家一步,要是她放了他進去,怕是小命也是不保。

如今如何是好?

門房一時間慌了起來。

一旁的章善見了這情形,看着蜀羽之的眼光中多了一抹讚賞。

他既然進了十六皇女府,不管之前如何的卑賤,如今他的一言一行都關係道十六皇女的顏面。

蜀羽之見門房不說話,便知她是怕了,於是繼續道:“你若是放我進去見母親,我便不爲難於你,而且,也不會讓任何人爲難於你。”

門房猶豫着,這大公子一向受家主疼愛她是知道的,若是她和家主說幾聲,那主夫未免會動她,而若是她堅持不放他進去,那若是他去告她一告,那她的小命是真的不保了,躊躇了半晌,她便揚起了討好的笑容,“大公子……”

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一道尖銳的嗓音傳來,“哎呀,這不是十六皇女府的初侍嗎?怎麼賴在我蜀家的門口不走!”

隨着聲音傳來,一輛豪華馬車也緩緩地駛到了蜀家的門前,半晌後,蜀羽瑢一身華服地走了下來,看向蜀羽之的眼神滿是鄙視和炫耀,“難得本君今日回母家,不想卻在這裡見到這個不詳人,還真是晦氣。”

“主子莫要生氣。”他身邊的一個青衣小侍說道,“和這等人生氣只會污了主子的身份!”

蜀羽瑢昂着下巴道:“說的也是。”

那門房見了蜀羽瑢,立即上前,“見過三公子,不……見過瑞王正君,見過瑞王正君。”

蜀羽瑢對於她的態度似乎很滿意,給了身邊的小侍一個眼色。

那小侍頓時伸手拿出了一個金元寶,扔到了她的身上。

那門房立即接過,“謝謝瑞王正君,謝謝瑞王正君。”

“你是門房?”蜀羽瑢斜着眼問道。

“小的正是。”門房連忙道。

蜀羽瑢道:“既然你是門房,那就該謹守門房的職責,怎麼如今竟然讓這等閒雜人等堵在我蜀家的門前,是不是想讓本君回稟母親,將你逐出蜀家!”

“瑞王正君恕罪,瑞王正君恕罪……”門房連忙跪下,求饒道:“是這人說要進去,而且他還說,他是皇家之人,若是小的不讓他進去,便去告小的一個侮辱皇家之罪。”

“皇家之人?”蜀羽瑢輕蔑地笑道:“這等卑賤之人也配稱之爲皇家之人?簡直笑話!”

蜀青聞言,立即憤恨地道:“我家公子是上了玉牒之人,有名有份,怎麼不是皇家之人?!”

這蜀羽瑢什麼時候不好回來,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奶爹。”蜀羽之叫住了他,“莫要冒犯瑞王正君。”

“可是公子……”

蜀羽瑢聽了他的話,不但沒有領情,反而譏笑道:“你這不祥之人倒是挺識規矩的,不過既然如此,爲何你不給本君請安!”

“主子忘了,人家說自己是皇家之人哩。”身邊的小侍譏笑道。

蜀羽瑢冷冷地笑道:“皇家之人?即便他真的是皇家之人也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初侍,本君乃瑞王正君,他見了本君自當下跪行禮!”

“若論尊卑,我的確是該向你行禮。”蜀羽之淡淡地道,“然而我爲長,你爲幼,你也該給我回禮。”

蜀羽瑢一愣,旋即大怒,“回禮?你不過是一個下賤侍人所出的下賤庶子,憑什麼讓我給你回禮!你真的以爲自己進了那十六皇女府就魚躍龍門了?簡直可笑之極!哦,本君差點忘了,今早你的那位十六殿下已然被打入了天牢,呵呵……不祥人還真的不祥人,不過是進了府幾日,竟然就克的妻主入獄!蜀羽之啊蜀羽之,本君若是你,早就一頭撞死算了!”

蜀羽之聞言,頓時臉色大變,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

蜀青見狀,連忙扶住了他,“公子……”

“主子說的沒錯,這等不祥人怎麼不早死了算了。”那小侍尖酸地道。

蜀羽瑢見蜀羽之如此,不由得心情大好,這兩日他的心一直憋着一口氣,先是新婚次日進宮請安被拒,後又在昭皇貴君那裡受了氣,接着又在府中見了那一大羣側君侍君侍人什麼的,簡直將他給氣瘋了!若是不是父親在他出嫁之前叮囑過,再有陪嫁的小侍在耳邊提點,他再就將那些男人一個個都給杖斃,“你今日來這裡,怕是爲了找母親爲你那沒用的妻主求情吧?”

蜀羽之咬了咬牙,站穩了身子,卻不回答,只是盯着蜀羽瑢看着。

“看來本君是猜對了。”蜀羽瑢一臉譏笑地道,“今日本君回府,竟然在這裡見到了這些不祥之人,若是因此而沾上了他的不祥之氣,傷及了本君的妻主,如何了得!”

他身邊的小侍領會了他的意圖,立即對着門房叱喝:“還不快點將這個不祥人給趕出去!”

那門房立即起身,對着蜀羽之一行人怒罵道:“走走走,還不快走,難道要老孃那掃帚攆你們!”

“你敢!”蜀羽之蒼白着臉,卻堅持地站在原地。

那門房愣了一下,旋即又看了看蜀羽瑢,最後大怒,如今她有了瑞王正君撐腰,如何還用對這個不祥且無權無勢的大公子卑躬屈膝,於是她獰笑一聲,“老孃就是敢又如何?!”說罷,揚手就要打到蜀羽之身上。

蜀青大驚,連忙擋在主子面前。

然而另一個人影卻比他更快。

章善快步上前,一手握住那門房的手,一用力,隨着一聲輕微的喀嚓聲響,那門房頓時發出殺豬一般的痛呼聲,“啊,我的手!我的手!”

蜀羽瑢見狀,頓時大怒,“你是何人,竟敢對我蜀家的人下手,簡直目無王法,來人啊,還不將這無禮之人拿下!”

章善不亢不卑地道:“小的乃十六皇女府的管家,這下人居然對小的的主子動手,小的自然不能束手旁觀,瑞王正君若是要怪罪,還請告知瑞王,再請瑞王轉告小的主子,再由十六殿下處罰小的。”

“你!”蜀羽瑢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立即火冒三丈,“本君就不信處置不了你!還不快將她拿下!”

蜀羽之道:“她是我十六皇女府之人,瑞王正君無權處置她。”他說完,見了蜀羽瑢猙獰的面容,又道:“當然,若是瑞王正君執意要處置她的話,我也不能阻難,但是若是被外人知曉,瑞王正君以權欺人,以勢壓人,怕瑞王也難持其咎!”

蜀羽瑢氣極了,“蜀羽之你……”

“主子!”那小侍連忙拉住他。

蜀羽瑢正欲對他發作,卻不知道那小侍在他的耳中說了些什麼,頓時收起了怒火,冷冷地對着蜀羽之道:“你真的想進去見母親?”

蜀羽之狐疑地看着他,在猜想着他又想做什麼。

“你若是真的想進去見母親,本君可以帶你進去。”蜀羽瑢陰險地笑着,“不過你得先做一件事,若是本君滿意了,便會帶你進去,否則,本君可以保證,你這一輩子都進不了我蜀家的大門!”

蜀羽之明知他不會有好事,但還是問道:“什麼事?”

“本君要你跪下來,繞着這蜀府的大門爬一圈,然後學三聲狗叫。”蜀羽瑢惡毒地笑道,“你若是做的讓本君滿意,本君不但可以讓你進去見母親,甚至可以在瑞王殿下面前爲你那沒用的妻主求情!”

蜀羽之聽後,頓時臉色大變。

“不可以!”蜀青聽後,立即驚叫出聲,這三公子居然這般的惡毒,若是公子這樣做了,往後還如何做人,即使這樣真的將殿下救了出來,怕是殿下往後也一定會埋怨主子的,那日後主子還如此在十六皇女府中生存?

“怎麼樣?”蜀羽瑢一臉期待地問道,“你不是想救你的妻主嗎?若是按着本君所說的做了,本君保證她一定可以平安無事地出來!”

蜀羽之咬着牙,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看着蜀羽瑢那張囂張的臉。

蜀青見自家公子這樣,焦急地道:“公子,你莫要信他,即使你做了他也不會幫我們的,公子,你千萬不要信他!”

蜀羽之沒有理會蜀青的話,依然靜靜地看着蜀羽瑢,似乎在評估着他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公子……”蜀青見蜀羽之不爲所動,擔心他真的會不顧一切,於是便想旁邊的章善求援,“章管家,你也勸勸公子,千萬不要讓他做傻事!”

這時的章善像是入定了一般,對着蜀青的求援沒有絲毫的反應。

蜀青急的快要哭了。

這時,蜀家門前已經開始圍起了旁觀之人。

蜀羽瑢很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因爲他相信,蜀羽之這個不祥之人一定會答應了,因爲他相信,除了這個辦法,他絕對想不到任何辦法去救那十六皇女。

“奴侍聽聞那十六皇女犯得罪似乎挺大的,若是陛下下旨嚴懲,即便沒有要了她的性命,怕也會斷了半條命,甚至可能會被貶爲庶民哩!”那小侍火上添油。

“誰讓她納了一個不祥的初侍,即使真的被貶爲庶民,也是她活該!”蜀羽瑢幸災樂禍地道。

蜀羽之雙手緊握了一下,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便離開。

蜀羽瑢見狀,臉上得意的笑容頓時僵住了,“蜀羽之!”

蜀羽之恍若未聞,緩步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蜀青見狀,頓時鬆了口氣,狠狠地瞪了一眼蜀羽瑢然後跟了上去。

“蜀羽之,你就不怕那十六皇女一輩子被關在那不見天日的宗親大牢!”蜀羽瑢叫囂道。

蜀羽之轉過頭,神情淡淡,從容地道:“她是我的妻主,她若是沒事,我自然高興,她若是真的要一輩子被關在宗親大牢,或者被貶爲庶民,又或者陛下真的狠心將她處死,我便相隨就是,但是我絕對不會做出有損她顏面之事!”

他說罷,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之下上了馬車。

蜀青隨即跟了上去。

“有勞章管家。”

章善上了馬車,答道:“羽主子放心。”聲音依然平和,但是卻多了一絲往日沒有的尊敬。

馬車緩緩地駛離了蜀家。

蜀羽瑢幾乎氣白了一張臉,狠狠地一甩衣袖,“我們走!”然後帶着一衆人等進了蜀家。

硃紅的大門緩緩關起,隔絕了一切好奇的目光。

蜀家

書房

蜀藍風聽了管家的回報,頓時沉下了臉,揚手摔了手中的茶杯。

管家猶豫了一下,“家主是真的不打算幫大公子?”

“自然是要幫。”蜀藍風怒道。

管家這就不明瞭,“那家主爲何不見大公子?”

“我若是如此輕易地幫了那十六皇女,她豈不是不知道羽兒受了多少委屈?”蜀藍風道,“我就是要讓她知道,本相之所以出手幫她,皆是因爲羽兒,也想讓她看清楚,羽兒爲了她做了多少事,這樣往後她纔會更加的善待羽兒!”

只是他沒有想到瑢兒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回來,而且提出那樣羞辱羽兒的條件,幸好羽兒清醒,否則她這樣的做法,不但沒有幫到他,反而害了他!

大周女子的顏面幾乎與生命等同,若是羽兒真的做了那樣的事,即使十六皇女有心感激他,也絕對不會再接受他!

“你去,將那門房杖責三十,逐出府去!”

管家領命,“是。”

蜀藍風起身,隨後換人進來更衣,準備進宮。

待她走出書房之時,卻見蜀正夫身邊的小侍過來稟報,說瑞王正君來了,請她過去。

蜀藍風冷冷地掃了那小侍一眼,使得他頓時雙腿發軟,“本相有事進宮,沒空!”說完,甩手而去。

街道上,馬車徐徐而行。

“羽主子可是要回府?”章善問道。

馬車內,蜀羽之握了握手,“不,不回府,我們去雪府。”

“雪府?”蜀青訝然,“公子,我們是要去求雪公子?”可是雪公子上次雖然給公子送了人蔘補身子,可是和他們的交情卻是不深,如今怎麼公子會想起他來?而且還要去跟他求救?

蜀羽之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章善回了一聲是,然後驅着馬車往雪家走去。

……

雪府

雪暖汐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雖然昨夜睡得不好,但是卻是非常的精神。

起牀之後,他先是去看了綠兒,然後便跑去了雪家的庫房內找東西。

昨日大姐說不好去,那他就今日去,即使心裡還是覺得痛,但是若是他再不出現,那那蜀羽之一定會更加的得意,他如何能夠如了他的願!

他翻遍了庫房,終於找出了幾味極好用的藥材,那蜀羽之不是病了嗎?他就給他送藥材,就看他敢不敢用!

找到了見面禮後,他又想起那蜀羽之進府那日,他派管家去查探得知,那蜀藍風給了蜀羽之很多的嫁妝,那嫁妝多的幾乎是去給人當正君的!

母親既然說了會讓陛下爲他指婚,那他之後便是十六皇女的正君,所以他的嫁妝怎麼能夠比那蜀羽之差!

況且,那女人這般的窮,如果他的嫁妝少了,說不定她還會嫌棄他了。

說不定那蜀羽之就是多嫁妝,她纔會對他這般的好!

雪暖汐一邊壞心地想着一邊找來專門爲他準備嫁妝的管事,親自將所有的嫁妝都看了一遍,細細地算了一下,確定不會比那蜀羽之的少方纔放心。

幸好母親自父親去世後,就一直爲他準備着嫁妝,否則一時半會兒還真的不知道去哪裡弄來這麼多。

見了這麼多嫁妝,他是很高興,同時也有些內疚,母親和大姐該不會是把雪家的家底都給掏空了吧?

否則以母親一向清廉的作風,怎麼能給他備了這麼多嫁妝!

雪暖汐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準備着出門。

這時,管家過來通報,說蜀羽之找上門來。

雪暖汐頓時大怒,“你說什麼,本公子還未去找他,他居然自己找上門來!”欺人太甚!

管家垂着頭,恍若未聞,他們的大公子心儀十六皇女的事情在雪家內部,已然是公開的秘密,當然,知道的人都是一些忠心耿耿,絕對不會泄密之人,而且家主還下了封口令,絕對不能將這件事泄露出去,以免影響公子的名聲。

雪暖汐一邊怒氣衝衝,一邊尋思着如何在他面前討回顏面,昨日他居然在那蜀羽之的面前哭了,太丟臉了!

他一邊想着,一邊健步如飛,一刻鐘後,便到了客廳。

蜀羽之坐在椅子上,如鋒芒在背,若是給他選擇,他絕對不願意來求雪暖汐,然而他沒有選擇,與其相信蜀羽瑢,傷及殿下的顏面,還不如傷他的顏面,況且,以雪暖汐對殿下的心意,他定然會爲殿下盡心盡力,而且,雪帝師比起母親,在陛下面前說話也更有分量!

“蜀大公子怎麼這般有閒情逸致來本公子這邊?”雪暖汐整了整神色,緩步走出來,一身大家公子的風範。

裝了這麼些年,這氣質還是裝了出來的。

蜀羽之見他出來,立即起身,然後什麼也沒說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雪暖汐一愣,方纔他一路之上想過了這蜀羽之很多的反應,有盛氣凌人的,有怒火朝天的,也有鄙夷不屑的,就是沒有想到他會直接什麼也不說地跪在他的面前,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知道鬥不過自己,所以找上門來認輸求饒?

可是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不信!

即使他真的是如此,他雪暖汐也絕對不會領情,更不會開心!

不戰而求饒?

這算什麼,看不起他嗎?

“蜀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本公子可從未欺辱過你,你這一來便跪在我面前,是不是想告訴所有人,本公子欺負你了?”雪暖汐端起冷臉,諷刺道。

蜀羽之自然聽出他話中的諷刺,也明白是爲什麼,更明白他爲何稱呼他爲蜀公子而非蜀侍人,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他的心有過一瞬間的驚慌,然而很快便被擔憂取代,“雪公子,羽之求你救救殿下。”

“什麼?”雪暖汐一愣,臉上好不容易裝起了的端莊瞬間化爲了焦急,“你說什麼?要我救誰?”

“我家殿下被陛下派人抓進了宗親大牢。”蜀青接話道,之前他一直不明白爲何公子堅持來找雪暖汐,如今見了雪暖汐的反應,他有幾分明瞭,這雪公子怕是對殿下有心。

雪家嫡子,帝師掌上明珠,若是他入主十六皇女府,那公子的地位豈不是岌岌可危?

之前他想,以十六皇女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將來的正君身份應該不是很高,因而公子往後的日子相信也不會很難過,可是如今卻是帝師嫡子!

然而轉念一想,若是這雪公子真的心儀殿下,那定然會竭力救殿下。

殿下若是沒事,那公子便會好好的。

雪暖汐大驚,“爲什麼?陛下爲何要將她抓緊宗親大牢?”他可沒忘記這宗親大牢,上次廢太女就是被關進這裡,而且還死在這裡。

雖然大家都說她是自盡了,可是有誰好好的活着不願,偏要去尋思?

那宗親大牢定然很可怕,廢太女纔會這般做。

如今她居然被關進那個可怕的地方?

“陛下說,殿下縱馬行兇,擾亂京中安寧。”蜀羽之急切地道,“羽之求雪公子,救救殿下。”

雪暖汐此刻心慌意亂,然後越是慌張,他越是想不出辦法來,最後,他狠狠地咬了咬下脣,用着痛楚方纔讓自己冷靜下來,“你起來!”

蜀羽之一愣,“雪公子……”

“本公子讓你起來!”雪暖汐怒道,“你是她的初侍,怎麼也說是她的人,這般輕易就給人下跪,簡直丟盡她的臉面!”

蜀羽之一窒,慌忙地站起身來,“雪公子會救殿下嗎?”

“當然!”雪暖汐一臉怒容地道,像他問這個問題是羞辱了他似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她救出來的,誰敢殺她,我定和她拼命,拼不過,那我便和她一同死!”

蜀羽之訝然,他對殿下居然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嗎?

蜀青也愕然。

雪暖汐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震驚,而是急衝衝地叫來了管家,“母親呢?母親去了哪裡?”

三年前母親便不再上朝了,如今這個時辰她該是在府中才對。

“家主出去會友了。”管家回道。

雪暖汐驚訝,“什麼?她不知道她出事了嗎?怎麼還出去會友?”

管家猶豫了會兒,方纔答道:“家主出門前收到了消息,只是趕着出門,未曾來得及處理。”

“什麼?”雪暖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母親知曉她出了事,還趕着出門?”

管家點頭。

雪暖汐怒極了,大罵了一聲:“騙子!”還說什麼會爲他請旨賜婚,如今見她出事了也出手營救!

騙子!騙子!

蜀羽之一聽,臉色白了,身子也開始軟了起來,難道連最後一個希望也沒有了嗎?

蜀青見狀,連忙扶住他,“公子!”

雪暖汐被他這麼一叫,從憤怒中回過神來,見了蜀羽之的臉色,也嚇了一跳,難道他真的身體不好,而不是騙人的?“他怎麼了?”

“公子?!”蜀青一邊扶着他,一邊叫喚着。

蜀羽之已然處於半昏厥狀態,這兩日他受了太多的刺激,如今又忙活了一大個早上,身子自然撐不住。

雪暖汐見他要暈過去的模樣,連忙喚來小侍,“快,快將他送到客房,管家,你去請太醫!”

他不可以讓他在他的家裡出事,那個女人如今這般的疼着他,若是他死在他家裡,他豈不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蜀青連忙和幾個雪家的小侍將蜀羽之扶到了客房。

雪暖汐安置了好蜀羽之後,又讓人喚來了雪正夫,仔細地囑咐了他要好好照顧蜀羽之,一定不能讓他死在雪家,就轉身出了門。

母親既然不管她,那只有他來管了!

不管如何,他絕對不能讓她有事!

就算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管家很快請來了太醫,爲蜀羽之診治。

一連串忙活下來,當太醫確診蜀羽之沒有什麼大礙之時,雪正夫方纔轉過神,正欲詢問雪暖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發現已然不見了他的身影。

而雪府的管家從門房處得知雪暖汐出了門,當即臉色大變,立即派人去通知雪帝師。

雪千醒得了消息立即趕回來,詢問了一遍事情的過程,當即知道事情不妙,又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

戶部衙門

司慕容一臉不解地看着司慕媛,“王洵告知我,這事情是你在背後操縱的?!”

“是。”司慕媛沒有否則,直接地坦白道,“昨日我在街上見到司慕涵在街上縱馬狂奔,於是就讓衛敏去通知順天府尹,讓她派人去捉拿她歸案,還特意吩咐,若是她反抗,便是多了一條拘捕的罪名。”

司慕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一直對十六皇妹有想法,但是你這般行爲究竟是爲了什麼?”

“我就是要告訴她,若是沒有五皇姐,她司慕涵便是人人可欺,我要告訴她,她今日的安寧生活是誰給的!”司慕媛陰沉着臉道。

司慕容怒喝道:“愚蠢!”

“五皇姐到了這個地步還要維護着她嗎?”司慕媛冷冷地道。

司慕容怒道,“你要敲打一下十六皇妹本王不阻難你,但是這辦法多得是,可是你卻讓順天府尹挑起這件事,不就是告訴母皇,告訴瑞王她們,王洵是本王埋下的一條暗線嗎?你知道我爲了埋下王洵這條線花了多少心思,廢了多少心力嗎?如今你卻爲了教訓一下十六皇妹將王洵暴露出來,你認爲十六皇妹值這個價嗎?”

司慕媛依然一臉陰沉,卻不說話。

“我一直認爲七皇妹是個行事謹慎之人,如今怎麼爲了一個十六皇妹就如此失了分寸!”司慕容實在不願意相信,“要敲打十六皇妹,你應該多的是辦法,爲何選擇這個?即便你是派殺手去殺了她也好過如今這般!好,既然你已經讓王洵去狀告十六皇妹,她被母皇訓了一遍,此事也就了了,相信十六皇妹也是受到教訓了,如今爲何要將事情鬧得這麼的大?這麼多御史上奏?你知不知道即使當初廢太女也未曾受到這個待遇!既然母皇知曉王洵是我們的人,那她挑動的那些御史不也一同暴露了嗎?七皇妹,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

“事已至此,五皇姐若是要懲處皇妹,皇妹也無話可說。”司慕媛寒聲道,“可是皇妹並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五皇姐如此待司慕涵,她卻對五皇姐做出這等事情,皇妹如何能夠不好好教訓一下她!”

司慕容一窒,“我知道最近十六皇妹行事是有些張狂,但是也不至於你震怒到這個地步!”

“張狂?”司慕媛冷笑道,“五皇姐認爲她只是張狂,而皇妹卻認爲她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司慕容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五皇姐方纔說的沒錯。”司慕媛陰鷙地道,“皇妹應該遣殺手直接殺了她,而不是爲她花心這般心思!”

司慕容臉色微變,“你想如何?”

“若要至她於死地,如今便是一個好時機。”司慕媛勾嘴嘴角,露出了一抹陰森森的笑意。

“你瘋了!”司慕容怒喝道,“如今她被關在宗親大牢,她若死在裡面,所有人都會認爲是本王殺人滅口!泰陵一事已然讓母皇對本王起疑,如今再鬧出十六皇妹一事,母皇就會對我更加的不滿!況且,十六皇妹死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至少她死了,可以保住五皇姐的顏面!”司慕媛寒聲道。

司慕容擰緊了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十六皇妹究竟做了什麼讓你怒到非要置她於死地?!”

這個七皇妹她還是瞭解的,雖然平日裡行事狠辣,陰沉,但是也絕對不是沒有章法之人,如今爲了一定要對十六皇妹趕盡殺絕,而且不惜暴露了她們一些不爲人知的暗線?!

司慕媛冷冷地道:“五皇姐若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司慕涵究竟該不該死,那便在等一會兒,相信很快另一個該死之人也會自投羅網!”

司慕容臉色漸漸地凝重起來,她看着她,良久後方才緩緩說道:“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否則你必須爲你今日做出的事情負責!”

司慕媛陰寒地笑道:“五皇姐放心!”

……

宗親大牢內

司慕涵坐在殘破的牀上,四周打量了一下深處的牢房,發現居然是上次關押廢太女的那間。

她忍不住笑了出聲,母皇果然狠,不動刑,但手段卻比在身體上用刑更爲狠烈,她居然將她關在曾經囚禁過廢太女的牢房內!

她想做什麼?

想從心理上擊毀她?

還是想讓她也如廢太女一般受不了而自行了斷?

若是這樣,她未免太小看她了!

司慕涵心中並無半絲恐懼,若是母皇真的這般的恨她,是絕對不會讓她如此輕易就死了的,此時的她反而滿腹的擔心。

擔心父君會不會受到這件事的牽連,相信他定然是猜到她爲何會失控縱馬,此時他一定很自責,還有羽之,他如此也必定很擔心……

還有……

這時司慕涵的腦海中浮現了雪暖汐的面容。

若是這小祖宗知曉她因爲縱馬一事而被關起來,不知道會不會一時任性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一想起這個可能,司慕涵的頭就開始疼了起來,心裡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啊,小祖宗!

……

皇宮

明貴君站在閣樓之上,遠遠地眺望了交泰殿的方向。

這閣樓是後宮最高的建築,亦是他最愛來的地方,因爲這裡能夠看見交泰殿。

皇宮中最多好戲看的地方!

“那邊跪着的該是徳貴君吧?”他淡淡地問道。

藍竹回道:“奴侍聽聞,徳貴君已然在那裡跪了一個多時辰了,不過陛下就是不願意見他。”

“哦?”明貴君應了一聲,又見一道人影從交泰殿中走了出來。

藍竹咦了一聲,“主子,那不是右相蜀藍風嗎?”

“你看,還有雪帝師哩。”明貴君笑道,“這兩人怕是爲了同一個目的進宮的。”

“奴侍聽聞蜀相很疼愛那個庶長子,如今來爲十六皇女求情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藍竹猶豫了一下,“這雪帝師爲何也摻和進來了?她一向不輕易插手這些事情的。”

明貴君微笑道:“這纔是我們陛下的高明之處。”

“主子的意思是?”藍竹問道。

明貴君笑了笑,意味深長,“本宮一開始只是以爲陛下想借此來教訓教訓一下女兒,卻不想她這一步棋引出了這麼多人!高明,實在高明!”

看來陛下爲了這個女兒是不予餘力了!

“想必陛下當初將那蜀家庶長子賜給十六殿下,也不是因爲昭皇貴君吧?”藍竹說道。

明貴君微笑道:“人人都說瑄宇帝將昭皇貴君寵上了天,可是若真的是寵,又如何會容得他如此的張狂?”

“當年之事昭皇貴君似乎並沒有參與。”藍竹低聲道。

明貴君道:“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

這時,一道清淡的聲音傳來,“貴君殿下怎麼如此有雅緻,登樓賞雪。”

明貴君轉過身,只見夜侍君一身白袍緩緩登上閣樓,“夜侍君的雅緻也不錯。”

“見過明貴君。”夜侍君走過來,緩緩行了一禮。

明貴君頷首微笑:“不必多禮。”

“登樓賞雪的確讓人心情愉悅,但是若是呆久了,怕也會着了風寒,一病不起。”夜侍君微笑道。

明貴君笑道:“所以本宮正打算離開。”

“是嗎?”夜侍君可惜道,“本來見貴君再次,想和貴君好好聊聊,既然貴君有事,那臣侍也不便挽留。”

“本宮就不奉陪了,這裡的景色不錯,夜侍君可要好好的賞賞。”明貴君笑了笑,轉身下樓。

夜侍君叫住他,“陛下曾說,明貴君乃後宮的一片雲,淡薄而飄逸,希望明貴君能夠一如既往。”

明貴君回首道:“本宮一向知曉本宮在陛下心中的定位,只是不知夜侍君是否知曉?”

他說罷,緩緩一笑,然後起步下樓。

夜侍君收回了視線,也斂去了笑容,靜靜地立於閣樓之上,許久之後,方纔對着身邊的宮侍吩咐道:“讓內務府將這閣樓拆了。”然後轉身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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