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070 可會傷心
進了後宮,司以琝對着眼前的一切忽然間有種陌生的感覺。
這是他的家,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是,如今不過是幾個月未曾進來,便覺得陌生的可怕!
司以琝的腳步慢了起來,先前進宮的那股決心漸漸地淡了下來,最後,他甚至停下了腳步。
“三皇子……”冷雨低聲喚道。
司以琝看向前方長長的宮道,低喃道:“冷雨……我忽然間覺得這裡已經容不下我了……或許……很早很早之前,便在父君離開了這裡之後……這裡便再也沒有我的位置了……”
“三皇子,莫要這般想,陛下和鳳後還是很疼愛你的。”冷雨心裡憂心着他的這般想法,可是,卻也不知道如何寬慰。
司以琝笑了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我自己一個人去御花園便成了,你先去朝和殿跟父後說一聲,待會兒我會過去給他請安。”
“三皇子……”
“我想一個人走走,就在這裡,這個我曾經的家……”司以琝收回了視線看向他,“冷雨,我知道你擔心我,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的,我已經不是十幾年前那任性的司以琝了。”
“可是……”
“你若是想讓我的心好受些便讓我一個人走走吧。”司以琝加重了語氣。
冷雨見狀,也只有答應,“是,那三皇子莫要走遠了。”
“後宮便這般大,我能夠走多遠?”司以琝自嘲一聲,然後起步離開。
秋風中,背影更加的孤寂淒涼。
深秋的御花園內,一片蕭索之景,便是秋日綻放在秋日的菊花也開始衰敗,彷彿這是一個毀滅的季節。
在這樣的季節這樣的景色中漫步的,似乎不僅僅是司以琝一人。
在御花園的一角,久未出門的蒙斯醉也漫步在了飄落着枯葉的青石小道上。
“主子,起風了,不如我們先回去吧。”憶古在旁低聲道。
蒙斯醉卻搖頭,“本宮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來走走了,便再多走一段時間吧。”
“可是……”
“憶古,這樣的深秋,本宮也不知道剩下幾個。”蒙斯醉停駐了腳步,緩緩道。
憶古一驚,“主子,您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二十多年,這後宮的人雖然不多,可是折損的人卻也不少,文德貴君、榮君、再後來的柳氏,趙氏,如今的溫氏……也許……還有全宸皇貴君……”蒙斯醉看着旁邊小道旁那從樹枝上緩緩落下的枯葉,“一個一個便像是這深秋的枯葉一般,紛紛隕落,除了在後宮記檔上留下一兩句話,便什麼都沒有,甚至,最後可能連這一兩句話的記錄都被抹殺。”
“主子……不管是趙氏還是溫氏,他們都沒有資格受皇家供奉,陛下……陛下讓人抹去他們的記錄也是情有可原……”
主子便是因爲陛下私下讓人抹去了溫氏的記錄而傷懷嗎?
“主子,溫氏將主子將殿下還得夠慘了,主子何必……”
“本宮不是不明白,只是這心……”蒙斯醉的話沒有繼續下去,沉吟半晌後,方纔接話,“本宮這心,便像是這深秋一樣……逐漸冰冷……”
“主子……”憶古還想勸什麼,然而卻被不遠處的一個身影給打斷了,“主子,陛下了來了。”
蒙斯醉神色一顫,隨即擡頭望前方看去,便見永熙帝正往這邊而來,神情也似乎如這深秋的天一般,微涼蕭索。
沒有浩浩蕩蕩的儀仗,身邊只是跟着冷霧一人。
“主子,可要……”
蒙斯醉不等憶古說完,便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然而便在此時,身後卻傳來了一聲驚呼,“陛下——”
而聲音的主人就是冷霧。
蒙斯醉轉過身隨即看見了永熙帝搖晃着身子,似便要倒下一般。
冷霧緊緊地攙扶着她,一向冷漠的臉上有着明顯的擔憂。
憶古見狀,便對着蒙斯醉開口道:“主子……”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蒙斯醉快步往前走去,愣了一下,隨後也快步跟上。
這時,攙扶着永熙帝的冷霧也見到了蒙斯醉,“豫賢貴君!”
蒙斯醉走進了便注意到了永熙帝的臉色很不好,當即伸手扶着她,“陛下怎麼了?!”
“朕沒事……”永熙帝開了口,臉色仍是不好,不過身子卻沒有方纔那般不穩。
蒙斯醉看着她,抿緊了雙脣。
冷霧忙道:“豫賢貴君,前面有一個亭子,請豫賢貴君扶陛下過去休息一下,奴侍這便去請御醫!”
“不必了……”永熙帝開口阻止。
“冷總管快去吧!”蒙斯醉插話道,“本宮會陪着陛下!”
“有勞豫賢貴君!”冷霧行了一禮,然後快步往太醫院而去。
蒙斯醉緊緊地扶着永熙帝,“陛下還是過去休息一下吧。”
永熙帝看了他會兒,然後輕輕點頭。
蒙斯醉緊緊地攙扶着她往亭子而去,握着她手臂的雙手力度很大,像是在恐懼着什麼似的,即便此時他的神色如常,但是,內心的情緒卻已然是如巨浪翻滾。
她是怎麼了?!
進了亭子之後,蒙斯醉便扶永熙帝坐下,隨後對憶古吩咐道,“你去一趟交泰殿,將陛下的轎輦擡來。”
憶古當即領了命令而去。
“朕沒事。”永熙帝看着他道,臉色比方纔好了一些,說話也有了力度。
蒙斯醉看着她,“你怎麼了?”
“許是這些日子忙着朝政,沒有休息好,所以剛剛方纔有些頭暈罷了。”永熙帝淡淡道,“坐吧。”
蒙斯醉沒有拒絕,在她的旁邊坐下,握着她手臂的雙手始終沒有鬆開,“政事即便再重要……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這話說的極爲的艱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原本習以爲常的關懷之話,他卻如此難以說出口。
永熙帝似乎並不介意他話中的僵硬,微微笑道:“朕知道了。”隨後又打量了他會兒,“你瘦了。”
蒙斯醉眼底掠過了一抹輕顫。
永熙帝擡手握了握手臂上的手,“溫氏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再爲這件事憂心,周氏是昀兒的正君,腹中懷着皇家的後嗣,朕不會遷怒於他的。”
蒙斯醉垂了垂眼簾,“你可曾怪我那日的決定?”
“你是昀兒的正君,那樣的反應也是人之常情。”永熙帝淡笑道,“那日鳳後所言有些過了,你別放在心上。”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許鳳後那日的話並沒有錯。”蒙斯醉緩緩道,目光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永熙帝沉吟會兒,“很多事情,是對是錯,即便是我們也未必能夠看得清,既然如此,何必這般執着?有時候,糊塗些也是不錯。”
蒙斯醉抿着脣,眼眶似有一股暖流涌上,垂着視線,沉默半晌,然後擡起,正視着她的眼睛,那雙眼眸當中,沒有往日的威嚴沉靜,而是淡淡地笑着,很是溫暖,他似乎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這份溫暖,“陛下……”
“嗯?”永熙帝迴應道。
蒙斯醉凝視着她,“溫氏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太女遇刺一事呢?”
永熙帝一愣。
“太女遇刺是否和陛下有關係?”蒙斯醉直接將疑惑說了出來,他也不知道爲何要這般說,是因爲心底仍然存着希望還是因爲想讓自己更加的死心,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能夠傷及太女的,只有你……這便是你所說的保全昀兒的法子?”
便在方纔看着她的眼睛的那一刻,他腦海當中浮現出來的便是這件事。
這件他幾乎已經相信但是卻從來沒有得到確認的事情!
若是這件事是真的,是不是代表着當日他所愛的那個司慕涵已經不在了?若是她連她最愛男子的女兒都能下得了手,便是說,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周的江山,爲了皇位的安然傳承!
這樣,他是不是就可以徹底死心了?
永熙帝沒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他,眼眸中的溫暖一點一點地冷卻,笑意也一點一點地褪去,許久之後,她有些蒼白的脣瓣間溢出了一句話,“你若是心裡這般認爲,那便是吧。”
蒙斯醉渾身一顫。
永熙帝垂下了視線,落到了手臂上的雙手上,然後,緩緩擡起自己的另一手,如同先前一樣,握上了他的,只是,掌心已經沒有了方纔的溫度,冰涼無比。
蒙斯醉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被一道冰冷的力度從她的手臂上緩緩拉下,當他的手離開了那手臂之後,那道冰冷也隨之消失。
然後,坐在了自己身邊的那人,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遠離了他。
蒙斯醉的視線一直盯着地上,沒有一絲的移動。
永熙帝走出了亭子,然後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而是背對着亭子內坐着的人,幽幽問道:“醉兒,若是朕死了,你可還會爲朕傷心?”
蒙斯醉猛然擡起視線,卻只是看見了她離去的冰涼背影,看着它緩緩地走離了他的視線,像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一樣。
心臟驟然傳來一陣鈍痛,然後,便是瘋狂的空虛。
像是,失去了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似的……
蒙斯醉一動不動地呆坐在了亭子內,腦海從最初的混亂漸漸地轉爲了空白。
與此同時,在亭子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之後,司以琝蜷縮地蹲在了地上,赤紅的眼睛內是滿目的怨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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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明天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