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031 不復當年
蒙斯醉對於水墨笑讓這般多人隨着一同去南苑的決定並沒有異議,水墨笑隨即便開始命內務府安排出宮事宜。
三日之後,浩浩蕩蕩的隊伍便從皇宮出發。
蒙斯醉仍舊是入住汀蘭小築,二皇子司以佑和禮王正君周氏也同樣入住在汀蘭小築內。
“這般一路走來都是悶在了馬車裡,可是悶壞了?”收拾妥當了之後,蒙斯醉便將兒子叫道了跟前說這話。
司以佑微笑道:“父君放心,兒臣沒有感覺到不適,恩兒也沒事,這孩子少出門,如今出來了可是興奮極了。”
蒙斯醉看着司以佑懷中的外孫,伸手道:“來,讓父君抱抱。”
司以佑隨即起身將孩子遞給了父親,“恩兒,這是外祖父。”
“來,讓外祖父抱抱,外祖父也好些日子沒抱恩兒了。”蒙斯醉接過了孩子,卻發現孩子重了不少,“這孩子倒是長了不少,再過些時候也可以學說話了吧?”
“嗯。”司以佑微笑道,隨後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周氏,見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便道:“正君也喜歡孩子吧?”
周氏隨即整了整神色,得體地微笑道:“我哪有二皇兄好福氣。”
“你怎麼便沒有我好福氣了?”司以佑笑道,“難不成皇妹對你不好?”
周氏忙道:“我並非這個意思,二皇兄……”
“好了。”司以佑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你別這般緊張。”
“二皇兄……”
“你也別這般憂心,你和皇妹成婚也沒多長時間,我也是成婚之後許久方纔有孕的。”司以佑繼續道,周氏外表端莊完美,只是,卻也是過於的端莊完美,倒是失去了靈性,不過,身爲皇家的正君,他的確是很合適,只是……
司以佑也是嫁了人之後方纔漸漸明白,爲人正夫除了要鎮得住府中上下之外,還要能夠懂得妻主的心思。
端莊,並不能完全吸引一個女子。
只是,這些話並不是他這個身份該說的,這些日子他和周氏的感情融洽了不少,但是,卻還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周氏一時間不知如何說好,若是在往常,他或許能夠從容應對,只是如今他心裡有事,心也沒有以前那般的沉穩。
蒙斯醉見狀便開口爲周氏解圍,笑着輕斥了司以佑一聲,“你這孩子怎麼當了父親反倒更是愛鬧起來了?”
“便是因爲當了父親方纔不能失去了孩童之心,否則如何和恩兒一起玩鬧?”司以佑笑道。
蒙斯醉瞪了他一眼,“就你有理,好了,你一路也累了,帶着恩兒回房歇着吧。”
司以佑起身去接過兒子,然後便行禮離開。
周氏起身相送。
待司以佑走了之後,他便也告退:“那兒臣也不打擾父君休息了,待會兒晚膳兒臣在過來陪父君用晚膳。”
“本宮不累,你若是也不累,便坐下來陪本宮說說話。”蒙斯醉緩緩道。
周氏聽了這話自然不能拒絕,點了點頭道了聲是便坐下了。
蒙斯醉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便看着周氏道:“可是有什麼心事?”
周氏一愣。
“本宮見你心神有些恍惚,可是不想隨本宮來南苑?”蒙斯醉問道。
周氏忙起身,“父君誤會了,兒臣並沒有這個意思,兒臣……”
“本宮不過是問問罷了。”蒙斯醉揮手讓他坐下,“別緊張,你這孩子一向都是沉穩的,怎麼今日便這般了?可是因爲昨日你進宮舒君召你過去一事?”
周氏聞言,臉色頓時一青,“父君……兒臣……”
他的話更是失去了從容。
因爲要來南苑一事,他擔心在南苑做出什麼失儀的事情來,因而昨日他便進宮一趟,詢問了一些注意之事,之後,舒君便派人過來讓他出宮之前去他宮裡一趟。
他去了,可是,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提出那般一個要求。
蒙斯醉看了周氏的神色,不禁蹙了蹙眉,“舒君給你話停了?”
周氏訝然。
“本宮沒讓人去打聽什麼。”蒙斯醉緩緩道,以爲周氏的驚訝來自於爲何他知曉,“本宮知曉你姐姐的正夫和舒君的關係,本宮也讓人出去打聽過了,舒君未曾入宮之前,他們的關係也不算是很好,再者因爲之前溫家之人想讓舒君將你引薦給太女一事,他爲難你也是正常。”
周氏聽了蒙斯醉那引薦給太女一話,臉色頓時慘白了下來,然後倏然起身跪了下來,“父君……父君……兒臣……”
“你放心,本宮並不是要追究這件事。”蒙斯醉和善道,“當日本宮去跟陛下要你之前便已經知曉了你進宮陪伴舒君的目的,既然本宮還是決定了是,那本宮便不會去計較那件事,而且,這幾個月你也做得很好,沒有讓本宮失望。”
“父君……”周氏仍舊沒有法子從容接受這件事。
蒙斯醉嘆息一聲,隨後起身將他扶了起來,“本宮更擔心的是,你可曾怨本宮打散了你的姻緣?”
“兒臣沒有!父君,兒臣從來便沒有對太女有過任何的心思!”周氏咬了咬牙,繼續道:“沒錯,兒臣進宮的目的的確是受了母命要爲太女側君,可是,兒臣完全只是遵循母命而已,兒臣和太女從未有過任何逾越的行爲,甚至連話也未曾說過,父君,兒臣既然已經嫁給了殿下,便會一心想着殿下,一心一意當好禮王府的正君!父君,兒臣求你相信兒臣……”
說罷,便又要跪下。
蒙斯醉阻止了他,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本宮相信你不會和太女有什麼,只是,這件事原就是本宮的錯,這樣的事情,原本本宮是不該做的,可是……”他的話沒有說下去,沉吟會兒,方纔繼續道:“本宮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也相信你能夠當好昀兒的正君,你不計較本宮當日所爲,本宮很欣慰,往後這件事你我都不要再提了,便當從未存在過,昀兒那邊……本宮未曾告知她,不過你也放心,只要你我不說,溫家和周家的人都不再提,那昀兒也不會知曉的,便是將來她真的知曉了,本宮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周氏的眼眶有些紅,“父君……兒臣多謝父君……兒臣也很感激父君……兒臣不瞞父君,比起爲太女側君,兒臣更願意爲殿下正君!兒臣更是未曾後悔過嫁給殿下,父君,殿下待兒臣很好,兒臣知道,這一輩子,兒臣都會過的幸福的!”
“那便好。”蒙斯醉微笑道,他相信周氏的話,天底下的男子哪一個不想爲人正夫的?“父君老了,心裡也沒有什麼願望,唯一的願望便是希望昀兒和佑兒都能夠閤家安康幸福。”說罷,又笑着補了一句,“當然,本宮也是想你能夠儘快給本宮生一個嫡孫兒。”
周氏沒有閒情害羞,認真地點了點頭,“父君放心,兒臣會努力的。”
周氏在蒙斯醉面前從來都是端莊有禮的,忽然間將這般一件事情說的這般認真,倒是讓蒙斯醉失笑不已,“好,會努力便好。”
周氏的臉當即紅了起來,窘迫了好一會兒,隨即,一個念頭升起,既可以消除父君心裡的猜疑,也可以達成舒君的要求,後退了一步,跪了下來,擡頭道:“父君,兒臣想求父君一件事。”
蒙斯醉一愣,“什麼事?”
“父君……”周氏深吸了一口氣,“父君猜的沒錯,昨日兒臣在舒君宮中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至於原因,父君也猜到了,因而,兒臣想求父君准許讓兒臣將兒臣的姐姐以及正夫請來南苑,讓他們拜見舒君,也希望藉此消除舒君心裡的嫌隙……父君,當日兒臣進宮陪伴一事,舒君心裡一直以爲是兒臣的姐姐和正夫慫恿的……雖然此時是和母親以及溫家有關係,可是……姐姐和其正夫也的確沒有參與進來……昨日言語當中,舒君其實並不怨恨溫家家主,倒是怨恨姐姐的正夫……始終還是因爲不是同父所處的緣故……父君可否答應兒臣?”
“讓你姐姐和她的正夫來南苑?”蒙斯醉蹙了蹙眉,“讓周家正夫來倒是沒事,只是你姐姐……”
周氏悄然握緊了拳頭,垂下了眼簾,“其實……兒臣也是有私心,姐姐的正夫又有了身孕了,若是姐姐的正夫一個人來,兒臣擔心會出什麼事情,若是姐姐也來,有姐姐陪伴,那舒君多少有些顧忌……父君,兒臣不瞞你說……兒臣也不是存心冒犯舒君,而是……舒君心裡其實很恨姐姐的正夫……兒臣未曾出嫁之時曾經聽過姐姐的正夫說,當年舒君認爲溫家主的結髮之夫是因爲後來的溫家正夫而死的……具體的事情,兒臣也不清楚,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頓了頓,然後擡頭方纔繼續道:“父君,兒臣知曉這般不合規矩……兒臣保證,兒臣會一直陪着姐姐兩人,不會讓姐姐做出任何違反宮規的事情來的!”
蒙斯醉看着周氏會兒,又想了半晌,“讓女子這般面見舒君的確是不妥,但既然都是親眷關係,而且,你也做了保證,再者,現在也不再宮中,倒也不是不可以,這樣吧,本宮讓人安排,找個時間將人接進宮來覲見舒君吧。”
舒君和周家正夫之間的關係若是不緩和,將來或許還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周氏臉上一喜,“多謝父君。”
“好了,起來吧。”蒙斯醉微笑道,“你是昀兒的正君,便也算是本宮的半個兒子了,往後便不要這般動不動就行這樣的大禮。”
“兒臣知曉。”周氏說道。
隨後,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閒話,蒙斯醉方纔讓周氏回去休息。
周氏出來之後,方纔發現,自己的背部裡衣居然已經溼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額上也開始冒着汗。
好在,沒有引起懷疑!
好在,父君相信了他!
自從那一日他在舒君宮中和舒君不歡而散之後,他便找過了姐姐,將舒君的態度以及行爲告知了她,讓她想想法子,可是姐姐聽了這些之後,沉默良久,卻只是讓他什麼也不要管。
那一刻,他忽然間發現,其實姐姐也是特絕情的。
那般多年的感情,姐姐卻可以這般的放下了。
雖然,這都是他們所有人希望的,可是,作爲男子,他還是覺得寒心,覺得舒君……覺得大哥哥可憐。
以大哥哥的表現,便證明了這般多年他從未放下過姐姐,可是,姐姐卻能夠全部放下,能夠安心自在地和二哥哥生兒育女。
即便心裡憐憫舒君,即便覺得家姐無情,可是,周氏最後還是聽從了家姐的吩咐,沒有再繼續深究這件事,隨後更是甚少進宮。
直到昨日。
昨日,若不是父君也在,他或許還會拒絕舒君的召見。
這般長時間之後再一次見到舒君,卻發現他比上一次更是消瘦虛弱,昨日的見面沒有劍拔弩張的緊張之感,舒君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之後,便說出了要求。
他要見姐姐和二哥哥。
要見二哥哥其實不難,甚至只要他自己都可以做到。
可是,要見姐姐,這卻並不容易。
因爲依着宮中的規矩,非直系親屬,女子不得覲見後宮君侍,若是舒君深的寵愛,這個規定或許還可鬆動,可是舒君卻是一直無寵多年。
他當場便說出了不可能,以及解釋了理由。
當時舒君只是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話,他說,就是因爲他無法做到所以纔會跟他提。
周氏當場便愣住了,他一個禮王正君如何能夠做到?做不到的事情,他自然不會硬是承擔下來,可是,舒君卻拿出了當日要將他舉薦給太女爲側君一事作要挾。
他便是做不到也不得不接受這件事!
即便如今得知父君早便知曉,即便父君說將來殿下知曉了他也會站在他這一邊,可是,他嫁給殿下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卻還是知道,殿下不可能不介意這件事,還有便是,若是父君真的相信殿下就算是知曉這件事也不會在意,便不會一直瞞着。
殿下的性子溫和,可是,做事卻極爲的細緻嚴謹,甚至到了苛刻。
她若是知曉了,往後,他這個正君在她的心裡,怕是便成了一個不潔之人了!
他不想走到了這般一步!
雖然不知道舒君要見姐姐和正夫的原因,但是,他還是可以肯定,舒君不會敢在宮中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的!
如今,他別無選擇,只能擇其兩害而取其輕!
正堂內
周氏離開了之後,一旁一直候着的憶古便猶豫地開口:“主子,難道真的要讓周大人以及周家正夫進宮?”
半月之前,周大人被調入了京城,雖然還在侯職期間,但是,留任京城也是定了的。
看得出來,陛下是有意重要周大人。
可是,讓周大人進南苑覲見舒君?
蒙斯醉端起了茶杯用茶蓋子捋着杯中的茶葉,“本宮知道這般不合規矩,只是,若是舒君和周家正夫的關係一直這般僵着,將來必然會禍害到周氏身上,這孩子本宮越看便是越喜歡,也不希望他受委屈,而且,若是隻是單純的爲難,本宮也不會這般決定,本宮是擔心舒君會因爲心裡的怨恨而將當日周氏進宮陪伴的目的說與昀兒知。”
憶古一愣,“主子方纔不是說便是殿下知曉了,也不會介意的嗎?”
蒙斯醉喝茶的動作僵了僵,然後,緩緩擱下了茶杯,垂着眼簾低聲道:“本宮生的女兒……本宮當年不瞭解,可是這幾年……本宮還能不瞭解嗎?”
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悲傷。
“主子……”憶古有些心酸,“主子,禮王殿下這些年都一直很好,她真的是改過來了……”
蒙斯醉看了一眼憶古,嘴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冰涼之笑,沒有說話。
“主子……”
“夏日的南苑還是這般的清涼。”蒙斯醉忽然間轉移了話題,然後起身緩步走出了堂內,在門前的屋廊之下站着。
屋廊外,烈日當空。
只是,卻不讓人感覺到了炎熱。
“憶古……”他緩緩開口,“你知道本宮這些年爲何一直沒有原諒她嗎?”
憶古一愣,這些年,主子一直從未提及這個話題,便是他有意試探,主子也是避而不談。
蒙斯醉看着院子鬱鬱蔥蔥的樹木,幽幽開口:“本宮知道這些年她一直想與本宮和好,一直想盡了法子在討好本宮,讓本宮消氣,甚至不惜放下帝王的威嚴……這些年,她在朝堂之上,在後宮當中,都是說一不二,都是威儀四方,可是,在本宮的面前,卻是什麼都放下了……本宮知道,其實她心裡也是生氣的,可是每一次,她都會壓下……本宮不是沒有觸動……只是,本宮做不到去原諒……憶古,其實本宮最恨的並不是當年趙氏一事,也不是她對本宮的苦苦隱瞞,鳳後能夠接受的,本宮雖然很難,但是,這般多年了,本宮也是可以放下……即便和她回不到當初那般兩情拳拳,但是,至少也可以做到相敬如賓,如同當年本宮得到了先帝賜婚之時所預想的未來生活一般……可是,每一次,本宮看見佑兒,看見昀兒,看着本宮的兩個孩子,本宮那一絲的心軟便消失了……本宮可以原諒她一次有一次地傷害本宮,但是,卻無法原諒,她毀了本宮的孩子!佑兒落得如今這般,沒錯,是昀兒一手導致,可是……歸根結底,卻還是因爲她!因爲,她給了本宮女兒一個根本便不可以兌現的承諾了!她將本宮的女兒推上了一條不歸路!讓她在求而不得之中逐漸瘋魔……最後,連至親都下得了手!那時候,她還那般的小……本宮如何能夠放下,如何能夠原諒她?!”
他轉過臉看了憶古一眼,然後方纔繼續道:“你說的沒錯,這幾年昀兒很好,可是,便是因爲她表現的太好了,所以,本宮方纔更是不放心,若是本宮能夠在她的眼中找到不滿找到怨憤,本宮或許會放心些,可是如今,她太平靜了太過於平靜了……當初薛氏一事……本宮懷疑過她,可是,本宮卻找不到證據證明和她有關……憶古,你可以覺得本宮多心,可是,便是沒有證據,本宮仍舊是覺得,薛氏一事並非只是意外……”
憶古看着主子,一時間不知如何說方纔好。
“當年,她還小,本宮還可以打她罵她,可是如今……她已經成家了,本宮也老了,很多事情,便是本宮想管,也管不了了……”蒙斯醉愴然道:“……有時候本宮也在想,本宮一直不肯原諒她,是否便是系那個有朝一日能夠利用她的這份愧疚?若是本宮原諒了她,她心裡於本宮便沒有了愧疚,那若是將來昀兒真的做出了什麼事情來……她還會念在本宮的份上饒了昀兒嗎?”
憶古眼眸微睜,詫異地看着主子。
蒙斯醉見了他的愧疚,自嘲地笑了笑:“可是覺得本宮卑劣?”
“奴侍沒有……”
“即便你不說,本宮也知道,本宮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心一意只是單純想陪在她身邊的蒙斯醉了。”蒙斯醉轉回了視線,看向了遠處天邊之上的那一簇簇白雲,聲音幽深,“本宮如今是禮王生父,豫賢貴君蒙氏!”
他曾經責罵她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人,而他,何嘗也不是這樣?
他們的人生,或許從當日雲州分別的那一刻開始,便註定了這樣的結局……
……
隨着後宮大部分主子都去了南苑,整個後宮更是安靜的可怕了,蜀羽之並沒有去南苑,倒不是因爲水墨笑不提議,而是因爲這些年,蜀羽之基本沒有離開過永熙帝的身邊。
水墨笑之前沒有提及蜀羽之,便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他知曉,蜀羽之對司慕涵的重要性。
即便沒有這個理由,蜀羽之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離開司慕涵,那一晚上的事情之後,他便一直隱隱不安着,即便之後司慕涵對他並沒有什麼冷漠對待,即便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將三皇子府內的安全交給他,一樣的信任他,可便也是因爲這般,他更是不安內疚。
他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
而對於帝后沒有離宮,反倒是君侍去了南苑避暑一事,也是遭到了御史臺的御史彈劾,說是不合規矩,是對帝后的大不敬。
對於這個小風波,永熙帝用一句話便解決了。
永熙帝問衆臣,朕愛憐年幼皇女皇子,憐惜後宮君侍有錯嗎?
自然,便是御史也不能說有錯。
帝王仁愛,這是大德,而且也是衆臣所希望的,尤其是在經歷了殺伐予奪的戰事之後,大家更是希望帝王擁有這份仁愛。
縱觀永熙帝登基二十二年的帝王生涯來看,她算不得上是仁愛之君,甚至曾經一度背上了嗜殺之君之名號,若非沒有西南新三城以及東域的簡稱,永熙帝便會是大周第一位以嗜殺永留史書的帝王。
這個小風波便這般過去了。
水墨笑得知了這件事之後,失笑不已,他甚至覺得永熙帝此舉有些孩子氣,不過,對於她的這份孩子氣,他卻是高興。
至少,這樣的她,少了一些陰鷙。
雖然後宮的大部分人都去了南苑,但是水墨笑的日子卻沒有清閒下來,宮裡面的事情仍舊是千頭萬緒,他仍舊是需要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甚至還要操心南苑內的事情,即使離宮之前他已經全權委派了蒙斯醉管理南苑的事務,但是,還是讓人每日兩次地往京城送消息。
不是不相信蒙斯醉,而只是單純的不放心。
第一次南苑的消息便在天全黑了下來之後送來了,水墨笑方纔用完了晚膳,第一次來自南苑的消息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不過是各宮的主子都已經安排好入住了,個人一切安好,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水墨笑聽了一遍之後,便也便算了,小憩了半個時辰之後,便沐浴更衣,隨後直接睡了,午後時分,永熙帝便已經讓人過來說了,今晚不過來。
永熙帝的晚膳是在佛堂和程氏一同用的。
晚膳之後,程氏就程秦所做之事表示了歉意。
“這件事既然太女已經做出了懲處,便算了。”司慕涵在程氏面前不好表現出什麼,緩緩說道,“一年的時間並不長,等時間到了,朕會讓鳳後給他找一戶好人家的。”
程氏點頭,“這樣也好,只是……太女這個懲罰……”她看了看司慕涵,欲言又止。
“父親有話不妨說。”司慕涵見狀道。
程氏沉吟半晌:“我雖然不懂朝政,也不懂外面的那些是是非非……太女這般在乎皇貴君,本宮也是明白,可是……作爲大周的太女,這般重感情,並不是一件好事……”他看着女兒,繼續道:“涵兒,這些年,你過得這般的痛苦,不也是……”
“父親。”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仍舊是緩緩,“你……還恨先帝嗎?”
程氏臉色一僵,似乎很意外司慕涵會問出這般問題,他沉默半晌,隨後,緩緩笑道,不是勉強的笑,只是也不是釋懷的笑,反倒是看透世事的淡然之笑,“那就要看我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想這件事了。”
司慕涵蹙了蹙眉頭。
“涵兒。”程氏看着女兒,微笑道:“若是以當年那深愛着她的那個男子身份,我是恨她,便是躺入了棺材的那一刻,我仍舊是恨她,可是,若是以一個尋常的百姓,或許是你一個旁邊者的身份……我沒有必要再恨她……這些年我在皇宮中,看着你一步一步走來……我也漸漸地明白,當年她心裡的艱難……她不是不想護我,而不能拋下一切護我……她先是大周的皇帝,然後方纔是愛我的那個女子……若是以你父親的身份,我也是恨她!我恨她爲何要將我的女兒推上了這條她自己都走得這般辛苦的路。”
司慕涵嘴角緩緩彎起,“父親,母皇若是聽到了你的這番話,她定然會很高興的。”
“孩子。”程氏慈愛地笑着,“父親知道你也過的很辛苦,不過,父親仍舊是希望,你的結局能夠和你母皇的不一樣,父親也相信,你母皇也不希望你最後的結局,也是如她一般。”
司慕涵的笑容漸漸地淹沒,“父親,或許從那一日,朕回答斬釘截鐵地回答母皇,兒臣想要這話之時,朕便已經身不由己,朕沒有退路可言,至於前方的路,朕更是沒有能力完全掌控,最後的結局……從來知曉的只有上天。”
程氏聽了這話,神色有些黯然。
“父親無需傷懷,比起很多人,女兒的人生已經算是很好了。”司慕涵笑了起來,“至少,女兒百年之後,會一直有人記得。”
“你……你啊……”程氏即使心疼又是憐惜,可是,除這般一句毫無意義的嘆息之外,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司慕涵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微笑地挑起了另外的話題,說說孩子,說說孫兒,說說外面的趣事,這般小半個時辰之後,便起身告辭。
程氏沒有留,送了她出了門,看着被衆人簇擁着浩浩蕩蕩離開的女子,程氏的心,猛然間刺痛起來,這是她的女兒,年幼的時候,他沒有給她保護,沒有給她歡樂,年輕的時候,他也沒能給她幫助,給她支持,如今,她便快要到不惑之年了,可是,他卻還是隻能在旁邊看着她如何艱難在這條路上孤獨地走下去,甚至,他想這般看着的日子,也不多了……
涵兒,父親對不起你。
而便在程氏在爲女兒自責內疚之時,不遠處,程秦也是盯着永熙帝離開的背影,他雙手緊緊地攥着,因爲隱秘在了暗處,他的面容一片陰暗,陰暗當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內,似乎在閃爍着掙扎的恨意……
……
時間進入五月份,天越發的熱了。
這般炎熱的天,傷還未真正好全了的李浮開始忙着太祖皇陵修葺一事,去南苑避暑一事,水墨笑原本也是讓人問過了司以晏和司以琝是否要去的,只是兩人都拒絕了。
司以晏說不想離開家裡,擔心沒人照顧莊之斯,當然實際上的原因是他不想和莊之斯分開,因爲最近的這段時間之內,司以晏的最大目的不是女兒的學業,也不是如何和莊家主夫處理因爲之前那件事而冷淡下來的關係,而是很努力地要再次懷上孩子。
至於司以琝爲何不去,理由和司以晏的一樣,要照顧妻主,不過他卻沒有說謊,而是真的。
即便他心裡彆扭的很,但是他知道,他放心不下李浮,雖然這種想法讓他的心開始混亂不堪,讓他平靜的生活開始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在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掙扎之後,他將這種行爲定爲了不想欠李浮的理由之上,既然李浮爲了救他的女兒而受傷,那他照顧她幾日也是應該。
這時候的他,將當日要讓李浮做牛做馬的誓言給選擇忽略。
因爲這樣他的心會好受一些。
對於這樣的轉變,司以琝不知所措,而李浮也好不到哪裡去,即便這是她一直渴望的,可是真正得到了,即便只是很少很少,可是,她卻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這般的美夢,從來都是最容易醒來的。
李浮甚至爲了不想讓這份美夢醒來,更是不要命似的奔波在了太祖皇陵和京城之間,即使她也覺得這般很卑劣,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這一日,李浮在戶部和康王商議好了皇陵修葺第一筆款項之事後,天色已然是到了傍晚了,康王便順勢提出邀請李浮去會仙樓用晚膳順帶喝上幾杯。
李浮心裡是不樂意的,可是,卻也知道不好拒絕,即便她不想和康王有過深的來往,但是既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必須和康王一起,她也不好將關係弄得太僵。
如今,她不再是當日那個沒有任何未來目的的人,永熙帝知曉了一切,也給了她機會,她不能放棄,要給他一個安穩的後半生,她必須有所了建樹。
會仙樓內,酒過三巡之後,康王便將原先的閒話轉到了西南大營上面,先是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然後,便提及了西南大營軍需削減一事。
李浮微微蹙了蹙眉,沒想到康王會知道這件事,更沒想到康王會忽然間提及,以孝王先前所說的,西南軍營軍需消減一事並沒有傳出西南大營,可是如今康王卻知曉,而且,她忽然間跟她提及這件事,到底是何用意?
這些年雖然她幾乎常年在軍營當中,甚少與朝中官員來往,可是,卻還是知曉,康王和孝王之間雖然沒有不相往來,但是感情卻也並非很好。
孝王對軍需消減的態度便是死死摁着,恨不得連軍中將士都給瞞着似的,如何會告知康王?
李浮之後並不是沒有思疑過孝王的態度,可以她如今的身份以及永熙帝對她的防範,她過多地插手西南大營的事情,只會有錯而沒有對。
“康王殿下怎麼忽然間問起了這件事?”
看望對李浮的反應早便有了心裡準備,因而也是淡定,“沒什麼,只是前兩日遇見了孝王,一同坐下來喝了兩杯,聽她提及了這件事罷了,本殿在戶部對於這件事的感覺沒有太深,只是,孝王卻不一樣,對於這件事,她心裡也是難受,不過好在,前幾日陛下已經囑咐下來了,下個月西南大營的軍需便會恢復戰前的正常供應,孝王得知了這件事心裡也高興不已。”
李浮一愣,“有此事?”
“嗯。”康王點頭,“不過因爲之前一直沒有聲張,所以,這個旨意陛下也沒有聲張,不過也算是好事一件,本殿記得你曾經是西南大營的軍需官,如今想起了這事,便跟你說說,也好讓你也放心一下。”
李浮看了看康王,隨後笑道:“若是這般那西南大營的將士也都安心了。”
“本殿也是這般認爲。”康王笑着舉杯道。
李浮舉了杯迴應。
兩人都一飲而進。
又過三杯之後,康王隨意笑道:“對了,那日孝王也提到了你,她擔心你私下去找陛下軍需一事讓陛下丟臉,不過如今解決了,她倒也是可以放心了,本殿的這個皇妹這般關心你,李大人想來是很幫的了手的,希望往後我們能夠好好做好這個差事。”
“殿下謬讚了,李浮自然會全力辦好這個差事。”李浮笑道。
康王笑了笑,“對了,既然如今軍需已經恢復到了戰前的水平,那之前的事情你便不要再提及了,免得傷及了陛下的顏面,讓大夥兒都遭殃。”
李浮深深地掃視了康王一眼,然後,緩緩道:“殿下放心,李浮既然已經不在其位,便不會謀其政。”
康王笑着,沒有說什麼,“來來,我們喝酒!”
李浮心裡不是沒有猜忌,可是對於這件事的處理方法,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她不該再插手軍營裡面的事情,西南大營對大周京城的重要性,她很清楚。
不過這一次,兩人沒有喝上兩杯,便斷了,不是因爲兩人言語失和,而是因爲,司以琝來了,一腳便踢開了雅間的門,一臉沉鬱地闖了進來。
康王見了司以琝來了,一時間愣住了。
司以琝仿若沒看見康王似的,徑直走到了李浮的面前,眼眸中有着明顯的怒意。
“三皇子?”李浮當即起身,“你怎麼來了?”
“怎麼?”司以琝冷笑道:“我不能來嗎?”
“不是……”
“你倒是有閒情,居然在這裡喝酒?”司以琝一字一字地道,憤怒而嘲諷。
李浮聞言,便以爲府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樂兒出事了?”
“樂兒沒事,我也沒事,府上更是沒事!”司以琝盯着他,冷冷地道,“但是至於你有沒有事情,我便不知道了!”
李浮一愣。
------題外話------
寫舒君是爲了些周氏,爲什麼要寫周氏?自然不是充字數,如今我最想的就是用最少的字數寫完後面的內容,因爲本文的字數實在是太恐怖了,我自己看了也覺得可怕,自然也不是在寫廢話,些周氏那是因爲周氏關係到最後的結局。
後來的情節基本理順了,可以說已經走出了瓶頸期了,本卷的第一個大高氵朝即將到來,謝謝大家的鼓勵,O(∩_∩)O~。
還有,這個星期工作任務很重,這文的更新時間基本都會比較晚,大家見諒哈。